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獸妃 第六十一章︰選奴隸

作者 ︰ 盛寵萬千

懸崖峭壁上的重刑房不同于普通的牢房,這里的犯人全部鎖著大黑的鐐銬,拖著笨重的大鐵鏈,沉悶而又暴虐,士兵們壓著奴隸們走過漆黑昂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全部都是木制圍欄,圍欄後的重刑犯們神情躍躍欲試,雙眼迸發著吃人的光亮,好似在黑暗中呆久了,饑餓使他們癲狂,興奮的盯著面黃肌瘦,擔驚受怕的奴隸們。

滄安混在沙陀奴隸中,被關進了不大的小牢房,牢房里糞便滿地,尿液橫流,混雜著斷臂殘肢,一看便知不是人體的穢物,應是野獸留下的。

斷斷續續的哭聲從走廊里傳來,四周籠罩著恐怖的未知死亡的氣息,這里的獄卒個個身寬體胖,黝黑殘暴,銅鈴一樣的牛眼貪婪的盯著她們的身體。

哭泣聲摻雜著yin笑,不一會兒喘息聲粗重的從走廊里傳來,斷斷續續的申吟充斥著骯髒黑暗的重刑房,有的犯人開始暴躁的走來走動,他們都是成年健壯的男人,被困在險峰絕壁之上,很久很久都沒踫過女人了。

三年一度的斗獸大賽,讓身體處于極度饑餓狀態的男人們,開始躁動不安。

哭泣聲越來越集中,唯有沙陀部落的牢房里,沉默安穩,滄安從沒有管轄過重刑房,對這里的地理位置,冥道暗倉並不熟悉,她側目看了眼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漆黑走廊,在重刑房里,想逃,就沒那麼容易了。

正想著,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踩在松軟的枯草上的聲音,滄安心微微一驚,竟沒了勇氣扭過頭去。

她背叛過她們。

西哈澤將尼椰安妥的放在枯草上,待外面的巡邏兵走過,方緩步走到滄安身後,虎目泛紅,大手微微顫抖,干枯的唇顫顫的張開,說不出話來。

見西哈澤這樣的神情,西蕊下意識的站在他的身側陪伴著他,也盯著扶著圍欄的少女背影,似乎看出了什麼,臉色也白了下去,悲苦的柔和了眼楮。

不斷有奴隸站起身,走到西哈澤的身後,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原本倔強堅毅的臉上,晃過幾多震驚,多日來的堅強鐵面,都破碎了一絲軟弱的縫隙,輕輕抽泣了起來。

他們是最堅強的部落,是西蠻所有奴隸的宗族,是崇尚力量與勇氣的沙陀一族,鞭笞嚇唬不了他們,死亡威脅不了他們,他們行了一路,穿越卡塔爾沙漠,翻越高山,渡過河流,吃著清草根,喝著黃泥水,一路追尋而來,不曾哭過,然而,此刻,看著眼前少女單薄倔強的背影,瘦骨嶙峋的孩子,他們竟都紅了眼眶,哽咽起來。

滄安下意識挺直了背脊,心里莫名的害怕轉身,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什麼身份來面對她們,默然良久,她說服了自己,現在不是感慨敘舊的時候,一會兒就會有獄卒將饑餓的豺狼放行進來,活命要緊。

她僵硬的緩緩轉身,剛側過身,突然被擁進了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中,他的胸膛妁熱而又讓人心安的踏實,散發著沙陀荒原上特有的青草香。

這個時候的沙陀,該是遍地青草,牛羊成群的時候。

「沙陀……」西哈澤顫聲低喚了一聲,將她緊緊的擁進了懷里,面上浮起濃烈的愧疚,痛楚的皺了眉,是他不好,沒有保護好她,將她落在了那些牲畜手中。

見西哈澤第一個喚出了他們心中輾轉的名字,奴隸們喜悅的輕聲啜泣,聚攏了過來,將她包圍的中央,都伸出小手在她身上這里模模,那里捏捏,看她是否完好無損,還是不是她們的沙陀公主。

「沙陀,真的是你!」西蕊傾身撲去,將她一把摟進懷里,喜極而泣。

滄安身子略微僵硬,若是以前,她定會從心里生出厭惡來,拒絕被奴隸觸踫,但是現在她開始自心底眷戀她們指尖的溫度,熱淚的熨帖,被包圍在這樣熱忱的喜悅中,她微微有些不習慣,僵硬的不知道扯出什麼表情來,垂著眸,任他們摟摟抱抱,收起鋒芒,乖巧的溫順下來,略顯尷尬。

「對不……起……」滄安垂眸低低的說了句。

西哈澤和西蕊都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略微僵硬,安慰的撫著她的頭,笑道︰「不是你的錯,我們都知道了。」

滄安豁然抬頭,他們都知道了?

是她一時私心冷眼旁觀,放任西梅塔被人擄走糟蹋,是她害死了西梅塔……

「這不怪你……」西蕊疼愛的揉了揉她的臉,將她再一次擁進懷里,滿是溫柔的眼光靜靜的注視著她。

滄安下意識的看了眼聚攏過來的族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喜悅的希冀,充滿善意的看著她,有的人替她撩撥開擋在臉上的發絲,有的人親昵的拉住她的手,還有的人,竟連著西蕊和西哈澤都抱進了懷里。

「我們一直在找你。」有人輕輕怯怯的說了句。

「是啊,有人說你在大蟒,我們就來了。」

滄安猛地一震,她們是為了她背井離鄉?

她下意識抿緊了薄唇,可是她背叛過她們呀,她們難道不嫉恨她麼?

「是沙兒嗎?沙兒你在哪兒?」沙啞虛弱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尼椰撐起了虛弱的身子,翹首向眾人看來。

滄安抿緊的唇向下一咬,逼回了眼中的熱潮,聞聲看去。

眾人靜靜的讓出了一條道。

尼椰凹進去的眼楮透著滄桑疲憊,待目光落定在人群中央神色尷尬的少女臉上,微微一愣,布滿皺紋的臉覆蓋著厚厚的風沙,滄安也愣愣的凝視著她,尼椰突然悲聲痛哭,「沙兒……我的沙兒……」

滄安從踏進牢房的那一刻,都處在震驚和無措的狀態,此時眾人見她原地不動,便簇擁著將她推上前去,尼椰將她拉進懷里,抱著她失聲痛哭,聲音悲悸,好似要將這麼多天壓抑在心中的郁結都痛哭出去。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啊……尼椰該死……嗚嗚……沙兒……」尼椰將滄安的小腦袋按在懷中,干枯的雙手撫模著她的長發,「我還以為你……你……我也不想活了……」

滄安咬著唇,垂落將頭放在尼椰的肩窩里,許久,才從嘴里艱難的說了句,「尼椰。」

尼椰猛地一震,身子僵了好一會兒,痛哭的聲音突然止住,默默的流著淚,滿面淒苦的愧疚與滿足,沙兒還活著便好,她還活著便好。

圍在周圍的奴隸們都抹著淚,她們這一趟沒有白來,終于找到沙陀公主了。

不同部落的奴隸被關押進不同的牢房,生活在不同的地域,擁有不同的性格,就比如他們正對面,褐色眸子的源延奴隸,這些奴隸從踏入重刑房的那一刻起,就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將地上散亂的白骨收集起來,開始在地上打磨,此時,這些奴隸目露嘲諷的盯了眼沙陀一族,冷笑一聲,她們是覺得活的太安逸了嗎,引獄卒前來。

源延高原靠近羅剎沼澤,接壤穹遼荒原,因了地勢險惡,環境惡劣,終年積雪,導致帝國對源延的擴張侵略較于其他部落要少很多,久而久之,源延高原的奴隸們擁有比其他部落奴隸更為獨立的性格。

听聞走廊那邊嘲諷的冷笑,滄安柔和的眼神兀的一冷,冷冷瞟了眼對面牢房的奴隸,湊近尼椰,輕聲道︰「不要哭,等逃出去了,我在細細跟你說。」

尼椰聞言抹掉了臉上的清淚,鄭重的點了點頭。

滄安站起身,銳利的目光投射在對面奴隸的身上,冷冽的扯了唇角,看向西哈澤笑道︰「跟他們學。」

西哈澤微微一愣,瞄了眼源延的奴隸,見他們在枯草堆兒里找著白骨,速度麻利的在地上打磨,眸光動了動,便知道了什麼心思,忙低頭掃了一圈,低聲吩咐道︰「每人各找一根骨棒,打磨成錐刺的樣子,快。」

話音落地,奴隸們唏噓聲傳來,牢房里登時熱鬧了起來。

滄安乘機靠近西蕊,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還活著?為何會被士兵抓住?」

西蕊眼里露著欣喜,六妹的失心瘋好了?竟會主動找她說話,西蕊抿嘴一笑,明亮的眼楮閃著柔和的光,「六妹的名氣大著哩,從沙陀路過的商胡子們都說大蟒的一個王爺疼愛沙陀的一個瘋奴,我們一開始還不知道是你,後來有個……」

「西蕊,你不找防身的東西?」西哈澤路過她們身邊,突兀的打斷了她的話,好似有意阻撓她繼續說下去。

西蕊微微一頓,似是也察覺到了自己多嘴,抿嘴一笑,小聲道︰「總之所有人都在傳六妹呢,說六妹美若天仙,前些日子,有個好神氣的人,不遠萬里前來沙陀買了好多奴隸呢,沒死的奴隸一大半都被他買去了。」

滄安瞅了眼西哈澤,抿了抿唇,西哈澤在有意隱瞞什麼。

幾乎是同步的,穆驚鴻在來福的帶領下,屏息踏進了創拔淳清的南廂書房,書房內清苦的香味隱隱若若,花窗外,放了一個盆幽藍的景花,芳香四溢。

穆驚鴻心頭戰栗,她從不曾踏進過這里一步,這里是他的私人禁地,是他待的最久的地方,這里有他的味道,有他的氣息。

穆驚鴻緩步入內,將屋內的一切銘記于心,香鼎,書架,檀桌,軟榻,案幾,筆墨……

內閣的貂皮軟榻上,靜靜的躺著俊朗如神的男子,修眉入鬢,合眸而眠,如玉的面龐溫潤的透著溫柔的淡雅,散發著淡淡的舒適之感,他著了身純白的睡袍,清雅的讓人不忍觸踫。

穆驚鴻眸子凝了凝,在床榻的邊緣處,趴著一名灰衣男子,男子的領口,袖口處都滾壓著銀線,環環繞繞,好似很疲累,趴在創拔淳清的榻邊,沉沉睡了。

而另一人大咧咧的趴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這兩人,應是替他守夜的吧。

穆驚鴻緩步踏了進去,伏在桌子上的創拔玉耳朵動了動,眉頭皺了下,猛地睜開眼楮,見是穆驚鴻,微微一愣,她怎麼會來這里。

穆驚鴻也微微一愣,竟騰的紅了臉,盯著創拔玉,柔柔一笑︰「玉弟也在這?」

創拔玉站起身,點了頭,笑道︰「嫂嫂來看大哥麼?」

穆驚鴻紅著臉柔柔一笑,算作默認。

「烏明兄替大哥排了毒,大哥底子好,今日便會醒來。」創拔玉邊說邊走到床榻邊,拽了拽烏明忉張開的領口,示意他醒醒,烏明忉坐在地上,頭放在床榻上,睡的昏天暗地,創拔玉微惱的一腳踢在烏明忉的上,烏明忉剛睜開睡眼惺忪的眼楮,便被創拔玉一臉怒意的拎著領口,拖了出去,順帶著關上了門。

「拿開你的髒手!」烏明忉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了創拔玉,嬰兒般稚女敕的臉上浮起一絲厭惡,像被燙了一般彈跳數丈遠,遠遠的站在雕花欄桿後,與創拔玉怒瞪相望。

創拔玉微微一愣,緩緩的,英俊的面容浮起一絲尷尬。

髒的是你吧。

兩人怒瞪片刻,創拔玉先敗下陣來,暗暗妥協,烏明忉替大哥排了毒,就算心里再怎麼瞧不上他,也不應該現在拉下了臉,畢竟救了大哥。

熬了一夜的心意,還是要領的,創拔玉微怒的神情緩和了些,淡淡笑道︰「多謝你……」

不等他說完,烏明忉瞟了眼屋內,朱紅大門關合,又移回了目光,淡淡打斷他,「不用謝,那人晚些時候就會醒來,若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罷撫了長衫,傲然一身的與創拔玉擦肩而過,帶著淡淡的怒意,似是還在為創拔玉踫了他而生氣,他歷來厭惡被人踫,尤其是帝都的幾大門閥。

「你的酬勞……三文……」創拔玉尷尬的說了句,甚覺得這話說出口,分外對不起大哥。

「不要了,我說過醫畜,不要錢。」烏明忉清冷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創拔玉瞬間黑了臉,怒意凌然,猛地握緊了拳。

穆驚鴻悄然行至創拔淳清的床榻旁,輕輕坐下,目光深深的流連于創拔淳清俊朗的面龐上,他的長目,高挺的鼻梁,薄如刀刻的唇,完美無瑕的臉,她輕輕抬手,指尖略微顫抖的附上他的眉心,從眉心一路,輕輕點點向下。

這個男人……從她第一眼見到他,便義無反顧的愛上了,無法自拔,只是那時,他的眼里,心里,身體都屬于另外一個女人。

她是在十三歲那年遇上他的,那天,她向往常一樣在陳家大院簡陋的院子里隨一群伙伴踢著雞毛毽,他便是那樣冒失的闖進了她的生命里,大院門前,他一身藍色錦袍,束著整齊漂亮的長發,發絲上沾了些蒲公英的白色飛絮,風有些大,他抬手正要將發上纏繞的樹葉摘下,抬眸間,遇著她呆怔失神的樣子,頓了頓,他突然英氣一笑,這一笑的風華恍若神祗,俊朗的不像話。

雞毛毽不偏不倚的向他踢去,被他揚手握進了掌心,聲音謙遜,溫和,「如煙,可是你?」

她發誓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還擁有這般讓人舒適安心的嗓音,他說。如煙,是你?

那一日,他的身後,是面善慈和的大蟒王後,是一個自稱是她生母的女人。

穆驚鴻從回憶中抽神,唇角揚起甜蜜的笑,她終是嫁給了他,成了他的妻,成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女人。

創拔淳清的呼吸綿長而深沉,穆驚鴻嗅著他的氣息,突然紅了臉,試探的,緩緩俯去,吻上了他的雙唇。

他的唇,有她幻想的那般清香的味道,帶著些許清苦,唇瓣冰涼。

正當她不能自持的偷偷吻他的時候,創拔淳清突然皺了下眉,漢白玉般俊朗的面容透明如紙,薄唇呢喃,「安兒……」

穆驚鴻猛地一震,還未來得及起身,創拔淳清緩緩睜開了寒芒微斂的雙眸,那般深不可測的冷眸如一把利劍,警醒了她。

穆驚鴻的臉紅了能滴下血來,慌張的坐起身,創拔玉不是說他晚些時候才會醒嗎?怎麼現在就醒了。

穆驚鴻慌亂的站起身,躬身行禮道︰「王爺,妾身……」

創拔淳清微眯的雙眸深寒的仿若能將人凍成冰,蘊著微怒的光,突然從床榻上坐起身來,撫了額,臉色不太好。

「那個女奴呢?」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帶著微怒的冰冷。

穆驚鴻微微一怔,他怒的不是她的逾越……

她抬眸淡淡瞅了創拔淳清一眼,他眼中的冰冷怒意不是給她的,他絲毫沒有在意她剛剛的舉動。

見穆驚鴻沒有回答,創拔淳清緩緩扭頭看來,俊朗如神的側臉冷漠的沒了笑意,仿若在看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

穆驚鴻心下一驚,忙低頭柔聲道︰「王爺昏迷以後,瘋奴利用蒙氏誘導段將軍亂了陣腳,段將軍被殺……」

創拔淳清緩緩眯起眼楮,唇角勾起優雅的弧度,果然……那日在祈雲山下,她低低的呼喚不是他的錯覺,是她刻意為之,密室里她替擋的那一擊,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她和安兒究竟有什麼關系。

「來福。」他低沉的喚了聲,半闔著寒芒微斂的眸子,敞開的領口露出健碩漂亮的胸膛,性感極了。

來福听聞聲音,驚喜的推開門,低聲道︰「王爺,您醒了?」

見創拔淳清醒了,青石臉色微微變了變,復雜的神色猶豫了片刻,還是轉步進了屋內,抱拳低聲道︰「王爺,屬下有事稟告。」

穆驚鴻知趣的柔柔一笑,落寞的說了句,「王爺好生休息,鴻兒就不擾王爺請休了……」

說罷請了禮,便往門外走去,剛踏出門外,身後傳來創拔淳清謙和溫涼的聲音,「這些日子讓鴻兒擔心了。」

穆驚鴻心中一驚,回頭看去,創拔淳清唇角濡染謙和的微笑,雙眸淡淡的凝視著她,這是他一貫的表情,看似有情,卻無情。

穆驚鴻柔柔一笑,算作回應,轉身下了樓閣,她寧願他對她發怒,寧願自己可以刺激他一分一毫的情緒波動……

就連貿然踏進東暖閣,他都不曾有過半點不悅的神情,事後,怕是怪罪的便是來福了,畢竟來福是他的人。

而她,是外人。

房內安靜下來,青石突然單膝跪地,面色凝重的低聲道︰「王爺,出事了。」

來福替創拔淳清披了間棕灰色的錦袍,墊好了靠枕垂首立于一旁,創拔淳清挑了眉,隨意的向後靠去,眯起的雙眸冰冰涼涼的落在青石驚懼的臉上,等著他的下文。

「精武堂的人,一夜間死了十八人。」青石心驚膽戰的說出壓在心底一夜的話。

話一出口,空氣中呼吸的聲音,登時重了些。

創拔淳清眉峰一凌,似有若無的笑意,冷若冰霜。

來福也倒抽了一口涼氣,精武堂是王爺培養殺手的地方,高手雲集,怎麼會……

「尸體還在紫竹林的六道陣中,屬下無法進入六道陣,所以尸體一直掛在那里。」青石的聲音里透著一絲顫動,低聲道。

創拔淳清緩緩眯起眸子,眸里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靠在軟枕上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怒意,揚了眉,唇角的笑意漸深。

來福見狀,便知王爺動怒了,忙替創拔淳清準備好衣袍,面上浮起淡淡的憂慮,王爺的毒剛解,又這麼操勞,身子怎麼受得住呢。

夏日繁盛,紫竹林的竹葉長得格外的碩大,撲簌簌的漫天伸展,將整個竹林簇擁成一片深沉的紫,透著濕重的陰氣,伴著露水,散發著淡淡的紫色光暈。

創拔淳清負手立在冬暖閣的閣樓上,深不可測的目光穩穩的投射在六道陣的竹林間,只見陣中的紫竹林,每一棵枝干上,都掛著一具血肉模糊無頭尸體,一共掛了十八具,開膛破肚,四肢殘缺。

創拔淳清微微皺了眉,瞳仁深處掠過一陣犀利的風,殺意乍現!

這十八具尸體掛著的地方,疊加起來,正是六道陣的破解之法,這陣是他親自布下的,連玉兒都無法破解,那人不僅破解了,還同時斬殺了他十八個手下。

創拔淳清薄唇泛著冷光,唇角翹起了一抹優雅的笑意,好,很好。

他突然轉身走向閣內,衣袍翻飛,扶風掠影,攜帶著冰冷的風塵,獵獵卷入屋內。

「本王昏睡多久了。」

「回王爺,兩日。」

「那女奴呢?」

「該是去了重刑牢房。」

「王爺,要抓回來麼?」

「讓她在里面呆著吧。」創拔淳清冰冷的勾了唇,雕塑般俊朗的面容竟顯出一抹戲謔的冷意,只是他的雙眸蘊著一抹趣味的笑意,「本王沒有功夫陪她玩,等她鬧夠了,一起跟她算算賬。」

「王爺要入宮麼?」

「嗯。」

來福淡笑的附和,也是,帝都那麼貴冑蒞臨,王爺不去,便不像話了,何況現在若是去抓那女奴,制造出動靜來,也不好解釋,遭人把柄。

來福幫他系好衣袍,梳洗著他的長發,整個過程心中都微微詫異,王爺的表情與平常無異,闔眸小憩,靜候他的伺候,但是他能感覺出來,王爺散發的氣息怒意中,莫名的帶著若有若無的活躍,興奮。

是他出現幻覺了麼?王爺的毒為何會消的這麼快,正常人中了毒,就算解毒了,也許半個月的休養時間,王爺才休息的幾柱香的時間,便恢復的這般的好,絲毫看不出身體微恙的跡象,來福深知想的太多了,收了心神,恭恭敬敬的服侍著他。

正思索著,創拔淳清唇角噙著莫測的笑意,「給本王解毒的,可是帝都來的?」

「是,玉公子找來的,之前九皇子也帶來一個,束手無策。」來福恭敬的答道,頓了頓,又遲疑道︰「九皇子回帝都了,讓老奴轉告王爺,嗜月日,破軍星現了。」

創拔淳清緩緩睜開眸子,寬大的藍白相間的大袖內,白皙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模著手邊的一枚古簪。聞言,眸里掠過一抹鋒銳的波光,魅惑的勾了唇。

祈雲山的半山險峰絕壁上,重刑房巍峨聳立,牢房是建在山洞中,所以里面的濕氣尤其的重。

走廊里傳來空曠的腳步聲,鐵鏈嘩啦,剛剛松弛下來的氣氛登時緊張起來,空寂中夾雜著野獸的低吼,滄安將尼椰身上感染的傷口簡單的包扎了一下,听著聲音,眸光動了動,低聲說句,「將東西都藏好,不要出聲。」

奴隸們手忙腳亂的將撿來的白骨埋在草垛下,佯裝驚恐的聚在一起,將尼椰圍在中央,滄安往圍欄處走,西哈澤將她攔在身後,西蕊也擋在了她的身前,滄安笑了笑,「你們不懂這里面的事宜。」

說罷走到最前方,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笑道︰「听我的,不會錯。」

她笑的篤定,不容商量,卻給人以信賴的堅強,仿若听她的,真的不會錯一樣,莫名的給了人信仰,西哈澤微微一怔,沉默了下去,西蕊想要在多說什麼,見滄安篤然的笑容,不由的也彎了唇角,聚在一起的奴隸們都認可的點了點頭,尼椰偷偷抹著淚,她的沙兒長大了。

獄卒們牽著凶狠的豺狼向牢房走去,從門口處依次將豺狼投放了進去,只是一瞬,撕心裂肺的喊叫便充斥著重刑房,濃烈的血腥撲面而來,尖叫聲登時響起,震得人心脈亂顫。

沙陀奴隸們更緊的聚在一起,就連對面剛剛還一副自以為是的源延奴隸,也變了臉色。

滄安沉了沉目,瞅了眼守在她牢房外面的士兵,士兵的手里牽著三條鬃毛黑亮的健碩豺狼,獠牙瑟瑟,不斷的往下滴著口水,這狼一看就是極為凶狠的,如若放進來,她和西哈澤勉強自保,但是其他的族人呢?必有傷亡。

滄安眸里掠過一抹冷光,伸手拽了下士兵的戎裝……

「找死是……」士兵暴怒的低喝看來,話只說了一半,微微一怔。

滄安手中拿著三支發釵,黃金質地,釵子上三顆豆大的紅寶石,士兵的眼楮有些發直,舌頭打卷,後面的狠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做個交易,想辦法讓我們都活下來,這些就都歸你了。」滄安將釵子拿在手中晃悠了兩下,冷冷道︰「如若你想耍什麼花招,我就把釵子丟出去,想要的士兵那麼多,輪不到你,我們無所謂,橫豎都是一死,但這些金釵換來的財富,你這輩子僅有這一次。」

士兵的眼光直勾勾的跟隨著她的小手轉悠,連連點頭,這個牢房是他負責投放野獸的,士兵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伸手就要拿下她手中的釵子。

滄安猛地收回了手,「先辦事。」

士兵惱怒的瞪著她,轉念一想,她說的沒錯,這些釵子一看就是上等人家的貨,他這輩子只有這一次機會,而這些奴隸橫豎都是一死,時間早晚的問題,若是她將這釵子暴露在其他士兵或者獄卒面前,哪還有他的份。

士兵尋索思索了一圈,低聲道︰「你等著。」

說罷挎著腰刀牽著豺狼們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怎麼回事!」低喝聲極具穿透力的傳來。

「這三只狼有問題,我去換一批。」士兵說罷,牽著狼就往拐角處的獸籠子里走去。

獸籠子里,狼群的中央,卷縮著一名少年,這少年是滄凌王子特意吩咐跟野獸關押在一起的,昨晚上野獸和他都喂了藥,竟然相安無事了一夜,不應該啊,上一次關押的女奴,喂了藥以後,那場面,要多勁爆就有多勁爆,就連野獸們,也都沸騰了,人獸雜交,真想再看一次,嘿嘿。

士兵發出輕薄的朗笑,向里面探著腦袋,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微微一怔,這些狼瑟著獠牙護在少年的身前,圍了一圈,好似在保護他。

而這獸籠里,最大的,極為凶狠的母狼此刻溫順的蜷縮在少年的身旁,將少年攬在它的身前,給予他溫暖。

士兵揉了揉眼楮,他不會看花眼了吧,他用力擠了擠眼楮,還是這樣,這些狼非但沒有傷害少年,貌似還在保護他。

士兵驚疑的變了臉色,那少年還在昏迷,應該是昨日進來時,為了反抗那幾個士兵的輕薄,被人一怒之下,喂藥打暈之後丟進來的。

思慮間他將牽著的三頭野狼丟了進去,順手套上了兩匹臥在籠邊的被咬傷的病狼向著滄安牢房走去。

這病狼,不用打,它們也起不來。

源延的奴隸們怒眼看著沙陀奴隸們所做的一切,鄙夷的繃著臉,沙陀的孬種們。

哼。

然而在源延奴隸的後方,一直坐著沉默不語的少年,此時少年細長的眼楮盯著滄安,露出一抹贊賞的笑意,盤腿而坐,透著股沉穩。

他站起身,源延奴隸自動的退讓開一條道來,少年扶著圍欄,看著滄安笑道︰「我們也做個交易。」

滄安挑了眉,幽冷的目光瞬間落在少年的臉上,「什麼交易。」

「你將你耳朵上帶的那個珠花給我,我幫你干掉豺狼。」

滄安沉了眉,她耳朵上的珠花應是那日去臥龍山莊丫鬟們幫她戴的,一直未取……沉默了片刻,她抬手將珠花摘下,丟了過去。

少年憑空抓住,笑道︰「我叫源澈。」

滄安揚了揚眉,示意他們,她听到了。

淒厲的哭喊離她們越來越近,夾雜著皮肉撕扯的聲音,這樣的試煉,並不是將野獸同時投入所有的奴隸,而是一間一間的來,選拔強悍的奴隸,每個牢房外都站著投放野獸的士兵。

突然,沙陀奴隸隔壁的牢房內,傳來重重的撞擊聲,一個身形魁梧的奴隸竟然撞斷了圍欄的鎖鏈,橫沖直撞的沖出了牢房,喊叫著在走廊里奔跑了起來,他的胳膊上,頭上,大腿上,分別被豺狼咬住,三條餓狼凶猛的攀在他的身上,漢子用力一甩,想要甩掉身上的狼,不料,身子不穩,重重撞在牆壁上,野狼低吼著毫不留情的撕裂了他的肚皮,扯掉了他的頭顱,連胳膊都咬斷開來,變相的五馬分尸,血肉泥漿。

這一切真實的上演在所以奴隸的眼前,「哄」的一聲,奴隸們躁動了起來,猛烈的拍打著牢房的圍欄,求救聲,呼喊聲,哀嚎聲穿透重刑房,響徹大蟒的天際,回聲一遍又一遍。

沙陀奴隸們緊緊的挨在一起,下一個就是她們了。

西哈澤和西蕊守在滄安身後,滄安站在牢房的最前端,迎接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她下意識掃了眼源延部落的奴隸,對面的奴隸依舊冷靜的不動分毫,而那個叫源澈的少年,也正看著她。

同樣審視探究目光。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源澈正要沖她笑,她冷冷扭來了頭,將目光落在外面的野獸身上。

自保太那件事後,蕭淵又如何了。

鐵門外鎖鏈聲「嘩啦」一響,那士兵沖滄安使了個眼色,兩匹病狼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極度興奮起來,奈何,它們太虛弱了,前腿,脖子上都是被同伴咬出的傷,剛被投入牢房,脖子上的鎖鏈還未解開,便被滄安指縫見夾著的釵子刺穿了脖子……

「你……違規了,我還沒有放開它們……」士兵驚疑的瞅了眼走廊外面,發現沒有人注意這邊,飛快了說了句。

「誰知道。」滄安晃了晃手中的釵子。

士兵微微一怔,咬牙默認了下去,沖著走廊那邊高聲喊道︰「獄官,這支奴隸可用。」

所謂的可用,便是有資格在斗獸大賽當日,有資格當著所有貴族的面,淪為野獸月復肉了。

「什麼,本官都還沒看,就完事了?」走廊里傳來一陣腳步聲,肥碩的男人頂著大肚疾步走來,厲聲道。

小士兵點頭哈腰的笑道︰「是啊,這支奴隸太生猛了,剛將豺狼投進去,就被打死了。」

獄官打眼瞅了一圈,見為首的少女皮膚銅色,眼里閃爍著凶狠的光,帶著滲人的恨意,看的人心驚膽戰,不由的信了,輕哼了聲,手中拿著一個簿子,翻了兩頁,慢悠悠道︰「哪個部落。」

「沙陀。」滄安冷冷接了一句話。

「難怪。」獄官多看了她兩眼,「前些日子一個沙陀的奴隸把王妃和王後打了,難怪沙陀一族會被滅族,都是瘋子,哼。」

說罷又頂著肚子站到源延部落那面,慢慢道︰「放。」

如她所料,那個少年是那群奴隸的頭兒,源延奴隸果然凶悍,三匹狼剛被放進去,就被三個女人反撲了上去,夾住脖子,按住它們的嘴,一圈打碎了牙。

獄官看直了眼,這批奴隸太強悍了,只兩下就解決了,並且只出動了三人,這下他信了,同時也信了沙陀奴隸足夠打死那兩匹狼。

試煉還在繼續,獄官頂著肚子向其他牢房走去。

滄安抬眼瞅了眼對面的少年,冷冷道︰「只會出蠻力的部落只會是被統治的部落,適時地用用腦子,用節省的體力應付更凶猛的攻擊。」

說罷將釵子遞給早已等的不耐煩,在牢房門口伸著舌頭,擠眉弄眼的士兵,順帶著指著源延部落的那個少年,說了句,「剛剛要給你的珠花,被那小子拿去了。」

士兵一听,粗眉登時豎起,橫肉一抖,拿過釵子,大步走向對面,怒吼道︰「什麼珠花,還不拿出來!」

源澈含笑盯著滄安,眸里掠過一抹波光。

「快給老子交出來!」士兵暴怒的揮鞭,狠狠的透過圍欄的縫隙抽打在源延奴隸的身體上,鞭子上的鉤詞割破了他們的皮肉。

「交不交!」見奴隸們咬牙不動,竟還帶著幾分輕視的氣勢,士兵暴怒的扔掉手里的長鞭,抽出了彎刀,「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揮刀就要砍去,死一兩個奴隸,沒有人會追究的。

源澈緩緩走上前,伸出手去,手心上放著一顆璀璨的金珠。

獄官臉色一陣狂喜,這下發財了,一把奪了過去美滋滋的站回到崗位上。

滄安冷笑一聲,看著源澈道︰「殺野獸,不需要拳頭,更不需要自以為是的幫助,不要小瞧任何一個部落,尤其是我們沙陀,別忘了,沙陀曾是你們的宗族。」

說罷,冷冷的掃了眼對面的所有源延奴隸,目光銳利如刀,仿若那邊再出一句什麼輕蔑的話,她便能用眼神殺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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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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