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獸妃 第六十章︰黃雀在後

作者 ︰ 盛寵萬千

滄安穿梭在風雨中,巧妙的避開巡邏兵,向著宮外奔去,如今創拔淳清昏迷,段譽已死,趙後和蒙氏斗的激烈,穆驚鴻孤立無援,大蟒的軍隊暫時陷入了短暫的混亂局面,縱然,創拔淳清心月復將領自持律己,冷靜處之,但若是士兵們的心動搖了,任誰都擋不住大蟒動蕩的飄搖。

她要的,不是動搖大蟒,她要的,僅僅是扳倒創拔淳清,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得,死不能。

滄安如一匹矯健的花豹,敏捷的攀上高聳的宮牆,縱身跳下,正好跨坐在早已準備好的馬匹之上,抽刀砍斷拴馬的韁繩,凌空一鞭,鐵蹄生風,凌厲疾馳。

城南軍營一里外,還蹲踞著段譽一支多達百人的增援軍……她要用這支軍隊的鐵蹄,踏碎創拔淳清的宏圖痴妄,用他們的長矛,刺穿妖魔的心髒!

在大蟒王宮第三道宮門處,寥寥數十人的隊伍眨眼間,化為了刀下厲鬼,士兵們還沒看清埋伏者的樣子,便嗚呼哀哉了。

「司馬監軍,全部俘獲!」身穿玄鐵戰盔,肩頭刻著灰色蒼鷹的男子,抱拳低喝道。

司馬哈圖佇立在雨中,並未穿戰鎧,只單單披著防雨長篷,內里的棕色長袍紋著蒼狼,看著東暖閣的方向冷哼一聲,王爺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面上看似沒有實權的駐邊親王,上面盯你盯得緊,稍有風吹草動,借著風勢除掉你,還不是手到擒來,上面等這一天等的夠久了。

在這波動亂中,大蟒勢必將軍隊重新調動,不管你做了怎樣的籌謀,能保證上到蟒王趙後,下到小將兵蟹,每一顆棋子的走向,全在你的掌控?

量你隱藏的何其之深,是時候露出尾巴讓我們見識見識了。

司馬哈圖冷笑一聲,鷹眼如炬,冷冷道︰「傳令下去,凡帝國駐兵,一律不動,遇大蟒治安軍,全部放行!」

「是!」

閃電劈下,照亮了世間的一切,瞬間慘白如晝。

三王子滄凌圍著知君苑轉了一圈,找遍了都沒有找到蕭淵,氣憤的暴跳如雷,暗自賭咒,若被他抓住了那小子,定要剝他一層皮,丟進斗獸場去喂獸,撕碎了他。

越想越氣,這家伙是他花大價錢從姬館買來的,連踫都沒有踫過就給跑了,氣死他了,滄凌淺綠袍子的下擺被水打濕,甩出冰晶的水珠子來,大步往回走去,身後的隨從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全身淋的如落湯雞。

「三王子,你看,快看,蕭公子在那里!」隨從驚喜的低呼一聲,指著前方說道。

滄凌猛地抬頭,見淅瀝瀝的大雨中,少年從甬道的折角處緩步走出,身上的戎裝不知何時已經褪掉,只剩下單薄如沙的單衣,單衣上仍舊沾染著紅色如雲朵狀的印記。

長發垂落在青石地板上,發梢處微微卷起,宮燈清冷,在他俊美的面部透著亂人心神的,迷醉的光。

滄凌被少年如此迷離夢幻的一幕攝去了心神,呆呆的看著他,之前的怒氣登時煙消雲散。

少年斂眉微微一笑,側臉上的血跡被雨水染出透明的紅潤,他的眸子出奇的亮,薄唇紫的妖嬈。

被風吹落的花瓣,隨著流水沖到了少年的靴子一側,讓人一眼望去,甚覺得他非凡物,非凡人,好似長夜幻化的妖兒,神秘,而又充滿攝人心魄的魅力。

蒙氏的宮殿位于大蟒王宮的後方,位置較偏,卻極為清淨,知君苑卻又是一個及偏的院落,無守衛,無巡邏兵,所以,此刻,這里除了風雨聲,沉寂的分外駭人。

滄凌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眉間染了一絲**,喉結上下滾動,張嘴了半晌,穢笑一聲,聲音沙啞,「寶貝兒,你……去哪兒了?」

「……東暖閣。」

滄凌猛地一震,東暖閣不是創拔淳清的私人禁地麼,他去那里做什麼,怎麼進去的?

「有機會逃出去,還回來做什麼?」滄凌按捺住心底癢癢的心緒,聲音微微顫抖,他的身體已經沸騰了,恨不能立刻將這人兒抱進懷里,狠狠的親上兩口,對于蕭淵的說辭並無有太多的推敲,欲火焚身,大雨都澆不滅,笑容浪浪,向蕭淵走去。

「很遺憾,她忘了給自己留退路。」少年無奈的斂眉,緩慢的,拖著長調。

她?哪個她?滄凌微微一怔,突然停下步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容里浮起一絲冰寒的陰氣,原本消散的怒意頃刻間涌現。

這個賤東西,他找了他一晚上,他竟跑去私會女人,無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燒,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滄凌臉色一陰,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揪起少年的領口,怒聲道︰「狗東西,吃我的,喝我的,不讓我踫也就罷了,還敢背著我偷腥?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

說罷猛地一甩,將少年甩出了幾丈遠,激起的水花飛濺。

「別以為你長的有點姿色本王子就不敢把你怎麼樣,本王子見過的美人兒比你吃的飯還多,下賤的奴隸。」滄凌倜儻的臉上浮起輕薄的怒氣,他氣不過,難得這般真心實意的對待一個人,那個人卻將他的好意踐踏丟棄,他從來不願動感情,唯獨見到這個少年,心跳緊張的情緒格外明顯,但是他卻屢次背叛自己,豈有此理。

「既然喜歡偷,我就給足你機會!」滄凌浮起一絲冷冷的陰笑,眼里掠過yin蕩,「喂他吃春心丸,將他給我關進吃了藥的野獸籠子里,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被野獸撕碎了,也只是一張令人作嘔的臭皮囊。」滄凌冷笑一聲,人獸交配,他還沒有見過,yin浪的盯了少年一眼,拂袖而去。

吃不到,那就徹底毀掉!

蠢貨,蕭淵緩緩抬頭,看了眼滄凌的背影,眼里浮起一絲厭惡,大蟒王宮里,養的都是令人作嘔的蠢貨,似乎早料到如此,他緩緩站起身,竟主動跟在隨從後面像刑司走去,她定會前去天牢。

我在天牢等你。

雨意減弱,風勢緩了下來,雷聲不再密集,閃電的光色也好似淡了下來,樹葉從被風催動的猛烈嘯聲,漸輕成嘩嘩的清脆響動,穆驚鴻站在大蟒的外城樓前,仰頭看著被斬首示眾的段譽頭顱,久久出神。

瞭望塔上散發的慘淡燈光照亮了段譽死不瞑目的雙眼,猙獰的憤恨……穆驚鴻腿一軟,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慌亂,突然揚手抓住了掉著段譽頭顱的繩子,譽哥哥……

到了明日,全城的百姓都會看到這樣狼狽不堪的他。

穆驚鴻臉色蒼白若紙,仿佛此時才從夢境中醒來一般,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是幻覺,她搖晃著繩子,焦急的顫聲道︰「放他下來,放我譽哥哥下來,阿譽……阿譽,你還活著是嗎?快回答我呀……」

「王妃……段將軍已經死了。」站在穆驚鴻身後的士兵上前低聲提醒道。

「你胡說,譽哥哥不會死的,他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

「是您親手斬殺了段將軍,安定了叛亂,王上還獎賞您了呢。」小士兵臉上露出欽佩之情。

穆驚鴻渾身一震,驚慌焦急的眼神晃動了一下,便僵在了原地,漸漸冷了下去,是啊,是她親手殺了他,他想要離開大蟒,想帶走屬于他的軍隊,不再效忠淳清,不再效忠于她了。

他兵變了,是的,阿譽死了,穆驚鴻震驚的小臉上浮起一絲殺意,咬牙,他該死,是他不顧大局,掀兵而起,這樣以來,勢必會對淳清和她有所連累,只有殺了他,才能和他劃清界限。

心緒漸漸冷靜下來,穆驚鴻壓制住心潮,重新抬眸環視四周,城外漆黑一片,她的身後是創拔淳清派給她的兩名貼身護衛,平日里處于暗處不現身,然而,現在形勢危急,他們便從幕後,來到了人前。

她是來伏擊段譽剩余勢力的,穆驚鴻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冽的寒風割掃著她的面部,當年身為舞姬的時候,曾跟隨商隊穿越過卡塔爾沙漠,三天三夜的長路,現在的冷意算什麼。

穆驚鴻安撫了動蕩的情緒,低低的說了句,「王爺醒了嗎?」

護衛抱拳,「玉監軍已經找了人前去,听聞明日便可蘇醒。」

穆驚鴻心頭的石頭突然落地,心口一松,呼吸也順暢了起來,淳清只是昏迷了兩日,大蟒便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終于醒了麼?

想到這里,穆驚鴻眸子動了動,剛剛一直被段譽的事擾了心緒,倒忘了另外一個人。

瘋奴。

既然天牢里瘋奴被掉包,那麼是蒙氏干的,還是瘋奴越獄……

之間只是為了將蒙氏踢來的球原封不動的踢回去,將計就計,將假瘋奴的死牽連到蒙氏身上,沒有細細琢磨,現在想來,事情蹊蹺的很,第一︰小桃和保太的奸情,她一早知道,依小桃的性子,不會笨到說謊話引她前去,看一場男女嬉戲,白白喪命。

第二︰蒙氏既然想將瘋奴的死嫁禍給她,就應該殺了真正的瘋奴,何必找一個假的讓她尋了破綻?只有一個解釋,替換瘋奴的時候,瘋奴是活的,換進去的奴隸要麼原本就是死的,要麼就被人刻意殺死,凶手還料到她會前往天牢……

能猜到她會在王府後院設埋伏的,且算到她守不到人後,會前往天牢的,只有瘋奴了,整件事,只有瘋奴通曉細末……

第三︰蒙氏是怎麼知道她和段譽有私情,瘋奴是怎麼博得蒙氏信賴的?蒙氏做事向來謹慎,不可能打沒把握的仗……除非她拿陳家大院說事……

第四︰蒙氏為什麼要刻意提及城兒和滄玉的舊事,城兒和滄玉對蒙氏並無用處,除了刺激蟒王外,還想干什麼?她不可能好心的為他們翻案,只能說有人暗中提了這事,刻意提醒蒙氏,讓她借著這些由頭,興風作浪,目的在于將這些事傳出去。

疑點多多,這場風波,並不是蒙氏一人挑起,是有人利用蒙氏想爭位的心理,暗中激化局勢……

誰有這樣做的理由?

瘋奴。

因為,她在替滄安報仇。

穆驚鴻電光火石的想通了全局,臉色浮起嘲諷的冷笑,他們料到段譽會進宮,而她會念及情義進宮助他,蒙氏便可趁機咬她一口,千算萬算,沒算到她竟會親手殺了段譽,明哲保身吧?

穆驚鴻冷笑了聲,媚眼毒針,睿智如淳清,瘋奴所做的一切,他不可能不知,等淳清醒了,定然饒不了她。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將瘋奴的意圖暴露的更徹底。

穆驚鴻斂了斗篷,緩緩道︰「派人將前些日子買的沙陀奴隸從城東,繞城一圈,趕到祈雲山下的天牢關押。」

瘋奴逃了,城門守備森嚴,她便出不去,定還留在城中,只要讓她見到她的族人,好戲就開始了。

穆驚鴻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一聲,等瘋奴為救同伴,自投羅網的時候,就讓淳清除掉她吧。

時間交錯的不是太遠,不同的空間里,創拔玉將烏明忉帶進了東暖閣,閣樓內清苦的茶香繚繞鼻尖,屋內陳設簡約而奢華,屋內的正中間放著九龍吐珠朝天鼎,冒著細細的白煙,雕花鳳麟長案的左側是一具鏤金書櫃,書櫃的斜後方是一張臥龍榻。

榻上的男子修眉入鬢,高鼻薄唇,唇弧溫柔,面部俊朗的輪廓謙遜而不張揚,給人淡淡的舒適之感,就算是在昏迷當中,也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好似一切盡在掌握。

烏明忉看了眼榻上的男子,目光閃了閃,創拔玉還沒有開口說話,他便徑直入了內,隨意的捏起創拔淳清的手腕,五指探了探,緩緩皺起了眉。

床榻一側的櫃子上的籠里,小白雕一見創拔玉,就嘯聲不斷,豆大的眼楮骨碌碌的轉著,烏明忉的眉頭越皺越緊,不知為何,他的目光緊緊的盯在創拔淳清的臉上,眸低蘊著不知名的興奮的光,略帶冷意。

「怎麼樣?」創拔玉探頭輕問。

烏明忉眼里的情緒瞬間斂起,水女敕的臉上浮起一絲困惑,扭頭看向創拔玉,「他的毒並未蔓延,一直存留在月復腔,且沒有擴散。」

創拔玉微微一怔,「何意?」

烏明忉嘲諷的勾了唇角,目光落在創拔淳清姣好的面容上,「毒性太猛,他只是短暫的昏迷,要不了性命。」

烏明忉如嬰兒般細女敕的俊臉上,浮起略略深意,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刀槍劍戟的激戰,不是國破人亡的流離,亦不是豺狼虎豹的血口。

而是擁有深厚的內力又能將毒逼入死角,並懂得看準機會退出歷史舞台的精明對手,他的可怕程度,遠遠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烏明忉的目光明滅不定的落在創拔淳清的臉上,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就是這個男人……烏明忉的眸里閃動著透明的暗淡水光。

「短暫?」創拔玉低呼,「不可能,薛風也說大哥毒素攻心,回力回天了……」

烏明忉細眉染著冷意,「攻心的只是一小部分導致昏迷的毒,致命的毒還未蔓延,他死不了。」

創拔玉面上浮起一絲凝重,看向創拔淳清,大哥的功力已經高深到這個地步了麼。

他從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氣,在桌邊坐下,莫名的覺得煩躁,拿起杯盞一飲而盡,皺了眉,目光掠了眼榻上靜雅的男子,略略心驚,他從不知,一個人中了劇毒,還能用內力將毒素剝離開來……

大哥隱藏的,很深,很深,深不見底,就連他都覺得心下生寒。

很多疑惑涌上心頭,他避開了一些鋒銳的問題,驚疑的看著創拔淳清,久久不語。

「明日能醒麼?」創拔玉下意識低問道。

烏明忉揭開了灰色長衫,長衫上布滿了耀眼的銀針,眉目淡淡,低聲道︰「每三日便是一個毒發的周期,明日便是第三日,第四日方能醒來。」

第四日……斗獸大賽麼。

創拔玉思慮的側臉被燭光籠罩出淡淡的輝光,大哥……的昏迷,是偶然麼?

長夜變淡,天際的階梯雲藍白相間,漫天滾滾,薄暮初至,萬物恢復了本真的清晰,空氣里透著泥土的芳香。

丫鬟太監們拖著銀盤穿梭于王宮之中,或笑的,或謹慎的,或麻木的,如往常一樣,大蟒王宮的血腥已被大雨沖洗的一干二淨,三道宮門前的青石地板上,被光線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淡粉色,黎明的曙光驅逐了暗夜,粉飾了王宮之下重重罪惡,妖魔的躁動與不安,在白晝到來前,寂寂安分了下去,百姓如往常一切,早起勞作,談笑田間。

而乾坤殿上的歡歌艷舞,窮奢極侈,隨著朝陽的攀升,朝死,暮生。

滄安在朱雀街邊的商鋪里,用頭上的釵子換了身干淨利落的精短男裝,發髻挽起,方翻身上馬向城南奔去。

段譽出事,宮內又有兵亂,那些人怕是也料到城南的軍營里,段譽至少會有一部分的增援兵,也許,他們已經趕在她的前面控制了軍隊。

這里的他們,要麼是創拔淳清的勢力,要麼是帝都的軍隊。

所以她現在不能急于前往城南,明日便是斗獸大賽,她只需在今明的過度中,想辦法混入段譽的增援軍中,拿段譽之死煽動軍心,不需要大規模的起事,只需利用這些士兵,對創拔淳清的勢力進行神不知鬼不覺的清洗,先從下面掏空他,架空他的兵權,讓他有權無兵。

這些個增援軍沒了將軍,如無頭的蒼蠅,人心惶惶,正是她煽動的好機會,何況明日便是斗獸大賽,帝都權貴雲集,就連邢夫人也來了,邢夫人可謂是帝都的風雲人物,年不過三十,卻是帝都第二大門閥的大家長,傳聞,這個女人並不是金家的直系血脈,也不是貴族出身,竟能在萬惡的權力斗爭中榮登第二大門閥的頭號寶座,把持著帝都稅務院和戶務司,可謂是帝都最具有財權的人物,極其不簡單。

她若來了,創拔淳清豈敢輕舉妄動?他在大蟒對外是無實權的,只負責處理大蟒與帝國之間的政務事宜。

駐守大蟒的帝**軍權也是直隸于帝都管轄,大蟒的治安軍他更是沒有資格插手,如若稍有染指軍隊的苗頭,落了把柄在這些政敵的手中,傳到赤帝耳中,哪還有他的活路,創拔家把持朝堂政務,一家獨大,多少人覬覦創拔家的地位,費盡心機的想要拉它下位,就算邢夫人不盯著,司馬家也會盯死創拔淳清,司馬家把持的兵戈院歷來和創拔家不和,創拔淳清稍有風吹草動,司馬家便會大做文章,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搖動整個創拔家族。

也就是說,她的一切行動,隱隱在帝**隊的庇佑下完成,他們互斗,便給了她鑽空子的機會。

滄安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黯了下目光,催馬疾行。

入城的百姓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將朱雀大街堵的水泄不通,街邊的攤位上,琳瑯滿目的精美飾品,讓人應接不暇,商鋪店面更是火爆暢銷的讓人羨煞。

往年,臨近斗獸大賽,都會有駐兵把守城中街道維護治安,今年倒是個例外,放任自流,是害怕軍隊引起百姓恐慌?還是有其他打算呢?

滄安看了眼熱鬧的街道,心中訝異,太久沒有上過市集了,三年的西蠻生活,眼中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沙丘,貧寒樸實的沙陀奴隸們。

「讓開,都讓開!」長街盡頭,突然傳來怒吼聲,驚醒了失神的她。

擁擠的百姓們突然發生輕微的躁動,「哄」的一聲退讓到街道兩側,滄安眯了眯眼,猛地拉緊了韁繩,赫然停了下來。

只見正前方,兩排軍隊護守著中間的囚車,正往她的方向走來,放眼看去,囚車的數量隱隱望不到頭,密密麻麻的人頭,囚籠里的奴隸們驚恐的睜大眼楮,面黃肌瘦的身體瑟瑟發抖,緊緊的卷縮在一起,赤身**,身上也布滿了扭曲的傷口。

滄安眉目不動,催馬側立與街道一邊,混入百姓的行列,街道兩側三三兩兩的停駐著騎馬而行的貴族或商胡子,所以,她的身影並不突出,也不起眼。

囚車隊伍浩浩蕩蕩的駛過長街,滄安眉目淡淡,平淡的瞅著籠子里蜷縮的奴隸們,沙陀覆滅了,這些奴隸該是從齊羅,或者源延狩來,供貴族們享樂,丟進獸池喂獸的樂子……

淡淡的目光猶如她此刻淡淡的心緒,並無太多起伏,宮里看似尋常,也只有她知道,趙後和蒙氏現在將對方掐的有多緊,而穆驚鴻,為了創拔淳清和段譽的事,焦頭爛額,有誰顧得上她?所以她更不能露出太多的情緒引起懷疑,惹人眼光。

滄安清冷淡漠的目光掠掠的掃過囚籠,卻在囚車隊伍的中間一籠,停滯了目光,瞳孔收縮。

那個籠子里,奴隸們抓著囚車的欄板,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驚恐的大睜,看著繁華熱鬧的街道,好似看著吃人的魔鬼,她們自出生便生活在貧瘠的大漠,見慣了豺狼蒼鷹,帳篷沙堆,何曾見過如此富饒規整的城池建築,如此華麗繁多的城民,囚車隊伍後面幾節的奴隸們,樣貌有同樣的特征,高鼻深目,金色的瞳仁,紅唇如櫻,只是皮膚,卻是銅黃色的。

滄安猛地抓緊了韁繩,淡淡的目光突然熾熱起來,滾燙的妁熱,緊緊的盯著最後一籠奴隸,神情震驚。

最後一籠的奴隸們,背靠背的團聚在一起,沒有其他奴隸的驚恐,也無慌張,他們似乎經歷過人生的大喜大悲,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面色沉靜,眼神透著沙漠兒女獨有的倔強與不屈。

為首的男子坐在正前方,將族人護在身後,健碩的胸膛上刀疤縱橫,而在他的身側,是一名縴細清瘦的女人,全身髒亂,布滿污泥與血痕,但是她的目光同樣的堅韌冷靜。

滄安的目光熾熱的一一掃過她們的臉,在最後一個奴隸的臉上定格,突然眼神一軟,鼻子微微的酸了起來,尼椰……

最後一個女人佝僂著身體微微卷縮,白發凌亂的篷著,虛弱的閉著眼楮,薄唇炸裂,布滿皺紋的臉蒼白而又枯瘦,卻透著同樣的堅韌氣息。

她們都還活著,她們都還活著,西哈澤……西蕊……尼椰……

滄安唇角綻放了一抹釋懷的笑意,目光跟隨著囚車的軌道緩緩移動,很快的,沉下了目光,他們應該會被送往天牢,投入獸籠里,一籠一豺狼,讓他們先與單只豺狼廝殺,活下來的奴隸,才有資格送往斗獸大賽,充當獸玩,進行更血腥殘暴的惡斗。

滄安下意識抓緊韁繩,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多數的奴隸,還沒有送往斗獸大賽,便慘死在了天牢里。

人群細微的騷動,百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今年用的奴隸好多呀……」

「是啊,听說今年的規格變高了,連貴族們也會參加呢,這些個奴隸準是充當野獸的食料,喂飽了,才不會傷及貴族嘛……」

「真是可憐……」

「幾個奴隸而已,瞧你這表情……哈哈……」

滄安余光掃了眼說話的兩個城民,凝了凝神,這些奴隸面黃肌瘦,長時間沒有吃東西,又日夜兼程的跋涉在路上,不說跟豺狼斗,就連站起來都是個問題,入了天牢,便是死路一條。

但是……

她若前往營救,便會錯過潛入城南軍營的最佳時機,等穆驚鴻反應過來,或者等創拔淳清醒來,這些日子辛辛苦苦謀算的一切,便化為了烏有,那些所受的屈辱,都將重頭再來。

滄安注視著車隊漸行漸遠,馬車咕嚕嚕的碾壓過青石板,碾過了滄安的心,她沉了目,垂眸,抓緊了韁繩,往城南軍營揮鞭而去,與囚車隊伍背道而馳。

對,她們只是奴隸,生來便是遭人屠殺踐踏的,她的仇還沒有報,不能為了幾個奴隸,毀掉一切。

驕陽妁熱,風聲刺耳,滄安夾緊烈馬的鞍子,猛地一踢馬肚,騰空抽鞭,向著城南軍營狂奔而去。

不能救。

「阿姐救我。」

「安兒回來了嗎?」

「六妹又犯病了。」

「她是我們的沙陀公主……」

「西沙陀!」

無數的聲音伴隨著耳邊呼嘯的風,在她的心中響起,城兒的呼喚,西梅塔的央求,西倫的低喃,還有沙陀子民樸實熱忱的呼喚,在她心里炸開了來,眼前如白駒過隙,閃過那張張笑臉,擔憂的,痛苦的,失望的,聲音交錯雜亂,重影交疊,最後定格在血污的地窖里,蕭淵憤怒的俊臉上,他赫然怒吼,西沙陀!聲音洪亮,回音動蕩。

滄安如夢驚醒,猛地拉緊了韁繩,烈馬嘶鳴,人立而起,揚起的鐵蹄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度,僵硬的挺了挺背脊,蕭淵的低吼喚醒了沙陀沉睡的記憶。

在沙陀戰場上,她們用身體維護著她的尊嚴,護著她的周全,然而她卻背棄過她們,還記得那盛滿巨大喜悅,巨大失望的眼神,托與她的責任與信任,便是那樣被她殘忍的嗤之以鼻,冰冷的踐踏在腳下,毫不留情,在她們面前,她與深宮的那些儈子手,又有何區別。

這一次……

滄安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次……她怎忍心將那些閃爍著微弱希冀的善良,再一次狠心拂去。

大蟒拋棄了她,沙陀溫暖在再一次孕育了她,她就是西沙陀,西沙陀就是她,這愛就是給她的,從來沒有滄安這個人!

她突然調轉馬頭,催馬追去,喧鬧繁華的大街上,騎行人絡繹不絕,然而唯有一人,穿梭如風,緊繃的小臉倔強的蘊著堅韌,美目沉沉。

仇可以再報,局可以再謀,然而,她們,卻是一去不返,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那是她的親人,她在這世間,唯一的,僅剩的溫暖。

滄安沉著目,在祈雲山底,翻身下馬,她注定跟大蟒的天牢有緣,滄安慘淡的笑了聲,縱身潛入茂密叢林中,沿著蜿蜒的山路像囚車隊伍追去。

在祈雲山頂的登峰涼亭里,穆驚鴻隨風而站,細目蛇蠍,將她的身影收入眼底,果然是她。

「王妃,要不要派人抓住她?」來福躬身站在穆驚鴻身後,垂目低聲,聲音里透著難得的欽佩,之前不明白王爺為何會娶穆驚鴻,這女子嬌柔做作,舞女出身,放蕩低賤,然而經過昨晚的事,他終于知道了王爺的心思,穆驚鴻看似柔軟,好受人欺,卻有統籌局勢的頭腦,懂得取舍,大局為重。

上次瘋奴打了她,趙後欲追究,也是穆驚鴻暗中給趙後使了眼色,這般屈辱都忍了下來,為了什麼?為了不給王爺生是非,放眼大局。

蒙氏挑撥,惹得段譽亂了陣腳,差點引發暴亂,這般驚險混亂的局勢,王妃竟憑一人之力壓了下來,先殺段譽,後借司馬哈圖的心思,伏擊殘僚,名正言順的利用治安軍維護治安為由,平息了紛亂,後又借用沙陀奴隸引出瘋奴,既證明了瘋奴不瘋,又牽制了瘋奴的下一步行動,抽的時間,按壓下城南軍營躁動的軍心。

王妃果然很讓王爺省心。

穆驚鴻盯著蒼翠青山中漸隱漸現的那抹身影,浮起一抹陰柔的笑,「放她進去,天牢守衛森嚴,她不會將奴隸們堂而皇之的帶出去,必會想其他方法,不管她做什麼,第一時間通知我,等王爺醒來,由王爺定奪。」

「是。」來福躬身回話,頓了頓,低聲道︰「玉公子請了人來,說王爺明日就會醒來,王妃今日可去探探。」

穆驚鴻微微一怔,詫異的看向來福,淳清的私人禁地,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

似是看出了穆驚鴻的猶疑,來福淡淡一笑,「王爺明日才會醒來。」

穆驚鴻微蹙的眉心緩緩舒展,感激的柔柔一笑,「勞您費心了。」

來福躬身笑道︰「老奴原覺得王爺是人中之龍,除了……」頓了頓,他低頭繼續道︰「除了死去的慶安公主,無人可與之相媲,一直猜不透王爺為何會娶您,今日,老奴明白了。」

穆驚鴻細目里掠過微冷的光,笑道︰「管家今日的話,倒是多了,是因為王爺要醒了嗎?」

「王爺醒來,沒有人比王妃更開心。」來福淡淡一笑,躬身拱手,「城南軍營的事,老奴這就去辦了,青石會在紫竹林外等您。」

說罷行了禮,躬身退下,穆驚鴻清麗的面容上浮起冷意,除了死去的慶安公主……

這個女人,還被人記著,她的目光掃向巍峨深山,瘋奴怕是已經入了天牢地界,如若沒有段譽的亂子,她或許早已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除了,哪還會等到淳清醒來,再生枝節,沒想到蒙氏和段譽掀起的風波,倒讓她無暇顧及她,此時再除掉她,來福那里也說不過去。

那就讓她鬧吧,由淳清親手除掉她,如若籌碼還不夠,那便再加她一加,堵上重注。

她冷冷的瞟了眼蒼翠深林,轉身往山的另一端緩步行去,兩名護衛貼身保護。

清晨的露水濕重,驕陽照不見深山,長長的奴隸隊伍如蜿蜒的長蛇,緩慢的行在山間小路上,滄安隨行在叢林間,為何他們不走左禁門,而要選如此偏僻的山路押解?

思慮間,最前方的士兵遙遙喊話,「到了,全部下車!」

霎時間動亂起來,奴隸們被長鞭趕出了囚籠,細長的隊伍,瞬間壯大成一條漆黑的長龍,緩緩向前行進。

滄安眯了眯眼,這押解的士兵不過二十余人,兩名當前的騎兵,十余人的步兵,籠子里的所有奴隸加在一起超過了百人,反擊之力綽綽有余,這里又是深山,也易于逃月兌。

但是奴隸們的臉上盛滿巨大的恐懼,驚慌的四下環顧,互相依靠著瑟瑟發抖的向前踉蹌行進,她們的臉上沒有怒意,沒有思考,只有恐懼。

世世代代被奴役慣了的西蠻子民逆來順受的接收了命運強加給她們的恥辱,屠戮,踐踏,她們沒有斗志,有的只是乞討生存的本能。

西哈澤從籠子里一躍而下,和西蕊一起攙扶著年邁的尼椰,沙陀一族的奴隸們緊緊的靠了過來,神情嚴肅,互相對望了一眼,沉默的跟隨著長鞭往山腰走去。

機會來了,滄安撕裂了衣物,用泥土涂抹全身,揉亂了頭發,趁著士兵不注意,縱身躍了出去,制造出大的動靜,往山下跑去。

听聞響聲,走在後面的士兵疑惑的往回看,這一看,神情一震,低喝道︰「有奴隸跑了!」

說罷長鞭回來,狠狠抽在滄安的背部,滄安佯裝虛弱的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被士兵提小雞般提了回去,狠狠揍了一頓,丟在了奴隸堆中。

原以為他們會走左禁門,她可按照經驗躲開巡邏兵,潛入天牢,沒想到竟是走的這條道,這山路專門運輸斗獸大賽需要的野獸,關進半山腰上的重刑牢,重刑牢里全是死刑犯,沙匪,和別國細作,因了關押的人物比較凶狠,便修建在懸崖峭壁上,它的正門便是左禁門,通向天牢的普通牢房。

奴隸們听聞聲音,突然驚慌的騷動起來,更緊在靠在一起,戰戰兢兢扭頭向她看來,由于她披頭散發的遮住了面容,奴隸們只當她是普通的同伴,看了一眼,見她被痛打,同情的愁苦著臉,更加本分的趕路。

西哈澤和西蕊扶著尼椰,也回頭淡淡的看了一眼,似乎沒有認出來,麻木的繼續爬山。

這些奴隸呈部落性聚集或分散,齊羅的奴隸湊在一起,源延的奴隸湊在一起,沙陀的歸著沙陀,滄安佯裝跛著腳混進了沙陀奴隸中,沙陀奴隸一陣慌亂,急忙向西哈澤靠攏去,孤立了她。

西哈澤淡淡瞅了她一眼,眼神突然劇烈的晃動了一下,震了震,心里涌出巨大的喜悅,扶著尼椰的雙手猛烈的顫抖著,緊緊盯著她。

滄安沖他笑了笑,示意他繼續趕路不要暴露了,西哈澤莫名的紅了眼圈,按捺下心里的激動,疲累的身體突然涌出源源不斷的力量,將尼椰背了起來,快步走了起來。

「大哥,怎麼了?」西蕊擔心的上前問道,西哈澤咬牙不做聲,但是整個人都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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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今日一更,二更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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