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洞里面走,光線越暗,感覺也越是蹊蹺,呼哧呼哧,隱隱約約似乎還能听到大型動物喘氣的聲音。
蘇紅袖不免心情緊張,戰戰兢兢。
她雖然自己本身是妖,但卻從小在狐狸谷長大,又一直被狐九哥保護著,除了一些不慎闖進谷中的野狼野狗,根本沒見過什麼別的妖。
走到一半的時候,蘇紅袖停下了,這感覺實在太奇怪了,越往里面走,好像都可以感覺到有一股一股的熱氣噴到她脖子上來了。
分明是有什麼東西在不遠處呼吸。
不會是里面有什麼妖怪吧?實在不行,她還是原路返回的好,大不了就給楚軒吊死,反正這也不是她的身體。
就在這時,蘇紅袖的視線里突然出現了兩個模糊的黑影,黑影喘著粗氣迅速朝她猛撲了過來。
蘇紅袖大驚失色,扔了手里的火把,化身為狐,四肢著地,用最快的速度往洞口跑。
可是那兩個東西追上來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蘇紅袖雖然已經竭盡全力,還是沒能逃月兌,被其中一個撲倒在地,「嗷」的一聲噴了一頭一臉的唾沫。
「啊——」
蘇紅袖一聲尖叫,以為自己這一次真的死定了,可,就在怪物張開血盆大口,朝她脖子咬過來的時候,「嘩」的一聲,蘇紅袖的心口照射出了萬丈金光。金光在山洞里漸漸凝聚成一個高大雄壯的妖獸模樣,大聲嘶吼著朝她後面兩個怪物撲了過去。
三個怪物扭打在了一起,蘇紅袖顧不得那麼許多,從地上一翻身,一骨碌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往山洞門口跑。
山洞里面的到底是什麼?獅子不像獅子,老虎不像老虎,倒有幾分像狐九哥從前教她分辨過的神獸。
狐九哥教蘇紅袖分辨過許多妖獸和神獸,可蘇紅袖早就一個都不記得了。
唯一稍微有點印象的只得一個,那就是從小就紋在她胸口的一個血紅色的饕餮。
話說回來,剛才那只妖獸就是從她胸口沖出去的,樣子像極了她胸口的紋身。
大約是狐九哥封在她身體里保護她的吧。
蘇紅袖顧不了那麼許多,心驚膽顫地往山洞口跑,從她身體里竄出來的妖獸似乎阻擋了那兩只怪物,只听山洞里面呼哧呼哧一通嘶叫和扭打聲,並沒有看見有任何東西追上來。
蘇紅袖一口氣跑出了山洞。
剛才蘇紅袖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喊早已驚動了一直守在山洞外面的楚軒。見蘇紅袖平安無恙的出了洞,楚軒的臉上一瞬間劃過了一抹驚喜,不知是為了藏寶圖和兵書,還是因為看到蘇紅袖平安出了洞。
蘇紅袖踉踉蹌蹌,一頭撞進了楚軒懷里,楚軒立即伸手,把她拉出了山洞,突然兩人之間 里啪啦閃出了一道電光,楚軒被電得往後倒退了一大步,驚疑不定地看著蘇紅袖。
蘇紅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光,剛才楚軒觸踫她的時候,紅光仿佛保護她一般,往外閃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把楚軒彈了出去。
一旁,孫軻身上的穴位還沒有解開,見蘇紅袖安然無恙出了洞,滿臉失而復得的驚喜。
楚軒瞟了眼孫軻,月兌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遠遠扔給了蘇紅袖——進洞之前,蘇紅袖根本沒有穿上外衣,雪白細膩的肌膚**果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涂滿了奇形怪狀的咒語。
楚軒一見孫軻的面色又開始變紅,怒氣漸起,口氣不善地問蘇紅袖︰「進去了沒有?有沒有看到藏寶圖和兵書?」
「你還是直接把我吊死吧,里面有兩……兩個怪物守在門口,好像會吃人!」
蘇紅袖撫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道。
「怪物?」楚軒挑了挑眉毛。
「剛才你不是被我彈開了嗎?那就是怪物在我身上施了法,幸虧我法術高強,把怪物震住了,不然你現在早就死了,我告訴你,那怪物可厲害了,不光會吃人,還會施咒!看來你命中注定和山洞里的東西無緣,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吧。」
蘇紅袖胡言亂語,試圖嚇住楚軒,不料楚軒對她的說辭根本不屑一顧。
「呵,那怪物真的那麼厲害,你怎麼還能活著出來?連你都能震住那些怪物,可見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蘇紅袖怒了,瞪著楚軒道︰「既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那你自己怎麼不進去!?」
「你是妖,我是人。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除了上誅仙台,你的元靈根本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受損,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我只給你半個月,半個月之後,若你還沒辦法把山洞里的東西拿出來,我就找個術士把你收進葫蘆里。」
蘇紅袖氣死了,一陣頭暈目眩兩眼發黑,她發誓,等她一旦恢復靈力,第一件事就是變成現在的一百倍大,一口把楚軒的腦袋咬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過頭了,蘇紅袖心里突然靈機一動,想起剛才那兩只妖獸惡狠狠地朝自己撲來,眼神中分明閃爍著饑餓而又貪婪的亮光。
不管山洞里的是什麼東西,是妖也好,是獸也好,只要是還未成仙,活著的生物,沒有一樣可以忍受這麼長時間沒吃沒喝。
「不然這樣,我剛才進洞,看到那兩只怪物好像餓了很久的樣子。你去買些牛羊,趕進山洞,引開那兩頭怪物,我再進去幫你取藏寶圖和兵書?」
蘇紅袖大眼兒晶亮,信心十足地向楚軒提議道。
「不行,這里是我大梁國的聖地,豈容牲畜來玷污?」楚軒不假思索,斷然拒絕︰「還有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嫁人了,是我楚軒的夫人?衣衫不整,成何體統,給我把衣服穿好!」
蘇紅袖火冒三丈,兩個眼楮瞪得圓圓的怒視著楚軒。
說到底,在這個楚軒的心里,她蘇紅袖的性命恐怕連一枚銅板都不值吧?
又要她進山洞取兵書和藏寶圖,又是這不行那不行,不是擺明了要她進洞去送死嗎?
連命都快保不住了,還管什麼衣服?
混蛋!她不管了,關葫蘆就關葫蘆,無論如何,他休想讓她再進山洞。
蘇紅袖怒了,一把把楚軒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月兌了下來,遠遠甩了出去。
「拿開!不需要你來假惺惺,我衣衫不整,與你何干?」
才剛剛把衣服丟到一邊,不料楚軒突然上前一步,抱起蘇紅袖,把她藏在了周邊茂密的草叢中。
楚軒走了回去,似乎是去給孫軻解穴。
蘇紅袖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生氣過,可惜她被楚軒死死壓著,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覺得怒火在自己胸腔里越燃越旺,越積越盛。
忍不住仰天「嗷」的長嚎了一聲。
伴隨著這一聲長嚎,些許赤金色的妖力從蘇紅袖體內迸發了出來,燒焦了她四周一大圈的雜草。
楚軒見狀,微微一愕,出乎蘇紅袖的意料,看到她迸發出妖力,把四周用來遮擋的雜草全都燒焦了,白女敕女敕的小身子再一次暴露在了空氣中,楚軒第一件想到的,居然不是害怕,反而上前一步,再一次用一件漆黑的長袍把蘇紅袖從頭到腳兜了起來。
不僅如此,見孫軻又開始目不轉楮地盯著蘇紅袖看,楚軒而側了側身子,不偏不倚,恰好擋住了孫軻痴迷愛戀的目光。
這到底什麼人啊!自己不稀罕的,也絕不允許他人覬覦。
「蘇姑娘,你不知道,這里是大梁的聖地,每年都會有很多信徒來這里朝拜,若要將牲畜趕進洞去,確實不妥。」
見蘇紅袖一張俏臉氣得幾乎張成了豬肝色,孫軻嘗試著向她解釋道。
「什麼聖不聖地!到底是聖地重要,還是我的命重要?如果我死在了洞里,你們那些東西還不是一樣拿不出來!」
「無論如何,我只給你半個月時間。」無視蘇紅袖的暴怒,楚軒平靜地道︰「如果半個月之後,你還是沒有辦法替我取出兵書和藏寶圖,我就只能把你關進葫蘆里。」
蘇紅袖從不知道,生氣也是一件耗費精力的事,自從嫁給了楚軒,似乎每一天,她都生活在水生火熱中。
她本來想爆發,相沖過去揪楚軒的頭發,想和他同歸于盡的,可是當她真的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她驟然間發現,經過剛才的一路狂奔,還有現在的一通狂怒,她全身上下早已沒了絲毫的力氣。
「我累了,又餓,我不想和你說話了,你要把我關進葫蘆,隨便你。」
蘇紅袖一臉疲憊地道,說著說著,兩個眼楮都快睜不開,睡眼惺忪的眯了起來。
「今天就先算了,也不急于一時,我先帶你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帶你去吃東西。」楚軒一邊說,上前幾步,將蘇紅袖拎了起來。
剛剛把蘇紅袖提在手上,楚軒就是猛地一通皺眉。
楚軒有潔癖,生平最愛干淨,可蘇紅袖身上卻沾滿了泥污,草屑,還有剛才被山洞里那兩個怪物噴了一頭一臉的唾沫。
蘇紅袖乜斜著眼楮看楚軒,他的表情臭得簡直就好像吃了大便。
看楚軒劍眉緊鎖,鐵青著臉的模樣,蘇紅袖心里不由一陣痛快,伸出小手,索性把雙手沾滿的泥污統統往他身上抹了上去。
楚軒臉上一變,「啪」的一聲打掉了蘇紅袖拼命往他身上抹的髒手,就好象拎著什麼臭不可聞的髒東西似的,把蘇紅袖拎得離得自己遠遠的,運起輕功,疾步返回了采花樓。
回到房間,楚軒一把把蘇紅袖扔在了床上,他站在床邊,竭力用平靜的語氣掩飾他的怒火︰「你認識孫軻?你到底和他什麼關系?」
蘇紅袖轉了轉眼楮,看看楚軒故作鎮定的臉,故意道︰「我喜歡他,其實你們都想錯了,我喜歡的人不是楚逸庭,是孫軻。」
楚軒立即火冒三丈,先前勉強維持的淡然和鎮定不翼而飛,眼中有紅色的凶光一閃而過,仿佛變了個人似的,掐著蘇紅袖的脖子,沖動的吼︰「你已經嫁給了我,不準再想其他男人!」
蘇紅袖本來就是故意要氣楚軒,出一出她心里憋了好多天的這口惡氣,不由拍案而起,指著楚軒的臉,和他爭鋒相對道︰「楚軒,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強迫我嫁給你的,我從來都不願意,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再說了,我心里想什麼男人,你以為你管得著!?你越是不讓我想,我就是要想,我就是喜歡孫軻,他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凡是男人,每一個都比你好千倍萬倍十萬倍!」
不得不說楚軒的自控能力確實極強,一瞬間的失控後,他立即就恢復了鎮定。
楚軒頓了一頓,慢慢收回了掐在蘇紅袖脖子上的手︰「隨便你。」楚軒面無表情,淡淡地道︰「反正你想了也是白想,我楚軒的夫人,絕對不會容許他人來染指。既然你那麼喜歡孫軻,就等著守活寡吧!」
楚軒說罷,起身走到門外,吩咐守在外頭的丫鬟︰「進來給夫人沐浴更衣。」然後便坐在了一旁,絲毫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蘇紅袖瞪了他半天,他就是坐在那里不動。
想了一想,也罷,她現在身上那麼髒,又被怪物噴了一頭一臉的唾沫,楚軒那麼愛干淨,肯定不會來踫她。
這麼一想,索性大大方方往浴桶旁邊一站,張這手任由婢女給她寬衣解帶。
好不容易,婢女們服侍蘇紅袖洗完了澡,給她用牡丹花的精油按摩了身子,便開始給她著裝。
在所有這些衣服里,蘇紅袖最受不了的就是那個搖來晃去的肚兜,也不知道系在身子前面是做什麼的,走路的時候總是蹭來蹭去,讓她很不舒服。
婢女們剛剛把肚兜給她系上,她就自己一把抓了下來,拿起旁邊的褻衣就要往頭上套。
才剛剛套到一半,就听到旁邊的楚軒一聲怒吼︰「給我把肚兜穿上!」
蘇紅袖瞪大了眼楮,怒視著仿佛守著自己的獵物一般,一直在她身邊站著的楚軒,她雖然很想把肚兜扔到楚軒的臉上,可,看楚軒的表情,再不乖乖把肚兜穿上,恐怕他立刻就要沖上來強迫她穿上了。
僵持了半天,蘇紅袖無法,只得黑著臉把肚兜套在了胸前。
換好了衣服,蘇紅袖跟著楚軒來到了前廳,面前一張碩大的圓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孫軻,孫杰,鶯鶯等人都侍立在楚軒身後,桌子旁邊只有兩張椅子,很顯然,只有楚軒和蘇紅袖才有資格落座。
坐下來之後,楚軒揮了揮手,孫軻等人都退下了,楚軒示意蘇紅袖坐在他旁邊,蘇紅袖不敢反抗,百般不情願的坐了過去。
由于胳膊長得實在太短,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蘇紅袖幾乎有一大半都夠不著,不由拉長了臉,低著頭悶悶不樂的吃著自己面前幾樣不愛吃的菜。
楚軒瞥了一眼蘇紅袖的苦瓜臉,竟然破天荒夾了一塊遠處的紅燒雞肉給她。可惜一看楚軒夾的那塊肉,蘇紅袖就知道他是個被人伺候慣的,根本分不清雞身上哪塊肉好吃,哪塊肉不好吃。
楚軒夾給了蘇紅袖一塊雞胸上的白肉,蘇紅袖本來就在和他慪氣,這白肉又是她最不愛吃的,當下手一抬,筷子一夾,又把雞肉夾進了楚軒碗里。
「你也吃。」
蘇紅袖隨口說道。
楚軒突然有些不自在,冷冷地道︰「快吃!吃飽了睡一覺,明天早上我帶你去山洞!」
啊!老天爺!快點從天上降下一道劫雷劈中她吧!她這回一定再也不閃開了!只要那道劫雷能一塊劈中坐在她旁邊的楚軒!
蘇紅袖冷眼看著楚軒,越看,越是覺得怒火滔天,越看,簡直連她的肺都要給氣炸了。
看看桌上有一道超級辣的紅辣椒,蘇紅袖夾了好多到楚軒的碗里,假惺惺道︰「這個很好吃,你多吃點。」
誰知楚軒竟然迅速將碗挪開,一臉嫌惡地道︰「你那髒筷子上面有你的口水,拿開,我不吃!」
蘇紅袖火冒三丈,立即反駁︰「那你剛才還給我夾菜呢,我不嫌你髒,你憑什麼嫌我髒?」
「我嫌你髒是因為我比你干淨,你個拿抹布擦嘴的人當然不嫌我髒了。」
楚軒理所當然地說。
「你這個混蛋!我討厭死你了!等我恢復了法力,我一定要一掌拍死你!」
俗話說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蘇紅袖覺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要爆炸了,不由敲了一下桌子,拍案而起。
只可惜視線一接觸到旁邊楚軒殺人不眨眼的凶惡表情,蘇紅袖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噗哧噗哧沒幾下又癟掉了。
「這個,我其實不是在說你。」
蘇紅袖骨碌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楮,前後左右一通亂轉,找到一只停在桌上的蒼蠅,指著蒼蠅對楚軒道︰「剛才我是在罵它!」
楚軒怒瞪了蘇紅袖一會兒,也不說話,低下頭默默的開始吃菜。
蘇紅袖看看楚軒,又看看離自己好遠,她最愛吃的一道鴨肫,最終還是抵御不了美食的誘惑,把凳子搬到了鴨肫旁邊,也就是楚軒的對面,「嘩啦」一聲把整盤鴨肫都倒進了自己碗里。
正吃得滿臉暈紅,不亦樂乎,突然听到對面的楚軒大煞風景地道︰「你知不知道鴨肫是什麼?就是鴨的胃,這麼惡心的東西,你怎麼這麼愛吃?」
蘇紅袖心道你也未免管得太寬了,我愛吃什麼你都要管?
不由瞪了楚軒一眼,語氣不善地道︰「關你什麼事!」
「啪」的一聲,楚軒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嚇了蘇紅袖一大跳,嘴里的鴨肫頓時沒有了味道。
可是看看楚軒那凶神惡煞的臉,蘇紅袖又覺得不甘心。
難不成她的下半輩子真的就這樣了?被楚軒欺壓得死死的,永世不得翻身?
這時,蘇紅袖已經完全忘了,她是狐,楚軒是人,她可以活千萬歲,楚軒卻只有短短一百年不到的性命。
想到這里,又是一陣怒火滔天,索性不吃鴨肫了,把旁邊的一碗鴨端了起來,「嘩啦」一聲全倒在了碗里。
楚軒終于受不了了,站起身,拂袖而去。
哈哈!這個大變態,這個綠頭蒼蠅,他終于被她氣跑了。蘇紅袖眉開眼笑,舉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頤,卻突然看到一大群婢女從楚軒消失的方向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撩起衣袖就開始收拾碗筷。
「哎!你們別收啊,我還沒吃飽呢!哎!」
蘇紅袖欲哭無淚,沒了法力的她,就連一個最柔弱無力的婢女都爭不過。
最終,蘇紅袖只能眼睜睜看著手里的鴨肫和鴨被婢女們沒收了。
過了好半天,婢女們終于收拾完桌子走了,蘇紅袖抬眼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楚軒並沒有走,居然還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她。
蘇紅袖正要發作,楚軒皺了皺眉,冰冷的黑眸迸射出兩道犀利的凶光,蘇紅袖全身一哆嗦,背過身去,把到了嘴邊的咒罵全都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楚軒終于走了,蘇紅袖這才不甘心地瞪著他的背影,沖著他的後背用口型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說來也怪,楚軒在的時候,蘇紅袖滿腦子都是如何惹他發怒,如何對付他,如何用最惡毒的語言把他從上到下的祖宗十八代毀罵個遍,可是楚軒一不在,她又覺得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里悶悶的,十分無聊。
本想叫小丫鬟翠兒過來陪她說說話的,可是喊了半天,明明翠兒就站在門口,可小丫頭不知怎麼了,只顧看著門外一株牡丹發呆。
蘇紅袖喊了她好幾聲,翠兒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走過去細細一看,只見翠兒正愁眉苦臉撫弄著掌心的一株牡丹,一副悶悶不樂,暗自神傷的模樣。
「翠兒,你怎麼啦?發生什麼了,這麼難過?」
蘇紅袖一時好奇,問翠兒道。
「夫人,沒什麼。」這回翠兒總算注意到了蘇紅袖的存在,起身福了福,沒精打采道。
蘇紅袖因為會讀心,一下子就听到了小丫鬟翠兒的心事,原來翠兒一直心儀孫杰,但卻苦于找不到方法和孫杰親近,因此在這里悶悶不樂。
想起孫杰,蘇紅袖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若能撮合翠兒和孫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能稍微補償一下。
這麼一想,蘇紅袖搬了把凳子,興致勃勃地在翠兒身邊坐下︰「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想孫管事。」
蘇紅袖沖翠兒眨了眨眼楮,神秘兮兮地道。
翠兒果然大吃一驚︰「夫……夫人怎麼會知道?」跟著又黯然地低下了頭,悶悶不樂道︰「可惜孫管事不喜歡我,他如今根本不接近任何女子。他們都說孫管事從來沒忘了他先前喜歡的那名女子,他一直在等她回心轉意。」
看著翠兒那黯然神傷的臉,蘇紅袖心里也不好受,便安慰她道︰「不會的,孫管事早已經把那個女子忘了。我教你,不如這樣,以後再看到孫管事,你就假裝跌倒,或者假裝受傷什麼的,等到孫管事扶你回了房,你就直接把他撲倒,你不是說他是個大好人嗎?既然如此,他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一定會為你負責的。」
翠兒抬起頭來,一張原諒又是驚訝又是雀躍︰「真的嗎?夫人,可這樣,孫管事會不會覺得我太過孟浪了?對了,夫人,你怎麼知道孫管事已經把他從前喜歡的女子忘了?他們都說孫管事長情,一直對那名女子念念不忘……」
蘇紅袖心道我當然知道了,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我。
可惜她沒辦法告訴翠兒,只得依舊安慰翠兒道︰「沒事,你先想辦法接近孫杰,等到孫杰娶了你,等以後你們相處的時間長了,他自然會喜歡上你。」
蘇紅袖說的信誓旦旦,還使勁拍了拍翠兒的肩膀,翠兒卻依舊是一臉的郁猝,悶悶不樂。
「沒用的,夫人,孫管事武藝高強,他若是不願意,我根本接近不了他。而且,他以前遣散出府的那些姬妾,有些是他小時候的貼身丫鬟,都服侍了他十幾年了,可他一點情面也不留,還是把她們統統趕走了,夫人,我看孫管事不像是會對不喜歡的人日久生情的人……」
翠兒這麼說,蘇紅袖實在想不出法子安慰她了,只好隨口敷衍了她幾句,跟著便離了翠兒,一個人逛到後花園去了。
東走西逛,來到了一處雅致的院子。院中遍布各種花卉,如仙境般絢燦。此處的花看似比別處更珍稀名貴,嬌艷欲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被人捧在手心,精心呵護。
蘇紅袖用力嗅了嗅,聞出其中幾株已經匯聚了天地間的靈氣,用不了多久就能化為花妖,不由對養花之人一陣欽佩。
狐九哥曾經說過,能把花養成花妖極為不易,只有用心栽花愛花之人,花才會為之傾心綻放。
不由對養花之人起了極濃的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傾心至此,竟然把普通的花卉養成了有靈性的花妖。
恰在此時,蘇紅袖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是誰?
回過頭去一看,原來是一只小鹿。
小鹿站在花叢中,眨巴著兩只清澈明亮的大眼楮,睫毛長卷如扇,看起來十分可愛。
這只小鹿並不怕人,它仔細打量了一番蘇紅袖,眼楮忽閃了幾下,然後緩步走入院中,乖巧地趴在角落,好似在等待主人。
蘇紅袖突然好奇心大增,這院里的花似有靈魂,動物似有靈性,那主人又會是何方高人?
蘇紅袖玩心忽起,跑去追逐小鹿。可小鹿見她接近,立即站起來跑走,和她保持一段距離後才停下來,警惕地注視著她。
本來只是追來跑去,躲貓貓的游戲,可蘇紅袖畢竟是獸,還恰巧是捕獵的獸,一時間被這只躲躲藏藏的小鹿激起了獸性,彎下腰,「嗷」的一聲朝鹿猛撲了過去。
小鹿在不踩到花的情況下靈巧地左右跳躍,蘇紅袖根本捉不住,最後它終于被逼到了花圃的角落。
蘇紅袖堵住了唯一出路,正準備撲上去一口咬住鹿的脖子——
忽听一個熟悉沙啞的嗓音從身後響起︰「樓主夫人,您這是干嗎呢?」
蘇紅袖一愕,回過頭一看,居然是孫杰。
一時間尷尬萬分,無言以對,只好咳嗽了幾聲,從花叢里鑽了出來。
「沒……我沒干什麼。就是看這鹿可愛,想逗它玩玩。」
正說著呢,小鹿「嘩」的一聲從花叢里鑽了出來,尋求保護一般躲在了孫杰背後,一邊還探頭探腦,怯生生地看著蘇紅袖。
孫杰看看驚恐萬狀的小鹿,再看看蘇紅袖,咳嗽了幾聲,突然垂下了眼簾。
蘇紅袖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原來她剛才捉鹿的時候不知不覺把裙擺撩了起來,系在了腰上,此刻,她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了孫杰眼前。
蘇紅袖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她本來就不是人,是狐,當初她做狐狸的時候,每天不都是光著身子到處亂跑?
但看看孫杰如此不自在,蘇紅袖還是飛快地放下了裙擺。
蘇紅袖抬起頭來,四處看看,這個地方簡直就像一個小型的叢林,好美好別致,比楚軒安排給她住的屋子不知道好千百倍。
不由一臉羨慕地問孫杰︰「孫管事,這是誰的院落,如此雅致?」
「正是在下的陋居,夫人謬贊了。」孫杰謙虛地說。
「哦,既然你認為是陋居,我那屋好像不錯,咱倆換吧。」這里到處都是花,又有小鹿可以捉,最重要的是,這里離楚軒住的屋子非常遠,蘇紅袖便同孫杰商量道。
孫杰一怔,恭敬地說︰「您住的是樓主的房間,怎能同我們下人的房間調換呢?」
蘇紅袖一听這話,微微一愕,不由細細打量起了孫杰。
不是吧,這個孫杰,他不是真的把從前的事忘得那麼徹底?
她不是听說,孫杰從小行商,富可敵國的嗎?為什麼會甘心在楚軒手底下做一個小小的管事?
他們孫家呢?他的商行呢?他都不打算管了嗎?
蘇紅袖心里好奇,問孫杰道︰「孫管事,我听說你以前也是大富之家,怎麼如今會到楚軒手下當了一個下人?」
被蘇紅袖目不轉楮直勾勾盯著看,孫杰似乎有些不自在,逃避似的回避了一下目光,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嗯,是這樣的,夫人,孫某先前生了一場大病,差一點就沒撐過去,是太子爺救了在下,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孫家了。孫家的一切都屬于太子。」
蘇紅袖恍然大悟,不由又在心里狠狠唾罵楚軒,順便也欽佩了他一把,這什麼人啊?還真是心狠手辣,雁過拔毛,趁別人病,不光要別人為他賣命,還連別人的產業,祖宅一塊兒要走了。
「原來是這樣,那,孫管事,你心里一定很恨楚軒吧?你們家那麼大的產業,就這樣被他全搜刮走了。」
蘇紅袖坐到孫杰旁邊,忿忿不平地道。
這些天,她早就把楚軒恨到了骨子里,睡里夢里也都是在罵他詛咒他,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同樣被楚軒狠狠壓榨過,蘇紅袖仿佛找到了知音,恨不得把對楚軒的厭惡憎恨一股腦傾吐給孫杰。
不料孫杰卻只是微微一笑,那笑溫柔純淨,不沾染凡間一切的污濁,愣是看得蘇紅袖兩眼發直,一陣呆滯。
「太子救了孫某的命,孫某又怎麼會恨他?錢財本是身外之物,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孫杰一邊說,從兜里模出了幾塊麥芽糖喂小鹿,右手溫柔地模著小鹿的頭,臉上露出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小鹿開心地轉動著耳朵,用頭親昵地蹭著他。孫杰拍了拍小鹿的背,小鹿就一跳一跳地跑走了。
這真的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孫杰嗎?蘇紅袖使勁眨巴了幾下眼楮,有點不像!生平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蘇紅袖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雖然孫杰看起來像完全忘記了從前的事,不過蘇紅袖心里終是對他有些懷疑,不免旁敲側擊問他道︰「孫管事,我听說你家里以前僕役如山,姬妾成群。現在,你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和孫杰說了那麼多,孫杰一次也沒有抬起頭來看蘇紅袖,始終面帶恭敬,看著地面。
可蘇紅袖提起姬妾成群四個字,孫杰的面色稍微變了變,右手不知不覺就撫上了胸口。
孫杰劍眉微擰,臉色也有些發白,看起來好像有些不舒服。
蘇紅袖趕忙上去扶他,讓他坐到了一邊的石椅上︰「孫管事?你怎麼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給你去喊個大夫?」
一陣沉寂,過了許久,孫杰方才一臉虛弱地抬起頭來,淡淡笑著對蘇紅袖道︰「多謝夫人的好心,沒關系,這是在下的老毛病。」
孫杰雖然沒說什麼,但因為蘇紅袖會讀心,剛剛,就在她提到姬妾成群那四字的一瞬間,孫杰心中撕裂一般的痛楚驚濤拍岸一般擊中了她的心。
可是,除了心痛,孫杰心里卻確確實實沒有其它任何的思緒。
看來他確實已經把她忘了。但是潛意識里可能還殘留著一些過去的記憶,所以一听她提起姬妾成群,才會起了那麼大的反應。
------題外話------
努力把每個男人都寫的迥然不同,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