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打滾的李招娣一听他們兄妹二人這就商量著要寫休書,心里一慌,大聲嚎道︰「少武啊,快去把你祖女乃女乃請過來,就告訴她,你爹要休了我啊……」
顧少武在外邊听著,趕忙跑到隔壁,去跟顧老太太把這事說了,顧老太太听了以後,氣得趕忙穿了鞋子就跑了過來。
進門之後,她就大聲地嚷嚷起來,「誰要休我的孫媳婦?」
李招娣一看救星來了,從地上爬起來,跪到顧老太太腳邊,裝得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祖母,他小姑看我不順眼,攛掇著他爹要把我給休了,還說只要休了我,就給他爹錢讓他爹去吃酒,我活不了啊。我嫁過來這麼多年,做牛做馬的,上邊孝敬公婆,下邊服侍爺們孩子,我哪里做得不對,他們可以說我,可是怎麼好端端的就要休了我呢?祖母,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顧清梅一听,她竟然這麼會顛倒黑白,不禁氣樂了,心里想,這得多不要臉的人,能這麼混淆是非?
就見顧老太太听了李招娣的一番哭訴,一雙渾濁的老眼凶狠地瞪住顧清梅,「妳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里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妳說三道四了?妳大嫂不好,自然有我和妳爹娘來教導,妳又算是哪根蔥哪根蒜?而且這一輩,只有妳的年紀最小,向來都只有妳大嫂來管教妳的,妳卻反過來攛掇妳大哥休妻,簡直是不知羞恥,不知所謂!妳要是個聰明的,就乖乖地做妳的女紅去,少來摻和家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跟妳沒關系,再胡言亂語,我就把妳嫁了,讓妳的公公婆婆來管教妳!」
轉過頭來,她的態度頓時就變得一片和氣,「少武他娘,別哭了,快起來,跟祖母說,他們為啥欺負妳?祖母一定給妳做主!」
說著,她冷哼了一聲,四下看了看,「今天誰要是敢休了妳,祖母就上公堂上去喊冤,說他們虐待我這個老太婆!」
李招娣趕忙站起來,扶著顧老太太親熱地坐到炕沿上,委屈地說︰「我也是好心,想著,二妹妹身子有毛病,不能生孩子,想著為她謀劃個出路。結果小姑子不識好人心,竟然打了我一個耳光,少武心疼我,找他小姑理論,誰知道蘇家的那對姐妹竟然對個孩子動手。」
馬雲裳霍地掀開門簾子走了進來,一雙往常溫和的眼楮今日難得地染上了一層厲色,「大嫂,蒼天在上,妳紅口白牙的混淆是非,就不怕天打雷劈嗎?事實的真相是怎樣,妳比誰都清楚,卻跑到這里用瞎話來糊弄祖母。明明是妳羞辱二妹妹,她一個有夫婿的女人,妳卻攛掇她另嫁,妳不要臉,難道旁人也不要臉了?妳家少武小小年紀,屢次對他小姑動手,今日要不是蘇家姑娘攔著,他小姑讓他一拳打上,還不得受內傷?」
「混賬!」顧老太太一向偏心李招娣,見馬雲裳竟然如此搶白大孫媳婦,馬上就怒道。「我還沒死呢,這里輪得著妳說話嗎?再胡亂插嘴,信不信等老二回來,我讓他休了妳!」
馬雲裳聞言,氣得抽了一口氣,眼眶里含著兩泡淚,「啪」的一下甩開門簾子走了出去。
「二嫂!」顧清梅怕馬雲裳委屈,這口氣悶在心里發泄不出去,回頭再做下病,趕忙追了出去,想要開解二嫂幾句。
「反了!真是反了!」顧老太太用手拍著大腿,惡狠狠地瞪著因為她進來,不敢在炕上坐著,而站到地下去的顧劉氏。「妳平常就是這麼管教小輩的?難怪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忤逆不孝,我也听明白了,不過就是老大媳婦的好心,被妳那兩個好閨女當成了驢肝肺。我告訴妳,只要我活著一天,妳家老大就不準休妻。不然,我就上衙門去告妳忤逆。還有,就算我死了,也不準妳家老大休妻,老二,你听見沒?」
一直蹲在角落里抽旱煙的顧雲白站了起來,悶聲答應著︰「知道了,娘,您放心吧,我都听您的。」
看二兒子沒有娶了媳婦就忘了娘,顧老太太十分欣慰自己對兒子的教育,拍拍李招娣的手道︰「少武他娘,妳放心吧,這個家里,沒人敢休了妳!」
扭過臉來,她又看向顧劉氏,「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是不說就不行,妳家二丫頭是嫁出去的人了,沒事別老讓她在家里住著,讓人笑話。還有,妳家梅子,也該議親了,上次少武她娘好心好意地給妳家梅子找了個有錢的人家,妳偏不干,那這回就找個窮人家吧,回頭我就讓雲治媳婦給挑挑,有合適的窮小子,把她嫁過去也就是了。」
顧劉氏听到她重提顧清梅的婚事,眉頭本能地鎖了起來,「娘,梅子的婚事,您還是不要插手了。」
顧老太太見兒媳婦竟敢拒絕自己的提議,頓時咆哮起來,「我是她祖母,難道我連她的婚事都主不了嗎?」
顧劉氏正要反駁她,卻听顧雲白開口道︰「娘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許妳跟娘 嘴!」
顧劉氏只得忍氣閉上嘴巴。
顧老太太見她閉嘴了,這才得意洋洋地說︰「少武他娘,今兒陪祖母一起吃飯,老二媳婦,一會兒給我們多送幾個菜過去!」
等她帶著李招娣和李招娣的三個孩子離開,顧劉氏勉強打起精神,走了出去,來到堂屋,她不好意思地看著曲氏,「佷媳婦,真不好意思,讓妳看笑話了。」
「哪兒的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嬸子,您也別太往心里去,長輩年紀大了,總歸要讓著她點。」曲氏口上雖然說得好听,心中卻不以為然。
剛剛顧老太太的那番話說得讓她心中別扭。
顧劉氏尷尬地和她支應了幾句,便招呼眾人吃飯。
顧清梅追著馬雲裳來到西廂房,見到馬雲裳坐在炕沿上,用手搗著嘴,正在悶悶地掉眼淚,心里不禁一陣發酸,這個家里,最孝順的就是二嫂,卻被祖母這樣刁難辱罵,不禁為二嫂有些不值。
顧清雲也跑了進來,她一向和馬雲裳交好,此時見馬雲裳為了自己和小妹的事,被祖母責罵,心里也不是個滋味。
「二嫂,快別哭了,祖母就是個心里沒算計的渾人,別跟她一般見識。」
顧清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二嫂,妳還是別在家住著了。」
顧清雲聞言,以為她想把馬雲裳趕出去,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啐道︰「妳胡說八道什麼呢?二嫂哪里對不起妳,妳要把她趕出去!」
「二姐,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是這麼回事。」顧清梅解釋道。
「我在城里開了一家店,是專門賣手袋的,還有一個宅子,是用來安置那些針娘和繡娘的,早就說等開起來以後,讓二嫂過去幫我管著那些針娘和繡娘。結果就出了妳的事情,二嫂不放心妳,就跟我一起去了都城。如今家里亂成這樣,祖母又不待見妳們,依我看,妳不如和二嫂一起,去城里給我管著那些針娘繡娘。等過了年,我會去都城再開一家賣手袋的店,到時候,這里就交給二嫂,妳跟我回都城,那邊的事情交給妳來管。妳們看怎麼樣?」
顧清雲听到她的解釋,知道她不是想把馬雲裳趕走,這才轉怒為喜,開口道︰「妳這麼說我就知道了,二嫂,依我說,這倒是個好主意,省得在家里對著大嫂和祖母。」
「那你倆收拾收拾,明兒一早,我讓二堂哥送你倆進城,再把大妮兒她們也帶上。」
吃過午飯,因為晌午太陽大,也沒人去干活,都等到地上的暑氣消了,再去蓋房子,所以眾人全都各自歇晌。
蘇家姐妹便趁這個機會,把顧清梅想雇佣她倆當保鏢的事情跟爹娘說了。
曲氏听了以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憐地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妳倆原本也是穿金戴銀的千金小姐,咱家從前,雖說日子比不上官宦之家,好歹家中開著個鏢局,供得了妳倆的吃穿,誰知道卻偏偏遇到這樣的禍事,連累得妳們兩個吃苦不說,還要出來做事。」
「娘,家里的麻煩其實都是我招來的,都是我連累了家里跟著遭殃,現在家里情況不比從前,我和清兒出去做點事,賺錢奉養二老也是應該的。」蘇月冷見勾起了娘的傷心事,忍不住自責起來。
「而且我看顧家這位梅姑姑倒是個心里有算計的,听說顧家蓋房子的錢都是她掙的,顧四叔成親的錢也都是她掙的,是個能干的人。而且咱們之前在都城賣藝,還是她給了咱一兩銀子,咱們才能走到這里投奔顧二叔。就算不為掙錢,為了報恩,也該答應她。」
「既然妳們兩個都想跟她做事,那就去吧,娘不攔著妳們,不過只有一點。月冷,妳是個直腸子,說話做事總是不經大腦,從小到大沒少闖禍。日後跟在顧小姐身邊,可不許妳再這麼沖動了,別做出讓人笑話的事來。」
曲氏這些日子察言觀色,也覺得顧清梅是個能干的,除了遇到顧老太太和李招娣那種混不吝的人,但凡是個講道理的,都能跟她處得不錯,也覺得女兒跟了她做事,怎麼也能混個前程。
尤其她想起來當日在都城賣藝的時候,顧清梅身邊跟著那個氣度不凡的公子,看那公子看向顧清梅的眼神,她就知道二人的關系不一般。
所以,她心里也有個盤算,自家其實並不是遭了災才來投奔顧清雷的,而是因為女兒長得標致,去年八月十五出去看廟會的時候惹來了登徒子,卻因為蘇月冷脾氣暴躁,一不小心就把那登徒子的腿給打斷了。
好死不死的,那登徒子卻是當地知府的小舅子,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他們一家沒法子,只得遣散鏢局里的鏢師和徒弟,舉家外逃。
因為出來的時候,把家中的銀兩都分給了鏢師和徒弟們,所以他們身上沒有帶多少銀兩,這一年來又東躲西藏的,最後盤纏用盡,沒法子,當家的卻突然想起昔日的拜把兄弟顧清雷。
當年顧清雷與他保鏢到一個地方,路遇劫匪,兩家鏢局的人合力,將那伙劫匪打退,後來二人就拜了把子。他恍惚記得听顧清雷說過,顧清雷所在的鏢局,總鏢頭是皇親國戚,所以想著,不如投奔了來,想法子央求著田總鏢頭把這場官司幫忙了了,這才來到顧家莊。
誰知道顧清雷出去保鏢了,這趟鏢遠,至少也得三五個月才回來,好在顧清陽當時在家,听二哥提起過蘇總鏢頭的名字,這才央求著顧劉氏把他們一家人給收留下來。
如今,曲氏想著,那一日在都城,顧清梅和那個器宇軒昂的男子在一處,二人必定關系匪淺,就算到時候田總鏢頭幫不上忙,也能有個後手,所以才答應了讓兩個女兒去給顧清梅當保鏢。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想法就是,顧清梅其實是個很省事的人,身邊之前只有一個雲深,還總閑著,壓根就沒什麼活干,鎮日里只坐在屋子里做針線。兩個女兒就算跟著她,也不會吃什麼苦。
二人得到了娘親的首肯,興奮地跑去找顧清梅,這段時間處下來,她們知道顧清梅中午從來都不歇晌,只是晚上睡得早。
顧清梅正在畫花樣子,雲深和顧少雅躺在炕上在歇晌。
二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蘇月冷道︰「清梅姑姑。」
顧清梅雖然年紀比她倆小,但是輩分卻比她倆高,所以她倆才會管她叫姑姑。
見她倆來了,顧清梅忙指著炕沿道︰「呀,是妳們來了,快請坐!」
二人坐下,蘇月冷開口道︰「那件事我們已經跟我娘說了,她答應了!」
「既然如此,就太好了!」顧清梅輕輕撫掌,笑道。「從今往後,我身邊有了妳們兩個高手,出門的時候就不用老是叫著我哥哥給我當保鏢了。」
「梅姑姑妳就放心吧,日後有我們姐妹兩個,除非是遇到那種絕頂高手,不然的話,一般的宵小,絕對不敢動妳。」蘇月冷抬手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
卻听蘇塵清細聲細氣地說︰「今兒中午的時候,妳跟著二嬸子去了西廂房,沒听見,我卻听得很清楚,隔壁院子的老太太說,要給妳議親呢。而且還說,上次找了個有錢的,妳不要,這次要給妳找個窮小子。」
顧清梅的表情頓時就沉了下來,暗惱顧老太太實在是太不曉事,她抬眸看著蘇塵清,笑得很誠懇地說︰「清兒,多謝妳告訴我這件事,你們倆會不會趕車?」
蘇月冷馬上道︰「趕車我最拿手了,以前在家的時候,每次上街,都是我趕車呢。」
「那好,明兒我帶妳倆出去玩,到時候打扮得漂亮點。」說著,顧清梅起身,走到衣箱那里,打開衣箱,拿出一個珠寶匣子,匣子里都是在都城的時候,隨便買的一些首飾,並不是要給田曉萌做聘禮的,只是想著自己戴,或者送人情,順便也參考一下這里的金銀匠都是怎樣的手藝。
她選了兩朵珠花,又拿了兩根銀簪子,和兩對石榴石的耳環,以及兩對銀鐲子,交給她們,「拿著!」
蘇塵清不禁誠惶誠恐地說︰「梅姑姑,這可使不得,這太貴重了!」
若是從前,這點子東西自然是看不進她們兩個的眼中,但如今今非昔比,她們兩個自然知曉這些東西的價值。
顧清梅笑道︰「妳們兩個既然跟了我做事,出去若是身上素著,豈不是讓人家笑話?更何況,妳們怎麼說也叫我一聲姑姑,我這當姑姑的給妳們東西,妳們可不許推辭。而且我也告訴妳們,明兒我是帶妳們去四皇子妃那里,妳們可一定不能丟了我的臉。」
「四皇子妃?」蘇家姐妹听到她明天要帶自己去見四皇子妃,不禁詫異地彼此對視了一眼,她們是雙胞胎,雖然還沒到可以讀對方的心的地步,但彼此也比旁人心有靈犀,聞言,竟然不約而同地給顧清梅跪下了。
倒把顧清梅給嚇,趕忙伸手去攙,「哎呀,兩位姐姐,妳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呀!」
蘇家姐妹卻堅持不肯起來。
蘇塵清道︰「清梅姑姑,妳既認識四皇子妃,還請妳幫我們求求四皇子妃,救救我們!」
顧清梅詫異道︰「不管是什麼事情,妳們先起來再說,不然的話,我也給妳們跪下了。」
這對姐妹這才站起身,二人又對視了一眼,蘇月冷這才 里啪啦地將自己不小心打死知府小舅子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顧清梅一听人命關天,忍不住也有些發愁,她想了想,這才開口道︰「這件事,找四皇子妃怕是沒用,我幫妳們去找四皇子吧。」
二人感激地看著她,蘇塵清一臉認真的神情,字句緩慢地說︰「只要清梅姑姑能幫我等申冤,我和姐姐從此以後,就賣身給妳,當妳的奴才!」
顧清梅挽住她和蘇月冷的手道︰「千萬別這麼說,妳們和那些賣身給我的自然不同,這件事情我也不能給妳們打包票一定能辦成,但是我會盡力說服四皇子幫忙。」
蘇塵清道︰「無論成不成,妳都是我們的恩人!」
「好了,客氣話妳們也就別跟我說了,我看妳們的身量和我差不多,我這有些衣裳,妳們兩個拿幾件去穿。」說著,她又翻箱倒櫃地把慕容羽上次給她送來的衣裳都找了出來,撿了兩套出來,一套是枚紅色的,另一套是隻果綠的,恰好能把她們兩個給區分開,讓她倆把衣裳試了一下,尺寸還挺合適的,這才放了心。
又一個給拿了一個手袋,這才打發她們兩個回去,把衣裳熨燙平整,轉天好穿。
她們這麼一折騰,雲深和顧少雅也睡不著了,全都爬了起來,打水洗了臉,醒了醒盹。
顧清梅道︰「雲深,妳不是識字嗎?今兒就弄個賬本吧,還有花名冊,咱們得開始立規矩了。我給妳一千兩銀票,從今天開始,衣食住行,家中所有的開銷,都從妳這走,妳負責管賬。每個月的初一發月錢,妳拿二兩的月例,少雅、大妮兒、二妮兒也是二兩,三妮兒、四妮兒是一兩,蘇家姐妹是每人十兩,別因為她倆比妳月例高,妳心里就不舒服。她倆做的是玩命的活,跟妳不一樣,日後萬一遇到什麼危險,還得靠她倆來救命呢。」
她說這話是有原因的,剛剛雲深起床之後,就對蘇家姐妹*答不理的,想來是知道自己給了蘇家姐妹十兩的月銀心里不痛快。
「小姐,妳說得哪里話?」雲深被戳中了心事,頓時有些臉色,不過仍然忙著辯駁道。「小姐把我從那火坑里救出來,對我恩重如山,別說一個月還給我二兩銀子的月銀,就算是不給,我也會一輩子服侍小姐的。」
「我知道妳不會往心里去,只是告訴妳,妳只要跟在我身邊,年年我都給妳漲月例銀子,我立下這個規矩,在我手下做事,只要不起外心,每年都會比前一年多拿兩成的月例。」顧清梅挽住雲深的手,真心想要拿她當個心月復,所以才把自己的財政大權交給她。
「雲深,妳是個聰明人,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妳也能看得出來,在妳之前,我身邊沒有使喚的人。雖然有個少雅,但她是我表姪女,不能當成丫鬟來看,妳是我頭一個丫鬟,我不要求旁的,只要妳對我忠心就好。若有什麼要求,妳盡管跟我說,只是別動那些小心思,我身邊,可不留有小心思的人。」
這一番話,是收買,也是敲打,頓時讓雲深誠惶誠恐起來,她低眉順眼地說︰「小姐,雲深向妳保證,絕對不會動什麼不該有的小心思。」
顧清梅又道︰「除了妳們幾個之外,旁人的錢從我這出,家里現在很亂,還立不起規矩來,等咱去了都城,自己住了以後,再來立旁的規矩。現在跟妳說這些,只是讓妳心里有個數,對了,還有四季的衣裳,夏季四套,另外那三季每季兩套,也別自己做了,回頭去找成衣鋪,訂做成統一的樣式。一二三等的丫鬟從衣裳上要區分開,妳是我身邊的人,別穿的跟旁的丫鬟似的,衣裳料子也都挑好些的。」
「是!」雲深柔柔地答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明兒去四皇子妃那,我就不帶著妳了,妳只要幫我看好家就行,咱的家當都在這個箱子里,妳千萬千萬給我看好了,可別讓我那大哥大嫂抓著什麼空子。」
雲深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知道她肯將財政大權交到自己手中,是對自己絕對的信任。
當天晚上,馬雲裳和顧清雲說了想去城里幫顧清梅管理鋪子的事情,顧劉氏知道二女兒和二兒媳婦留在家里,早就成了顧老太太的眼中釘,于是便同意了,只是有些舍不得二女兒,拉著二女兒的手流了半天的眼淚。
轉天一大早,顧清梅起床盥洗以後,精心地妝扮了自己,挑了一件湖綠色的素緞襦裙,外邊又罩了一件翠綠色的縐紗長衫,一頭雲瀑似的長發讓雲深幫她挽了一個比較繁雜的出雲髻,上邊壓了一支白玉的蝴蝶釵,並兩根素銀簪子,耳朵上掛了一對粉晶墜子,這才步履款款地走出房門。
其實她挺想戴四皇子妃送她的那支羊脂玉簪子的,可是,一想到那根簪子上邊沾了血,她就有些不寒而栗,只好把那簪子藏進了首飾匣子里。
蘇月冷趕著馬車,顧清梅、蘇塵清,馬雲裳和顧清雲坐在車廂里,大妮兒她們姐妹四個本來就是顧清梅給二姐買的丫鬟,便讓她們坐了驢車,由顧清雷趕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顧清梅先將二嫂和二姐送到了城里,交給蘇威來安置。
因為馬雲裳的事情,她早就跟蘇威講過,所以針娘那邊的管事的蘇威一直都沒安排人,就等著馬雲裳過來呢。
顧清梅給二姐和二嫂一人塞了點銀子,把二人安置好,才讓蘇月冷趕著馬車來到四皇子的別院。
別院門前守門的門房已經認得她了,可能是听內宅的人傳出來的,說她在四皇子和四皇子妃面前都是極有臉面的人,一見到她,便笑吟吟地同她打起招呼。
顧清梅沖蘇塵清使了個眼色,蘇塵清家中從前是開鏢局的,雖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但是也是使奴喚婢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趕忙就從她給拿的手袋里拿出一個一兩的小銀錠子遞了過去。
那門房雖然不把這一兩銀子看在眼中,仍然千恩萬謝了,轉身去二門上通報,不一會兒,蘇燕就笑吟吟地迎了出來。
「我們四皇子妃還說呢,今兒一大早,就見喜鵲在屋檐上叫,說是定有貴客,果然把顧小姐盼來了。」
顧清梅親熱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前段時間,家中出了事,我去了趟都城,所以一直都沒來拜見四皇子妃,四皇子妃沒有惱我吧?若是有的話,還得姐姐幫我說說好話。」
「怎麼會?四皇子妃听說妳家中出了事,急得什麼似的,一直催著讓我給府里管事的傳話,好照應一二。我說,有表少爺的人跟著,還用得著咱們出面?」說著,她促狹地沖顧清梅眨了眨眼楮。
顧清梅的臉頓時有些漲紅,「瞧妳,仗著比我大了那麼一兩歲,便打趣我,回頭看我不跟四皇子妃說了,早早地把妳嫁出去。」
這回倒輪到蘇燕臉紅了,不禁輕輕地掐了掐她的臉蛋,嬌嗔道︰「妳這丫頭,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罷了罷了,我可不敢再排揎妳了。」
說著,她一雙妙眸看向站在顧清梅身後的蘇家姐妹,「這二位姐姐長得可真美麗,不知是哪里來的貴客?」
顧清梅笑道︰「妳可別看她們兩個柔柔弱弱的,手上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只因家中和我二哥有些交情,才願意紆尊降貴地給我當保鏢的。」
「哦?」蘇燕不禁驚奇地審視了她們兩個一眼。「我還從來沒過女侍衛呢,顧小姐,也就妳能想得出這些新鮮點子。」
「你們家四皇子妃天天在內宅里待著,又不到處亂跑,就算出門,也有大批的侍衛隨行,自然無需擔心安全問題。」顧清梅一邊說著,一邊同她往里走,走到一處僻靜地,看周圍沒什麼人,于是壓低了嗓音道。「那件事怎麼樣了?」
蘇燕吃吃一笑,給了她一個得意的眼神,「熱鬧得都快趕上唱大戲的了。」
顧清梅便不再開口,同她一起進了四皇子妃的院子,四皇子妃自然早就望眼欲穿了,見她來了,親自迎了出來,親昵地握住她的手道︰「我的好妹妹,妳可算回來了,想死我了。」
顧清梅笑道︰「四皇子妃,禮不可廢,妳好歹先放開我,讓我給妳見個禮!」
「得了得了,那些虛禮,有什麼用?那些人天天給我見禮,心里不照樣都在罵我,呦……」她一臉瞧見顧清梅身後,正在給她跪下磕頭行大禮的姐妹花。「這是誰呀?好標致的姑娘!」
「她們啊,是我二哥拜把兄弟的女兒,如今有了冤屈,又無處申冤,我想著,來求求四皇子妃,請四皇子妃看在咱們相交一場的份上,跟四皇子吹吹枕頭風,也好洗刷了她們身上的冤屈。」
四皇子妃听她說著,帶著她步入內室,同她一起坐到羅漢床上。
蘇家姐妹未經許可,沒敢跟進來,乖巧地在外邊站著。
四皇子妃問道︰「什麼樣的冤屈?說來听听。」
顧清梅于是便把蘇家姐妹說的事情跟四皇子妃說了一遍。
四皇子妃听了之後沉吟了一小會兒,開口道︰「蘇燕,妳把她倆叫進來!」
蘇燕轉身出去,將姐妹二人叫了進來,二人慌忙跪了下來。
四皇子妃問道︰「妳們二人起來吧,會寫字嗎?」
二人點點頭,異口同聲地說會。
四皇子妃便道︰「桌子上有紙筆,妳們兩個把事情的經過寫清楚,再把那知府的名字也寫清楚,回頭我拿給四皇子。不過這件事情,我不能跟妳們打包票一定能辦成。」
蘇塵清重重地給她磕了一個頭,開口道︰「不管能不能辦成,奴婢都會感激四皇子妃一生一世。」
「好了,起來吧,我也不要妳們感激我一生一世,妳們好好跟著我清梅妹子辦事就行。」
二人起身,在蘇燕的指引來到書桌旁邊,由蘇塵清執筆,將事情的經過寫了一邊。
四皇子妃拍著顧清梅的手道︰「那手袋的生意可真是做得不錯,才一個月的時間,就賺了一千多兩,蘇威那天跟我來報賬,我還不信呢。前兩日去見母妃,母妃還抓著我問那手袋的事呢,直說想出這東西來的人聰明。如今那幾位皇妃身邊隨侍的宮女,手中全都拎著個手袋,里邊放著打賞的銀子。」
顧清梅笑道︰「這只是剛開始,賺錢的日子在後邊呢,就是股東多了點,過年分紅的時候,分到咱們手里的錢就少了。」
「妳這丫頭還敢說嘴。」四皇子妃伸出手去,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憑什麼我佔了一股,四皇子就不能再佔一股了?妳和表弟可是一人佔了一股呢!」
顧清梅頓時羞惱地說︰「哎呀,四皇子妃,妳好沒正經,我和他又沒有什麼關系,做什麼把我們兩個扯在一起?我和他又不是一家人!」
「好好好,我不逗妳了,我听說妳又給表弟出了新主意,給他掙了大錢?」
「什麼大錢啊,那不過是小錢罷了,真正的大錢,可都是在那些鹽商手里攥著呢。」顧清梅說著,露出一股委屈的神情。「四皇子妃,我今兒來,除了是來看看妳之外,還有一件事,想求妳幫忙。」
「妳的事就是我的事,說吧,只要我能幫得上的,一定幫。」
顧清梅聞言,露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樣子,「說起來,這件事,我還真是覺得沒臉,可是不跟四皇子妃說,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家中的祖母,一貫喜歡插手晚輩的婚事,昨兒才說,要給我找個窮小子嫁了。雖說是莫欺少年窮,我家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可是……我如今才十五歲,才想著闖一番事業,實在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談親事。」
她委婉地並沒有說出慕容羽的事來,四皇子妃听了之後,一張艷若桃李的面孔上頓時就蒙上了一層寒霜,聲音冰冷地說︰「蘇燕,妳現在去顧家,找到清梅妹子的祖母,就說是我說的,我已經認了清梅妹妹做干妹妹,清梅妹子的婚事日後由我做主,輪不到她來插手。」
「是!」蘇燕答應了一聲,趕忙出去找了車夫,便去了顧家莊。
顧清梅一臉感激地望著她,「四皇子妃,真是多謝妳了。」
「妳我姐妹,還用得著這聲謝嗎?對了,書院的工筆圖紙已經畫出來了,要不要瞧瞧?」
「好啊!」
顧清梅和四皇子妃看書院的設計圖暫且不提,卻說蘇燕來到顧家莊,趾高氣昂地進了顧老太太的房間,而且身後還特地帶了兩名跨刀的侍衛。
進去之後,她便揚著脖子道︰「我乃四皇子妃的貼身近侍,奉四皇子妃之命,特地來給妳傳幾句話,還不跪下听著。」
顧老太太嚇得趕緊下了炕,扶著炕沿,顫顫巍巍地跪下。
蘇燕眯著眼楮,乜視著她,「四皇子妃說了,清梅妹子乃是她的干妹妹,日後婚事得由她來做主,輪不到妳來插手,妳可听清楚了?」
「什麼?」顧老太太听了之後,忍不住抬起頭來,剛想反駁。
就听蘇燕冷聲斥道︰「大膽,莫非妳想抗命不成?」
「不……不敢……」顧老太太趕忙討饒,雖然心中不服,可是也沒辦法。
蘇燕傳完話,轉身便走了。
等蘇燕離開之後,顧老太太往地上一坐,想著自己一大把年紀,卻跪在地上讓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指著鼻子臭罵,心里覺得不舒服,便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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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好冷的說,為神馬還木有入冬,天氣就這麼冷捏?作者碼字都要裹上厚厚的被子才行,不然就會噴嚏連天,看在作者這麼兢兢業業的份上,寶貝們,用鮮花和鑽石把我砸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