()我中學畢業以後在生產隊里當記工員,那年暑假過後,大隊小學校長牛力強來家找我,說他們學校缺老師,他已經請示了大隊書記,同意我先去當代課教師,母親很高興,也同意我當老師,可是父親卻說,「家有半旦糧,不當孩子王,沒出息。」父親的意思是讓我在生產隊里堅持當好記工員,在慢慢的當上小隊會計,將來說不上還能當上大隊書記,那可比當老師有油水。牛校長反駁父親說︰「你就看油水,那不是長久之計,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一旦犯事兒,就雞飛蛋打。孩子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你怎麼就這麼勢力呢?目光短淺,會坑害孩子的。」父親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說服校長,最後也同意了。就這樣我和牛校長去了大隊小學校。
大隊小學校在我家西屯,離我家有三里地,學校坐落在屯子中間,十幾間的一面青草房,門窗都是用藍s 油漆刷過的,c o場四周都是用泥土牆圍著,牆里面是兩排小楊樹,有一人高,在c o場的西側有一副籃球架子,籃球架子的籃筐沒有籃網,其中的一面籃筐還耷拉著,有一個鉚釘掉了。籃球架子是用木頭制作的,也是刷的藍油漆,在校舍大門口有一個領c o台,領c o台是用土坯砌成的,上面鋪的紅磚。在領c o台東側,有一個旗桿,旗桿是一根松木桿,有十米高,頂端有一面五星紅旗,在迎風飄揚。c o場東側有一個單杠,還有一個吊環和爬桿。校長對我解釋說︰「學生們沒有什麼好玩的體育設備,雙杠沒有,木馬也沒有。我和大隊書記請示過了,來年給咱們安裝一個轉盤,是用廢舊的馬車輪子做的。」我一邊听著校長的介紹,一邊來到教師的辦公室門前。
教師的辦公室在門洞子的兩側,西側是教師辦公室,東側是校長室和值班室。校長領我走進教師辦公室,除了上課的老師外,辦公室里還有幾位教師在備課,他們見校長進屋,都站了起來,校長向在坐的老師介紹了我︰「這是咱們學校新來的老師,李佔友,大學漏子,歌唱得好,正好咱們缺音樂教師,請大家歡迎。」老師們響起了稀里啪啦的掌聲,我照例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我向老師們雙手抱起;「請多關照,請多關照。」樣子很像個r 本人。
校長安排我坐在尤鳳仙對面,尤鳳仙此時在班級里上課,她教小學三年級,當班主任,校長笑著對我說︰「尤老師是你同學,她總說你很有才,能說會唱,還會樂器,這回咱們學校有生機了,咱們學校也有一樣樂器,不知道你滿不滿意。」說著他指了指靠牆放著的一台《東方紅》牌的腳踏琴,我一見樂器手就癢癢,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坐在校長遞過來的一把椅子上,兩腳「呼嗒呼嗒」的先蹬兩下風箱,然後手指按在了鍵盤上的鍵子上,略一彈,聲音還行,我高興的笑了。
我原來在上學時,是文藝班的,音樂老師常愛國老師教我如何彈奏手風琴,和腳踏琴,我對此掌握一,二,但是指法不規範。好在學校里,無人會音樂也不會樂器,這就成了,「山中無老虎,猴子成大王了。」我的對面是老同學也好,有不懂的地方請教她,也方便了許多。
下課鈴聲響了,尤鳳仙面帶微笑走了進來,「李大才子來了?你在生產隊里都屈才了,早就該來。」我心里嘀咕道︰「早能來得了嗎?誰讓我來呀?誰像你有個當隊長的父親?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可是我還是以笑還笑,我也露出來了不太整齊的牙齒,因為我的牙是人們說的‘虎牙’,對稱型的,中間的兩顆門牙大。我站起身,「請老同學多關照」。她一听這話忙說,‘還多關照’「怎麼學起r 本人來了呢?是不是看r 本電影《追捕》看多了?」我不好意思地說︰「習慣了,也不知道怎麼說呀,請多包涵。」她一听又樂了,我也樂了,全體老師都樂了。
學校里共有十三名教師,五名男教師,連我算在內,八名女教師,男教師里我最年輕,其他四名都已經成家,女教師有兩名沒成家的教師,一個是尤鳳仙,另一個是大隊書記江海風的女兒江桂琴。江桂琴是我下一屆的同學,可是早就來小學教學了。也算老教師了,她與尤鳳仙背靠背坐著,兩人好像不怎麼說話。我不知道他們為何如此。
中午的放學鐘聲敲響了,鐘是用一個舊的梨華掛在一個木樁上,校長親自敲鐘,孩子們听到午間放學的鐘聲後,撒著歡兒的向家跑,牛風仙站起身問我,「佔友,你怎麼來的?」「走著走」,「那我騎車帶你吧,」她好像不容我拒絕地說;「你是男的,還是你帶我吧。」她停一下,又改口說。我推月兌不過,只好騎上自行車帶著她向家走。
路上她坐在身後問我,「佔友,听說你還去了雙錄公社看對象去了?怎麼樣啊?」「沒成,人家都快當我媽了,太大。」我邪乎連拉地回答道。「我還听說許甲乙的姐姐,許甲梅還把你罵了?有這事嗎?」她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地瞎問。我真想把她摔倒在路旁的壕溝里,「有,你听誰說的?我的那點兒事兒,你怎麼都知道啊?」我車把一晃悠,差點把她閃下自行車,她在後面剛一伸手想抱住我的腰,可是又把手縮了回去。她說,「巴掌大個地兒,啥事不知道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的話讓我脊背發涼,直冒冷汗。
心想,那我偷麥子的事你也知道?我是下過決心的,我就只偷一次窩瓜,再也不偷別的東西了,可那都是咱們同學于繼風的主意,我只是好奇,才跟他們去的呀,我希望你可千萬不知道啊!當自行車快進屯子了,道路不好走,全是深深的車轍,他好像沒坐夠似的,我說︰「下來吧,讓人看見了不好意思,給你自己推著吧。」他用衛生眼球看了我一下︰「還害羞啥呀?也不是第一回了。」是啊,在上學的時候,我們一起排練節目,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我們倆個,是一個屯子的,那幾位同學不是文藝班的。她讓我騎車帶她回家,多少回呀!那時是同學,是學生,什麼也沒想,這回也沒敢想,人家是大家閨秀,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門兒。
吃飯時,母親免不了問起學校的事兒,最主要還是尤鳳仙的話題多︰「他今年比你大一歲,她就沒有意思?」母親盯著我問。我看了母親一眼,我把目光轉到飯桌上的一大盤窩瓜炖土豆上,我猛加一塊土豆放進嘴里,「哼,哼」地咀嚼起來。故意不回答母親,母親又追問了一句︰「你對她就沒那個意思?」「人家和校長家的老二,牛文談著呢。」我不耐煩地回答了一句。
母親也知道尤隊長的女兒尤鳳仙和牛校長家的老二談對象,我們常聚在許甲乙家閑聊,他們倆總在一起,甚至是肩並肩坐在一起,我們都心知肚明,就是不說破。也不問關于他們之間的事情,我是在一次自言自語中,才被母親听到的,「談對象也不背著點兒人兒,真他媽s o。」母親問我是誰?我才告訴母親是他倆,尤鳳仙和牛文。在許甲乙家大談特談,我也知道母親的心思,願意我和尤鳳仙談。幾次我對母親說︰「你能養活起她嗎?擦的煙粉都十多元錢一盒的,雪花膏都幾十元一瓶的,渾身都是香水味。一天換一套衣服,哪天都得花錢,那得多少錢那?你有嗎?」可是母親卻不以為然地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進哪家門,是哪家人,不進哪家門就不是哪家人。說不定到咱家就不那樣了呢!」父親在一旁‘當啷一句,「是狗改不了吃屎。」父親的這句話我記住了。
中午我吃完飯後,沒怎麼休息就去學校了,剛上班,總有一總新奇感,另外我對學校的腳踏琴很感興趣。想早點到校,練練琴,免得教學生時掉鏈子,當我到校時,她已經在那里了,他見到我有點汗津津的,遞過手帕讓我擦汗,我說︰「不用,謝謝,我自己有。」說著,我就從衣兜里掏出王玲玲送給我的手帕,上面‘勿忘我’和一個女孩頭像的圖案已經都被洗得掉了顏s ;睹物思人,一晃幾年過去了,也不知她怎麼樣了,給她寄去的三十二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我對她假設了種種結果,希望奇跡的發生••••••
「你想啥呢?說會兒話唄。」尤鳳仙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不加思索地月兌口說︰「行。」就坐在了腳踏琴前,我拿過來一本歌曲集,打開後放在腳踏琴上,彈了起來,她要說什麼,y 言又止,她只好听起了我彈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