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沖杜謙長揖一禮,笑嘻嘻地道︰「小佷今兒來,一是為求親,二是來討打!請世伯這就命人,把我打將出去。愛睍蓴璩」
杜謙驚得差點背過氣去。
蕭絕十分客氣地拱手︰「請世伯不要客氣,盡管打。」
「蕭大人對下官有何不滿,盡可直言。萬勿如此戲耍下官。」杜謙回過神,強忍了胸中怒氣,苦笑一聲,拱手道。
若他不是穆王府世子,行事如此荒誕不經,真要打將出去才好輅!
蕭絕卻斂了笑,一本正經地道︰「世伯誤會了,小佷真心求娶阿蘅,又怎敢戲耍世伯?京中謠言四起,蓋因我失察所致。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雖有一半存著挽回影響之心,卻也有一半是真心賠罪之意。」
杜謙無語。
鬧了半天,他是想用這個方式替阿蘅正名屮!
用這種方式昭告天下,是他苦苦糾纏,與阿蘅無關,把她從流言里摘出來。
然而,世間事豈是如此簡單?
他這麼做,只怕不但幫不了阿蘅,反而會坐實他與阿蘅的私/情,將阿蘅再次推上風口浪尖,飽受質疑。
自古女兒家最重要的便是名聲,給他這麼一鬧,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想要嫁人,更是痴心妄想!
若說因自幼失沽,乏人管教,不通人情世故,偏他又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皇商,生意場上呼風喚雨!
行事如此魯莽無狀,不知何故?
「大人好意,下官心領。」杜謙苦笑連連,不敢斥責,婉轉道︰「只是,如此做為,只怕于事無補。身體發膚受之父子,不敢毀損。大人千金之軀,更當珍重。」
「不成不成,」蕭絕很是堅持︰「不止要打,還得打得轟轟烈烈,弄得街知巷聞。」
杜謙惱了︰「大人與下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以非要陷害下官?天子腳下,下官若冒天下之大不諱,公然毆打上官,給言官參上一本,下官百口莫辯!」
「無妨∼」蕭絕笑嘻嘻地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保你平安無事。你只管打來便是。」
杜謙見他油鹽不進,也顧不得他是不是穆王府的世子爺,將臉一沉,端起茶杯。
決明高喝一聲︰「送客。」
蕭絕臉皮是真的厚,竟然賴著不走︰「除非將我打出去,否則決不離開。」
杜謙氣結,索性拂袖而去,將他晾在了廳堂。
以為這樣一來,蕭絕便束手無策了嗎?
錯,大錯特錯!
他既鐵了心要唱這一出戲,又豈會因杜謙不肯配合,就此罷手?
見杜謙回了里屋,他嘿嘿一笑,笑得決明心里發毛,抬腳出了廳堂,幽幽喝道︰「人來!」
就听呼啦啦一下,不知從哪里涌出二十幾個青壯男子。
個個手里提著棍棒,身上穿得一色的褐衣,細一瞧還都是府里的護衛!
那些人如狼似虎,沖上來就是一頓亂打,把蕭絕打得抱頭鼠竄。
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出了杜府,穆王府隨行的護衛一見蕭絕被人打出門來,驚得一蹦三尺高,高聲呼喝︰「放肆!也不擦亮你們的狗眼,穆王府的世子爺也敢打?」
就听人群里人有喝︰「打得就是穆王府的世子爺∼」
「也不去照照鏡子,本是我家小廝,換了個身份,就敢肖想我家小姐?呸!」林小志罵得性起,沖地上啐了口痰。
蕭絕听得臉一綠。
他啥時成了杜家小廝的?
要他們造勢,沒讓他們造謠!
林小志心一抖,連忙心虛地轉過臉去,揮著手中棍子虛張聲勢。
「就是,」陳獻忙接過話頭,大聲嚷嚷︰「不怕你穆王府勢大,我們二小姐就是不嫁你這種小人。」
蕭絕腳下一頓,差點倒仰。
行動上慢得這麼一慢,臂上竟真的挨了一棍,疼得呲牙裂嘴。
那人一見不好,恰逢穆王府的護衛氣勢洶洶地拔了刀劍圍涌上來,嚇得扔下棍子撒腿就跑。
他一跑,其余人發一聲喊,胡亂罵了幾句,四散而逃。
守門的更絕,「 當」一聲,將大門一關,任外面叫破了嗓子也絕不肯開。
護衛欲待跳牆而入,被蕭絕攔住︰「算了,原是我無禮在先,不怪他們打。」
周圍鄰居听得杜府動靜,先前不知何事,便圍過來瞧熱鬧。
待到听了幾句,才知道原來是穆王府的世子爺登門提親,被杜謙命人一頓打了出來。
一邊暗中咂舌不下,心道︰杜謙好膽色,區區一個太醫,竟敢命下人持棍將王府的世子爺打將出來?
又有那與杜家稍熟,略知杜謙脾性的,便猜度︰必是世子爺逼得太狠,把一向謙遜溫和的杜太醫,逼出了血性!
見蕭絕在眾侍衛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嚇得熱鬧也不敢瞧,一轟而散。
蕭絕騎著馬在巷子里繞了一圈,瞅了個沒人的空當,扔下一句︰「不許再跟,且先回去。」忽在騰身躍起,眨眼消失在了高牆之內。
留下七八個侍衛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杜蘅領著幾個丫頭,坐在迎窗的大炕上做針線,忽見听得白前在外面咋咋呼呼地嚷了起來︰「不好了,不好了∼」
她剛抬起頭,就見錦簾一掀,白前已經跑了進來。因跑得太急,進了門反而說不出話,一手按著胸口,呼哧呼哧地喘著白霧。
紫蘇瞧她一頭一臉的汗,裙擺上沾了不少的雪屑,被屋里的熱氣一燻,化成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把條裙子弄得滿是泥污,不禁出言取笑︰「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把你驚成只泥猴了?」
「不,不,不好了∼」白前急得不得了,顧不得禮儀規矩,上來拉著杜蘅就往外走︰「小姐快出去看看吧……」
其他幾個丫頭見了她的樣子,也都站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問︰「怎麼啦,怎麼啦?」
「是不是老太太不好了?」老人家身子不好,這幾天又格外冷,是以有此一問。
「可是有人打進來了?」白芨卻想著外面的謠言,擔心是平昌侯府的人打上/門來。
「啊∼」被她一問,眾人都唬了一跳,表情凝重萬分。
杜蘅雖是一頭霧水,卻是最沉著冷靜︰「慌什麼?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白前,先把事說清楚。」
「邊走邊說,不然來不及了!」白前急得跳腳。
「再急,」杜蘅越發不肯動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腦子里,已經做了各種設想,飛快地盤算了無數個對策。
「世子爺被老爺命人亂棍打出去了!」
「什麼?」杜蘅猜破腦袋也猜不到竟是這樣的事情,呆在當場。
這是神馬情況?
向來膽小如鼠的老爹,發起威來,居然連穆王府的世子爺都敢打?
「啊!」紫蘇也嚇得傻了。
蕭絕是誰啊?
穆王府的世子爺,五軍忠義營的指揮僉事,神機營的密探。
他發起狠來,連平昌侯府的公子都被他打斷二根肋骨,躺在床上半月下不來床!
那是個沒理也要佔三分,絕對不肯吃虧的主,居然被軟綿綿的老爺打出去了?
「可打听清楚了,老爺為何打他?」幾個丫頭里,白蘞思慮最為周詳。
白前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有你這麼回事的嗎?」白蘞頓足︰「事都沒打听清楚,就往小姐跟前回!」
「我,」白前臉一紅,聲音低了八度︰「我,怕來不及……」
京城里已是謠言滿天飛,這種情況下,杜蘅除非是要削了頭發去當姑子,否則便只有嫁給蕭絕這一條路。
她自然不願意看著小姐長伴青燈古佛,況且,蕭絕對小姐有情,處處維護,事事周詳,是個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
是以,在她心里,蕭絕已經是姑爺的不二人選。
杜謙雖說是小姐的生父,在幾個貼身侍候的丫頭心里,地位遠不及蕭絕,自然不願意看他吃一丁點虧。
卻不想想,蕭絕的脾氣,豈會任人欺侮?
她一時想不明白,杜蘅卻已回過神來,啐了一口︰「呸!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父親既然命人打他,必是他做了挨打的事!且由得他們鬧去,與我何干?」
說罷,腰一擰,復又朝屋里走去。
那家伙一肚子壞水,誰曉得又想了什麼陰謀,要使苦肉計誑她過去?
她才懶得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