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淡淡的挑了挑眉,道︰「皇恩浩蕩,要太子殿下親自前來迎接,真叫微臣受寵若驚。」
楚天闊朗聲大笑,拍了拍楚昱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你又何必客套,走吧,別叫父皇久等了。」
「是。」
楚昱恭敬的應了一聲,只是眉宇間的冷淡,並不看得出來對楚天闊有多少尊敬可言。
楚天闊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面上卻笑的越加的熱情。
他相貌儒雅,穿著繡有四爪金龍的藏青色衣袍,腰間一串九龍玉佩系著如意穗,陽光之中,頂冠上的十顆東珠微微顫動,晶瑩生光,富貴逼人中又有說不出的優雅貴氣。
楚天闊跟楚昱走在最前面,楚天衛緊隨其後,一雙狹長的鳳眸之中夾雜著陰狠而又幽沉之色。
這個時候皇帝正在御書房批奏折,楚天闊早就得了皇帝的口諭,待楚昱回宮後立即帶到御書房,而且不用通報。
皇帝批閱奏折的時候向來不喜歡宮女在一旁伺候,只有太監平全隨侍在旁,但也只是安靜像個木頭人似的杵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偶爾替皇帝添杯熱茶。
平安從小伺候皇帝,一直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宮中的太監總管,就是一些大臣妃子見了他都要禮遇三分,實在是平全太受皇帝的信任跟重用,有的時候平全一句也能叫皇帝改變主意。
因為皇帝特別對待,楚昱可以自由進入御書房,所以沒有通報,楚天闊跟楚昱便走了進去。
楚天衛留在了御書房外,太子是未來的儲君,地位自然不同,自由進出御書房本就是情理之中,而楚昱又有皇帝的口諭,可是他卻沒有,除非傳詔,御書房這等地方可不是他能隨便進的。
一想到跟楚昱的差別對待,楚天衛便氣得咬牙切齒。
「皇上,太子與賢王世子來了。」平全看到門口走來的楚天闊跟楚昱,在皇帝耳邊小聲的提醒道。
皇帝握筆的手一頓,而後迅速抬起頭來。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昱在離御案幾步之遙停下,然後跪拜行禮。
楚天闊對著皇帝抱拳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只是快速撇了太子一眼,然後目光便一直落在楚昱的身上,他從龍椅上站起身,匆匆走到楚昱面前,半彎著腰將他扶了起來,笑道︰「這里沒有外人,昱兒快快免禮。」
「謝皇上。」
「快,讓朕好好看看。」皇帝面帶慈愛的笑容,上下將楚昱打量了個遍,而後連連點頭︰「好好好,氣色果真不錯,昱兒啊,這一次你可替朕解決了大難題,立了大功啊,說吧,想要什麼,只要朕有的,朕一定給你。」
皇帝龍心大悅,開心的對楚昱說道。
而他的話音一落,楚天闊的臉色卻忽地變了一變。
這話乍听之下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可偏偏像一根刺似的扎在楚天闊的心上,百般不是滋味。
若楚昱來個獅子大開口,父皇也這樣無條件的答應他嗎?
這樣的金口玉言實在太荒唐了。
楚天闊幽暗的眸子昵著楚昱,閃動著莫名的光芒。
楚昱只是輕輕的抿了抿唇,並不對皇帝的金口玉言有多大的激動,俊美的臉上波瀾不驚,哪怕面對皇帝無限的寵溺,他始終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好似皇帝的恩寵在他眼里什麼都不是。
楚昱抱了抱拳,對皇帝說道︰「皇上,治療瘟疫的藥方並不是微臣想出來的,臣不敢居功。」
「喔?」皇帝臉上的笑容一凝,面帶疑問︰「可朕並未听說哪位太醫研制出了方子。」更何況,如此大功勞,誰會放棄領賞的機會?
不僅皇帝怔愣,就連楚天闊也吃了一驚,不過心中卻漫過一絲輕松之情。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楚昱,他都能接受。
「這藥方是雲城刺史寧大人給微臣的,寧大人說是他家的二女兒在听說淮陽跟興州發生瘟疫後,同他一起花了數個日夜翻遍醫書尋出來的藥方,經大夫確認這方子無害後才飛鴿傳書給了微臣,當時臣染上疫疾,便第一個試了藥,覺得可行後才叫太醫廣布下去。」
楚昱很想直接替寧子衿向皇帝請功,但他深知以皇帝的性子,哪怕知道了這方子出自寧子衿之手,也不會對寧子衿心生好感,一個深閨中的千金小姐是足不出戶,若守禮本份,怎會跟男子飛鴿傳信,皇帝必然覺得寧子衿不守婦道,水性揚花,這無疑是賤踏寧子衿的名聲。
所以他必須說這藥方是寧瑞遠給他的,但這功勞卻不能白白全給了寧瑞遠。
皇帝不悅的瞪了楚昱一眼,輕斥道︰「你真是胡鬧,怎可拿自己試藥,若那藥方並不能治愈瘟疫可如何是好,你簡直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
楚昱不以為然的笑道︰「能為皇上分憂,替百姓解難,是微臣的福氣,何況微臣如今好好的,瘟疫解除,證明寧大人的藥方卻實管用。」
「寧瑞遠?寧瑞遠?朕听著很耳熟。」皇帝單手輕輕摩挲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楚天闊聞言,也陷入了沉思當中。
楚昱忽然道︰「皇上,寧刺史是芸妃娘娘的兄長,當初臣送芸妃娘娘歸寧,曾在寧府上小住,與寧大人因此相識,所以這次治療瘟疫的藥方一出,他才會想辦法送到微臣手中,希望能幫助百姓。」
「原來是他。」皇帝眼楮驀地一亮,帶著點點笑意︰「果然是個可造之才,不好大喜功,為人低調,這樣的人才呆在雲城可謂是埋沒了。」
楚天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父皇,兒臣突然想起來,信國公府的嫡長女前段日子所嫁之人,可正是這位雲州刺史寧瑞遠。」
皇帝怔了一怔,隨即大聲笑道︰「哈哈,好一個信國公啊,明明挑了個好女婿卻不推薦給朕。」這話听上去像是埋怨,卻更多的是欣慰。
在皇帝看來,信國公必是認定寧瑞遠是個有前途的人才,否則不會把自己的愛女嫁給他,哪怕陸湘屏是二嫁,但鄴城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也不乏找不到滿意的夫婿。
然信國公明明有這樣優透的女婿卻沒有在皇帝面前舉薦,可見他是想讓寧瑞遠靠著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皇帝想︰信國公府不虧為百年世家,行世作風剛正不阿,哪怕是自己的女婿也不偏幫,若有真本事,真才學,自然會憑自己的能力升官,而不是靠裙帶關系。
皇帝的心里是不甚滿意,既然是芸妃的兄長,又是信國公的女婿,這一次又是立下大功,自然不能委屈了寧瑞遠。
半晌,皇帝忽然揚聲道︰「朕記得工部尚書一職如今空缺,不如就由他頂上吧,平全,擬旨!」
「是。」
工部尚書,正四品官員——
這一次,去雲城宣旨的,是楚昱。
當寧瑞遠接到這份旨意,整個人給砸的暈暈乎乎的,是驚,是喜,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就像是天下掉下來的陷餅,砸的他久久回不了神。
而皇帝賞賜了寧瑞遠,自然也沒有忘記寧子衿的一份功勞,聖旨中皇帝大大的贊揚了寧子衿一翻,接著又賞下數十匹綢緞,珠寶首飾跟無數金銀。
寧家書房內,寧瑞遠請楚昱請了進去,恭敬的問道︰「世子,這……」他雙手捧著聖旨,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只是卻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旁人或許會覺得這份功勞真的屬于他,但他自己卻明白的很,外人皆傳是賢王世子以身試藥,找到了治療瘟疫的藥方,可是一轉眼,這功勞卻落在了他的頭上,中間原由,只有問當事人才明白。
寧瑞遠的眼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楚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厭惡,如果這人不是寧子衿的父親,他連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
「寧大人,明人不說暗話,這份功勞,本不該屬于你。」楚昱幾近冷漠的聲音響起,充滿了森冷的寒意,直叫寧瑞遠听了心中微微顫抖。
「是是,下官多謝世子提攜之恩。」
楚昱突然伸手,制止了寧瑞遠的話︰「寧大人錯了,這份功勞並不是我讓給你的,因為也不是我的功勞,你最該謝的人是寧二小姐,是她給我的藥方,她才是真正的有功之人。」
「什麼?子衿。」寧瑞遠的表情一怔,滿是不可置信。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楚昱,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來,不過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半點異樣來,顯然不是開玩笑,而寧瑞遠忽地想起來皇帝對寧子衿的贊賞跟賞賜,當即相信了楚昱所說的話。
這一刻,寧瑞遠的心里是震撼的,他從沒想過這個一直叫他心生厭惡的女兒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換而言之,他這工部尚書的職位,是靠了寧子衿才得來的。
「寧大人該明白,若我跟皇上直言寧二小姐的功勞,不日便會傳出不利于寧二小姐的謠言,這于寧二小姐跟寧府都不是件有利的事情。」楚昱正色道。
雖然寧子衿不是最終的受功者,但功勞給了寧瑞遠,他當了工部尚書,而寧子衿便就是工部尚書的嫡出小姐,在身份上便是又高了一層,加上皇帝的賞賜,也算是受了益。
寧瑞遠收斂心神,道︰「世子英明,下官明白。」
皇帝突然賞下寧子衿無數珍寶金銀,眾人雖然疑惑不解,怎麼二小姐有,三小姐卻沒有。但轉念一想,二小姐是寧府嫡女,寧瑞遠如今立了大功正是受皇帝器重的時候,所以皇帝同時恩賞嫡出小姐也說得過去。
府里所有人都可能看不明白,但老夫人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是最了解不過寧瑞遠的,心知這藥方必不是寧瑞遠拿出來的,否則不會暗暗傳給世子,必會染了瘟疫的人試藥,如若成功,定會叫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在楚昱走後沒多久,老夫人便將寧瑞遠叫到了永瑞堂問個明白。
寧瑞遠猶豫了半晌,最終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罷,即開心又感嘆︰「子衿當真是聰慧過人的丫頭,以往你總是不喜歡她,如今可瞧見了,你會深受皇恩,當上工部尚書,是子衿帶給你的,她是咱們家的福氣啊。」
「母親教訓的是,以前是兒子糊涂,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子衿。」寧瑞遠溫順的說道,腦子里卻想著另一回事情。
賢王世子明明可以將這份功勞獨攬在身,而他卻偏偏沒有,若是跟子衿沒有一丁點的交情,他又怎會如此大方,听說當初他是第一個試藥之人,這藥方是子衿給的,他不僅跟子衿暗中有著聯系,而且還沒有一點猶豫的就以身試藥,若說他們之間一點關系也沒有,打死寧瑞遠也不信。
如果賢王世子真的對子衿有意,那子衿嫁進賢王府可謂是飛上枝頭當了鳳凰,這于他,于寧府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賢王世子妃,那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地位。
行雲閣,紅妝跟芳華將皇帝賞賜的東西一一記錄在冊,然後放好。
寧子嫣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忙碌不已的芳華跟紅妝,眼含淡淡的羨慕︰「二姐,這下你可是咱們府里除母親之外最有錢的人了。」
寧子衿淡然一笑,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寧子嫣的額頭,然後搬過一只正方形的梨花木匣︰「別羨慕,這些是給你的。」
「二姐,我不過隨口說說,並不是想要向你分點。」寧子嫣驚的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連連擺手,慌忙解釋道,就怕慢了一步,叫寧子衿誤會了她。
「我知道你沒有別的心思,但這些的確是我想要給你的,咱們即將去鄴城,到時候府大,下人多了,打點的也多,而且多些銀子傍身總是沒錯的。」
工部尚書!
前世,寧瑞遠直到芸妃懷孕才得到一次提升的機會,也是工部尚書的官職,卻不料這一次,她竟然也無意中幫了他一把,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楚昱沒有將功勞獨攬,卻也沒有直接告訴皇帝藥方出自她手,這一點,寧子衿在心底有些感激楚昱,因為她並不想出風頭,當出頭鳥,如果楚昱直說了,那麼她不僅惹來皇帝的厭惡,還會叫別人覺得她跟楚昱暗通曲款,有私情。
這些,都是天大的麻煩。
知書達禮懂規矩的姑娘可不會給世子飛鴿傳書!
寧子嫣感動的看著寧子衿,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緊緊的握住寧子衿的手,心底發熱︰「二姐,謝謝你。」
寧瑞遠升任工部尚書的消息一下子在雲城傳揚開來,寧府的大門幾乎快要被人給踏破了,人人都爭相前來送禮巴結,希望寧瑞遠去了鄴城之後,有提拔的機會不要忘了他們,即便心知寧瑞遠對他們心生芥蒂,卻還是不死心的來踫踫運氣,送的禮物一個比一個貴重,就盼寧瑞遠看在重禮的份上可以分他們一杯羹。
寧府里人人都洋溢著欣喜的笑容,就連下人們都抑制不住的欣喜,主子升官,連帶著他們這些下人也跟著水漲船高,那可是正四品官員,真正的是大官,就是在鄴城,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
整個府里從上到下都忙著打包行禮,將重要的東西搬到鄴城的尚書府里。
「二小姐,你說尚書府是什麼樣子的,會比刺史府大氣,漂亮嗎?」阿蠻一邊給鈴鐺洗澡,一邊好奇的問一旁的寧子衿,圓圓的眼珠子眨動,像兩顆渾圓的寶石。
寧子衿側目,輕輕勾唇︰「或許吧。」
前世記憶中的尚書府是什麼樣子的,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留在她印象之中的只剩富貴逼人,極致奢華的孟府,何況前世中,芸妃生下皇子,加上寧瑞遠本身的圓滑跟世故,他的升官之途一路安順,後被皇帝封為永平侯,就是那時候的侯府,因為有孟如風這個富可敵國的女婿,都比一般的公侯府邸還要巍峨絢麗,精致華麗。
「到時候二小姐的院子會比現在的行雲閣還要大嗎?」頓了一頓,阿蠻又問。
寧子衿不解的昵著她,卻听阿蠻繼續道︰「其實大不大無所謂,最好是有足夠的院子,到時候給鈴鐺搭個小屋,這樣就不用睡在奴婢屋里,每次都把奴婢的屋子弄的一團糟。」
說到最後,阿蠻頗為哀怨的瞥瞥唇,伺候鈴鐺比伺候二小姐還累人啊。
寧子衿宛爾一笑,被阿蠻那淘氣的模樣給逗笑了。
從雲城到鄴城,經過半個月的顛簸,寧家眾人終于站在了皇帝新賞的府邸門前。
就紅漆的大門,都要比雲城的刺史府來的寬闊許多,陸湘屏出生于信國公府,自然不會被眼前的尚書府給驚到,從容不迫的指揮下人將東西一一搬進屋里。
新造的府邸內應有盡有,所以並不用把整個寧家給搬來,而陸湘屏只將自己的嫁妝帶了過來。
而其余人也只是整理了下自己的珠寶跟金銀,其他的東西能帶的帶,不能帶的都留在了雲城。
老夫人是念舊的人,所以很多用慣了的,舊的東西也一並帶了過來。
在眾多人之中,除陸湘屏的嫁妝最多之外,就數寧子衿的,實在是前段日子皇帝賞下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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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了,發財了,滅哈哈哈!
天氣涼了,親們注意多加衣服,小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