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以前我們學校的校花,她很酷的,從不和任何一個男孩子走得近,換句話來說,就是從不讓男生有希望卻又從不讓人家絕望,因為這個,我們宿舍總是有吃不完的土特產,都是那些男生從老家吭哧吭哧地背來孝敬她老人家的。有時候還有男生背著吉它到樓下來唱歌給她听,她把窗戶一開大喊一聲︰「有沒有搞錯哦,那麼走調!」
然後再蹲下來和我們一起哈哈大笑。
很少有男人讓她這麼緊張過,看來,她對這個sam是真的有點意思。
「大家注意,抽獎活動就要開始!三個幸運獎,我們將請sam先生來抽,獎品是小靈通各一部!」
「哦哦哦。」台下有人得寸進尺地噓起來,「怎麼不是諾基亞手機!!」
大家一陣亂笑中那人手指在鍵盤上敲了一下,大屏幕閃了兩閃,首先出來的竟是我的名字︰87號,玫瑰。
我朝大家飛吻一個,隨即輕快地跳到了台上。主持人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他尖聲地不知疲倦地叫囂著︰「這位小姐真是好運,說說你的感想!」
我惡作劇︰「太開心太開心了,我要感謝黨感謝人民,感謝生我養我的父母,感謝所有支持我的網友,感謝s先生的那根手指……」
底下已經是笑得不成樣子。阿朵笑得最夸張,差一點倒到旁邊那個男人的身上。
我給她一個飛吻,她回應我。兩個無業女游民,花痴得有些不像話。
要是王樂平見了,一定會把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忽然想什麼,于是又搶過話筒來說︰「對啦對啦,我還有個問題要替美麗的阿朵問一下,那就是sam先生你喜歡不喜歡阿朵呀?」
下面一陣狂噓,阿朵尖叫著跳上台來把我給拖了下去,嘴里喊著死嘉璇你找死呀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個叫sam的,笑得好尷尬。
我剛被阿朵從台上揪下來就被死胖子攔住︰「嘿,玫瑰你挺潑辣的啊,還這麼好運。商量一下,替我把頭洗了,我就不跟你計較嘍。」
「用香檳洗好不好?」我笑笑地看著他。
他把雙手舉到胸前,往前一推說︰「行行行,我認輸,不打不相識,做個朋友怎麼樣?」
「好呵好呵。」我不想太過引人注目,只好委曲求全哼哼哈哈。聲稱要去洗手間才算月兌身。阿朵跟著我追出來,跳著腳喊︰「死嘉璇死嘉璇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噓!」我朝她豎起一根手指說︰「是你自己讓我問的麼。」
「行啊你!」阿朵把我一抱,興奮地說︰「夠朋友,呆會兒去看他的反應,呼呼呼!」
「嫁入豪門會很慘的!」我打擊她。
「誰說要嫁,玩玩嘛。」
「小心玩出火來。」
「順其自然嘍。」阿朵說,「我失業了,得趕快找張飯票。」
我跟阿朵再進去,抽獎已經結束,台上的樂隊正在唱陳奕迅的《阿怪》︰
我們叫他阿怪他說的最多的是拜拜錢賺了就離開直到不能夠生活他才回來他常說日子過得太快還沒攀過烏拉山脈他有他未來我們學不來……
「這歌我最喜歡!」阿朵站在我身邊,腳打著拍子,跟著台上的人賣力地唱著︰「我們叫他阿怪他說的最多的是拜拜……」
我卻看到那個叫sam的,沒跟任何人說拜拜,已經從後面悄悄地離開了。
第四章愛是固執的我只要在兵慌馬亂中找到和平和平對待你不掉淚是因為好多事還要努力師大的美麗,在全國高校中是出了名的。
畢業後,我還是第一次回到這里。不過一年而已,校園里來來去去的都已經是不相識的面孔。連空氣也變得陌生和拘謹,有一瞬間,我真懷疑自己曾在這里度過了四年的青春歲月。那片草地,是我和王樂平一起坐過的,就在那里,他曾經指著天上的星星對我說︰「我會愛童嘉璇一輩子,愛她,照顧她,珍惜她。」
再過去那個台階,是我和阿朵曾經一起坐過的,就在那里,阿朵閉起眼楮對我說︰「我以後一定要找個很帥很有錢很疼我的老公,等他上完班,就開著車到美容院來接我,然後說,老婆呀,走,我今晚帶你去香格里拉~~~」
那時的我是個純潔而充滿幻想的小姑娘,我被王樂平的那些傻話感動得一個晚上都睡不著。也對阿朵的理想感到不恥,差不多教育了她一個多小時,諸如女人要自立自強自尊什麼的,阿朵總是笑得像一朵花,然後說︰「人生苦短,各憑本事生活得快樂些嘍。」
也許美麗的女人總是有好運,我在學校的時候比阿朵優秀多了,又是校報主編又是文學社團團長還兼樂隊的主唱(我們學校有史以來最漂亮的女主唱,很酷的!),可是我就是找不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而我們的校花阿朵只到人才市場去閑逛了一趟回來就當上了體體面面的白領一族。
還記得王樂平曾經問過我︰「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我答不出來。
其實我也有想做的,比如,當作家。但我不敢說出來,這是非常遙遠的理想。遙遠到以至于我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挺無恥的。
不過我們師大中文系也是出過不少作家的,別的不說,比我高一級的師姐林雅蘭就出過好幾本書了。雅蘭姐人挺好,畢業後留在我們系當助教,教書的任務不重,整天都坐在電腦前寫書,她有很多的作家朋友編輯朋友,人也很仗義,我那時有幸在報刊雜志上發點小文騙點稿費,全都是雅蘭姐幫的忙。
所以,當她打電話說有事找我,我放下電話就趕過來了。
雅蘭姐在學校分給她的小宿舍里等我,她的窗簾是我喜歡的淡紫色,她的裙子,也是我喜歡的淡紫色,裙擺那里開了一兩朵粉色的小花。和安子媽媽一樣,她們都是女人中的女人,讓我望塵莫及。
「雅蘭姐好。」我在她床沿坐下,「有何事盡管吩咐,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還是那麼貧!」她嗔怪地看著我,遞給我瓶可樂說,「听說你還沒工作?」
「嘿嘿。」我說,「是啊,是啊,還是那麼沒出息!」
「是在等更好的機會吧。」雅蘭說,「趁你閑著,我還真有事想找你幫忙。」
「有事兒您說話!」我毫不客氣地喝下一大口可樂。
「你最近來寫東西嗎?」
「我已經廢了。」我自暴自棄地說。
「你很有才,堅持寫下去應該會有前途的。」
「寫作能養活自己麼?」我笑嘻嘻地問她。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不僅可以養活,而且,可以讓你過得很滋潤。」
「是嗎,雅蘭姐。」我盯著她看,「讓我看看你有多滋潤!」
她彈我的腦了門一下︰「說正經的吧,我記得你以前在師大論壇上發過一些貼子叫《我們的愛是無恥的》,對不對?」
「那是我極度無聊的時候胡寫的。」我差一點臉紅,「還是我第一次寫長篇,雖說是好評如潮但我還是沒有堅持完,讓你這個大作家見笑了吧。」
「不是啊,我是覺得寫得不錯。」
「不是想替我推薦發表吧?嘿嘿。」
雅蘭沉思了一下,然後說︰「嘉璇,我們也算是好朋友,我看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最近,有家很大的出版社與我聯系,因為我在大學里教書,所以他們希望我可以寫一本描寫大學生戀愛故事的書。我這兩天又特別到論壇里去看了,覺得你那篇小說里有很多的東西都可以放在我這本書里做為素材,所以……」
「哎呀~」我多聰明,听到這里立馬就明白了,趕緊一揮手︰「沒事,沒事,你要看到能用的盡管用好了,不用跟我商量的!」
「那可不行。」雅蘭說,「這牽涉到一個版權的問題,說句玩笑話,你以後要是告我,那我可吃不消。」
我義正嚴辭地說︰「我哪能干那事!」
「這樣吧。」雅蘭姐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和一張紙,看來是早有準備,「這里面有五千元錢,這里還有一份出讓作品的協議書,你簽了字,錢就可以拿走了。」
我直搖手︰「那可不行,字我簽。錢我可不能拿你的。不然多難為情!」
「又不是我給的。」雅蘭硬把錢往我手里一塞說,「你就當是出版社給你的好啦,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你的勞動成果啊。」
「我那垃圾也值這麼多錢啊!」我真懷疑雅蘭姐是不是看我沒工作所以想著法子幫襯我,但又轉念一想,我跟她的交情也沒到那地步啊,要是阿朵,那倒還說得過去。
「別那麼說你自己的作品,其實你寫得真是挺好,就是還有些亂需要整理一下,還有,你不是沒寫完嗎,你最好能再給我寫個結局,不過為了讀者的新鮮感,就別在往論壇上貼了,你看行不?」
「行,你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雅蘭說︰「還有就是,這件事我希望越少有人知道越好,不然,我在出版社那邊也很難交待。」
「雅蘭姐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再說我在網上用的是網名,誰知道誰是誰呢。」
「其實按道理來講呢應該署我們兩人的名字,不過你也知道,一個沒名氣的人想要出書是挺難的……」
「沒事的啦雅蘭姐。」我趕緊打斷她說,「就這樣我已經感到榮幸。」
「丫頭嘴真甜,難怪王樂平愛你愛得要死要活的。」雅蘭姐一邊夸我一邊把那張紙展開,讓我看看,再簽個字。我很潦草地看了一下,看到上面寫著什麼某某人自願把作品給某某出版社做出書素材等字樣,也沒有公章。不過我二話沒說就把名字給簽了。
雅蘭微笑著對我說︰「那你盡快整理好了發我信箱里?」
「ok。」我說。
出了師大,財大氣粗的我捏著厚厚的五千塊錢約阿朵到星巴克喝氣泡礦泉水。阿朵在十分鐘內就飛速地趕到了,坐到我對面說︰「是不是又鬧分手了,找我解悶啊?」
「不是。」我說,「是撿到餡餅,請你來分享。夠朋友吧?」
「餡餅?哪來的?」
「天上掉下來的。」我把雅蘭的事跟她一講,阿朵一拍桌子,內行地說︰「我知道,你這就等于成了雅蘭的槍手,什麼叫槍手你明白嗎?就是替人寫書那種,明星們寫書都是找槍手代替的!」
「我那破玩藝哪能賣這麼多錢,再說了,她說她只是用一些素材而已。」
「不是啊。」阿朵說,「你寫得挺好。我就喜歡看。要是出成書,準暢銷。」
「拉倒。」我才不要她拍我馬屁。
好在她很快轉話題︰「嘉璇我真服了你,一直不工作心態都能這麼好,我在家休息這些天就要悶瘋啦。」
「你可以回你日本老板那里,跪下來求他麼。」
「去去去!」阿朵把吸管咬得緊緊地,從牙縫里神秘兮兮地擠出一句話︰「我想去sam的公司應聘你說好不好?他新開了一間酒吧,正在招人。」
「你想做什麼,老板娘?」
「死嘉璇。」
「總不能做服務小姐吧。」
「那當然不。」阿朵得意地說,「我可以做大堂經理的。」
「你不如做媽媽桑。」我沒好氣,「好歹也是名牌大學出來的本科生,瞧瞧你自己都淪落成什麼樣子啦。」
「本科生?」阿朵趴桌上慢悠悠地說,「一塊磚頭砸下來十個有九個是的那種,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听你這麼說,師大那些弟弟妹妹們還要不要學下去啊?」
「也不是啊。」阿朵坐直了睜大眼楮說,「不還有王樂平之流的可以做榜樣麼。」
阿朵說得一點兒也沒錯,王樂平的勤奮的確是沒話講,而且好像真的有成效哦,這不,居然被公司派到海南出差去了,新人一向是沒有出差機會的,一讓你出差,就代表著公司對你放心了。這話是王樂平對我說的,他走的時候我到機場去送他,他背個大包,一幅揮斥方遒的樣子,弄得我都有些莫名的激動,仿佛他走出安檢線再走回來的時候就會搖身變成李嘉誠。
從機場搭大巴回市區的路上,我提醒自己,夢想,總是如肥皂泡,再是燦爛,也不過瞬間光芒。
王樂平出差後我時間更多了,ro練到二十八級,正是最有奔頭的時候,于是差不多是沒事都泡在上面。晚上,王樂平在海邊打電話給我,聲音興奮得像個孩子,還莫名其妙地lang漫起來讓我听什麼洶涌的海lang聲,我其實根本什麼也听不到,因為另一只耳朵里還塞著听筒在听孫燕姿的歌,兩手還在不停地對付著迷宮里的怪物,不過還是忙里偷閑一心n用地安慰他說︰「不錯,蠻好听的。」
「海南的海真漂亮,等我們結婚的時候,就來這里旅游。海鮮的味道也很好啊,我都叫不出不名字,不過一吃就吃一大堆……」王樂平傻傻地說個沒完,也不心疼電話費了,我只好提醒他說︰「手機漫游很貴的。」
他在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嘉璇,我挺想你的,你呢。」
「我也是。」我答得飛快。
可我放了電話就有些害怕地發現其實我真的不怎麼想王樂平,他去出差了,我反倒覺得挺輕松的,我也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讓王樂平的電話一攪局,我只能是倒地死亡,好在糊涂對我不離不棄,用「復活術」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才不至于丟掉經驗值。
「我們去克魔島吧,」糊涂說,「听說那里挺有意思的。廣告做了這麼久,還沒有去看過呢。」
「不去了。」我說,「今天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