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默默的走著,黑暗的夜晚為他披上一層黑紗,無法看清他的面孔,自然也就無法看見他的眼淚,那,是隱藏在黑暗中的悲傷;那,是埋藏在心底的痛楚。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以至于無聲無息的撞上了幾步從後面追上來的女孩。女孩默默站在林風面前,盡管黑夜吞沒了他的面孔,由于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個子也相差不多,在剛才相撞的剎那女孩分明感覺到了男孩臉龐濕潤了,那是淚水。女孩很是驚詫,以林風的x ng格莫說落淚,就是皺下眉頭都從未見過,很難想象此刻他竟為了琳兒落淚。
「我叫蘇曉月,琳兒讓我以後陪著你,就叫我曉月好了。」蘇曉月並不像琳兒那般害怕林風,可能她從相撞那一剎那認識到了林風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自己的情感,只是隱藏的很深罷了。
林風抬起頭來,默默的看著身前的女孩,以前他並沒有注意到她。
「嗯,知道了!」林風往左邊挪了兩步,與女孩擦肩而過,默默走向遠方,而他的身影落在女孩眼中卻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這是否是錯覺。女孩默默跟在林風身後,她不知道他要去什麼地方,但她知道他此刻定然很傷心,需要人陪伴。
林風走到了不遠處的一塊草地上,背靠著草地上生長的一顆樹坐了下來,抬頭望著這毫無光亮的星空,很是熟悉,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他就這樣默默的望著天空。月亮艱難的撥開烏雲,柔和的月光投sh 人林風的眼里,旁邊跟著坐下的蘇曉月有種錯覺,仿佛林風在跟那皎潔的明月對望著,傾訴那數不盡的哀愁,道不完的悲傷。
「以前你都是一個人坐在這里的麼?」蘇曉月小聲的問了一句,似乎是怕打破了這寧靜的氛圍,亦或是只有小聲詢問才不會讓人察覺自己感情的波動。
「嗯,以前都是一個人坐在這看月亮,你是第一個在這陪我的人。」林風的視線沒有轉移,似乎又變得跟以前一樣的冷漠了,而這句話卻更加像是自言自語。
「這樣啊!那我以後經常來陪你看月亮好了,現在我困了,想睡覺。」說完蘇曉月就頭枕著林風的肩膀,靠著林風的身子睡了起來。
林風轉過頭來,借著月光望著靠在自己肩膀上那張稚女敕的臉孔,那偶爾顫抖的睫毛在訴說著此刻女孩心中的不平靜,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但卻如同琳兒給他的感覺相似,很是溫暖,這一刻,林風的身影似乎不再孤單,不再寂寞。
時至子夜,林風背著曉月慢步向家里走去,披著月光慢慢隱入黑暗,好似無盡的黑暗張開血盆大口將其吞沒,那背影依舊落寞……
自琳兒離開後陸續又有幾個孩子離開了,林老爺子雖然心中不舍但是看到那些孩子一個個都找到了歸處卻也衷心的為他們高興。此刻只有林風和蘇曉月依舊留在林老爺子家中,曉月已經有好幾戶人家想把她接過去,然而卻都被蘇曉月拒絕了,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只因為她要代替琳兒陪伴在林風身邊。
正值深秋,林風坐在秋千上默默看著那不斷飄落的樹葉,樹葉終究要跟樹枝分離,兩個形影不離的人大概也有分開的這一刻吧,然而若是兩個人分開的時候有是否像樹枝與樹葉那麼決然。
落葉無聲,可有訴說著離愁,若有,是否一片樹葉就是一份離愁,那麼,如何來承受這些離愁。林風踏著這些樹葉默默往前走著,一路走過,沙沙聲不絕于耳,這,是否又是在訴說著另類的憂愁。
「臭丫頭,讓你不听話,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就是,看你還敢不敢。」
「打她!打她!」
遠處傳來了打罵聲,一群孩子圍在一起看熱鬧,隱約傳來女孩子的痛哼聲,而那群圍觀的孩子卻傳來一陣笑聲,他們從來只喜歡看人哭卻看不得人笑。
林風默默從他們身邊走過,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從不為他人的事費神,從來他就是個冷漠的人。然而在林風走過的時候卻從眼角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蘇曉月,那個被打的女孩子正是蘇曉月,雖然被幾個男孩子打罵卻並沒有流淚,倔強的眼神直直的望著幾個男孩,眼里閃動的,是不屈。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林風卻不能視而不見,若是沒有看清挨打的是誰,他就會這麼若無其事的走過去,然而看到了卻不能不管,可能是因為琳兒,也可能僅僅就是因為她本身,至于到底是哪個原因卻不願深究。
林風撥開圍觀的孩子,將正在毆打曉月的一個孩子狠狠的往後一拉,這孩子便一摔在了地上,那孩子忍不住疼痛哭出了聲,林風借機將曉月一把拉在身後,他那單薄的身體擋在了曉月面前,即使無法比擬城牆,至少能擋些風雨。孩子的哭聲引來了更多孩童的圍觀,他們純粹是沖著熱鬧而來的,有熱鬧則圍觀,無熱鬧則作鳥獸散。
坐在地上哭的孩子被他的伙伴拉了起來,其中一個看起來大點的孩子說了聲「沒用!」那孩子便馬上止住了哭聲。一共五個孩子朝林風圍了過來,五打二,這是穩勝的局面,那五個孩子也就不會想著離開。
林風冷冷的盯著越走越近的五個孩子,眼神比平時更冷,沒有試過怎會知不敵,況且,從出手的剎那逃跑這個詞就已經被抹去,盡管當時沒有看清是幾個人在圍毆曉月。幾個孩子撲了上來,開始是拳打腳踢,慢慢的扭做了一團,便用指甲抓,用嘴咬。林風每揮出一拳便會挨上兩三拳,或抓,或咬,然而他卻仿佛不知疼痛為何物,眼里的冷意更濃。時不時一個圍毆林風的孩子被打的摔在地上,第一次還能爬起來再打,然而當第二次被摔在地上之後便一坐在那哭了起來。地上坐著兩個孩子在哭,林風跟另外三個孩子在地上翻滾著,臉上傳來陣陣疼痛,卻是剛剛又被抓了一下,同時左胳膊也被咬了一口,鮮血慢慢滲了出來,幾個孩子見了血都有點恐慌而林風卻如同沒有看見。
沒過多久,地上坐了五個哭泣的孩子,林風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兩條胳膊和臉上均有數道抓痕,更有鮮血慢慢滲出,身上還有多處紅腫,而地上五個孩子最多只有兩三處紅腫,但他們卻受不了這疼痛。曉月跑到林風面前,用她的白衣袖小心擦拭著血痕,林風卻發現她的臉龐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淚痕。
林風拉著曉月的小手轉身便要離去,而這時一個家長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這個家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哭泣的一個小孩,看著小孩臉上的腫塊,這位媽媽心痛之極,而這個小孩看到其媽媽來了便指著林風一個勁的喊︰「媽媽,他打我!」
林風轉過身來,冷冷的望著這母子兩,他身上的腫塊是這孩子十倍有余,然而听其話語到是林風欺負了他。孩子的媽媽望了林風一眼,然後走過來扇了林風一個耳光。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教養!」孩子的媽媽無視了林風身上的紅腫,無視了林風臉上的血痕,反而給林風安了頂沒有教養的帽子。
「阿姨……」蘇曉月剛張口便被林風攔住了,有些人是無法理喻的。
林風緊緊握著拳頭,冷冷的盯著孩子和他媽媽離去的背影,他,不甘心,在他冷漠的眼神深處,有股殺意在翻騰,此刻林風感覺全身的血液沸騰了,兩行血淚從眼眶爬了出來,瞳孔深處一團血s 的火焰歡快的翻滾著,只見那孩子的母親肩膀處一指來寬的衣服突然化作碎末飛逝,緊接著一蓬血霧噴涌而出。這位母親吃痛猛然轉過頭來正好與林風四目相對,那稚女敕臉龐上的兩行血淚,那隱現紅光的雙眼,在她看來如同魔神降世,僅僅對視一秒,這位母親便扭過身抱著她的孩子驚恐的朝遠處飛快的跑去,仿佛再多停留一秒就是自己的死期。
在那位母親抱著孩子離去之後,林風雙手捂著雙眼蹲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襲擊著他的神經,鮮血不停的從眼眶翻滾而出,最終滴落在地上。圍觀的孩子看著地上的鮮血越來越多,都驚恐的四處逃散,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這塊地方就只剩下了林風和蘇曉月。
黑暗襲來,吞噬了林風的身影,蘇曉月驚恐的站在林風身邊,她清晰的看到了林風臉上的兩行血淚,更看到了那雙微微泛著紅光的雙眼,盡管只是短短的數秒,但是那種恐懼卻揮之不去,直至此刻她腦海中依舊只有那雙眼楮,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良久,林風站起身子,向著黑暗深處緩緩走去,又是一個無比黑暗的夜晚,沒有星光,沒有月光,就連路燈也越發的昏暗。
依舊坐在那常來的草地上,依舊背靠著那枝葉稀疏的大樹,依舊抬頭仰望著那無盡的黑暗。漆黑的瞳孔,仿佛傍晚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然而林風卻感覺得到身體里有什麼在蠢蠢y 動,它在清晰的告訴自己,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從一開始的林風孤身一人在草地凝視遠方到蘇曉月陪伴林風一起感受這無邊的黑夜再到如今形單影只的林風,這些年如同繞了一個大圈,最終又回到了孤孤單單的模樣,而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得到的僅僅是那把握不住的一絲溫暖。若一開始就沒有感受那溫暖,黑暗、孤獨、寂寞又算得了什麼,然而在感受過溫暖之後,林風忽然發覺從這黑夜中傳來一絲絲冷意,感覺自己被那一絲又一絲的寒冷包圍著。林風手抱雙膝,身子縮成一團,這是以前從未感受過的寒冷。林風呆呆的望著地面,微風吹過,他看到地上的小草微微晃動了一下,這個動作在他眼中卻清晰無比,好比小草晃動一下花了四五秒鐘的時間,然而林風卻並不在意這些,右手情不自禁的伸了出來,在草地上劃過,看那筆畫,卻是寫著「琳兒」兩字。
「或許只有你才會不怕我。」林風呢喃著,情不自禁想起了琳兒,忽然感覺眼楮澀澀的,有什麼東西要出來,是眼淚,然而就在眼楮濕潤的那一刻,一股劇烈的疼痛從眼部傳來,林風忍不住捂住雙眼蜷伏在地上,弱小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而在林風眼角處,鮮血慢慢滲了出來,流成兩行血淚。
蘇曉月也被領走了,在那個傍晚之後她便沒有強行要求留下來,故而很快便被領走了,在她走的那天林風去看了,然而蘇曉月卻頭也不回的走了,似乎很害怕。林風的心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琳兒走了,至少還有牽掛,還殘留著一絲溫暖,然而曉月走了卻沒有一滴眼淚,沒有一句話語,甚至頭也不回,至始至終她都沒敢看林風一眼,她離去的背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林風心里,留下一道無法泯滅的傷痕。
林風的影子被夕陽越拉越長,林老爺子拍了拍林風的肩膀,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了房子。夕陽下的城市,鋪上了絢爛的金黃,林風背對著夕陽,低頭默默的注視著那被越拉越長的影子,那影子,漆黑如墨。
林老爺子也走了,帶著最後的遺憾走了,因為在他走的時候林風還陪著他,望著站在身旁的孩子,林老爺子流下了兩行熱淚。
「孩子,是爺爺對不住你。」林老爺子留下在世上最後一句話,帶著濃濃的不舍走了,他充滿了愧疚,充滿了自責的走了。林風沒有流淚,他已無淚可流,林老爺子的離去讓林風的心徹徹底底的封存了起來,那顆心的旁邊被他布滿了荊棘,他已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保護那顆受傷的心。
zh ngf 要將林風送往孤兒院,而林風死活不肯離開,最終只能拿著zh ngf 的補貼看守著這破舊的房屋,林風在房屋的院子里搭了個簡易的秋千,每逢傍晚時刻便坐在秋千上蕩著,夕陽之下,只剩林風蕩著小小的秋千,伴隨著孤獨的影子,迎接著黑暗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