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鳴笛聲喚回君羿一絲神智，他機械的雙手卻有微微的顫抖，猛地奪過顏非梵手中的手機，竟用力過度，一把捏碎了它。
骯髒的畫面頃刻消失。
顏非梵驀地也緊張起來。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君羿。
不是失落和難過，即便是三年前平安夜那次找到她和阿辰後也沒這麼驚懼。或許還不是驚懼……他……
沒有焦距的瞳仁，茫然到極致的面孔。這一刻的君羿是陌生的，他像一個過度膨脹的氣球，好似些微的動靜就能讓他爆炸。
他僵硬地抬起視線，木木地看她。
後面的鳴笛聲讓顏非梵的頭有點疼，明知道如今最理智的做法是將車開到邊上去，而非……被他眼里的黑洞吸引住目光和思考能力。
「阿羿。」顏非梵的聲音很輕很輕。
君羿眼波微微一閃，卻轉頭，踩下油門。
顏非梵臉色倏白－－好快！
「阿羿！」
車速沒有減緩。
顏非梵深吸一口氣。剛才的視頻，那個雙眼通紅被綁在十字架上折磨的少年，是他？可，堂堂君氏繼承人，怎麼會那麼無力地被外國大漢欺辱？除了他都是一片黑暗的房間，那些囂張**的眼楮，瘋狂的表情，怎麼會……
顏非梵找出數十條理由說服自己那少年不是她的阿羿，可薄弱的猜測都被越來越快的車速推翻。盡管有些路痴，她也認出他前往的方向不是靜安。
他的側臉緊繃成雕塑般的弧線，可她卻感到淡漠的表情下隱藏著灼熱的岩漿。一被點燃，就會爆發。
而後果，不明。
視頻里不堪的羞辱，或許，是真的。
不然，這個臉皮極厚的男人怎會失常如此？他雖一向喜歡開快車，喜歡听她的贊揚。可自她懷孕，再趕時間，他的時速都不會超過80碼。
分岔路，進入小巷還是通往高速？
他這樣的精神狀況上高速，肯定會出事的！
顏非梵咬唇，迅速松開安全帶，左腳踩住剎車，雙手攀上君羿的右臂，用力一扭！他臂力驚人，若非他神智恍惚，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稍稍轉動方向盤。
蘭博在馬路上拐了個彎，如毛毛蟲般扭進了小巷。
當車頭撞上電線桿，顏非梵被慣性推向了車壁。然而還很不小心地，小月復撞上變速桿。她柳眉輕蹙，不知是心理還是生理上，有種隱隱作痛的感覺。她顧不上別的，馬上拔出鑰匙。
可即便如此，君羿仍保持木然狀態，機械地扭過頭，劍眉如鞭，擰得緊緊的。他的眼神很空洞，什麼都看不進。
「阿羿……」
他微微側頭，眼楮黑不見底。
顏非梵回望他，用她最溫柔的眼神。
「阿羿，你醒醒。什麼都沒發生，你的視網膜也沒有壞掉，你看著我啊，看清楚啊。阿羿，我肚子疼，好疼。」
黑如山洞的眼浮現一絲微光，俊美的臉上重返一絲慌亂。
「小非梵，疼……你豬啊，不去醫院停在這里干嘛！」
「死混蛋！」顏非梵抿緊唇，撲打他懷里，重重吻住他的嘴角，「你嚇死我了，混蛋混蛋！」
「我混蛋你笨豬，肚子痛也不去醫院！」君羿都顧不上主動的豆腐滋味了，見著她手里有鑰匙，連忙要搶過來。
「別！」顏非梵手往後一縮，「我不疼，你別開車。」
「不疼？」君羿狐疑，小心將她摟入懷抱，讓她坐到自己腿上，「真的不疼？我看看。」
顏非梵嘴角一抽，你又不是醫生，還能透視？可她沒說這些，有點後怕地環著他的頸，緊緊靠在他胸膛上。他的身體一向溫熱，心跳強健，這讓她充滿了安全感。
這麼好的男人，怎麼能有那樣空洞無力的眼神呢？
君羿反射地拍拍她的後背，撫慰地。理智回籠的他慢慢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較之看到那個暗黑視頻的痛苦，他心里更多的是後怕－－如果她沒有成功阻止他，如果他上了高速，那……
君羿整顆心都像被緊繃的彈簧放開，撲通撲通地來回踫撞。他垂眸，一手按住顏非梵後腦，繼而吻上她被自己咬紅的唇瓣。
激烈的吻，顏非梵合上眼回應他時，也有一種後怕式的放縱。
她也害怕的。
她不怕自己出事，可，她無法想象生命里沒有他的場景。孤單多年的她終于有契合至極的人願意包容寵愛，她已經習慣生命里多出一個臉皮厚沒文化的阿羿，如果失去他，她還可以像十年前一樣心甘情願獨自撫養皓辰和肚子里這個麼？
不可以了。
她曾以為自己對他只有「適意」，可現實告訴她，三多的朝夕相處將她自認為的適意釀成了鐘愛。
沉浸在第二季愛情里的顏非梵並沒有發現，半開的車窗悄然闔上，就連前窗，也下放了百合葉。
氣喘吁吁地伏在君羿懷里，顏非梵不由將他抱得更緊。
「阿羿……」她不自主地喃道。
「嗯。」君羿也收緊了手臂。貌似他們還沒試過在車里……
「你不要難過。」顏非梵無意揭他傷疤，卻發現自己能說出口的安慰只有這些蒼白的句子。話一出口，她就微惱了自己，嘴怎麼這麼笨？用插科打諢的方式效果應該更好的。
「……嗯。」君羿上下牙關開始打架了，空調什麼時候關了，真忒瑪的熱。
糟了，果然更不開心了。顏非梵咬唇，抬起頭，看到他倔強的下巴，心里一疼，月兌口訥訥道︰「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我們過得那麼好。」
「……」情況不妙啊。
「阿羿。」顏非梵心里愧疚到不行，微微直起上身，雙手攏緊，拉下君羿的頸，望著他漆黑的眼楮，蹩腳地說︰「你忘了麼，我臉盲的。我剛才基本都看不到什麼，我不是掩蓋和心虛……那個，就是你反應太大了，我不自覺就腦補了很多劇場。真沒看清他們在干嘛，你說，他們有在做什麼麼，沒有吧……」
最後，她自己都說不下去，心疼地吻了他。
**得到稍稍的紓解，君羿滿足地撬開她羞澀的口，靈舌肆意掃蕩了一番。
這日子過得，真是起伏跌宕！好不容易才想起她初見的主動，這會兒居然案件重演了。十年一次的主動，這種時機比玻璃種的翡翠都難得啊。
因**不得釋放而滿臉痛苦，顏非梵卻當做那是心里極度悲傷絕望衍生出來的表情。她盡力迎合他，腦海里只有讓他忘記過去的念頭。
君羿雙眼滿臉都紅紅的，喉間溢出一聲低吟，不由掀開她寬松的衣服下擺。橢圓而白皙的肚皮讓他微微一怔，這里面，是他的寶貝女兒……再往上一點，是大了不少的兩抹雪白，頂端點綴著暗紅的櫻桃。
好痛苦！只能模不能吃。
地點不對，時機不對，連在床上都難以控制力道的君羿痛苦地嗷嗷幾聲，迅速放下衣服，啞聲道︰「鑰匙給我，回去！」
顏非梵的小臉也布滿紅暈，她的**也被君羿挑了起來，這會兒听見他低啞的聲音，一愣，傻傻地看著他。
「鑰匙呢？扔哪里去了？」君羿眼光四處瞄，就是不敢放她臉上。
「不知道。」
好丟臉！啊！顏非梵迅速開啟天然呆模式，面上一派無辜。
很不經意地，視線掃過她。君羿下月復又是一緊，這種表情是「快來吧來吧，吃掉我吧」的意思吧。
別扭地望向後座，君羿嘀咕，「女兒啊女兒，你要是晚來幾個月該多好啊。」
他聲音里其他意味濃烈之至，顏非梵這會兒連耳根都紅了。
君羿好不容易找到鑰匙，收起前窗的百合葉，慢慢倒退。
蘭博性能極好，撞到牆也只是一點點油漆面被刮花，車殼完全沒有凹陷。君羿一本正經地開著車，摁了GPS，找到路，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听說孕婦3個月以後可以進行適當的運動，以便未來能有足夠的體力生寶寶。」
顏非梵別開眼－－阿羿如果你能在用這麼學術的語氣嚴肅的表情時將眼神也調整得純潔一點，估計我會一口答應的。
而現在，顏非梵淡淡道︰「嗯，我會抽時間散步的。」
「……」君羿輕咳兩聲，「恐怕散步滿足不了運動量。」
是滿足不了你的胃口吧。方才的熱情停在顏非梵臉上，也許是皮膚好，那一抹羞紅還未褪去，她似乎被嗆了一下，「多散兩圈就夠了。」
「可皓辰最近一直搗蛋，靜安也亂得很，你一個弱女子出去散步，恐怕……」他好為難。
顏非梵也換上憂心忡忡，「好像哪里都很危險呢。」
「除了我們的床上。」
「……咳咳。」
又一個紅燈，君羿一臉認真地扭頭說︰「真的。」
「……哦。」
「哎，你忘了麼，我告訴過你的，床底下第二條紋路旁邊有一個暗盒，里面裝著槍支和子彈。我手長，一下就拿得到。估計小非梵你還得鑽到床底下才模得到。」
「……」
「你臉怎麼這麼紅？想歪了？」君羿緊接著道︰「哦，我都忘了，醫生說過孕婦的性需求會比懷孕前大一點的。第一次看到小非梵因為床這個字眼聯想到愛呢，真是……好幸福，好滿足。」
她瞎了眼才會覺得君羿需要安慰。
若視頻里被羞辱的小少年是他，那他的精神肯定也老早好起來了，其實沒多大必要怕他做傻事的。
顏非梵這樣一想，心頭的負荷也減輕不少。
「這些事回去再說，阿羿……」她微微遲疑，「我不管那是誰，但我要你了。」
君羿有短暫的愣怔，笑，「什麼啊，你不早是我的生日禮物了麼。」
顏非梵又臉紅了。
君羿眼神輕柔，深處的戲謔遮住了更深的悲痛，他貌似苦惱地開口，「今天有個渣渣跑我辦公室說某個天才少女十一年前跟隊友跑去某酒吧，不幸喝錯了某藥，最後很前衛地沒有回宿舍誒。」
誒你個頭！
顏非梵偷偷地瞄他，視網膜上倒映的還是那張認真的側臉，心底不由有些慌，面上卻是癱瘓似的微笑，「嗯，挺前衛的。」
君羿天真地眨眼，桃花如雪，零零星星，卻成功松懈了顏非梵輕薄的防線。
「那渣渣還說，我認識那個前衛的少女呢。」
呵呵。
顏非梵吃不準他知道多少，伸手模模他的臉，唔了聲，「國際六人理論還記得麼。你又見多識廣，認識出眾的人物也不奇怪。」
君羿差點憋不住笑意。出眾的人物？有這樣自夸的麼。
「哦，還有呢。小非梵，你覺得為什麼有人會覺得一些人覺得夢想比人命重要？」
繞口令啊。顏非梵隨口道︰「有人是這樣覺得的。」
「也對。」君羿扯了扯嘴角，有些許自嘲，「心里想什麼，看到的就是什麼了。」
覺察到他的低落，顏非梵目視前方，嚴肅又認真，「這話不科學。就像我現在心里想著你，難道前面那些車都變成你了麼？」
「想我幫你熱身麼？」君羿一秒鐘變活力騷年。
顏非梵囧rz……有沒有必要時刻發情？後遺癥咩。不要害怕她多想啊，她腦存量不大的，沒一會兒就會忘掉那段邪惡的視頻了。只要他別再暗示她要遺忘。
「皓辰兩歲半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他們是艾臨抱錯給我的。」
「嗯？為什麼？」
「因為他們過目不忘，一本漢語詞典翻完了，中文就學會了，還不時吐出幾個啼笑皆非的成語。可我沒這種本事，當初背六級詞匯都花了一個多月。」
一心沉浸在熱身運動上的君羿月兌口而出，安慰她，「別難過，我連ET4都沒過呢，那時回國考了一次，拿了57。」
顏非梵無力了，「你在暗示我－－皓辰是別人家的男子漢麼？」
「沒啊。」君羿特無辜地看她，「我就背英語單詞不行，不然老頭也不會送我去美國。」
「……」
終于回到了靜安，顏非梵心里雀躍起來。沒等她開門下車，卻見君羿彎著腰在弄什麼，定楮一看，他在找她被捏碎的手機里的SIM卡。
顏非梵順手從他西裝口袋里翻他的手機，看一眼時間，又看到兩條信息。
分別來自阿皓阿辰。
阿皓︰爹地，還在公司麼，你現在去接媽咪回家好不好？媽咪的手機打不通。
阿辰︰爹地，快接媽咪，我們想媽咪了。
栗色杏眸中閃過點點了然，或許皓辰也收到了相同或相似的信息。顏非梵手指一劃，刪掉這兩條信息，然後給阿辰打電話。
通話立即就被接通了。
「爹地！」
還真是……顏非梵不知為何覺得眼楮微微酸熱。這幾年皓辰對阿羿的態度似乎很差，明面暗地都不停地毒舌他，揪著他的小錯拼了小命地笑話。她雖然覺得這種相處模式很不錯，可偶爾也想，君羿會不會特別懷念初相逢時皓辰的乖巧美好。
「爹地，阿皓發小財了哦，特地買了新西蘭的牛排，還準備做你喜歡的蛋炒飯。今天我們燭光晚餐好不好，新歷8月15呢，提前過中秋怎麼樣？喏，要不要買幾個柚子呢，爹地，你會放棄美食幫媽咪剝柚子皮麼？剝掉的柚子皮你還能拿去洗澡澡哦，听說柚子皮去晦氣……呵呵，爹地很想要吧？」
顏非梵︰「再說你們就該被剝皮了。」
「媽咪？」
「媽咪……」
接連兩聲，說明阿辰開了揚聲器。顏非梵微微一笑。真是早熟的臭小子，明明一般的少年要到十幾歲才跟父母這樣別扭相處的……差點忘了他們四歲就過叛逆期了。
阿皓︰「媽咪，你的手機怎麼打不通？」
顏非梵淡定道︰「哦，給不愛吃菠菜的大力水手捏爆了。」
他們家，就君羿不愛吃補鐵養血的菠菜，說那是女子小人的專蔬。
皓辰都汗顏，「爹地還是一如既往的神武有力令人膜拜啊。」
「嗯。」顏非梵煞有介事地點頭。
終于翻出SIM卡的君羿額頭滑下一片黑線。他听力很好，能听清皓辰說的話，他之所以毫無表現，也是想听听他們怎麼想的。怎知道，三年不怎麼聯系，他們姓顏的默契還是那麼好……
顏非梵瞥他一眼，努了努嘴，「哦，他爬起來了，嗯，我這就把手機給他，你們父子仨就相互慰問吧。」
爬起來……爬起來……
君羿好想黑化啊。接過手機，更加煞有介事地說︰「愛吃菠菜的不是大力水手，不愛吃菠菜的大力水手才是正品。」
姓顏的，嘴角都抽了。
有沒有必要將「精神錯亂」解釋得這麼淋灕盡致？顏非梵甚至有一種剛才的色相都被白犧牲了的想法。
而別墅里，皓辰看著遲遲不出車門的錄像，微微遲疑。終于，阿辰用央視新聞聯播主持人的語氣，「是的，您剛才說的都是對的，很高興您有這樣的認知。接下來，請听阿皓先生為您獻上美味的中秋晚餐。」
顏非梵納悶︰今天的男人都瘋魔了麼。
君羿卻正兒八經地反問，「我想知道你們的獻媚計劃里有沒有最高端的熱武器作為父子友好交流的禮物。」
阿皓一板一眼地答︰「很高興你有這樣的吸血特質。事實上，我們已獻上我們最最寶貴的武器了。」
「What？」
皓辰黑線，爹地，為了展示你的外語基礎，你也沒必要將好好的單詞拆成字母，還一字一頓地說吧？
阿辰的半童音繃得跟拉力器似的，「您可以猜一猜。」
君羿笑，「猜對了有贈品麼？」
皓辰同時嚴肅地同時回答︰「有的。猜一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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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阿羿會有所坦白。
大家互動一下好不好？猜猜君羿會怎麼說唄，猜對置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