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的想法？」顏非梵淡淡地問。
蕭林微微錯愕，但很快用苦笑掩飾。利用菜單上玻璃紙的反射，阿皓看得一清二楚，和君羿高度相似的烏瞳里淡光一閃。
「她，她還不知道呢。」
「這種事還是遵從當事人的意願較好。」顏非梵笑了下。
「她才2歲，什麼都不懂！」蕭林分貝大了些，淚光隱隱，「我……生下她以後，我從沒舍得讓她干過什麼重活，就連刷牙洗臉我都親自動手，她要是糯米羹我不會做玉米羹。她每天都想看圖畫書，和我說話，用軟軟的聲音問我累不累……她是，她是我唯一在乎的人了。非梵，你……」
君羿並沒告訴她歐維企圖掐死蕭小冉，但蕭小冉被他的人救了這件事，而三流雜志的報道，她沒怎麼看，多半是听說。因此直到現在，她才模糊猜到，小冉，應該不在蕭林身邊，且不知是誰，跟蕭林說小冉被她帶走。
這麼不遺余力地離間她和蕭林的關系－－雖然現在已經沒什麼關系了－－也只有歐維才會這樣做吧？在書上看再多心理案例，終沒有身邊就有一個變態來得震撼。顏非梵想不通，為什麼歐維會對蕭林有那麼畸形的愛戀，愛到她身邊有了誰都不行。
難道一個人身邊只有一個人，才是幸福麼？
顏非梵輕輕笑著，「蕭林，你和歐維住在一起？」
蕭林一噎，好一會兒才能開口，「我還能和誰在一起？他是小冉的父親啊，我不能讓小冉沒見過父親。」
「所以，即使他犯再大的錯，你都要和他在一起麼，一起生活在這個離婚率極高的社會？」要是她家阿羿這麼變態，她二話不說馬上分財產。
蕭林搖頭，「我們沒有結婚。」
還真是……很會抓重點。顏非梵看清楚她的心思，多少有些郁悶。試問，曾經好到就差沒共用一個男人的好朋友，如今竟成了變態男的棋子，不惜想要傷害自己的好朋友。
她真的不懂了，蕭林心里，到底誰才是最重要的。
歐維以為是她，她卻覺得是歐維，而蕭林自認是小冉。
顏非梵突然覺得可笑，自己看朋友的眼光真的很差呢，從小到大。如今最要好的梁言，恐怕當時與她相交就有部分原因看在了君羿面上。
這年頭，談感情真的很傷錢。
「我先走了。」顏非梵放下已經冷掉的牛女乃，招呼阿皓，「我們走吧。」
快五個月的她得要阿皓扶一把才走得穩。
「不要！」蕭林大喊，將咖啡廳里其他人的目光都招了過來，可她不管不顧，哀求地看著顏非梵，「非梵，求求你，別走。」
阿皓默－－這個蕭林的表現，好像蕾絲邊……
顏非梵無奈，「還有什麼好說的？」
「過去是我不對，但我，我精神有問題啊。現在，我愛小冉，她是我的命了。我知道我活不長，但，請你幫我把她撫養長大好不好？君氏那麼有錢，不會缺一個養孩子的錢的。非梵，求求你……」蕭林淚水長流，楚楚可憐。
她們，真的不是朋友了。
顏非梵微微一嘆，曾經的蕭蕭多麼堅強，即使痛到極點，也不會流淚，更不會用她應該在乎的東西威脅她。
時光果然是最偉大的魔法師，能把青春小鳥變成鈍銹的殺豬刀。
「君氏是不缺養一個孩子的錢。但照你這麼說，我恐怕還得查查R市福利院有多少需要撫養的孩子呢，要知道，阿羿主張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如果他知道我把錢用在一個也許有遺傳病的孩子身上，搞不好要罰我多吃一碗飯呢。」
阿皓嘴角抽動。
蕭林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她首先听到了附近的笑聲。
「顏非梵！」她咬牙切齒，眸子泛紅。
顏非梵臉上的笑沉澱下去，「蕭林，你知道你像誰麼？穆念慈。不管你的楊康做錯多少，你都一如既往相信他，甚至還將你們的楊過托給我……蕭林，你難道沒想過，我不會有小龍女的無所謂麼？現在起，我很討厭你。」
阿皓識相地立馬攙著顏非梵起身。
蕭林反射弧比較長，等顏非梵走出五六米開外了才反應過來，立刻追過去；咖啡廳的服務員眼明手快，連忙攔住她，「小姐，菜還沒上完，不過要走的話還請你先付款。」
蕭林冷冷地瞪她，輕輕地，將她推開了。
服務員手臂生疼，踉蹌好幾步，倒在後面的空桌上，她委屈地咬唇，叫道︰「阿畢，攔住她！」
門童阿畢噢了聲，在蕭林快跑出去時，猛地拉住她，再猛地被甩開，接著看到蕭林猛地沖向那對母子。
OMG！要打110還是120？
阿畢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那怪力女的力氣他可領教過了，連他這個重量級人物都被推倒了，那他們……
要鬧出人命，他這份工作也不用繼續了！
阿畢即刻大喊，「吃霸王飯的瘋子啊！幫幫忙啊！」
這間咖啡館所處的地方並不偏僻，但也不算人流量很多的地方。拐角有條居民巷，平時也有十來人進進出出。只不過現在是上班時間，門口不過三四人。听到阿畢這樣喊，都沒上前去攔蕭林。
蕭林也一路綠燈，就快撞上了顏非梵。
透過玻璃門，阿畢想死的心都有了。
當看到孕婦身邊的小少年頭也不回就將那怪力女踢飛出幾米遠，阿畢瞪大了眼，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推開門將蕭林摁在地上，十足氣勢地喊︰「給錢！」
「……」這兩字將剛才的阿皓給路人的震撼都打破了。
顏非梵也微微笑了起來。
阿皓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里，更不放心這店里的能力，想著，還是讓顏非梵跟他一起去停車場。
「真可惜，如果阿皓也屬龍就好了。」
「才不要那麼晚出生呢。那樣媽咪不得晚4年享清福？」
「也是。我還想像偶像一樣環游世界呢，到時候你們得好好照顧妹妹。」
「當然。」
停車場並不遠，就在隔壁商業大廈的底層。一出電梯，顏非梵就微微一滯。也許是她的錯句，停車場的燈光似乎比之前要黯淡一點。
和所有不希望孩子有危險的母親一樣，顏非梵謹慎地沒有繼續前進。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里好像……」
阿皓手指在顏非梵手心里勾出一個「6」。
但顏非梵懷疑它是9。
把情況想到最壞，待會兒才能更鎮定。
母子倆對視著，傳達彼此的信息。
－－阿皓，我覺得有一點點必要把阿羿的人叫出來撐撐場面。
－－即使媽咪迷上了爹地，也不該不相信我的。
－－我信你。然後，怎麼處理這9只老鼠呢？
－－他們配得上老鼠這個稱呼麼？我才是耗子呢。
顏非梵深深地囧了－－阿皓，你身體里是不是有阿辰的傲嬌屬性，這些年被折磨瘋了才不由自主地顯現出來？
－－真要追根溯源的話，應該說，爹地每一個細胞都有傲嬌屬性。
－－原來你們連生命科學都研究過了，突然有點慚愧呢。
－－媽咪別慚愧，男子漢永遠都是你的，我們不會像爹地那樣不堅貞的。
－－嗯嗯，我被感動到了。阿皓，來，讓我看看你的男子漢風采是否不減當年！當然，如果你需要觀眾的話，我可以把多叫一點人來。
－－好啊，必須叫文武雙全的來，要慚愧的人該是爹地。
－－我會的……
顏非梵馬上給君羿打電話，很快就通了，「阿羿，來點文武雙全的人，在綠光旁邊的停車場，對，阿皓要show一場，對方有9個人。」
正在開季度會議的君羿被驚嚇到了，9個！人家只要派8個人把阿皓圍住，她就危險了！君羿臉色陡然發白，馬上對身邊的副總說︰「會議由你主持，晚上我會看記錄。」
副總都沒來得及說話，君羿人已經飄出了會議室。
身為鴻門中人，這位副總也經歷過不少大場面。這麼個小小的會議，他能夠得心應手。因此，笑了笑，對各位部長說︰「繼續吧，夫人住院了，總裁很擔心。」
哦。
座下的部長們都松了一口氣，了然對視。總裁對夫人的心愛程度，他們可都有目共睹。而且，說起來，總裁和夫人也算少年夫妻，心意頗重，是應該的。
君羿趕到綠光停車場時，阿皓和顏非梵都待在電梯門口大眼瞪小眼，而他們面前，有一個黑衣蒙面漢紙冷冷地怨恨地盯著他們。
沒辦法，電梯壞掉了，他們無處可走。
君羿是從外圍開進來的，最先看到數個黑衣漢紙。但當他感覺到十分輕薄的一股氣息時，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還有一個！
他確定，幕後這只阿皓絕對感覺不出來。
忒瑪，又是黑手黨！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戰意，距離他百米開外的一輛寶馬的車窗緩緩打開。隨即，露出金黃的頭發，金眉，碧眸，挺鼻，緋色嘴唇。不算普通的容貌，卻奇異地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感。
而且，君羿看不出他的年齡。
這樣的人物，阿洛斯只跟他提過一個。
真沒想到，小小一個絕色都能讓歐洲地下暗勢力如此看重，或者說，小小一個電腦技術高超的阿皓竟讓黑道教父如此看重。
君羿知道皓辰每天都在以驚人速度成長，他們的身手比三年前好太多，心智也成熟許多，只有在顏非梵面前，才有點兒童樣。
但君羿想不到的是，皓辰今後會有多麼大的成就。因為，他還不知道，再過五年，為了和顏非梵一起周游世界，他會將君氏交給阿皓。而阿皓，很開心地新增一個電子產品銷售部，將自己設計出來的手機游戲塞進去，給君氏贏來了一個新的巔峰。然後，阿皓會拿這部分錢，大方地給阿辰進行研究，絕色由此更加壯大。
對這種潛力股，不少巨頭都會選擇先掐滅。
這就是，明明同時有兩個行動，亨納爾會選擇來對付阿皓。
本來以為只有監督的份，卻意外地看到君羿。
一直以來，亨納爾都是知道這個鴻門暗主的。但君羿給他的印象……無恥、愛財、狡詐。他還真沒听說君羿的身手如何，現在看來，這位鴻門暗主有點意思。
于是，戰場就變成了－－阿皓和顏非梵被圍在小小的走廊里，君羿則和亨納爾眼神交戰。
面對蒙面漢紙冰冷的目光，顏非梵無語至極。她扶著有些酸痛的腰，有些不耐煩，「歐維，你還想做什麼？我和蕭林早不是朋友了。」
歐維沒想到她能認出自己，眼里一道羞憤，哼道︰「死到臨頭還這麼嘴硬。」
「只有石頭雕塑的嘴才是硬的吧？」顏非梵嘟囔。
阿皓低低地開口，「媽咪，不是的，很多鳥類的嘴都是硬的。」
歐維又哼了聲，「難道你不是石頭雕塑？你比石頭雕塑還要鐵石心腸！」
「然後？你就帶這麼多人來恐嚇我們孤苦無依的母子倆？」
「你孤苦無依？顏非梵，你別說笑了！比起幸福的你，蕭蕭才是孤苦無依！」
「這麼說，那瘋女人身邊的男人不是你？」阿皓納悶地問，表情萌呆，就差沒吮手指了，看得顏非梵有點遺憾沒帶相機出來。
歐維冷笑，「沒家教的女人教出來的野小子也沒家教！」
阿皓一點兒也沒被打擊到，畢竟……呃，他家媽咪確實沒受過什麼家庭教育……那是因為，她不是沒家教，而是，家教就是她啊！某種程度來說，阿皓對此是很自豪的。
可不是麼，小說里的老頭子都很熱衷孫輩婚事的，他可不想十八年後被逼婚……
囧rz，說遠了。
阿皓作好奇狀，「這位大爺，你怎麼知道我有當兵的意向呢？」
周圍幾人都怔住了，歐維更是傻眼，這孩子剛從哪個山頭穿過來的？他到底在說什麼？他什麼時候說他要當兵了？
顏非梵卻是直接猜阿皓為何怎麼說，想到那個，便笑了，「別去那麼遠，就在R市當。」
「R市可沒有駐軍，要是不能去國外，我就在D市干吧，到時候爹地也不用辛辛苦苦為別人的家事操心了。」阿皓很認真地和顏非梵商量。
顏非梵聳肩，「那好吧，一定要小心點兒。」
「你們！……」歐維很生氣。
阿皓卻笑笑，「大爺，您要沒事就嚷嚷道唄，雖然我們都是公車上需要被讓座的人群，但明顯你是我們仨里最不需要的，別累著我媽咪了。」
「還真是個野小子！」
阿皓笑得更燦爛，「謝謝大爺祝我馬到成功。」
歐維氣得掏出了槍，「誰祝福你了？神經病！」
阿皓無語地搖搖頭，疲憊地笑了下，「我說，大爺，您真是黑手黨的人麼？」
「我不是的話，又怎會派來殺掉你們。就算你武力值高又如何，保護你們兄弟倆的人根本不在這兒。」
「原來是上趕著我們落單了才敢來啊。難怪連以國特種兵的代號都不知道……看來你們還不透徹知己知彼的奧義。」
什麼？以色列特種兵？歐維下意識地看向身後一個持槍大漢。
後者想了會兒，低聲道︰「他們自稱野小子007。」
以色列位于中東，野小子們也算絕色一個合作伙伴或者長期對手了。這就是阿皓為何想進入的原因，若能進入以軍，那絕色能活得的便利可是怎麼都數不完。
歐維明顯沒想那麼多，他連黑手黨最外圍的成員都算不上，更不會知道中東絕色。
稍微冷靜下來的他如今只想打碎顏非梵臉上的淡然面具。他再無法直視這張獲得了蕭林好意卻不屑一顧的臉，他更無法接受顏非梵在蕭蕭心中比他還高的地位。
可不是，如果蕭蕭夠心狠夠強硬，那她連灌也會將那杯牛女乃灌進顏非梵嘴里。
可現在，顏非梵安全無事。
蕭蕭……你再次讓我失望了。
歐維冷笑著拉下保險，「顏非梵，你再不會得到蕭蕭的青睞了。」
「先生。」歐維身後一個漢紙按住他的手，聲音有點兒冷，「你的目標對象是胎兒，而不是這位夫人。」
歐維面色一陣尷尬，他竟忘了！
那位少女只準他射擊顏非梵的月復部，其他位置他若敢多打一槍，她便補他十槍。真不知道顏非梵的面子怎麼那麼大！
歐維將槍口下移。
「小冉是你弄走的？」顏非梵突然問。
「那不是你能知道的了，顏非梵，你……該受和蕭蕭一樣的痛苦了。」
「是你吧，把小冉掐死的人，就是你，身為她生父的你吧。」顏非梵接收到阿皓的眼神提示，繼續刺激歐維。
「她該死！」歐維眼神陡然暴虐，「憑什麼一顆精子能被蕭蕭疼愛？我為她做了那麼多，守了那麼多年，又得到了什麼？蕭蕭是我的，我一個人的！你也該死……」
顏非梵面上一點兒也沒有害怕，她輕笑，「虎毒不食子呢，歐維。你想掐死小冉，卻又告訴蕭林說人是我帶走的，歐維，我好奇，在你心里，蕭林只身一堵背景牆麼？旁人只能在她面前演繹人生，但不能靠她太近。」
「很新穎的說法，但很正確。」歐維眼球度充紅了，「看在你也讓蕭蕭有過開心的份上，我能讓你輕松一點兒。放心，我槍法很準……」
「歐－－維！是你－－」外圍和阿皓手背後的手機幾乎同時傳出蕭林的大叫，那聲音情緒復雜。
「是你……」歐維狠狠地盯著阿皓，突然瘋狂地朝他開了一槍。
然而，這一聲槍響過後，流血倒地的，卻是歐維。
這是，顏非梵第一次見阿皓殺人，也是最後一次。今天，她記得最清楚的，是身邊少年冰冷如雪的臉龐。
－－－－－－題外話－－－－－－
這個標題，有沒有讓各位很蕩漾？
WS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