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 089 君子好逑

作者 ︰ 隨風月影蘭

鳳儀樓,取有鳳來儀的名頭,是當世最大的銀樓,在杭州、燕京都有字號,老板姓曹,濠州鐘離人氏,據傳與皇帝幼年交好,與已故皇後更攀得上遠親。銀樓開張時,「有鳳來儀」四個字,還是皇帝御筆親題的,做成了金匾額,一直掛在二樓正北,築了龕台,每日供著香燭。

曹老板相貌普通,氣質平平,乍一看真看不出他腰纏萬貫,唯一能讓人記住的,便是一雙精光閃閃的單皮小眼,平時笑眯眯的,卻總讓人覺得被他算計了,忍不住就坐立不安。

曹老板有個女兒叫曹細妹,遺傳其父的精于算計,管著銀樓日常經營,喜歡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

這日一早開張經營。

曹細妹進了鳳儀樓,精光閃爍的單皮小眼凌厲的四顧一掃,就把兩個負責打掃的小廝叫到跟前。

「我們鳳儀樓做事的宗旨是什麼?」

兩個小廝低頭互相偷看了一眼,心虛的答︰「精、誠、和、恆。」

曹細妹嚴厲的斥道︰「這四個字你們有沒有記在心里?來這里的主顧,沖的就是我們鳳儀樓的招牌是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的銀樓、珠寶行,進門就看見你們兩個用粗麻布擦櫃台,主顧客人們會怎麼想?」

兩個小廝嚇得一抖,忙跪倒了解釋︰「平日里,小的們都是用上等絲綢擦拭干淨,前時樓里的綢巾子快用空了,采買的李先生卻一直沒能補上虧,小的們沒奈何,今日才用了麻布巾。」

「混賬!交代你們的規矩,你們就要照辦,若是辦不到,就要自己想辦法,就算你們自個兒掏錢也得給我守著規矩!」曹細妹毫不客氣。

又道︰「李先生的虧空既然拖了好幾日,你們為何不事先告訴我?卻想用這種將就的辦法來搪塞,若毀了我鳳儀樓的招牌,你們賠得起嗎?這個月的工錢,扣掉五成!現在立刻給我買綢巾子來把今天的活做掉,李先生那邊,我自有計較。」

兩個小廝頓時臉色慘白,要哭哭不出來。

這娘們太狠了!

曹細妹還沒走上紅梯,就听大門口迎客的老趙高聲打招呼︰「哎喲,稀客!紫衣侯大人今日光顧,鳳儀樓蓬蓽生輝!」

早有負責跑堂的五個俊秀後生列隊跑過去歡迎。

曹細妹腳步停了下來,立刻返過身,就見梅蕭一身常服,頭戴烏紗冠,玉樹臨風的站在近門處,也不看左右四周,直接走向曹細妹。

「民女拜見小侯爺。」曹細妹不敢再板著臉,忙躬身行禮,畢恭畢敬。

「嗯。」梅蕭徑直經過她身邊,抬腳就上樓,順口問︰「曹老板在麼?」

「我父親今日接待一個遠客,尚在家中。」曹細妹依然低頭彎腰保持行禮的姿勢。

「噢……」梅蕭有些失望的駐足,略一沉吟便道︰「那就由你操辦吧。」

曹細妹眼中有喜色,支起身子謝道︰「多謝小侯爺信任,不知小侯爺有什麼吩咐?」

說著就將梅蕭往二樓貴賓茶間引。

坐定了,奉好茶,梅蕭從袖囊里取出一枚珠釵,遞給曹細妹。

那珠釵足金的細骨,鳳嘴有些歪了,鉤頭斷了一小截,原本應該吊在鉤頭上的十二顆珍珠只剩下十顆,珍珠色澤瑩白,雖然不是極品,但也算精致的上品。

這樣一支珠釵,在鳳儀樓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比它名貴又好看的貨有很多。

曹細妹不明白梅蕭的意思。

梅蕭道︰「我要你替本侯修好這支釵,珍珠原本是十二顆的,有兩顆找不到了,你給我找兩顆一模一樣的補上。」

修釵頭不難,要找兩顆一模一樣的珍珠來補這支殘缺的釵子,這是件難辦的事,不需要很多成本,但是耗時間,要滿世界找兩顆珍珠,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是曹細妹不能拒絕。

「民女定當竭盡所能,一有消息,就會稟告小侯爺。」

「嗯。」她沒有膽怯推辭,梅蕭感到挺滿意。

正要起身離開,就听到兩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項寶貴先進的門,對迎客的老趙道︰「找張大點的桌子,將鳳儀樓的釵子全擺上來,鄙人要好好挑一下。」

隨後,冷知秋對項寶貴道︰「你挑著,我有好些年沒來過這里了,正好四處看看。」

項寶貴笑嘻嘻拉住她的手,「要看待會兒一起看,現在先和我一起挑,不然我就將它們全買了。」

冷知秋甩了下手啐道︰「不嫌膩的慌。」

項寶貴湊在她耳旁認真的解釋︰「如果不出意外,我明日就要離京,去一趟燕京。再不多膩一會兒,又要和你分開許久。」

說著在她腰上輕輕摟了一把,像是撒嬌。

冷知秋一听就心里不痛快,推了他一把,蹙起眉別開視線。

項寶貴眼底沉了沉,他不能為了暫時相聚而耽誤正事,只有快點完成師父的遺命,才能在未來長久的時光里,真正和妻子相守到老,否則,一年多後,她也許就不屬于他了。

「知秋,今日就把寶貝帶上,你們趕緊回蘇州去,我會很快、很快、很快的把事情都辦好,然後回家。」

……

樓上,梅蕭盯著面前的茶杯看,面無表情,紋絲不動。

曹細妹不敢驚擾他,默默站在一旁候著。

她听到「知秋」這個名字時,心里是有一絲震動的。記得小時候,她就跟在父親身旁學習管理銀樓,大概是她十五歲那年,鳳儀樓來了都御史冷景易一家三口。冷景易不貪,家財基本是繼承祖上和來自各地的田賦收繳,為人也低調,因此幾乎沒來過鳳儀樓,那天來是因為冷知秋母女倆要回一趟錢塘姥爺家拜年,為了不讓劉氏家族看輕,特地給母女倆都置辦一些首飾。

那是曹細妹第一次看一個同齡小姑娘看得眼楮發直。

那個叫知秋的小姑娘,不像別的女孩子,來了鳳儀樓就兩眼放光,看完這里看那里,流連忘返。她是先靜靜跟在父母身後,看樓的布置和滿堂有序走動的人,最後就坐在一只銀凳上,乖乖等冷景易給她挑了一對鐲子,她仔細看了看,便點點頭說好。

曹細妹知道那對鐲子有一點幾乎不可見的小瑕疵,因此價錢相對便宜。她覺得冷家的人頭一次來鳳儀樓,不能拿這樣的東西欺騙客人,當下就上前指出了鐲子的瑕疵,讓櫃台上的大彭給換了一對。

冷知秋等冷景易走遠了,悄悄問曹細妹︰「換了鐲子要加多少錢?」原來她竟然早就看出那點瑕疵,只是怕加錢才沒有說出來。

曹細妹想了想,告訴她,不加錢。

雖然從此後,冷家幾乎再沒去過鳳儀樓,但冷知秋對這里的印象還是極好的。曹細妹也依然記得當年那個細瓷玉立、驚為天人的文靜小妹妹。

沒想到時隔三年多,又來了個名叫知秋的女子,听聲音依稀就是故人,只是身旁似乎多了個男人。她很想看看那個知秋和那個似乎挺親密的男子。

不過,梅蕭沒有動靜,她便只能恭敬的等著。

——

樓下,冷知秋拗不過項寶貴,便由他拉著看釵子。

看了一會兒,項寶貴拿起一支釵遞給冷知秋,那釵頭有兩片藍寶石雕琢的蝶翼,半通透,就像兩片湖藍的水凝結而成,沒有垂吊步搖墜子,輕盈簡單,卻觸人心弦。

冷知秋拿著觀賞,笑道︰「夫君的眼光真讓知秋意外。」

他送給項沈氏的東西不外乎金銀翡翠,倒是替她挑了這麼別致的簪子,一般人不敢挑這樣的,這簪子看著好看,卻很挑人,也很挑衣服搭配,戴著未必合適好看。

「戴著我看看。」項寶貴不管不顧的搶過去,扶正了冷知秋的腦袋,就替她將簪子插在了發髻上,隨即歪著頭左看右看的打量。

冷知秋被看得有點緊張,粉女敕的臉頰上泛起紅暈,怔怔問︰「好看麼?」

項寶貴抱胸撐著下巴,慢慢搖了搖頭。

冷知秋頓時感到一陣失望,好可惜,這簪子本身她還蠻喜歡的,果然還是太挑人,不好匹配。

「這簪子就是為你準備的,知秋。怎麼可以這麼好看?」項寶貴繼續搖頭。

「噗——」四周,好幾個一直看他們夫妻倆的小廝終于忍不住笑噴了出來。

這對貌似夫妻的男女,就像一對神仙眷侶,一走進鳳儀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大早本來就顧客不多,先是來了個罕見露面的紫衣侯,接著就是這樣兩位俊男美女,今天是什麼日子?

冷知秋也被項寶貴這廝逗得忍俊不禁,薄唇笑開了菱花,露出珍珠般細白整齊的牙,唇紅齒白,肌膚賽雪,飛著薄霞般的腮色,明眸如秋波粼粼,襯著滿頭如雲烏鬢,和那一支蟬翼般的寶石藍蝶釵。

美人的顏色,曠絕古今。

項寶貴含笑看著她,將那一張笑臉印入了眼底。

那邊負責的掌櫃依然是三四年前那位大彭,如今已經成家有了兒女。他正看得發呆,項寶貴走過去問價錢。

大彭愣了好久,才去翻簿子,這支簪子放在鳳儀樓好些年了,一直沒賣出去,要查價錢得好生找找舊進貨記錄。

樓上,梅蕭的臉色發黑,對曹細妹道︰「你下去,把那簪子收回來,就說不賣,已經有人預訂了。」

曹細妹詫異的看看梅蕭,忍不住問︰「小侯爺,您要那簪子?」

「嗯。」梅蕭沉著臉。

曹細妹頓了頓,便點頭下樓去。

樓下,大彭還在翻舊簿子,曹細妹打眼看了看項寶貴和冷知秋,不由得怔忡,這是哪里冒出來的男子?如此攝人心魂的俊美豐采,怎麼以前在京城從未見過?看他望著冷知秋的目光,那種寵溺糾纏簡直會讓人嫉妒發狂。

冷知秋和十二歲那會兒不一樣了,變得更加明媚動人,有了感情滋潤的女人,渾身都散發著光芒。

曹細妹呆立了一陣子,這才走到大彭身旁,按住大彭手里的簿子,問項寶貴︰「這位尊客高姓大名?」

她是生意人,就算上面有紫衣侯的命令,她也要先弄清楚項寶貴的身份,審時度勢,萬保無一失。更何況,項寶貴這個人看上去和顏悅色,溫柔如春風明月,實則帶著股煞氣,深藏不露。她多年經管鳳儀樓,見過的大人物不少,還沒有見過項寶貴這樣一眼就讓她心生忐忑不安的人。

項寶貴一直在看冷知秋,聞聲拿眼角覷了一下曹細妹,「怎麼?女掌櫃是準備給鄙人夫婦難看的嗎?」

從樓上下來,就攔了大彭,顯而易見,這位女老板並非來促進買賣,相反,是來刁難的。

冷知秋越過項寶貴的胸側,歪頭去看,臉上帶著微笑。「曹姐姐,這是知秋的夫君,姓項,我們想買那支簪子。」

曹細妹依然板著臉,雖然眉眼緩和的彎了一下。

「冷家妹子,想不到這麼早就嫁人了,尊夫君不是京城人氏?」

冷知秋點頭道︰「我隨父親回了蘇州老家,夫君也是當地人。」

蘇州項氏?曹細妹愣了一下。她鎖眉沉吟著,猶豫該不該幫紫衣侯。

項寶貴走過去,從大彭手里拿過簪子,俯身倚在紫檀木櫃台上,望著曹細妹,嘴角勾著眨了眨眼,曹細妹一陣頭暈,臉上紅了一瞬。

「女掌櫃,這簪子到底什麼價?」如果再不給價錢,他反正捏在手里了,誰也別想再拿回去。

曹細妹垂下臉思忖,紫衣侯現在手握重兵,太子登基後,勢必權勢滔天,超過令國公,蘇州項氏雖然神秘,父親幾次悄悄提及,但到底不能和紫衣侯比。

「對不住,項公子,這簪子已經被人預訂了,錢都已經付好。」

果然是來找麻煩的。項寶貴依然勾著嘴角,「是麼?把那人請下來,我瞅瞅是誰。」

從樓上下來找茬,真正的主兒自然是在樓上偷听。

曹細妹愕然,一時還真不知如何應對。一般人會問是誰預定,那麼她會委婉的說些商業道德,把客人拒了。可是項寶貴直接就讓人下樓,她怎麼搪塞?

冷知秋笑不出來了,站在項寶貴身旁,暗自有些神傷。怎麼買支簪子也不順利?這可是她夫君準備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樓上,梅蕭站起身,輕嘆一聲,準備下樓。就算直面項寶貴,他也不懼。當初兩個兄弟好友就各自明白,冷知秋于他們,是個無言無奈的存在,項寶貴想搶,他也不會客氣。

但是就在那時,鳳儀樓外突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哎呀,曹老弟你真是太見外了!我錢多多是什麼樣人,你還不清楚嗎?我做事向來以、德、服、人,咱們又是兩輩人的老交情,難不成曹老弟還信不過我?」

冷知秋吃了一驚,一把攥住項寶貴的衣袖。怎麼錢多多也來了京城?還好巧不巧的踫上了。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錢多多,就特別希望項寶貴在身邊,她不想獨自面對那個令人作嘔的所謂「姨父」。

曹老板嘿嘿笑著,先進了大堂,一看站了兩個少見的客人,先是一怔,再看女兒曹細妹,一副欲言又止的緊張表情,這也是少見的。

隨後錢多多便也進來,赫然看到項寶貴和冷知秋,大吃一驚。

「寶貴?!小美人……呃,外甥媳婦兒?!」

項寶貴挑起眉瞥了一眼錢多多,站直身子,手攬在冷知秋腰上,「知秋,你不是想四處看看嗎?現在,我陪你去。」

他睬也不睬錢多多和曹老板,就和冷知秋轉向後堂,看里面的束之高閣的一些奇珍異寶。

曹細妹忍不住追上兩步道︰「項公子,那簪子還請留下,有人預定了。」就算沒人預定,也不能直接拿走啊,錢都沒付呢!

項寶貴頭也不回的道︰「叫他自己下來和我說。」

曹老板攔住曹細妹,問她怎麼回事。

曹細妹便附在她父親耳邊將早上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

曹老板驚疑不已,隨後鎖眉深思。

錢多多上回被砸掉了好幾顆牙齒,這會兒瓖補成了黃金,一張嘴,黃白交錯。「曹老弟,你們嘀嘀咕咕什麼呢?我外甥寶貴在這里,你們怎麼不好好招待?寶貴有的是錢,有什麼好東西都趕緊拿出來呀。」

曹老板一怔,便點頭道︰「細妹,這簪子還是給項公子好了,那位預定的主顧,回頭我去和他解釋,讓他多擔待一下。」

看來,他權衡下來的結果,竟然是項寶貴比紫衣侯更不能得罪?

曹細妹有些意外。

冷知秋也是心里一動,看著牆上一幅碧玉雕成的畫,嘴里輕聲道︰「夫君,我見過文王殿下,他告訴我一個秘密。」

項寶貴低頭凝視她。

「你的秘密,不會真的只是錢財吧?」

有什麼錢財,連皇帝都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殺光項氏全族,又苦心積慮留下項文龍一個活口?朱鄯說皇帝只告訴他一個人秘密,錢多多和曹老板就沒道理會知情。

項寶貴笑著刮她鼻子。

「我的錢其實不多,養家糊口讓娘子你衣食無憂,想花就有的花,讓兒女好好長大成人——這還是能做到的。至于所謂秘密,一切都會過去的,所以並不重要。」

听著似乎很簡單。

冷知秋指著那幅碧玉畫里的飛龍,皺眉道︰「我想起你那條碧玉小青龍,那個傳說……」

項寶貴哈哈一笑,他不在乎什麼傳說,只是岳丈冷景易決然選了那樣的結果,回旋余地都沒有,這才是最頭疼的一件事。要是岳丈一輩子不認他這個女婿,這可比什麼事都麻煩。

「知秋,我們現在不說那些掃興的,拿了簪子,我帶你去我的船上轉轉吧?唔……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帶你出海玩?」他憧憬的出神。

「出海?」冷知秋驚訝不已,這輩子都沒想過這樣的事。

她的天地永遠是庭院草木深,花間坐觀書。

「怎麼,小媳婦兒不願意出門嗎?」項寶貴笑她驚愕的樣子,要是換做某些女人,早就心花怒放、喜形于色,他的小嬌妻不僅性子冷淡,某些方面還有點懶懶的。「和我一起,也不願意嗎?我保證你會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冷知秋垂眸道︰「再說吧,知秋不喜歡空想太遙遠的事情。一切隨緣。」

這小姑娘,又開始「仙」了。項寶貴額角有些黑線。

「……娘子,你再這樣,哪天萬一入了化境、升了仙,為夫這個凡人可怎麼辦?」

兩人正說著,曹細妹找到後堂,對項寶貴道︰「項公子,冷家妹子,這簪子你們確定要買嗎?」

冷知秋看項寶貴,項寶貴將已經放進袖子里的藍蝴蝶簪直接插在了冷知秋發髻上,問曹細妹︰「你說呢?這簪子本來就是為我家娘子而生的。」

曹細妹愕然看著冷知秋,項寶貴說的沒錯,這支簪子放在鳳儀樓快十年了,一直沒有人敢買,它似乎就是在等冷知秋,插在她頭上,那簪子就仿佛和如雲烏鬢融為了一體。

「的確合適,項公子,冷家妹子,這簪子就賣給你們……」

「且慢——」

前堂紅梯上,梅蕭冷冷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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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梅蕭和寶貴會不會朋友反目成仇?曹細妹以後是敵是友?徐子琳以後會嫁給誰?寶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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