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輕響,燈火亮堂。德第一集團軍的戰地指揮所內,三名軍官正圍攏在一張懸掛的作戰地圖前。隨著亨奇上校的講述,克魯克的面容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也就是說,當前法國人在巴黎至少集結了5個師了兵力了?」克魯克死死盯著牆上那張作戰地圖,面容驚愕,用滿是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
亨奇點頭道︰「根據剛才我所提供的那些情報,法國人當前在巴黎的守備兵力不會低于這個數字。實際上,今天又有八列火車近一百五十節車廂駛入巴黎,如果這些火車都是運兵專列的話,那麼法國人的兵力還要再增加一個師!除此之外,英國遠征軍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雖然他們從比利時一直逃到了巴黎附近,但我軍並沒有成建制的將他們消滅;相反,他們卻一直都在通過法國北部港口獲得來自本土源源不斷的增援!即便是保守估計,這支英軍的數量也不會低于法國人在巴黎的衛戍力量——在當前的局面下,英國人一定是把他們能派出的部隊,都投入到最緊張的法國戰場上了。」
「可是在之前的戰斗中,法國人和英國人都是在向後方倉皇撤退,根本不敢直纓我軍的兵鋒。即便是他們還保有相當不弱的兵力,但在連續奔逃了超過十天的情況下,也早已是斗志盡喪,不可能還擁有發起凌厲反擊的力量。」克魯克沉默半晌,而後開口說道。歷史上,克魯克之所以不在第一時間執行小毛奇轉入防守的命令,除了對來自巴黎方向的側翼威脅估計不足之外,更重要的卻是對法軍那異乎尋常的作戰意志缺乏認識。連續敗退十天、總里程超過150公里,按理說法國人早就該是軍心喪盡崩潰在即才對,怎麼還會有轉入反攻的決心?
庫爾忽然輕聲道︰「上將閣下,法國人很有可能會擁有反擊的意志力。♀」
「嗯?」克魯克愕然看向自己的參謀長,眼中滿是驚訝和不解的神色。庫爾定了定神,道︰「昨天傍晚。我接到一封來自前線部隊的報告,位于蒂埃里堡附近的一支法軍部隊在撤退的途中,始終高唱著他們的國歌馬賽曲。由此看來,法國人的士氣很可能還遠沒有被打垮,而他們的後撤也很有可能是有所預謀。」
克魯克愣了一愣,隨即大怒道︰「這麼重要的消息,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庫爾聞言,那張和善的面容微微有些赧然︰「上將閣下,當我收到這份消息的時候,一切有關新行動的命令都已經下達了。加之當時我並不知道法國人在巴黎集結了超過5個師的兵力。更不知道英國遠征軍的兵力和具體位置。所以才忍住不發。沒有讓這個僅僅是推斷的報告影響到整個集團軍的既定行動。如果不是亨奇上校帶來了統帥部的最新情報,我也是不可能意識得到這一點的。」(史實庫爾少將在得知這一消息後便是隱忍不發,因為在一片勝利的主旋律中鼓吹失敗,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克魯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那在短時間內接受了大量新信息的大腦快速冷靜下來。作為參加了普法戰爭的德軍宿將,克魯克絕非是冥頑昏聵之輩,否則他也不可能擔任在施里芬計劃中至關重要的第一集團軍的司令一職。他已經意識到,如果統帥部的情報準確無誤,那麼自己所部的確處在相當不利的態勢之下。♀為了盡可能堵住法國第五集團軍朝西南方撤退的去路,克魯克已經將主力部隊全部投入到了最前線中去,目前留守第一集團軍右翼的部隊只有一個後備師和一個旅;而一旦在西面的巴黎守軍和西南方的英國遠征軍發起反擊,他的右翼將幾乎不可能得以保全!
「可是,今天已經是動員的第32天。留給我們完成施利芬計劃的時間只剩下了一周的時間。如果我部在馬恩河畔選擇轉入防守,那麼從右翼席卷法國的戰略就會徹底失敗。」克魯克沉默半晌,道,「因此,不管法國人對我軍的側翼有再大的威脅。也不管法國人何時會發起反擊,我軍都必須繼續前進下去。」
「上將閣下,您完全不必因此而憂慮。毛奇參謀長已經根據時局修改了施利芬計劃,目前完成突破的已經不再是右翼的部隊,而是中路的第四和第五集團軍。我們將從皇儲殿下打開的凡爾登缺口沖入法國月復地,而後編制兩個將全部法軍部隊都納入其中的大包圍圈!」亨奇微微一笑,道,「之後的作戰計劃,會有專人乘飛機將其送到閣下手中——這是總參謀部歷時三天所規劃的最新方案。施利芬元帥雖是天縱英才,但身為後輩的我們,又怎麼能只會抄襲他的經典作品?」
听到這一話語,克魯克眼中滿是驚訝的神色。從毛奇下達停止進軍的命令,再到完全有別于施利芬計劃的對法戰略;今天的夜晚,他已經接受到了太多的意外和驚異了。他對著亨奇那張臉凝視了一會兒,終是緩緩開口道︰「請你告訴毛奇參謀長,第一集團軍將服從于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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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明亮的晨曦在東方極遠處天際出現,光華閃耀;繼而霞光萬道,將迤邐蜿蜒的馬恩河映照得瑩白如玉,波光粼粼。
伴隨著集結警鈴的響起,一名名身著灰色軍衣的德軍士兵手持步槍,從星羅棋布的帳篷中現出了身形。經過一夜的休息,他們的精神恢復了一些,然而來自身體深處的勞苦和疲憊,卻絕非是七八個小時的睡眠就能消除。
自從5月11日以來,德國第一集團軍就一直處于高強度的行軍狀態。在那彈坑累累、遍地都是被炸到的樹干給阻塞得難以通行的路上,他們從列日城下一直走到了這與巴黎咫尺之遙的馬恩河畔。尤其是最近四天時間里,為了追擊南逃的法國第五集團軍,德軍更是平均每天推進40公里;如此快的速度,不僅將重炮部隊和供應補給遠遠甩在了身後,更讓他們為之精疲力竭。此時的德軍,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已經和在坦能堡戰役中全軍覆沒的俄國第二集團軍處于同一境地;而前線的野戰軍官卻並沒有對這一現象給予足夠的重視,只是一個勁地驅趕著步兵們向前再向前。
「馬薩拉,你說今天我們又會前進多少公里?」涌動的人群中,一名德國少尉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好友,用滿是疲憊和倦態的聲音說道,「在昨天和前天的行軍中,我的士兵都是閉上眼楮、邊走邊唱歌,這樣才沒有在行軍過程中睡著!我發誓,如果不是巴黎在望的話,我現在已經再不想向前走哪怕一公尺了。」
被喚作馬薩拉的軍官哼了一聲,有氣無力地道︰「霍納,別說是你,就算是整個第一集團軍,又有幾個人不是這樣痛苦熬過來的?需要征得我們同意後才能飲用的烈酒,此刻也都早已被士兵們喝到只剩瓶底;因為只有在這種酩酊醉酒的狀態下,他們疲勞的神經才得以減弱,並能夠繼續向前推進!他們在行軍過程中踉踉蹌蹌、滿面塵土,衣衫襤褸、瘦骨嶙峋,就像是……一具具會走路的稻草人一樣。不過到了巴黎之後,一切就都會好了。」
過不多時,霍納帶著自己的一排士兵抵達了集合地點。一股人十幾天沒洗澡的強烈汗臭味在空氣中彌漫,令人聞之窒息。舉目望去,士兵們果然像剛才馬薩拉所描述的那樣邋遢疲憊;他們僅僅是靠著攻佔巴黎的強烈信念,才得以繼續強撐著向前走下去。見到一個身著上尉軍服的熟悉身影到來,霍納的內心已然麻木;今天,上峰又安排了自己連隊多遠的行軍距離?
「全軍即刻隨我出發,前往據此三公里的2736號地區構築野戰塹壕,並固守在那一區域。今天我們不再進行長距離的行軍。」上尉連長那洪亮的聲音響起,話語中隱隱帶上了些許輕松和慶幸之意。雖然高級軍官對士兵的疲憊狀態缺乏感性認識,但作為伴隨步兵行動的基層軍官,他們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听到上尉的這番話語,霍納雙目陡然圓睜;他口唇翕張,滿臉都是驚愕的神色。旁邊的馬薩拉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當他將問詢和期待的眼光投向上尉的時候,對方隨即報以了一個肯定而欣悅的笑容。雖然不能第一時間進入巴黎(為維持士氣,克魯克並沒有把轉向的情況透露給底層官兵),但相較于身體上的極度倦怠,馬薩拉顯然願意先結束當前這一地獄般的行軍狀態。至于那有些反常的防御任務,馬薩拉也是根本懶得去管;當前,沒有什麼能比在原地踏踏實實休息一天更令他渴望的了!
片刻之後,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淹沒了他的耳朵。
ps︰
感謝書友永遠的f4u、zhouyu1976和血魂1937的打賞~~~那四張更新票是只能看不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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