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染笑出了聲,估計安謹是又憋屈又不舍的跟了穆宣昭過去,想一想他鼓著臉頰的模樣,她就想笑了。
「夫人,要用膳嗎?」
見林燕染點了頭,念秋去了廚房,用描金攢盒裝了特意溫著的芸豆卷和雞絲粥,以及三盤清淡小菜。
用完早膳,林燕染閑了下來,想了想,開了衣櫃,取出里面堆放的滿滿的冬衣,念秋在一邊打下手。
厚厚的一疊大毛衣裳,幾乎堆滿了衣帽間,林燕染發愁的說道︰「怎麼這麼多?」
念秋好笑的晃了晃發酸的手臂,回道︰「夫人,這還只是冬衣呢。」
「念秋,你去把單子取來。」林燕染看著滿目華衣,這些都是楊致卿替她預備的,說是她的份例,料子都挺好,就是太多了些,她根本穿不完。
接過念秋遞來的單子,依照毛料、顏色、樣式分了三堆,疊放整齊,一一收在寬大的木箱子里。
這通活計做完,兩人都累的氣喘吁吁的。
歇了片刻,林燕染取了筆墨,寫了三封信箋,折疊好了,放進了箱子里,對念秋說︰「你去外面喊幾個人過來,就說勞煩他們替我送些東西。」
念秋怔了怔,府外沒有守門的人啊,不過,看林燕染很是篤定,就將信將疑的開了府門,左右看了看,的確沒有人,小聲嘟噥著︰「夫人想是記錯了,哪里有人能幫忙啊,唉,這下要怎麼辦?」
沒想到,她剛回身關門,大門就被人抵住了,回身一看,四個身著藍色兵服的年輕男子,站在了身後,領頭的人伸手按住大門,眼神有些躲閃,說話卻清楚︰「姑娘,是不是夫人有吩咐,請領我們進去吧。」
念秋驚的「啊」了一聲,太過吃驚,不由伸手,攔住了他們︰「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能擅闖進來?」
「念秋,放他們進來吧。」听到動靜出來出來察看的林燕染說道。
念秋這才閃身讓開,四個男子對上林燕染了然的目光,縮了縮高大的身子,垂手縮腳的,十分違和。
林燕染好氣又好笑,穆宣昭在她府前搗的鬼,她一早就察覺了,可看這幾人的反應,估計還以為是受了她的詐,才暴露的。
「知道我怎麼猜出來的麼。」
四人老實的搖了搖頭,領頭更是懊惱的踢著腳下的土。
「你們來之前,每隔三天會有一個賣糖食的小販,挑著擔子來叫賣,可四天前,府外一個人影都沒了,清靜極了,那小販是讓你們趕走的吧。」林燕染對楊致卿收留的那些年幼的孩子很上心,被擄走之前,就常常讓那些挑著擔子的小販,特意拐到他們住的地方,給他們送些吃的玩的,由她來結賬。
可,自她離開廣平,那些小販等不到她結賬,大多都不再去了,只有這個賣糖食的人機靈,到了官衙,說了情況,楊致卿听說了才知道這事,便給了他一錠銀子,要他繼續給孩子送東西。
而等她這次回來,這賣糖食的小販,也不知從哪兒听說了,特意繞到這兒,給她請了安。
林燕染便買了些他擔子上的糖食,林安謹一吃就喜歡上了,她便讓這小販三日來一次,順便提前付了賬款。
听她說了原因,四個大漢的黑臉都燒了起來,心里哀嚎一聲,更有兩個模了模**,仿佛感受到軍棍下來的疼痛,這麼輕易的暴露,讓將軍知道饒不了他們了。
他們自以為行動不著痕跡,念秋忍不下去了,娥眉一蹙,重重地咳了兩聲,瞥著他們的眼楮嗖嗖的放著小刀片。
領頭的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面上堆上笑︰「夫人,將軍擔心您的安危,才讓屬下們隱身看護府上的安全,沒其他的意思。」
林燕染心說省了最後一句話多好,非要畫蛇添足,此地無銀呢。不過,她要計較找的正主也不是他們,遂擺了擺手,給他們說了抬箱子的事情。
「沒問題,屬下但听夫人的吩咐,呵呵。」
林燕染讓念秋領著他們,抬出了三個木箱,分別送給王雨姐妹和二寶的娘親,都是她當初在王家村交好的人。
送完衣服,念秋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個藤編的圓籃子,雖然看著不貴重,但特別精致。
林燕染一看就喜歡上了,念秋抿嘴一笑,揭開蓋子,露出里面的香包和絡子等針線,贊嘆的說道︰「夫人,這是王雨小姐送的,繡工真是精細,這籃子也是她編的呢。」
拿起一個月白色的香包,上面繡著玉簪花,鮮活水冷,仿佛能聞到玉簪花的香氣,放下的時候問道︰「真漂亮,繡的如此精致,怕是要耗費許多的心血,對了,她身體好些了嗎?」
念秋笑著回︰「還有些咳喘,她說等過兩三日全好了,再來拜訪夫人。」
林燕染點了點頭,對著這些鮮亮的繡活一頓猛瞧,哪個都喜歡,伸手模模這個,踫踫那個,直到指尖傳來異樣的感覺,她頓了頓,手指一夾,將那個特別柔軟的東西拿了出來。
「咦,這是掛屏?可,也太小了,看著材質不像啊。」念秋遲疑的說道。
林燕染用手捻了捻,柔軟中帶著些扎刺感,想了想,說道︰「這是用羊毛紡的,她怎麼說?」
「王小姐只是給了奴婢籃子,沒有說里面都有些什麼,夫人,要不奴婢先收著,等問明白了你再用。」
林燕染知道她誤會了,安慰道︰「沒事,這是好事呢,若不是她病了,今天我都要找她問清楚呢。」
念秋這才放心。
林燕染把掛屏放在桌子上,坐到窗前,取了張澄心紙,寫寫畫畫的,還不時的問著念秋一些奇怪的問題,什麼襪子都怎麼做的之類的。
「夫人,這襪子都是縫的,就是用料不同,上好的用雲錦、宋錦,夏日里用霧羅、輕容紗,再繡上花樣,這些得用一兩銀子才能縫一雙襪子呢。只是,依奴婢看來,這些錦緞綾羅的,也就是樣子好看,穿著還是棉布舒服,也耐穿。」念秋說道。
林燕染低頭看了看腳上的棉布襪子,動了動腳趾,這襪子雖然夾著棉,看似保暖,卻因為一點彈性都沒有,十分不跟腳,她穿著很不習慣。
一听念秋介紹,便問道︰「那些襪子那種有彈性,就是跟腳的。」
念秋努力想了想︰「沒有,奴婢在崔那些年,一直負責貼身衣物,襪子也做了許多,都是寬寬大大的,最多系帶多幾根,系緊了些,其他的再沒有了。」
林燕染輕輕地「哦」了一聲,手上的畫好了,放下筆,豎起紙,指著圖畫問道︰「你看,如果縫制的時候,不是直接用布縫,而是用線織成襪子,就跟腳多了。」
念秋湊近認真看了看,明白了一些,不明白的更多︰「夫人,要怎麼織啊,沒有能織襪子的織機呢。織機只能織布。」
林燕染呆了呆,提筆在紙上畫了幾根竹針,說道︰「不用織機,用這種竹針,手工織。」
念秋眼神亮了亮,明白了大半,很是激動地問道︰「夫人,能不能告訴奴婢怎麼織?」
林燕染被她感染,勁頭更大了,「你去告訴外面的人,讓他們削幾根竹針,照這個樣式。」
念秋應了一聲,飛跑了出去,這種活潑的樣子,林燕染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穆宣昭的親兵行動真挺快,沒多久就削出了一堆的竹條,返工了三次,終于削出了完美的竹針。
林燕染絞盡腦汁的回憶前世的技能,從念秋捧來的針線框里,尋出兩條最粗的線,笨拙的比劃著,演示了幾針後,不得不放棄,對念秋說道︰「大概就是這麼織的,和平常你們做針線的最大區別就是這是立體的不是平面的,嗯,照著圖樣,你仔細琢磨琢磨。」
「是,夫人。」念秋脆生應了下來,仔細一听,里面還有些小興奮。
林燕染連忙將手里的針線交給了她,站起身,揉了揉脖子,撩開簾子一看,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只是,她為了看清針線,早早的點上了燈火,才沒發覺。
模了模抗議的肚子,她雖然起的晚,早膳連著午膳一塊用了,但是就喝了碗粥,也抵不住了。
看了看專注的念秋,林燕染覺得她坑了自己,沿著游廊進了廚房,自食其力。
想著穆宣昭和林安謹騎了一天的馬,怕是累壞了,雖然快出了正月,但這天還很冷,就準備做個暖鍋,熱熱乎乎的還方便。
結果,她切好了肉片,洗好了蘿卜等配菜,調好了配料,暖鍋燒得紅彤彤的,外面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他們還沒有回來。
林燕染有些著急,打開大門,問自暴自棄不再隱藏的四人︰「你們將軍去哪兒跑馬了,知道麼。」
領頭的站的筆直,連聲回道︰「去了城北,將軍說趁著清淵譚的冰還在,教教小少爺打冰球,並沒有出城。」
說道這兒,終于反應了過來,若是在城北,這時候,穆將軍該回來了啊,更何況還帶著小少爺呢,這夜色越深,越寒涼,小少爺人還小呢,怎麼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