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獸妃 第五十九章︰殘殺

作者 ︰ 盛寵萬千

「何苦啊……」段譽痛楚的面容,突然咧了唇,仰天大笑,笑容猖狂,眼楮里溢滿了嘲諷,目光觸及大殿門口,笑容一凝,慢慢凝結在唇角。

穆驚鴻全身已經濕透,扶著門框微微喘息,嫵媚的小臉滿是冰冷,細目掃了眼大殿,蟒王坐在軟榻上,窩進了冰熊的皮毛里,面上麻木而又疲憊,眼神渾濁,對于眼前的一切並未有太多的反應,只是他的手,卻是緊緊的抓著熊毛,似乎強力克制著什麼,又像是受到了驚嚇的正常之舉。

蒙氏倚在蟒王的一側,將手臂撫在他的肩頭,親昵的靠著他,而趙後站在段譽的身側,正向她投來微怒的目光,似是在惱她不該前來。

穆驚鴻將目光落在段譽猖狂的笑臉上,突然臉色一冷,浮起濃烈的殺意,繃著臉,疾步上前,沒有給眾人反應的機會,突然抽出一旁錦衣衛的腰刀,毫不猶豫的捅進了段譽的身體。

她不允許他有任何說話的機會,這個叛徒,背叛了她!

穆驚鴻將長刀狠狠捅進了段譽的月復部,咬牙猛地抽出長刀,眼神一凌,再一次捅了進去。

你既然策劃兵變,想要殺出一條血路,月兌離大蟒,那麼我便不能留你,留你,只會讓我與你一同萬劫不復。

絕不可能。

所以,只有你死,我才能置身事外,洗月兌嫌疑,還必須是我親自殺你,以明我心。

她的動作有些僵硬,機械化的再一次將刀抽出,毫不留情的用力捅進了第三刀,俯在段譽的身前咬牙道︰「我不會允許你有任何出賣我的機會,絕不允許。」

說罷握著刀柄的手用力一擰,狂涌的鮮血如藤蔓爬滿了穆驚鴻的手。

段譽目眥欲裂,額角的青筋暴跳,突然用力推開她,雙目涌上血珠,「哈」的笑出了聲,深深的,憤恨的盯著她,看著這張自幼時迷戀的臉,嫵媚的,溫柔的,多情的,怯懦的……各種各樣的神情,唯獨沒有眼前這張猙獰扭曲的丑陋的臉!

「譽哥哥……」記憶里,她便是這樣叫著他,天天跟在他的身後,圍著陳家大院跑,那時的她,還是扎著小辮,掛著鼻涕的小丫頭。

眼前這個女人是誰?這張冰冷扭曲的臉是誰的臉?這不是煙兒,不是煙兒。

「何苦……」段譽踉蹌後退,撞翻了香鼎,重重的倒在了血泊里,體內毒素迅速蔓延,周圍出奇的靜,趙後放心的松了神情,蒙氏還留著震驚,只有蟒王,依舊面無表情的麻木,麻木的滲人的冷漠。

穆驚鴻緩步上前,長裙拖地,劃出長長的血跡,緊緊盯著段譽的臉,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如若你再聰明點,不要這般自作多情,意氣用事,也或許,我們之間,還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穆驚鴻突然扭頭看向蟒王,請了禮,輕柔道︰「驚鴻原打算去乾坤殿給邢夫人等貴冑請禮,途徑宣慶宮,听聞段將軍起兵叛亂,便趕了來,王上可有受驚?」

因了是夜時,蟒王並未穿著蟒袍,金冠,如尋常之人隨身服飾,表情中庸,無怒無驚,淡淡揮了揮手,「有王後在這,孤不礙事。」

穆驚鴻柔柔一笑,低頭輕聲道︰「驚鴻建議封鎖這賊人的死訊,將他的尸首關押進囚牢里,送出宮門,這樣以來,他的舊部必會現身救援,到時可一網打盡。」

「哈哈哈,王妃救駕有功。」蟒王贊賞的哈哈大笑一番,渾濁的眼球掠過一絲鋒銳,笑道︰「孤差點听信讒言,誤會了王妃。」

段譽掙扎著起身,深深的看著穆驚鴻的背影,想要說什麼,一張嘴便是滿嘴的血腥,說不出話來,靜靜听完穆驚鴻的話,他低低笑了起來,陳如煙啊陳如煙,你好歹毒,利用他給的兵符,私自調動了他的軍隊,做出他兵變叛亂的假象,名正言順的不僅除掉他,連他手中的兵都一並除掉,絕了後顧之憂。

這是創拔淳清的意思,還是你陳如煙的意思。

不等蟒王開口,站在一側,母儀天下的趙後金冠珠簾晃動,看向穆驚鴻的目光里含著贊許的笑意,淡淡一笑,「準了。」

錦衣衛上前拖住段譽的胳膊就往外拽,段譽盯著穆驚鴻的眼楮,嘲諷的低笑,吃力的斷斷續續道︰「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溝……是你……」

他看著她的目光,由刻骨的愛戀,漸漸轉化成嘲諷的譏笑,隱隱露出一抹冰冷刺骨的殺意。

黑色的血順著他的七竅流出,還未出大殿,段譽便軟軟的垂了頭,沒了聲息,穆驚鴻交疊的雙手猛地一顫,心里空了一下,他的眼神……那麼冰冷怒殺的眼神……竟是給她的?

穆驚鴻臉色蒼白,心里空蕩的猶如被抽去了靈魂,眼里浮起復雜的情緒,沁出些淚來,她咬了牙,是你先背叛我的……

蒙氏心里提著氣兒,沒想到這穆驚鴻這般毒辣,為了自保,竟然狠得下心親自動手除掉段譽……這樣以來,她便沒有了嫌疑,那麼段譽手中的軍隊,蟒王會如何處置,但願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創拔淳清不要醒來。

熨帖的大風怒吼拍打,乾坤殿上的宮燈被吹拂的搖搖欲墜,燈影恍惚,丫鬟們提燈垂立在廊坊兩側,從乾坤殿前的亭台樓閣,一直延續到殿內,花燈編篡,紅絮作陪,大紅地毯一直鋪設入殿,在大殿中央的正座上,女子披著雍容華貴的北域雪狐鏤金袍,邊緣用黑綢精繡而成,透明的幾乎看得見內里的曠世盛景,她慵懶的靠在虎頭軟椅上,向後仰著身子,身側的半果少年跪在她的身旁,親吻著她的身子。

座下兩側,各呈兩排,一字排開,以身份高貴論座,王侯將相,門閥士族,似乎對女子放浪形骸的舉動並不在意,觥籌交錯,把酒言歡,舞姬扭擺的水蛇腰在大殿中央放歌一舞,不論外面怎樣的狂風大作,風里夾雜著怎樣的血腥味,這里依舊太平盛世,喧囂繁鬧。

創拔玉換了身尋常的銀色袍子,大步走過廊坊,穿梭過殿前的編鼓伶人,徑直踏進殿內,打眼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最上位的女子身上,微微一怔,「邢夫人也來了……」

好生稀奇,邢夫人身為帝都第二門閥大家,金家的大家長,歷來深居簡出,唯一的愛好就是美男,懶惰出了名,半步路都不願走的女人竟也來了大蟒?

創拔玉看了眼左側第八個席位左手執著金樽,右手抱著美人兒的俊朗男子,微微皺了眉,「樓子夜這家伙也來了。」

他下意識往角落里移了兩步,避開了樓子夜的視線,今晚有要事辦,若是被樓子夜發現他來了,便難以月兌身。

後退的腳步一頓,踩上了什麼東西,他低頭看去,竟是踩上了一雙青色滾著銀絲的靴子……

「嗯?」男子趴在狼藉的長桌上,縮了縮腳,發現拽不回去,便睜開了睡眼惺忪的眼楮,剛觸及創拔玉的臉,眸子深處掠過一抹隱晦的光,面無表情的,懶懶道︰「你踩著我了。」

創拔玉猛地一震,瞬間彈跳開來,盯住男子如女子般美艷的臉,大眼楮里閃了光彩,又帶著些許愧疚,些許尷尬,「烏明兄……」

他要找的,就是這個人,妙手回春,當世神醫,烏明忉,帝都皇城貴族里,最不可能來大蟒的人,就是他,他竟然也來了。

「我們認識?」烏明忉站起身,灰色的淨面長衫,長衫的領口,袖口,下擺處均滾著銀絲,讓原本單一的長衫瞬間大氣,簡約起來,衣料上浮著薄薄的沙子,睡在馬車頂棚兩天兩夜,也難怪風塵僕僕,然而,這絲毫不影響他女子般陰柔美艷的容貌,嬌女敕的仿若能滴下水來,眼角的垂淚痔也盈盈欲滴。

創拔玉笑容微微有些局促,他和烏明忉該是文武學堂的同僚,雖鑽研的是不同領域,卻還是經常可以見到的,只是從未說過話……

因為大家都不待見烏明忉,在帝都學院,他就像是最低賤骯髒的污垢,可任人踐踏,就連自己,曾經也極度唾棄,鄙夷過他,甚至參與過毆打……這次斗獸大賽他竟有資格來,倒是稀奇,不過看這最末的席位,便知烏明忉依舊受人冷落,這怕是他自己爭取來的吧。

「我……我叫創拔……」創拔玉心虛的輕咳了聲。

「哦,創拔家的。」不等他說完,烏明忉淡淡接了話,眸色又暗淡了幾分,白女敕如嬰兒的臉浮起淡淡的嘲諷。

創拔玉尷尬的笑了笑,鼓起勇氣道︰「盛傳烏明兄醫術了得,在下有位朋友中了毒,想請烏明兄前去一看。」

烏明忉嬰兒般吹彈可破的肌膚在宮燈下散發著讓人安心的光暈,水潤的俊臉停頓了半刻鐘,似乎斟酌著什麼,半晌,帶水的雙眸盯住創拔玉,慢吞吞道︰「畜生,不要錢,醫人,三文錢。」

他答應了!創拔玉大眼楮里閃過喜悅的光,都說烏明忉寧可給奴隸看病,都不願意給帝都的上層門閥看一眼,當然,帝都的朝天子們也不屑于被他醫治,怕是寧可死也不會讓烏明忉踫一下的。

創拔玉充滿喜悅的英俊面容,下一秒便僵了僵,緩緩浮起一絲羞惱,烏明忉明顯拐著彎的罵人,什麼畜生,什麼三文。

「我出金銖……」

「值不了這個價……」烏明忉認真的搖了搖頭,正要重新坐下,創拔玉略帶惱意的臉上掠過一絲妥協的懊惱,突然托住他的雙臂,咬了咬牙,「三文就三文,我們這就走!」

兩人剛要出去,廊坊那端傳來細微的騷亂,丫鬟們尖叫聲不絕于耳。

「怎麼回事。」創拔玉皺了皺眉。

「城公子和三公主滄玉明明是穆驚鴻所殺,穆驚鴻卻逼著我們將軍前來認罪,橫豎都是一死,反了……哈哈哈……城公子和三公主滄玉明明是穆驚鴻所殺,穆驚鴻卻逼著我們將軍前來認罪,橫豎都是一死,反了……哈哈……」廊坊盡頭的守軍外圍,一男子拖著掉了半塊肉的大腿,披頭散發的從大雨中走來,邊走邊重復著嘴里的話,雙眼呆滯無神,時而狂熱,時而驚恐。

「哈哈哈哈……」男子看見廊坊里提著燈籠的丫鬟們,突然瘋跑過來,嚇的丫鬟們哄然散開,男子欲沖破守衛的阻攔,齜牙大笑,扯著嗓子向殿內,喊道︰「城公子和三公主滄玉明明是穆驚鴻所殺,穆驚鴻卻逼著我們將軍前來認罪,橫豎都是一死,反了……姑姑……姑姑啊……快反了,反了呀!」保太不知是被嚇瘋的,還是滄安的刀鋒上涂了亂認心智的毒藥,故意向他喊了一句話,讓他記下。

男子還在一遍一遍的喊,聲音穿透大雨,遙遙傳進大殿,聲音雖小,卻能被這些個生活在權力中心的權貴們以最快的速度捕捉,並以最迅猛的速度分析利害,選擇性記住,或者遺忘。

創拔玉扭頭看了眼大殿之上的邢夫人,邢夫人慵懶的側臥在金絲軟座上,半闔的眸子波光粼粼,似是享受著鐘鼓朗樂,又好似品味著兩側男寵的,听聞殿外的高呼,眉梢挑了一下,她身側的侍從轉瞬消失在原地,只是瞬間,保太的聲音再沒有傳來過,一切恢復的尋常,笑聲依舊,闊談飛揚。

在這充滿權力與**,門第與銅臭,沉溺美色,醉生夢死的大陸上,那些遙遙的吶喊,發自內心的控訴,破碎良心的切切哀聲,如過耳風,在他們的腦海里停頓瞬息毫厘,便消無蹤跡,他們只醉心于榮耀權閥,滿目燦燦金銖,妖嬈酮體,有誰看得見殿外風雨中孤身而立的少女,她冷毅的雙眸閃動著怎樣透明破碎的光,有誰听得到,她通過他人之口,傳遞著心中的滔天冤屈,悲憤滿腔,執拗的掙扎著最後一次告訴世人,那些埋藏的,再也不會被人想起,翻出的過往。

她的經歷,有誰念在心底?

她存在過,又有誰銘記于心?

沒有人,歷史的齒輪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毫不留情的碾碎了萬物生靈掙扎的痕跡,生于權力漩渦的中心,她便注定成為權力的犧牲品。

成王敗寇,歷史終究是強者的歷史,終有一日,她會站在西川大陸的最高點,俯視雲雲眾生,受萬物供奉,成為主宰這片大陸的唯一的王,永不可磨滅。

狂風攜著風雨卷進殿內,創拔玉瞥了眼殿內煌煌繁盛,莫名的覺得冷,轉了步伐就要往外走。

「救的是創拔家的人麼?」烏明忉的聲音猶如他稚女敕如嬰的面龐,細潤而纏綿,沒有起伏的情緒,也無感情。

「是。」創拔玉點了點頭。

「若我救活了,你們創拔家欠我一個人情。」烏明忉依舊認真道。

若是隔著往日,也許創拔玉的心里會因欠了烏明忉的人情,浮起隱秘的羞恥,但是今日,他卻重新審視了烏明忉,這個男人在說話的時候,將自身的地位和創拔家的地位擺在了同一個高度,不卑不亢。

他憑什麼?

創拔玉英氣的眉心掠過好笑的明朗,面上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人難堪的事,些許尷尬,些許輕視。

烏明忉見此,眸里掠過洞悉的淡光,似是習慣了這種眼神,這種表情,他無所謂的扯了一抹笑,眸里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哀傷,淡淡一笑,垂淚痣盈盈欲滴,「走吧。」

創拔玉微微一怔,為自己的失神尷尬的模了模高挺的鼻梁,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大步走進了夜幕里。

他原以為烏明忉不會救門閥世家的人……

兩人的身影漸漸隱入了夜雨中,雨淅瀝瀝的順天而下,下進了心里,創拔玉心里局促而又尷尬,夾雜著淡淡的困惑,烏明忉的內容沉靜如冰,浮起絲絲涼意,兩人並肩而行,漸行漸遠。

滄安從璀璨的燈火中縱身躍入黑夜,唇角噙著冰冷的笑意,創拔玉回來了……必須加快速度,在創拔淳清醒來之前,將他的勢力連根拔起。

打著探路的幌子,滄安疾行如風,原路折回,從甬道上一躍而下,帶著段譽的鐵桿兄弟,一路奔向第三道宮門,這一次暢通無阻,大蟒的援兵沒有來,也無人阻攔,整座大蟒王宮,好似空蕩無人的冷宮,十幾人的軍隊長驅直入,滄安在靠近第三道宮門,門檻兒的時候,突然放慢了速度,低聲道︰「段將軍就在前面。」

「我們要怎麼做?」士兵們湊近滄安,緊貼著甬道壁,低聲道。

「假裝巡邏兵,靠近武德殿,夜黑雨大,他們察覺不出來。」滄安瞟了眼武德殿的琉璃瓦上,反射的刺眼寒芒,微微眯了眼,沉聲道︰「找到將軍就發暗號,宮外的弟兄們便會為我們殺出退路,你們打前,我殿後。」

「兄弟們,進了這道門就能救出段將軍了,段將軍對我們不薄,有他就有我們,沒他,我們也活不了,都把脖子系褲腰上,拼了!」大塊頭的士兵突然壓低聲音宣言般闡述了一句,吩咐道︰「佯裝巡邏兵,沉住氣,跟我走!」

「是!」

士兵們跟著當頭的魁梧士兵,佯裝鎮定的往第三道門檻兒走去,滄安緩緩後退,突然縱身一躍,翻過了甬道的另一端,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眨眼的功夫,慘叫聲撕心傳來,士兵們慌亂的雜言登時響起,殺聲震天,第三道宮門被「轟隆」一聲關上,無數道箭矢從武德殿的琉璃瓦上射了下來,這里布滿了弓箭手,滄安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瘦小的身影隱沒在高大的銅牆鐵壁之下,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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