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牙見月尊白瑪並不為這句簡單蒼白的辯白所動,便繼續說道︰「月尊祭司,我跟牟楠雖然是一家人,可我也不會把‘千蛇傳說’的用法具體的告知給牟楠啊。也正因為牟楠是我的妹夫,我就更不能唆使他去違反教規。」
月尊白瑪看著倉央牙,「怎麼?牟楠能為你擋刀子,你就沒這個膽子了?」
「我……」倉央牙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月尊白瑪也不想再听他們這麼有的沒的繼續說下去,「我不關心你們是怎麼知道方法的,本座只知道你們違反了教規。違反教規就要接受懲罰,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牟楠低著頭,「月尊祭司,違反教規,是我的不是。但倉央真的沒有幫助我,我願意接受教主和月尊祭司賜予的任何懲罰。」
月尊白瑪轉過身來看著牟楠,「你倒是挺英勇的,只是你違反期滿教主、擅作主張兩條大罪,你說,按照教規該如何處理?」
牟楠遲疑了下,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汗。「按照教規,應當……自刎謝罪!」
倉央牙這時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著急的看著月尊白瑪,月尊白瑪卻沒有任何一絲的玩笑意。倉央牙不禁慌亂的對月尊白瑪說道︰「月尊祭司,梅索本就該死,牟楠只是太著急才犯了這個錯誤而已。月尊祭司,牟楠來到竺巴噶舉之後,一直沒有犯過什麼錯誤。就請月尊祭司看在牟楠對竺巴噶舉一份真心的份上,饒過他好嗎?」
月尊白瑪走向倉央牙,「饒了他?那我們又是將竺巴噶舉的教規置于何地?將教主的威信置于何地?今日你可背著教主擅作主張,明日就可作出更過分的事情來。」
「不會的,月尊祭司,牟楠絕不會作出這種事來的。牟楠不會的了!」倉央牙為牟楠說道,同時用手肘捅了一下牟楠。牟楠卻並不為之所動,只是低著頭。
月尊白瑪說道︰「好,就算牟楠以後不會再作出這種事了,你能保證其他人不會以此來說事嗎?不會保證其他人不會走牟楠一樣的路子嗎?竺巴噶舉的教規必須如鋼鐵一般堅硬,不允許隨意更換。」
倉央牙無話可說,牟楠也低著頭。
月尊白瑪看著牟楠,「你有什麼要說的。」
牟楠反而是最淡定的了,雲淡風輕的說道︰「我觸犯了教規,月尊祭司按著教規處罰,我無話可說。月兒走了,我本就想在報仇之後跟隨她而去。我只是沒有想到報仇會這麼快,看來,我和月兒是注定一生在一起的。」
「你們兩個起來吧。」月尊白瑪還真拿牟楠和倉央牙有些沒辦法。
倉央牙已經站起了身,而牟楠卻依然跪在地上,「我是待罪之身,就讓我跪著好了。」
「既然你喜歡跪就跪著吧,對你的處罰本座會立即稟報教主。記住,在教主下達命令之前,你不可自刎或者輕生,否則罪加一等。」月尊白瑪說完,往門外走去。
月尊白瑪剛離去,倉央牙就伸出手去攙扶牟楠的手臂。牟楠卻依然趁著身體,不起來。倉央牙著急的說道︰「你這是做什麼?月尊祭司已經走了,你這樣跪著算怎麼回事呢?」
牟楠卻一改以往的歡愉頑劣狀態,極為認真嚴肅的說道︰「我是待罪之身,理應跪著。你走吧,我本就是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現在就讓我一個人離開吧。」
倉央牙不由得嘆息一聲,「你說你平時腦子挺好使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就這麼死板呢?」
牟楠仍然低著頭,不說話,只是倔強的跪著。
倉央牙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牟楠,「你難道不知道月尊祭司的用意和苦心嗎?你也算是在竺巴噶舉呆了這麼長時間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呆傻呢?」
牟楠終于抬頭看了一眼倉央牙,「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倉央牙激動起來了,「月尊祭司明明知道我和你最親近,卻故意把你留在這兒,就是為了方便我放你走啊。再說了,月尊祭司下了死命令,不能讓你自刎,就是說要你好好活著。你說你這榆木腦袋,怎麼連這都想不到。」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牟楠依然雲淡風輕的說著,倉央牙再次去攙扶牟楠,牟楠依然死沉著身體不起,說道︰「但我決心已定,這世界再無我惦念之處,我無心再繼續活下去。我死了,還能起個殺一儆百的作用,也值了。」
倉央牙真是被牟楠氣得要死,「我說你這個榆木腦袋能開開竅嗎?你這樣氣月尊祭司對你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月尊祭司對你這麼好,對我們倉央家和螭部落的好,就算是沒長眼楮的人也知道。而你,卻肆意揮霍著月尊祭司對你的好,這麼任性!」
「那你要我怎麼做?我只求一死,難道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嗎?」牟楠也憤怒了,他想要清淨,只想要清清靜靜的離開這個世界。
倉央牙對牟楠已經徹底沒轍了,干脆一把甩開牟楠的手臂,往門外走去。
倉央牙走了,牟楠依然還是直直的跪著,仿佛這個世界也就此安靜了。閉上眼,遠處教徒們唱佛的聲音幽幽的飄來,渺茫而神秘。
阿旺楠杰和月尊白瑪再次回到這大殿時,看到大殿中央的牟楠依然跪著,虔誠如佛門聖徒。
阿旺楠杰和月尊白瑪各自坐到位置上,看著牟楠。
「你還跪著,怎麼樣?地上還舒服嗎?」阿旺楠杰玩笑的說著。
牟楠抬頭,看到原本冷峻的阿旺楠杰變得如此親切,還真有些不習慣。牟楠叩首說道︰「屬下是戴罪之身,請教主責罰。」
「你也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本尊還以為竺巴噶舉的教規對你而言不過是一紙空文呢。」阿旺楠杰依然是玩笑的語氣,卻讓牟楠捉模不透其中的真正意思。
「屬下罪劣深重,只求一死。」牟楠說的也極為認真,這讓阿旺楠杰還真有些懷疑此刻跪在大殿中央的人到底是不是牟楠。
阿旺楠杰看著牟楠,「你也別忙著說這些話,本尊有更重要的任務派給你。你願意接這個任務嗎?」
牟楠抬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尊祭司不是說要按著教規處罰他嗎?現在又怎麼會讓他去完成什麼任務。「教主,屬下才疏學淺,武藝不佳,可能無法勝任教主所交代的任務。而且,屬下是戴罪之身,恐怕……」
「本尊都不怕,你在怕什麼?還是快起來吧,可別讓本尊一直重復著一句話。」阿旺楠杰用霸道的口吻說道。牟楠遲疑了下,也只好起身。
阿旺楠杰也站起身來,走向牟楠,「本尊現在有一個很合適你的任務,不過在完成任務前,你必須自刎。」
「我……」阿旺楠杰把牟楠徹底搞糊涂了,月尊白瑪也從椅子上起身,走了過來。月尊白瑪說道︰「教主和本座待你可比任何人都要好,而你卻做出違背教規的事情。你不自刎,教規難以再立。但你放心,教主會安排好一切,讓竺巴噶舉的所有人,包括倉央牙都會以為你真的死了。」
牟楠看了看阿旺楠杰,又看了看月尊白瑪,瞬間明白過來,「教主和月尊祭司的意思是……」
阿旺楠杰點頭,「還算你有點聰慧。」
月尊白瑪這時說道︰「我們從璃國人的老婦人身上得到了這個。」月尊白瑪把一塊通透的*玉佩交到牟楠手中。牟楠看到,那是一只*的鳳凰,鳳凰展翅,欲翱翔九天之勢。
月尊白瑪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這便是象征璃國權勢的東西。」
阿旺楠杰點頭,「本尊要你拿著這個東西,去復興璃國。本尊想要看看,你這個小小痞子成為帝王之時的樣子。」
「這……」牟楠疑惑的看著阿旺楠杰,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去復興什麼璃國。
「你不肯?」阿旺楠杰看著牟楠。
牟楠搖頭,「承蒙教主信任,教主和月尊祭司對屬下的恩德,小的永生難以報答。只要教主有吩咐,我自當身先士卒,死而後已。只是,我怕我沒有這個能力。」
阿旺楠杰說道︰「本尊相信你有這個魄力,再者,璃國氣數已盡,想要復興,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本尊讓你去完成這個任務,也是對你的考驗。本來是要將你處死的,可月尊祭司和竺巴噶舉在你身上付出了太多,如果就這樣讓你死了,實在有些不值得。本尊不是商人,不做買賣。可本尊也不會做吃虧的事情。你想想吧。不過,就算你不答應,本尊也不會讓你有別的選擇的。」阿旺楠杰堅定的說著。
牟楠點頭,「我願意。什麼時候啟程?」
「現在。」阿旺楠杰嘴角揚起一個夸張的笑容,一反平常嚴肅冷峻的模樣。月尊白瑪點頭,說道︰「教主已經疏散了城門的人,你只要稍微喬裝一下出去,就可以了。」
牟楠點頭,還沒有來得及再跟自己的亡妻道別,便離開了竺巴噶舉。
離開,一切都十分暢通。
阿旺楠杰看著牟楠離去的身影,半晌才說道︰「你說,他真的能夠復興璃國,成就一番霸業嗎?」
月尊白瑪輕輕搖頭,「我也不確定,不過,讓他離開竺巴噶舉,去往璃國舊地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竺巴噶舉最初只有兩萬人,我們珍惜每一個竺巴噶舉的教徒。可牟楠犯了教規不得不處理,否則,沒有人會把竺巴噶舉的教規當一回事。」
阿旺楠杰點頭,「你說的對。我們還是回去處理讓牟楠自刎的事情吧。」
月尊白瑪點頭。
一刻鐘後,倉央牙正在打理兵器,听聞牟楠自刎被焚的消息,手上的兵器落了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倉央牙不相信這些消息,牟楠那麼實誠的一個大男孩兒,怎麼會是這樣的下場?
一旁的士兵說道︰「你呀,還是節哀吧。牟楠在竺巴噶舉也算是享過不少福,總比在女王谷過那種非人的日子要好。他和你的妹妹伉儷情深,現在兩人在另一個世界相見,不也是很好嗎?」
其他的士兵也都附和著,倉央牙的眼眶里擠滿了淚。又一個親近的人離去,讓他怎能不傷心。倉央牙握著兵器的手緊了緊,一雙手臂的經絡因為用力而更加清晰。
倉央牙用力的擦拭著手上的兵器,一旁的人怕他做出什麼傻事來,都想從他手中奪走兵器。而倉央牙卻死命拽著,就是不松手。其他人也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如此。
月尊白瑪和阿旺楠杰來到新設的門類房間,安排著各種繁瑣事務。月尊白瑪正在忙碌時,阿旺楠杰輕輕一聲嘆息。
「怎麼了?」阿旺楠杰本翩若驚鴻一公子,怎麼會如此唉聲嘆氣的樣子。阿旺楠杰說道︰「格魯派的人已經向我們竺巴噶舉宣戰了,看來我們要做好萬全之策才行。」
「格魯派?」月尊白瑪也停下了吩咐婢女們忙碌,轉過身來疑惑的看著阿旺楠杰。阿旺楠杰點頭,「羅峰谷的谷主之所以請求把羅峰谷交給我們,也是在畏懼格魯派的人。格魯派的人已經和嘲諷部落聯手了,他們的首要目的,定是摧毀羅峰谷和霸下。霸下的酋長如同牆頭草,可以隨便倒,他這次前來,本尊估計,他也是在觀望。」
月尊白瑪揮手,示意領頭的婢女們自行清點繁雜事務。月尊白瑪和阿旺楠杰往司衣坊的門外走去,「格魯派的人和你們竺巴噶舉積怨竟會如此之深?」
阿旺楠杰點頭,「利益相爭,也是從伊始就有的。不然,我也不會帶著這麼多人遠走到這喜馬拉雅山之間,與烏思藏遠離。」
月尊白瑪本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如今格魯派蓄勢待發,又讓她如何能放得下?阿旺楠杰是有本事守住竺巴噶舉的,可她又怎麼能忍心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這些。
「羅峰谷有我們竺巴噶舉,或許還能保存一二。但我們竺巴噶舉也需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把格魯派的算盤擊碎。」月尊白瑪和阿旺楠杰一邊走,一邊商議著。
月尊白瑪又說道︰「上次就是做了很多火藥桶,才能在緊急的情況下擊退旁人的襲擊。這一次,我們也要做出更多更精良的火藥桶才行。」
「如何做?」阿旺楠杰問。
月尊白瑪道︰「我也只是在模索,上一次的火藥桶威力畢竟還是太弱,只能在小範圍起作用。我們必須做出威力更大的火藥桶才行,只是這需要時間。」
「大概要多久?」阿旺楠杰關切的問道,兩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後花園的人造湖旁。
月尊白瑪搖頭,「一切都是未知數,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但越早越好。」
「都是本尊的不是,自從你跟著本尊遠走不丹而來,就沒享受過,一直在和各種陰謀詭計戰斗,又操勞著竺巴噶舉的教務事宜。」
「不必這麼說,我身為竺巴噶舉的祭司,理應為竺巴噶舉效力。」兩人說著,慢慢的走過湖心橋,來到了竺巴噶舉後花園專門管制兵器的庫房。
眾人見阿旺楠杰和月尊白瑪而來,立馬行禮。
阿旺楠杰揮手,眾人起身。阿旺楠杰和月尊白瑪進入庫房,听到磨刀霍霍的聲音。是倉央牙還在含淚忙碌,打磨兵器的聲音掩蓋住了外界的聲音,因此倉央牙並沒有听到眾人向阿旺楠杰和月尊白瑪行禮的聲音。倉央牙見光線被人擋住,正要挪一體,余光卻瞥到了阿旺楠杰的鞋子。如此,倉央牙才慌亂的放下手中的兵器,向阿旺楠杰和月尊白瑪行禮。
「起來吧。」阿旺楠杰說罷,打量起整個兵器庫房來。所有的兵器樣本都在這房間陳列著,阿旺楠杰的目光挪向一件件兵器。月尊白瑪也細細的看了過去。
阿旺楠杰走到一把長劍旁,說道︰「這種中原的武器,在山林之間也還算好用。」
月尊白瑪拿過一把長劍,沉沉的質感讓月尊白瑪拿得有些吃力,「在中原,上好的長劍是可以削鐵如泥的。身為兵器,都有其自身的優缺點。這樣的長劍,佩戴在身,輕便不礙事。同時,在近身攻擊時,是極為好的選擇。但若是騎馬戰斗,這樣的兵器就不適用了。」
阿旺楠杰點頭,「所以我們必須重新整合隊伍,以防各種戰況。」月尊白瑪點頭。
阿旺楠杰看向兵器庫房的士兵說道︰「讓井羅隊長來見本尊。」
「是,教主。」
月尊白瑪看向阿旺楠杰,「讓井羅隊長來做這些事嗎?」
阿旺楠杰再次看向一件件兵器樣本,「井羅雖然沒有波瓦沉穩,但對兵器也十分鐘*,也很有自己的看法。把這件事情交給他,再合適不過。」
月尊白瑪又拿起一卷長繩,「螭部落的兵器威力還是太弱了些,我看過他們在戰場上用這兵器,很多時候都是直接把敵人勒死的。這尖端上的銳利鐵尖卻很少被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