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溫度一下子凝至冰點,沒有人開口說話,或者說,所有人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愛睍蓴璩
在詭異的氣氛之下,已然停滯了時光的世界安靜得不像話。
項喬伊和林依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傻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了一陣,無比迷茫地聳了聳肩膀。
夏溫暖則是被忽然出現的宋母嚇得不輕,因為她氣勢洶洶的那番話,也因為她殺氣騰騰的表情。
但撇開這些不談,宋母可是個十足的大美人輅。
白皙而姣好的膚質,完全看不出歲月侵蝕的痕跡,五官拼湊在一起簡直是讓人過目難忘,宋亦霖的臉之所以能帥到慘絕人寰的地步,十有八、九是遺傳自他母親的。
夏溫暖記得宋亦霖提過,他的父親是商人,而母親是個畫家,這也解釋了女人滿身的藝術家氣質是從何而來,那股獨特的韻味,讓她即便只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短裝羽絨衣,都艷麗得使人移不開眼球。
這時,宋母忽然抬起手臂湊到宋亦霖面前,赫然撥開了腕上的鐲子奼!
猙獰的十字形傷疤清楚地顯露在男人的眼前,宋亦霖的表情倏然就變了,他顫抖著嗓音,緊張地喚了一聲「媽」!
「霖霖,你還記不記得媽媽手上的這個疤是怎麼來的?」宋母的眼眶紅了一圈,肩膀已經開始狂顫,但她還是咬住牙關,死死緊逼,「霖霖,你要和媽媽說實話……不然,媽媽可能會再做一次傻事!」
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靂,宋亦霖眼中迸裂出血絲,瞬間怔在了當場!
男人說不出話來,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侵襲而來,只要一想到三個月前,被逼入絕境的母親毅然割腕求死,差點搶救不回來,宋亦霖就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
而夏溫暖這才恍然大悟,宋亦霖非回美國不可的理由——原來,他媽媽自殺了……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宋母連生的意志都不復存在,從而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來?
難道,僅僅是因為宋亦霖的性向?
兒子喜歡男人,所以做媽媽的不惜以死相逼麼?
可是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她現在才想要來扭轉這個事實,不覺得為時已晚麼?
而且……而且啊,這又不是病,說治就能治好的。
夏溫暖不自覺地皺緊眉頭——如果能改,宋亦霖當然會改。
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母親神傷至此,甚至到最後,連命都賠了進去!
然而,夏溫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實不怪宋母會這樣的歇斯底里,草木皆兵。
她的一生,痛苦得就像是長滿荊棘的叢林,每走一步,就是一地淋灕的鮮血。
宋母嫁給宋父的時候,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天真爛漫,樂觀單純,干淨得就像是一引毫無雜質的清泉。
那個男人多金、浪漫、幽默,又有涵養,向她求婚那一天,滿湖飛舞的天鵝,撲打著翅膀散下潔白的羽毛,宛如遙不可及的仙境一般。
她以為這就是幸福,特別是在宋亦霖這個小生命出生之後,宋母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然而那個幾乎沒有任何缺點的男人,卻在這個時候,硬生生地打破了她所有美好的願景!
宋母永遠都記得,那一年,那個男人站在人工湖前,口口聲聲對她說——他無法忘記曾經的愛人……
他原以為,找個賢惠的女人,完成一段圓滿的婚姻,就能做回一個正常人。
然而,宋亦霖的父親卻一直停留在過去的時光中,止步不前。
是了,宋父也是同性戀人群,他愛著的那個人——是個男人。
他們曾是一對不被世人所祝福的戀人,輿、論的壓力,世俗的介懷,父母的反對,導致了最後的分手。
兩人將真實的感情塵封,分別成了家。
每一天,都強裝出笑容,讓自己看上去過得非常的幸福美滿。
只是,宋父最終還是沒有撐下去,告訴了宋母實情……
這對一個已為人妻亦為人母的女人來說,傷害無疑是毀滅性的!
還是那一汪澄澈的湖,依舊是滿湖的雪白天鵝,只是心境,永遠都回不到從前了……
可她還一直傻傻地,不願放棄天真——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還為他生下了孩子,他們的家庭很完整,很和樂,本該是拆不散的。
她以為,只要她願意等,那個男人終究是會回心轉意的。
然而,她等到了什麼呢?
等到宋亦霖的父親覺得自己終于熬出了頭,有能力保護好他的愛人,他和她提出了離婚。
他說,他想帶著對方,去支持同性相戀的州舉行婚禮,還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
那一刻,天崩地裂,世界轟然倒塌!
她的眼淚已經流干!
萬念俱灰的宋母,想到了死……
她就是要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讓他們永遠都遭受良心的譴責!
只是,終究是沒有死成。
蘇醒過來之後,在病床前看見久未歸家的兒子憔悴而鐵青的臉,她忽然明白過來——宋亦霖,是她僅剩的支柱和希望了!
然而,從小到大,各方面都很出眾的宋亦霖,卻在找對象這方面讓宋母操碎了心。
他似乎從來沒有談過一個正經的女朋友,剛開始宋母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兒子是不想被束縛住。
但是漸漸的,隨著宋亦霖身邊的同性朋友越來越多,異性朋友卻連人影都瞧不見的時候,宋母便急得坐不住了。
于是她開始給宋亦霖安排相親,那些女孩子不是家世好就是相貌好,幾乎是百里挑一,可他卻從不買賬,推了沒有一千次也肯定有八百次。
後來好不容易和宋亦霖約法三章,他也願意去陪人家女孩子吃頓飯、看場電影,交流交流感情。
可每一次他都想盡辦法抹黑自己,讓女孩子主動提出來無法和他交往。
宋亦霖越是這樣,他母親的疑心病就越是深重。
剛剛在飛機上,宋母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麼多漂亮的空姐給宋亦霖拋媚眼、端茶送水、噓寒問暖的,還紛紛留了電、話號碼,明示暗示到就算是瞎子都看出來了!
可他做了什麼?一點反應都不給不說,而且,一下飛機,就將那些紙巾通通丟進了垃圾桶!
這個熊孩子的眼光是有多高啊,竟然一個都看不上?就算沒想法,留著電、話號碼能有多麻煩,萬一哪天忽然想找對象了呢?!
就是和她們之中的隨便哪個,發展一下都好啊!
而最觸及她底線的,是宋亦霖在機場里,兜兜轉轉一直在找人的模樣,而最後停下腳步的時候,竟然是和一個男人踫面!
男人!!!
這能讓宋母不懷疑麼?!
這還能讓她淡定得起來麼?!
她遇人不淑,沒嫁對,但好歹生了個優秀又孝順的兒子,樣樣都拔尖,怎麼能又毀在這種事情上!
「媽,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宋亦霖臉上的表情非常的空洞,額上全是汗,他怕說錯一句話,就會將自己的母親再次逼入絕境。他攤開手,根本不敢直視她的眼楮,聲音都開始發抖了,「我……我怎麼一個字都听不懂……」
「霖霖,我是你親媽,在我面前裝傻是不管用的!」宋母將手指移至一直不說話的項慕川的鼻尖,冷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男人?還是說,你喜歡——這個人?」
項喬伊和林依齊刷刷吸了口冷氣,听宋母問得這樣直白,一時間不知該拿什麼表情擺在臉上。
項慕川鐵青著臉,終于忍無可忍,這對母子,究竟要愚弄自己到什麼地步!
「這位夫人,請你……」
「閉嘴!我正在和我兒子說話,還輪不到你插嘴!」
宋母的臉色顯然比項慕川的還要難看得多,而且,在氣勢上,她完全不輸給他分毫。
夏溫暖听到這里,已經厭惡地深深蹙起了眉頭。
就算宋亦霖的性向不正常,那又怎樣?!但宋媽媽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和項慕川扯到一塊去?
憑他也配?!
簡直是無比的惡心,太讓宋亦霖掉價了好麼!
宋亦霖搖著頭,急欲反駁——「媽,我……」
這時,夏溫暖忽地側過身子,箭步走到宋亦霖身邊。
對上男人錯愕而失措的眼眸,女子有些邪肆地勾起唇角,一邊踮起腳尖,一邊抬手扯住男人的領帶,狠狠往下一扯!
力道過大,使得宋亦霖微微驚訝地張開了唇,然而,這還沒有到最刺激人心的一幕。
就听得夏溫暖滿意地輕輕笑出聲來,然後雙手勾住宋亦霖的脖頸,轉過臉龐,強勢且忘我地吻了上去!
可以很清晰地听見雙唇觸踫的細碎聲響,柔柔的,撩撥著人心。
這一次,再沒有阻隔的拇指,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過去,兩人的唇都是緊緊地貼在一起的!
宋亦霖的眼眸倏然睜大,瞳孔皺縮,腦中理智已經斷線,可他的身體卻很沒出息地僵成了一塊木頭,完全無法動彈。
夏溫暖不禁失笑,她也知道彼此親熱到這種程度太過為難宋亦霖了,但戲還是要做足的,不然宋母這一關會很難過。
女子的薄唇像是果凍一般軟,帶著誘人的香氣,冰冰涼涼地覆在宋亦霖有些失水的唇瓣上。
為了不讓旁人覺得她在吻一尊毫無反應的雕像,夏溫暖只好硬著頭皮含住男人的下唇,主動地、輕輕地吮了一下,然後迅速地換了口氣,臉色登時漲得通紅!
殊不知,宋亦霖差點被她挑、逗得下半身破功!
宋母看得傻了眼,一連吞了好幾口唾沫——因為這忽如其來的嬌艷女子,因為這麼近距離的豪放一吻,讓她都不免有些春心蕩漾起來,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心底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余光捕捉到宋母的這一表情,夏溫暖知道自己的「豁出去」總算沒有白費,她掛著淺淺的微笑離開宋亦霖的唇,卻瞥見對方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不知道在哪里神游。
夏溫暖立刻拿手肘踫了一下宋亦霖的腰,男人這才警醒地回過神來,深深地凝視著她,眼眸之中閃爍著奪目的光芒,像是在感激她的救場。
或許,不僅僅只是感激,但夏溫暖也沒有太過在意,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仿佛在說「別客氣」。
「霖霖,你、你們……」
夏溫暖掩嘴笑了一下,開口說話的時候緊緊注視著宋母的眼楮,像是怕她不相信自己一般,但她不知道,她夏溫暖說出口的話,根本沒有人會去懷疑——不管是死敵也好,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罷。
「伯母,你就別開玩笑了,亦霖怎麼可能喜歡男人呢……」夏溫暖半靠在宋亦霖的懷中,摟住他的胳膊,甜甜地笑起來,「我們兩情相悅很久了,只是前段時間我出了點意外,所以才不能陪亦霖去美國見你還有伯父……」
宋母一听,耳根子不知道軟下了多少倍。
這時,夏溫暖的眼神倏然銳利了起來,她斜了項慕川一眼,冰冷著聲線輕蔑道,「更何況,這個男人,是我不要了的……亦霖的眼光,還沒有這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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