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 096 最後通牒,出意外

作者 ︰ 隨風月影蘭

洪元三十年四月,北城外。

琉國使船離京回國,太子領百官相送,約定琉國永世為屬國納貢,煙花燃放,鼓聲隆隆,一派祥和繁榮。

城內。

因為惠王闖宮驚擾皇帝,整個惠王府被肅清,全部下獄,死傷數十人。

京城八大城門全部緊閉,禁止通行。來往客商消息不靈、反應不及時的,滯留無數。

——

在百官與琉國使船熱鬧的送行禮儀隊伍之外,項寶貴將冷知秋送上一輛馬車,明目張膽、招搖入城。

太子朱鄯和紫衣侯梅蕭不約而同側目看向這邊。

冷知秋對項寶貴道︰「夫君保重。」

項寶貴這回心情挺好,臉上是明亮的笑容,就像日出的陽光從此停駐在了他臉上。「娘子亦保重。」

徐子琳早就離開水月居,張六抱著冷知秋的衣物盒子,上車駕馬。

——

到了城內,就去找客棧,誰知因為來的晚了,已經到處客滿,剩下幾家還有少許空余,不是價格驚人,就是條件太過簡陋嘈雜,實在不適合冷知秋和項寶貝居住。

張六雖然帶了些盤纏,但也僅能應付兩日。

兩人正坐在店堂里吃午飯,盤算怎麼離京,冷知秋坐在上首位置不慌不忙,張六坐在下首位置,卻不敢動筷,要等她吃完了再吃。

「夫人,少主要是護您先離京就好了。」張六感嘆。

「我要走,昨晚就走了。寶貝還在侯府不肯離開,所以才無奈。其實,梅蕭若想讓我離京,以他之能,怎麼會辦不到?先等寶貝小姐的事情了了吧,才好計較。」冷知秋倒是一點不為離京發愁。

剛說到梅蕭,梅蕭就帶了兩個侍衛,找到他們。

雙方互相看著,帶點尷尬。

梅蕭讓侍衛退在外面,他自己也坐下,添了碗筷與冷知秋、張六同桌。

「知秋,寶貴是我梅蕭的兄弟好友,你也是我梅蕭誠心期待的朋友。如今這樣的局面,你都不肯來我家住幾日,是不是太刻意?」

他直直望著冷知秋,臉色嚴肅。

冷知秋心想,如果真的只是朋友相邀,她絕不會這樣刻意規避,倒顯得扭扭捏捏。

「你信里說的,可不是這樣。」說完,她就低下頭顧著吃飯。

她這話等于拒絕了梅蕭,既拒絕去他家住,也是拒絕了信里「爭取」她的意願。

梅蕭吃不下去了。

他不會問,她和項寶貴怎麼樣,和青梅竹馬怎麼樣,他有他的傲氣。

「這樣吧,我在西直門置了一處小院,本來就無人居住,你先在那里暫住幾日,你知道這種院落于我梅蕭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也不算什麼人情,你若再拒絕,可就過分了。」

冷知秋怔住。

抄家前,原都御史府邸就在西直門,她雖然很少出門,對那一帶還是熟悉的,畢竟盛載了十幾年的記憶。

梅蕭什麼時候置下的宅院?用心良苦哉。

不管怎樣,這種用心還是有些動人,並不討厭。

「謝謝。」冷知秋由衷道謝。

——

那座小院的確小巧玲瓏,布置典雅。

它不僅在西直門,而且離舊都御史府相隔百步不到,站在院里,就能看到舊都御史府邸里依然蒼翠的老樹、嚴整高大的門楣。

搬進這里住,冷知秋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時不時回憶起幼年在都御史府里無憂無慮的生活。

什麼時候可以出城,這事有張六在關注打探著,不用她操心。

項寶貝賴在紫衣侯府住下了,冷兔找到西直門小院,隨著冷知秋一起住。

冷兔告訴冷知秋,小侯爺把家里的姬妾全趕走了,整天忙的沒影,侯府里就剩下梅夫人李美姬和項寶貝,兩人水火不容,天天吵嘴打架。

冷知秋听得煩躁,問︰「小侯爺沒和寶貝姑娘好好談過嗎?」

看項寶貝的架勢,還是不死心,那要怎麼帶她回蘇州?

冷兔笑嘻嘻道︰「他們在書房里說了沒幾句話,小侯爺就氣得不行,把傻大妞罵哭了。」

那也就是說,他去偷听了。

冷知秋問︰「你為何要去偷听?」

冷兔撓著頭,還是笑嘻嘻的樣子。「傻大妞好玩,她去找小侯爺說話前,我就跟她打賭,說她一定哭鼻子,嘻嘻,她輸了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冷知秋頗意外的挑起眉。「那你要她做什麼事?」

「這個嘛,還沒想好,那傻大妞能幫我做什麼事呢?」冷兔歪著頭思索。

「以後不許叫她傻大妞了。哪個女孩子喜歡听到這樣的粗話?」冷知秋實在忍不住。

畢竟年幼,跟著誰廝混,都容易受影響。這才和項寶貝玩鬧了多久?就有些頑皮粗野了。

冷知秋教誨他︰「以前你是小乞兒,你還懂得逢迎拍馬,與人說好話;如今你跟著我,你說什麼,就代表了我說什麼,你在外面一言一行,都要想到背後的人是我。」

「那我該叫她什麼?」冷兔鼓著腮、瞪著眼問。

「她是我的小姑,你叫她寶貝小姐吧。」

「寶貝……小姐?原來她名字叫寶貝啊。」不是姑女乃女乃。

冷兔眨巴眨巴兩下,覺得那姐姐的名字還蠻好听的。

「那你呢?姐姐你叫什麼?」一直叫她神仙姐姐,卻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知秋。」冷知秋想起項寶貴說他肯定不識字,便問︰「你讀過書嗎?」

冷兔笑哈哈搖頭。

顯然這是不用問的,小小乞丐能活著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讀書?

「想不想讀書?」冷知秋認真的道。「很多人大字不識,也能過得很好,就像你,就像我婆婆,但是,如果能夠再讀些書、認些字,一定會更好,看這個世界也會變了樣。」

「真的嗎?」冷兔有些好奇。

「嗯。」冷知秋用力點頭。

——

鳳儀樓。

冷兔剛要進大門,就被人轟了出來。

里面全是達官顯宦,像他這樣衣著普通的小孩,自然別想進門。

冷兔便搬了塊石頭,遠遠的坐在鳳儀樓對面等著,一邊悠閑的四處看人來人往,看進出鳳儀樓的那些人,進去時什麼表情,出來時又是什麼表情,饒有興趣。

一頂綠呢小轎停下,錢多多急匆匆進了鳳儀樓。

不一會兒,曹老板和錢多多一起出了鳳儀樓,走到冷兔身旁這間大茶樓,要了個隱秘安靜的雅間,便關起門來聊天。

錢多多那張總是得意囂張的臉,此刻既有興奮,又有擔憂。

「適才見了王公公,說皇上他起了,還用了粥飯,精神不錯。」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曹老板點頭。

「只是……」錢多多眼中現出迷茫,「王公公還說,皇上他決定明日開始恢復早朝。」

「這是好事啊!沒想到皇上他老人家身子骨這麼硬朗,這麼快就可以臨朝了。」曹老板眯起眼笑。

錢多多卻一個勁搖頭。

「可我總覺得不對勁,皇上他身子再好,也不能這樣不*惜自己,我怕他是……」他壓低聲音道︰「回光返照!」

「啊……」曹老板臉上也變了色。

「我想,我們得抓緊一點,再無消息給皇上,萬一他老人家突然駕崩,我們就要被徹底遺忘了。」錢多多使勁拿扳指磨面皮,磨出一道道紅印。

「那你要趕緊出城才行,只是現下出城極難,兵權在令國公手里,我與他不是很說的上話。」

曹老板和錢多多互相看看,唉聲嘆氣。

——

過了午時,曹細妹終于從鳳儀樓出來,準備回家吃個飯。

冷兔立刻沖上去攔住她。

「女掌櫃還認得我麼?」冷兔恭恭敬敬給她作揖,一仰頭,笑出一個活潑可*、聰明俊朗。

「自然記得,你是跟著冷家妹子在紫衣侯府做客的那個孩子。」曹細妹一看就有三分喜歡,模模他的頭算是親昵,隨即便恢復了嚴肅的冷臉。

「今兒特地攔我,有什麼事?」

冷兔對她招手,讓身材略高挑的曹細妹彎下腰來听他說悄悄話。

說悄悄話這種行為,比較容易拉近彼此的心理感情距離。尤其是冷兔這樣的半大男孩,又乖又笑嘻嘻的,讓人很難對他有防備心。

曹細妹彎下腰。

冷兔嘰里咕嚕道︰「今天來鳳儀樓的主顧里頭,少了好幾個常客吧?」

曹細妹臉上微微變色。

冷兔繼續嘰里咕嚕︰「那天晚上我就瞧出來了,大姐姐你得罪了紫衣侯夫人。其實那個女人也是外強中干,表面囂張,應該很快就會倒霉了……」

曹細妹不等他說完,便直起身,道︰「我要回家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我請你嘗嘗揚州廚子的手藝。」

她當然知道李美姬的底氣,所以才敢得罪她,但一時半會兒,的確很影響鳳儀樓的生意。這兩天,李美姬給幾個常來光顧的貴婦、小姐們都通了氣,首飾全跑去隔條街的寶翔樓買了。

冷兔聰明,和她說的正是當頭煩惱的事情,又是冷知秋的人,曹細妹自然想听听下文,但總不能在大街上聊,所以就邀他回家吃飯。這已經是對冷兔很親近、信任的表現。

「好!」冷兔兩手一拍,兩只黑白分明的靈活眼楮慧黠的眨著。

日頭偏西,快到辛時,冷兔便哼著小曲回到了西直街,冷知秋暫住的小院。

冷知秋正坐在院中樹下,看一本關于香料的書。

她看書的樣子,不僅僅是一幅溫婉安靜的仕女圖,更有一種男子都未必有的專注和思索;那已不僅僅是美,更是一種甩開了所有煩惱的出塵和智慧。

冷兔滴溜溜眨著眼楮,就坐在門口等,也不去打攪她。

他心想,讀書,似乎真的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良久,冷知秋合上書,要進屋時,才看到已經坐在地上睡著了的冷兔。

她輕笑著搖頭,走過去推醒他。

冷兔望著那張小臉,傻愣愣了好一會兒,才完全醒過來。

「知秋姐姐,我已經和鳳儀樓的女掌櫃談好了,香囊她要,就是問,咱們能做多少個?太少了不行,她不是自己用,要拿去送人。」

冷知秋問︰「送給誰?」

「就是那些官太太、千金小姐們。她想用珍珠綴好香囊袋子,里面放好金山寺開光的平安符、姻緣符,說平常香料這些人也瞧不上,就看咱們有沒有拿得出手的,只要配得上‘鳳儀樓’天下第一銀樓的招牌,她以後逢年過節都會訂一批。」

「呃……」冷知秋有些壓力感。買賣沒開張,她還在研究怎麼制作,就來了這樣一個高要求的。

冷兔不知道她為難,繼續邀功︰「那個女掌櫃其實還想巴結你呢,她連定金都先答應了,只要知秋姐姐您肯,她那邊立刻送上一百兩定金。」

冷知秋奇道︰「她為何要巴結我?」

冷兔搓搓鼻子,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實情。

「嗯?」冷知秋的臉色嚴肅起來。

「我……我答應了她,說知秋姐姐您能幫她把一個遠親送出京城。」冷兔忐忑的報告完,一吐舌頭就退後幾步,怕冷知秋生氣。

冷知秋的確生氣,這孩子聰明歸聰明,但也不能未經允許,擅自替她亂許諾。

更可氣的是,這個許諾讓她很不舒服。讓人家遠親出京城,還能找誰?只有梅蕭!

「這不是我許下的諾言,你自己去給我回了。」冷知秋沉著臉就進屋。

不給這小子一點教訓、挫折,他以後會濫用小聰明,不負責任。

冷兔著急的跟進去,嘴巴直接說出了心里話︰「知秋姐姐,你去找小侯爺說句話的事,干嘛要塌我的台嘛?人家都把那樁事拍胸脯打包票應下了!那個小侯爺喜歡你、喜歡得把妻妾都趕光了,你隨便叫他做什麼,他肯定眉頭都不皺一下,全部答應的……」

「住口!」冷知秋沉著臉喝止了他,指著門外一堵牆,道︰「你去站那里面壁思過,自己去想哪里錯了,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就什麼時候來告訴我。」

——

紫衣侯府。

項寶貝正在滿園子找人打听梅蕭今晚來不來侯府住,打听到書齋時,終于有個在整理書冊的小童道︰「侯爺一早就吩咐從國公府里搬了好些書冊過來,許是要在這里住一陣子。」

一听這話,項寶貝高興得跳了起來,干脆賴在書齋不走,也拿起書,準備坐著看,雖然一翻開來,基本上都不認識……看了半天也沒鬧明白,那些書是寫什麼的。

小童時不時覷著她,忍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用客氣的語調道︰「項小姐,侯爺對書一向很珍視的,不能那樣亂翻。項小姐您若是沒什麼別的事,還是先離開一會兒吧?小的們在這里收拾書齋,怕會不小心磕踫到您。」

項寶貝性子直,腦子一根筋,但人其實並不傻,這種趕人的話,她還是听得懂的。

又不想對梅蕭的書童發脾氣,免得梅蕭更加不喜歡她。當下,只好出了書齋,想著如果梅蕭回來住,她該做什麼事,才能讓他喜歡?

「站住!」一聲又冷又傲的呵斥。

是「梅夫人」李美姬。

她今天一直沒找項寶貝的麻煩,終于要開始了嗎?

項寶貝正要叉起腰來和她對峙,不料李美姬卻冷冷道︰「我不和你浪費時間,你和我斗來斗去,侯爺也不會來侯府住,那些書,是我借侯爺的名義,去國公府搬來的。」

「啊?」項寶貝驚訝,又失望。听了小書童的話,還以為梅蕭自己要回來住呢。搞了半天,原來是李美姬在搗鬼,白高興一場。

李美姬卻道︰「你若是想讓侯爺回來住,也該出分力。」

「什麼意思?」項寶貝不解。

李美姬眯起眼,恨恨的咬牙切齒,好不容易忍下心頭怒火,才冷冷的道︰「你去叫你那嫂子過來,就說書都準備在這里了,她隨時可以來看。」

項寶貝叫起來︰「什麼嘛!你想拿我嫂子引誘蕭哥哥回來住啊?不行不行!蕭哥哥本來就喜歡我嫂子,這樣不是讓他們更有機會?!」

「哼。」李美姬用看白痴的眼光看項寶貝,真是個單純的傻姑娘,話說到這份上,一點悟性都沒有,不過這樣也好,對自己一點威脅都沒有。

「只要你把她帶進來,我自會讓侯爺回府住,還會想辦法讓侯爺喜歡上你。」說著,李美姬扯了扯臉皮,所謂皮笑肉不笑,便是這樣。

「真的嗎?你能讓蕭哥哥喜歡我?」項寶貝不太相信,但又有些希冀。

「哼,蠢丫頭,侯爺人都不在,你說可能會喜歡你嗎?你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是什麼意思嗎?」李美姬不耐煩的道。

這話,項寶貝听得懂,而且也心服口服。

——

項寶貝按照李美姬的指示,找到了冷知秋,當時,冷知秋正和冷兔、張六在吃飯。

飯菜都是冷兔的手藝,做了多年乞兒,他很會做大雜膾,就是將飯和各種食材一鍋炖,炖熟了一人一碗,就能吃了。

起初,冷知秋還覺得這樣燒的泡飯挺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頓頓吃。

張六正在開玩笑︰「少主夫人,六子我也就算了,您再這麼吃下去,就要變成小叫花婆了。我們三個都是叫花子。」

冷兔不樂意的翻眼楮︰「有本事你去燒啊!」

冷知秋訕訕的模鼻子,暗想,再怎麼樣,也比她燒的好。燒飯本來是女人的事,她怎麼就是不會呢?

這時,項寶貝敲門。

張六開門一看是少主的妹妹,忍不住挑眉,稀客啊!忙將她帶進屋。

冷知秋也很詫異,月兌口就問︰「寶貝,你想通了?要跟我回蘇州?」

項寶貝滿月復心事的坐下,冷兔連忙去盛了一碗泡飯給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這是什麼豬食嘛!拿開拿開。」

冷兔原本笑眯眯的臉,頓時沉了下去,「難怪沒人要,瞧你那臭脾氣,傻大妞!」

冷知秋抬頭瞪了一眼冷兔。

冷兔一吐舌頭,跑了。他的面壁思過還沒結束呢,吃完飯還得繼續。

項寶貝哼哼著撅嘴,等張六也收拾碗筷離開了,才對冷知秋道︰「嫂子,蕭哥哥都不回家住的,我想為他做點什麼事都不能,他總是躲著我,我不甘心。」

冷知秋心煩的問︰「那你要磨他到什麼時候?你哥哥說,我們最好快點回蘇州,不然萬一皇上駕崩了,不知道又要出什麼事。」

項寶貝倔強的別過腦袋去,嘴巴撅得更高了。

冷知秋吐了口氣,暗嘆,這姑娘什麼時候才能死心呢?連她這個旁觀者都瞧的出來,人家梅蕭不可能接受項寶貝。要不是答應了公公婆婆和項寶貴,要把小姑帶回去,她真有點不耐煩,想撇下不管了,讓這倔強又痴心的姑娘自己撞南牆,撞個夠!

半晌,項寶貝決定還是試試看李美姬的法子,便轉回身,對冷知秋道︰「嫂子,你先來侯府陪陪我吧?府里有好多書,你教教我,讓我學一點,蕭哥哥看到我跟你學習識字,一定會很高興,我想,他會慢慢對我改觀的。」

冷知秋頓時一陣頭疼,這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讀書認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還得趕回蘇州,你先隨我回去,我在家里慢慢教你便是。」

「不要!」項寶貝跳起來跺腳。「回去了就出不來了,我爹娘不會再放我出來的,他們一定逼我立刻嫁人。」

這倒也是。

冷知秋皺眉揉著額頭,想了想便道︰「好,我只陪你三日,三日後,不管你學成什麼樣,有沒有成績,如果梅蕭還是不接受你,那麼你就要答應我,跟我回去。」

項寶貝愣愣的想,怎麼又約了三日?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嫂子你很喜歡和人約期限嗎?」她忍不住問。

冷知秋先是怔了一下,想起和婆婆兩年之約,的確,她蠻喜歡約定期限的。

「沒錯,有了期限,就不會無休無止,糾纏不清,如果我不給你下期限,難道你要一輩子賴在梅蕭家里嗎?他不趕你走,只不過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你若真喜歡他,就該也為他想想,是不是因為你,他有家不能回?是不是因為你,他過得不開心?」

項寶貝愕然,腦子里亂了。

「當初你說要找梅蕭,要我給你嘗試的機會,機會不等于一輩子無休無止的糾纏,就這麼定了,三天時間,這是嫂子能幫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能不能讓梅蕭接受你,全看你自己,三日後,你必須和我一起回蘇州。」冷知秋替她做了決定。

項寶貝的腦子還在混亂,對于這最後的通牒,她感到很大的壓力。冷知秋的話听著總是有道理,可她心里卻無比難過和抗拒。

冷知秋出去,對張六道︰「天黑了,你送寶貝小姐回紫衣侯府吧。」

——

次日,冷知秋帶著張六和冷兔一起去紫衣侯府,反正要去,那就一起去,順便改善一下伙食。

李美姬沒去干涉他們,由著項寶貝胡亂吆喝、當家做主,指使那些僕從丫鬟們服侍茶水飯菜,隨後便如約到書齋借書。

既然是教項寶貝,冷知秋就讓冷兔也坐在一起,共同學習。

項寶貝和冷兔已經成了冤家,互相瞪眼做鬼臉。

冷知秋則像個小老師一般,捧著書教這二人識字,寫字。等到他們安分去練字抄書,她才有空四處看看書齋里的書籍。

梅蕭藏書果然浩繁博雜,什麼種類都有。

她在鋪子里買的關于香料的書,寫得很膚淺,常常有前後矛盾、荒謬怪力的言論,也不知是哪個人隨手杜撰的。這會兒正好看看梅蕭的藏書里相關的書冊。

到了午時,她正看書看得入迷,項寶貝突然跳起來,高興的喊︰「蕭哥哥!」

窗外站著一身銀紋常服的梅蕭,正拿手指放在嘴邊,示意項寶貝悄聲。

他只看了一會兒,便走進去找出一本番文的書,默默坐在一旁,取紙提筆就翻譯。

等到冷知秋感到肚子餓了,放下書抬起頭來,就看到項寶貝站在梅蕭身旁觀看,梅蕭揮灑筆墨,微微蹙眉思索,而冷兔則歪坐在位置上,斜著眼楮笑嘻嘻看熱鬧。

這樣的狀況,冷知秋並不覺得意外。項寶貝求她來紫衣侯府,她就明白,項寶貝求的不是讀書,而是求她做「餌」。

她只是比較奇怪,以項寶貝的為人,怎麼會想到這個辦法?一方面是不想再無謂拖延時日,一方面也想問問梅蕭,是不是能幫她出城去。這才答應了項寶貝,並約了三日。

就像額頭上也長了眼楮般,冷知秋剛放下書,梅蕭便停筆,抬眸沖她一笑道︰「你看的那本,雖然寫了如何制作干花,但僅僅是前朝一個花匠的粗糙手記,那些辦法只適合水分少的小花,你要用名貴花種制作干花,要注意的地方很多,並不容易成功,這本番書有不少好辦法,我將它譯出來,你再看看。」

冷知秋听的眼楮都亮了,這可太好了!

她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拒絕就真矯情了。

「多謝小侯爺,您不僅是我爹的恩人,也是我冷知秋的恩人。」

梅蕭不悅的垂下眼皮,但也不爭辯。沒辦法,有的事,急不來,也逼不了。他可不會像項寶貝這樣,求*變成了讓人心煩,就太失敗了。

——

除了早朝和準備去淮安赴任等等公務,梅蕭幾乎就泡在了紫衣侯府,晚上干脆也住了回來,就為幫冷知秋盡快把書翻譯好。

不管有沒有什麼結果,至少冷知秋願意接受他這個心意,還是讓他很高興。

還有件高興的事,就是鳳儀樓傳了消息,說那支殘缺的珠釵,已經找到合適的珍珠,正在修復中。

這日傍晚,李美姬攔下送茶的婢女,讓她將項寶貝喊出書齋。

項寶貝正黏在梅蕭身邊看他寫字,因為梅蕭心情不錯,也沒趕她走,所以,她也跟著心情很好。

被李美姬叫出來,項寶貝十分不情願。

「干嘛?」

李美姬捧著茶盤,譏誚的挖苦她︰「說你傻,你是真傻!這個時候,你就不趁機做點什麼事,好讓侯爺注意到你?」

項寶貝傻眼。

「喏,把茶送給侯爺吧,這只碧玉杯里的茶,是今年最新出的明前龍井,府里就得了一小罐,這杯是專門給侯爺的,記住了。」

李美姬見項寶貝捧過茶盤就走的憨直樣,又叫住她。

「想來你也不懂,明前龍井是茶中珍品,比雨前龍井更難得,平日里,沒人舍得喝,這會子侯爺難得回來,你記住了,千萬要讓他喝這碧玉杯里的茶,別人都不準喝,別弄錯了!」

「瞧你那小氣樣,我先喝一口。」項寶貝確實少根筋。

李美姬差點眼珠子彈出來,一把攔住項寶貝,拍她的手背,拍得有點重,啪一聲響,差點拍翻了那杯「明前龍井」。

听到聲音,冷兔探出頭來瞅了一眼。

李美姬恨鐵不成鋼的剜了項寶貝一記眼刀,「你不是喜歡侯爺,喜歡得要死嗎?專門給他備的茶,你也搶,世上有你這樣沒心肝的傻丫頭的!」

項寶貝想想也是,連嫂子也這麼說她,來了京城,害得蕭哥哥有家不能回,給他帶來很多麻煩,現在還差點喝掉了他的茶,她是不是真的太不懂得怎樣去*一個人?

她思忖著進了書齋,將茶盤放下,就先端出碧玉杯,放在梅蕭手邊,學著嫂子的語氣柔聲道︰「蕭哥哥,這是……明、前龍井,寶貝專門為你沖的。」

冷知秋自己去端了杯茶喝,一邊微笑著沖項寶貝點點頭,這樣做點實事,總比耍無賴的糾纏要好。

冷兔不喝茶,就托著腮幫子瞧項寶貝和梅蕭,瞧著梅蕭隨意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又繼續去譯書。

梅蕭和冷知秋都不會去懷疑項寶貝的茶有沒有問題,因為他們都認為,項寶貝不會有那種心機。

看看天色不早,冷知秋起身,帶上冷兔,和梅蕭、項寶貝告別。

梅蕭有點惋惜的道︰「就差一點點了,你再坐半個時辰,我便能譯完,你也好拿回去慢慢看。」

听他這麼說,冷知秋便決定去外面亭子里坐會兒,透透風,賞賞夜景,專門等他。

亭子四周開滿各色鮮花,晚風是適宜的溫度。

冷知秋坐著,問隱在暗處的張六︰「這里到燕京,要走多少天?」

張六道︰「若是走水路,自然不能走運河,從海里繞道,怕是要近一個月。但少主有可能獨自騎千里馬先去,這樣的話,也用不了三四日。」

冷知秋坐著,默默想了會兒心事,突然問︰「小兔呢?跑哪兒去了?」

——

書齋里,梅蕭又寫了小半個時辰,期間斷斷續續就把一杯茶喝光了。

卻覺得腦子越來越暈,渾身煩躁不安,他咬牙忍著,勉強又譯了兩句,就連呼吸也短促難熬起來,只好放下筆,準備出去散散步,吹吹風,興許會好些。

項寶貝緊跟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問︰「蕭哥哥,你去哪兒?」

梅蕭看看胳膊上的紅酥手,皺眉「嗯」了一聲,身子微微一晃,抬起另一只手去按住那手背。

掌心傳到手背的熱度嚇到了項寶貝,她莫名其妙的臉紅,不明究竟的抬起頭,羞怯的問︰「蕭哥哥,你有話對寶貝說嗎?」

梅蕭的眉頭鎖得更緊,按著項寶貝的手更用力些,突然狠狠一摔,將她甩開去。

他猜茶有問題,但項寶貝卻不像知情的樣子,是誰?是誰想讓他做終身悔恨的事情?他扶著門框深吸了口氣,憤怒的四顧,只有冷知秋坐在不遠處的亭里,垂頭不知在想什麼;這府里的姬妾,他都已經清除,唯一一個李美姬……是她嗎?

梅蕭咬牙走向李美姬住的正德院,身體燥熱,他一邊走就一邊挽起衣袖,松開衣衿,流線優美的手臂忙碌的一會兒拉起衣袍下擺,一會兒反手在後背心亂扯兩下,希圖吹點風,降去燥熱。原本清雅的身形,此刻顯得凌亂欲狂。

項寶貝被他的樣子嚇到了,不知所措的緊跟在後面。

「蕭哥哥,你怎麼了?」

「你給我滾!滾出去!」梅蕭突然回頭,沖著她怒吼一聲。

他平日里就算對她沒好臉色、好言語,但也不會這樣暴怒粗魯。他不僅僅是生氣,眼神更是冰冷陰狠,像是準備殺人似的。

項寶貝頓住腳步,扁著嘴,淚珠子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流。

梅蕭走到正德院,見院門關著,抬腳就踢,踢的院門  直響,一個婢女著急忙慌的一邊開門一邊問是誰,才拉開門閂,門就被踹開來,撞得她倒飛出去,坐在地上,額頭、鼻子全被撞得流血不止,嚇得臉色慘白。

「李秀的女兒呢?」梅蕭掐著掌心和大腿,保持嚴厲的口吻喝問。

早有另外幾個婢女慌忙迎出來,跪倒了稟告︰「侯爺,夫人這幾天心情郁悶,一直躺在床上休息,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梅蕭不信,大步闖了進去,就見里邊暖閣榻上,李美姬頭上包著填了中藥的抹額,臉色蒼白,正撐起上半身看過來。

「侯爺,您怎麼來了?妾身不知您會來我這正德院,失了迎接,請侯爺恕罪。」

她說的客氣冷淡,說完還自己躺下了,臉色憔悴,病懨懨不像作假。

梅蕭原本以為她會趁機勾引,耍些手段。這下子大出意料,令他十分費解。

「你敢對本侯做手腳,就算裝病,又豈能騙過我?」他故意道。

李美姬坐起身,抓過一條手帕擦眼淚,哭道︰「什麼做手腳?妾身躺在這里都好些日子了,侯爺從來不聞不問,也就罷了,竟還說妾身裝病!我不如死了,省得侯爺再說我裝病。」

梅蕭問︰「是不是你讓項寶貝送茶?」

李美姬露出無辜又詫異的表情。「侯爺,妾身和那瘋丫頭你死我活,天天吵嘴,氣得都生病了,妾身怎麼會和那瘋丫頭打交道?」

「……」梅蕭感到一陣暈眩,不想再站在這里和她說話。

一個念頭閃現過腦海,令他無盡悲傷。

難道是知秋?她為了撮合他和項寶貝,才做下這個局?

走出正德院,項寶貝還在抹著眼淚等候,「蕭哥哥,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如此暴躁?」

梅蕭深深嘆了口氣,推開她,沉重的走向書齋,走向那個亭子。「冷知秋,你怎麼對我梅蕭這麼狠心……?」

他咬碎了牙,額頭全是熱汗、冷汗,手指發顫。

要不要當面質問她?要不要去責怪?她那麼做,真是對他一絲情意也沒有!虧他苦心積慮,一回到京城就去買了她舊居附近的小院,經常過去看看她的舊居聊作情慰;虧他一聲不吭替冷景易擋下獲罪的案子,為此不得不添加軍務來充實勢力,強壓太子下面幾個不同心的大臣;虧他撇下雜務,這樣不計回報的替她翻譯番書,不分晝夜;虧他如此尊重她,不勉強、不趁機下手……不求她就此動心,但也不能這樣殘忍的對待他吧?她明明知道他的,知道他不喜歡、甚至討厭項寶貝。

亭子就在眼前不遠處了,冷知秋卻不在那里。她走了?她給他梅蕭下了套,就走了?

項寶貝從他身後伸臂來扶,帶著怯意喃喃︰「蕭哥哥,如果你不舒服,就去書齋里坐著休息吧,不要走來走去了。」

那手臂帶給他的身體極大的愉悅,但卻讓他的內心感到作嘔。他拼命吸氣,回過頭,臉色像閻羅一般陰沉。

「你想我要你,是不是?」

「啊?……嗯。」項寶貝先是害怕,接著就誠實的點頭。

梅蕭咬牙笑,笑得陰森恐怖,猛的將她拉進懷里,用力揉搓。「好,我就如了她的願,只要這是她期望的!」

項寶貝被嚇壞了,掙扎著喊︰「蕭哥哥,你做什麼?」

梅蕭將她推到一邊的大樹干,手撩起她的裙擺,去找褲腰。

項寶貝突然意識到,她的蕭哥哥準備對她做什麼事……她驚呆了,心情復雜。她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樣瘋狂,但又深深驚喜這樣的結果,只要他肯要她,就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美滿開心的事情。

他已經將她的襯褲連帶著褻褲扯下了一截,突然又一個勁搖頭,猛的松開項寶貝,大口大口的喘息。

仰望夜空,下弦月如芽,在他眼中卻是血紅,像一只染滿血的銀鉤。

「知秋,就算你逼我娶她,我也不會要她的,她的身體,我永遠不要……」他啞聲嘶吼。

項寶貝頹然滑坐在地,困惑茫然又空洞的雙眸定定直視轉身就走的那個身影,看他沒入黑暗中。

——

冷知秋和張六在園子里找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冷兔,想著梅蕭的書該譯完了,便轉回書齋去……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小戶媳婦最新章節 | 小戶媳婦全文閱讀 | 小戶媳婦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