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挨罵,司空見慣,簡直是天經地義。侯爺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阻止他。畢竟自己當年也是這麼做的。只是一邊祈禱阿呆罵起來時不要那麼刻薄惡毒,什麼斷子絕孫之類的字眼最好不要有,一邊又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罵老丈人時的痛快,借此平衡心態。
事實上,阿呆沒有罵人。不是因為有素質,而是他嘴里有東西。
就在侯爺背地里指點江山,評價葉西靈所謂玄之又玄的「造勢」奇境為「不過如此」時,阿呆眯著眼楮,也含糊的從嘴里吐出了同樣的字︰「不過如此……還以為有多舒服呢,害的我腆著臉去求你爹。真丟人!」沈萱微嗔,伸指在阿呆的傷口上重重按了一下,疼的他哇哇直叫。
求人不如求己。阿呆剛從侯爺書房里出來時,極為失落,準備回去躺床上罵人。路過門房時,突然听到里面躲在倆家丁正在嘀嘀咕咕,顯然是準備搞事兒。阿呆素來對這類「y n謀「極為感興趣,當下偷听了起來。只听一人對另一人道︰「費那事兒干嘛?你只需將生米做成熟飯,將她肚子搞大,還怕她不從你?侯爺又不禁下人婚配…….」听聲音,出主意這人正是上次游南湖時搞暈了漢中侯夫人的那個天才馬夫。
「一個車把式,居然也有如此魄力!虧他還整天恭敬的叫我先生呢。慚愧,慚愧,果然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阿呆心中好生懊惱,直怪自己腦子太笨,如此簡單易行的方法居然都想不到。也難怪那小馬夫出完主意後還要撇嘴三嘖,對同伴極為不屑了。
「不過,‘將她肚子搞大’一句終究不雅,若說成‘珠胎暗結,蓮心先種’就絕妙了。」阿呆挑出毛病,重新獲得優越感,改道向萱萱住處急行。
現在,他正躺在萱萱的繡床上。
繡床j ng美考究,真絲褥極軟極滑。不過阿呆感覺一般,他拉過萱萱的縴縴素手,模過她吹彈可破的俏臉。那觸覺,比這真絲褥子強多了。所以,他才不滿的嘟囔道︰「不過如此……」
萱萱坐在床邊,臉上飛滿了紅霞。不知是害羞,還是紅燭微映。流雲帝國民風開放,萱萱從小在貴族圈子里長大,對男女禮法看的極淡。然而,讓一個大男人躺在自己床上卻還是頭一遭。
就算他受傷需要照顧吧。這個理由雖然拙劣,好歹也還說的過去,而阿呆就比較無恥了,他一進門就大搖大擺的躺在床上,在萱萱趕他走時居然恬不知恥的說「萱萱你從小就沒娘了侯爺讓我照顧你」。
一個要照顧傷員,一個要照顧孤兒。如此同情心,讓這個夜晚很美好。
「呆呆,你愛過麼?」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大家都不說話,氣氛確實比較尷尬。沈萱忍不住先開了口。
阿呆胸口一痛,似乎被扯動了傷口。「想不起來了,應該……大約是沒有吧。」
沈萱臉上半是欣喜,半是失落。「那以後呢?」話剛出口,又覺得這種循序善誘式要求對方向自己表白的方式太不含蓄,不符合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忍不住羞怯的吐了吐舌頭。
這一吐,就沒有能收回去了。阿呆這個白痴,居然將沈萱的羞澀理解成了誘惑和暗示,看著她粉舌微吐,燦若桃花的模樣,忍不住猛的坐了起來,一把攬過沈萱,低頭吻下。
這一吻,y 罷不能。從生澀到熟練,從試探到激烈,似在片刻之間,又在永駐之處。
窗未關,燭影飄忽,無邊風月,一齊襲來。
漸漸的,躲在阿呆懷里的沈萱嚶嚀了起來,又漸漸變成了掙扎。她揮動小手,使勁的捶著阿呆寬厚的胸膛。傷口早已不疼,阿呆自然毫無反應。萱萱無法,狠狠的咬了一下他的舌頭。
要知道,親嘴兒這個事兒,雖然好玩,說到底也還是個體力活。最考驗肺活量與閉氣能力。萱萱不是阿呆這種變態,能隨時封閉六識,她實在憋的受不了了。
一把推開阿呆,狠狠的呼吸了一大口空氣。她白了阿呆一眼,嗔道︰「要死啊,臭流氓。」
阿呆很生氣,這種剛被勾出來興致又沒有過癮的感覺最不爽了。他拍了一下沈萱的腦袋,恨鐵不成鋼︰「早就嚷著要學封閉六識的功夫,現在也學不會,笨的要死。」
書到用時方恨少,古人誠不我欺。萱萱沒有辯駁,因為她也很後悔。畢竟剛才好不容易醞釀了那麼長時間,居然因為自己肺活量小而硬生生的終止了,傳出去,難免被蕭雪笑話。她又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氣,怯怯的看著阿呆的眼楮,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好了……」
「我死了……」這時候,阿呆卻顯得極不爺們,他也怯怯的看著沈萱的眼楮,嗦出了三個字。三個字,其實很簡練,但是在這種場合下確實顯得多余。一般的男人,踫到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機緣,誰還有功夫說廢話?
很明顯,阿呆不是一般人,他覺得自己八成要挨打了。窗外的秋風忽而肅殺,中間夾雜了一股殺氣。一股濃烈的殺氣。
某些絕代高手,尤其是仇家比較多的高手,一般都講究絕情絕x ng。快刀斬亂麻,慧劍斬情絲,這麼做好處很明顯,一來是對敵時下手狠,二來是遇襲時反應快。「紅顏禍國,親嘴誤事,果然不假。」阿呆在心里嘟囔。根據他的判斷,窗外那股殺氣,起碼已經醞釀半柱香的時間了。也就是說,在阿呆剛開始摟著沈萱,一邊用舌頭胡攪蠻纏,一邊暗暗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珠胎暗結」時,窗外有一個人緩步而來,在十丈處猛然停下,心中先前帶來的欣喜變成驚愕,又變成憤怒,最終演變成**果的殺機。
阿呆想跑,可惜跑不了。他的外套早已在接吻時被沈萱亂錘亂打,亂扒亂撓的褪下。「夜奔」這出戲,他實在演不來。試想一下,在這涼風習習,秋月無邊的雅境中,被侯爺救回府中的蘇先生衣不蔽體的從小姐閨房匆忙逃出,後面追著氣急敗壞的侯爺,極有可能侯爺還會因為太憤怒而絲毫不顧及體面的邊追邊喊︰「你給我站住!你個忘恩負義,禽獸不如的東西,偷了腥你還想跑?看我不打斷你小子的狗腿……」這場面,著實大煞風景,影響別人賞月不說,首先對不起的就是那個天才馬夫包二皮。馬夫包二皮給同伴定下的泡妞攻略是何等的高瞻遠矚,雄才偉略?你蘇先生剽竊下人的創意就不提了,居然還活生生的將「先把她肚子搞大」這一點楮之神筆搞成了「自己腿先被打斷」,如此窩囊的行為,如此無能的表現,傳出去,還有什麼臉面和三皇子搶女人?對于侯府中那些三八婆們的八卦水準,阿呆知之甚深,體之甚切。
更何況,就算阿呆徹底不要臉了,也未必能跑的出去。按照道理,沈重陽的武功原本與葉西靈參差仿佛,不分伯仲,葉西靈留不住阿呆,沈重陽自然也留不住。可現在的情況是,沈重陽剛踏入一種嶄新的境界,找個人練手的y 望比較強烈。躲都躲不及的時候,你居然還偏偏搞了人家的閨女。如果只是單純的搞搞也就罷了,一親就是半柱香。看樣子,還有繼續發展的勢頭。這如何能忍?本來,沈重陽還算是很講江湖道義,為了提醒阿呆「老子來了,你們倆給我收斂點!」他還專門做了一件比較傻的事兒︰人未照面,先露殺機。希望這殺機能使阿呆那被y 望沖昏的頭腦清醒一下,趁著老子還沒發飆之前,趕緊從後門溜走,免得大家見面都尷尬。沒想到,阿呆置若罔聞,不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繼續搞,繼續模,那咸豬手甚至已經攀到了萱萱的酥胸上。這不是**果的挑釁是什麼?
就算沈重陽的家教再怎麼開明,他也畢竟是一位父親。沈家有女初長成,蕙質蘭心貌傾城。在這d d 貴族圈里,一舉一動大家都盯著呢。侯府中有多少別家安插的眼線,他又不是不知道。半柱香的光景,對于阿呆和萱萱來說,是短暫的;而對于沈重陽來說,卻是漫長的,比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還要難熬。皇帝陛下天天催著要成婚,葉西靈天天嚷著要打仗,大楚國虎視眈眈,軍部大事小事不斷,萱萱他娘一直避而不見……種種困擾,在半柱香的時間內蜂擁而至,襲入沈重陽的心間,將他剛剛踏入玄境的好心情破壞殆盡。此刻終于壓制不住,渾身殺氣彌散,一觸即發。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滿頭大汗的阿呆終于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自殘。他右手捏成劍指,狠狠地插在肩頭傷口處,頓時鮮血迸流;隨即握指成拳,猛的砸在了自己腦袋的天靈蓋上,順勢往床上斜斜一歪,昏了過去。他的想法簡單清晰明了︰反正我現在渾身是血的昏迷不醒,也不能反抗,也不能答話。你愛打我就打,愛罵我就罵,你打我萱萱會拉,你罵我我听不到。料你也不敢和萱萱為難。
窗外,沈重陽要瘋掉了。一位父親,站在女兒的閨房外,默默的感知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家伙調戲自己的女兒。整整半柱香時間,心里都在一直在默念︰「敢搞我閨女……」這句話,該積累下了多少怒氣?本來準備等倆人親完,陡然爆發,將阿呆堵在女兒床頭,「要負責」之類的話先不談,先打斷他一條狗腿再說。沒想到,許久不打仗的武安侯爺似乎已經沒有了銳氣,居然還沒有阿呆殺伐決斷,竟被他搶了個先手,自己把自己搞昏了。
重拳打在棉花上,硬弓sh 在敗革上,這種感覺最是難受。侯爺需要發泄,他不得不發泄。一楞之後,一聲炸雷般的怒吼自小姐閨房處升騰而起,聲波如怒ch o般擴散,瞬間傳遍了整個府第。
總結來看,侯爺的這聲怒吼並不是空響炮。起碼有兩個重要的意義。第一,天才馬夫包二皮的同伴咬牙用半個月的薪水買了兩壺好酒幾斤熟肉將幾個同伴趕出宿舍,又好不容易連哄帶騙的將看中的那個小侍女按到了床上,正準備實行包二皮「珠胎暗結」的大計時,被這驚雷一般的怒吼聲一嚇,頓時如泄氣的皮球,軟了下來。無形中肅清了侯府中不健康的風氣;第二,小五公子通過這聲吼,知道了他老子心情不好,立馬撒開了手中獵鷹,裝模作樣做起了功課。
唯獨無恥的阿呆蘇無塵,舒服躺在萱萱的繡床上,在她擔憂的目光中沉沉睡去。
月s 一如既往的好。「凶啊,看你能把月亮凶下來不能!」阿呆夢中囈語。翻了個身,順勢反手環住了萱萱盈盈一握的楊柳小蠻腰。
附注︰本章原回目「當時自謂宗師妙,今r 惟觀對屬能。」自剽竊自李商隱《漫成》,漫成詩共五首,這里選的是其一。全詩是「沈宋裁辭矜變律,王楊落筆得良朋。當時自謂宗師妙,今r 惟觀對屬能。」這兩句的意思是︰「初學詩時覺得沈佺期、宋之問改革聲律的做法是多麼具有開拓x ng,初唐四杰的詩句是多麼值得後人借鑒,現在看來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無非就是對句做的不錯而已。」引申過來就是︰「以前總覺得像葉氏先祖這樣的前輩高人是何等拉風,修煉的功法是何等玄妙,如今我也到了這種境界,再看他們,不過如此而已。」
俺特別喜歡斷章取義,所以有些抄來的回目可能和正文看似沒有聯系。不過隱義總是相通的。我還想到兩句,是康有為的句子︰「意境幾于無李杜,目中何處著元明」。這兩句意思也挺妥帖,不過太寫實了,現實痕跡比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