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高台上,即便有少數人投來目光,也只會以為梨花是上面被斬頭的某個人的親屬,正傷心地撲在自己丈夫懷里哭泣著呢!
可是不遠處,匆匆趕來的青易震驚了!他整張臉瞬間漲成了紫紅色,手腳冰冷地僵在了原地,只覺得心口有股氣兒一直喘不上來。♀這一刻,他不敢相信抱著梨花的居然會是閻羅!他在腦子里拼命地問︰為什麼?為什麼還要來秦梨花?
殺手的本能讓青易的情緒更加地憤怒,他正想上前對付滿庭時,阿宵急忙攔下了他。他怒喝道︰「滾開!」
阿宵不肯,苦苦勸道︰「少爺,您從來沒在閻羅跟前露過臉,更不能在這個時候跟他正面交鋒!他抱著的是他的女人,與您何干呢?」
青易怒不可遏,一腳踹了阿宵在旁邊。阿宵慌忙爬起來,抱住青易的腿說道︰「少爺,您跟他拼死了又如何?沒準秦姑娘還會怨您呢!閻羅是她的丈夫,這一點不可置疑,難道您想一輩子跟她成為仇人嗎?」
青易剛剛抬起的腿又緩緩地放了下去,無力地落在了地上。他抬起頭,望著不遠處那對相擁的人,眼眸里布滿了失落,以及憤恨。剛剛還在他身邊的秦梨花此時卻已經回到了閻羅的懷里!難道閻羅真的會喜歡上這個女人嗎?
最後,他咬了咬牙齒,怒氣沖沖地轉身而去。阿宵這才松了一口氣,慌忙爬起來,跟著青易去了。
而滿庭和梨花絲毫沒在意身後的事,只顧著重溫彼此的體溫。梨花低著頭擦干了眼淚卻還是不肯抬起頭。她自己也納悶,明明是自己拋棄了謝大俠,卻還在這兒哭了個肝腸寸斷,人家謝大俠都沒哭呢!她有點不好意思抬頭看滿庭了。
滿庭始終一臉笑意地低頭看著梨花,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問道︰「哭夠了?」
「夠了。」梨花靠在滿庭懷里,很老實地回答道。
「那就走吧。」滿庭解上的披風,給梨花披上了。好目震的屬。
「去哪兒?」梨花這才抬起泛紅的眼眶問道。
「睡覺。」
「啊?」梨花整個臉都通紅了,這男人怎麼一見面就說睡覺的事?是不是憋了幾個月憋不住了?還在大街上呢,真是羞死人了。
看著她那一臉通紅,滿庭忍俊不禁,像往常似的捏了捏她那扣彈女敕滑的臉蛋說道︰「我趕了四天的路才到這兒,秦姑娘。不能讓我睡會兒覺嗎?」
「真的?才四天就到了?你路上一定沒怎麼睡過覺吧?」梨花頓時心花怒放了,摟著滿庭的胳膊笑道,「那好,我們去睡覺,我陪你睡!」
滿庭牽著梨花的手正要往前走時,迎面走來一個男人。這男人走到滿庭跟前,態度恭敬地說道︰「主子,已經在客棧定下房間了,您先去歇息一下吧。」16Y5A。
「主子?」梨花渾身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猛然想起了滿庭真正的身份。剛才顧著開心和傷心了,一時間卻把這事給忘記了。她抬頭看著滿庭,雙眼充滿疑惑地問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嗎?」
「想起了。」滿庭微微低頭,目光坦誠地看著梨花說道。
「想起了?」梨花略有些緊張,被握在滿庭手掌里的小手輕抖了一下,卻被滿庭握得更緊了,仿佛是在告訴她別怕。
「夫人,」這男人對梨花稱呼了一聲道,「不如先去客棧吧。讓主子歇口氣兒,屬下好給您把把脈。」
夫人?梨花對這稱呼有點感冒,不太能接受,听著就像王府里對小妾的稱呼。她的小嘴不自主地微微翹起,斜眼盯著滿庭問道︰「他叫我夫人,我是什麼夫人吶?」
剛才那男人忙解釋道︰「屬下只是暫時叫您夫人,您還沒正式回驚幽城,也沒封號,不好稱呼。等您往後回了驚幽城,有了封號,那自然屬下就不敢再叫您夫人了,請見諒。」
男人的態度極好,看上去比滿庭大五六歲,一臉忠臣的模樣。梨花不忍心在夫人這個字眼上跟他較勁兒,畢竟他該怎麼叫也得看自家謝大俠的臉色,于是,她輕輕點了點頭說︰「好吧,先回客棧吧!」
「對了,屬下叫昭荀,夫人往後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屬下。」
「哦,知道了。」
隨後,滿庭帶著梨花和昭荀去了城里最好的那家金字客棧。滿庭倒在床上睡覺時,昭荀則在一旁給梨花把脈。他把脈時很仔細很謹慎,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才把梨花兩只手把完。
梨花見他久久不語,不禁有些憂心,輕聲問道︰「是不是沒得救了?」
昭荀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夫人憂心過多了,倒還沒壞到那一步。只是毒未解之前,夫人不能再沾酒了,否則毒會繼續在您體內蔓延開來,那後果就嚴重多了。♀」
「可有法子能解?」梨花緊張得心肝砰砰跳。
「屬下暫時沒有可以徹底清毒的法子,只能先請夫人服著屬下配制的清肝丸,等屬下回驚幽城後再想對策。夫人中的是慢性毒,不會那麼快發作,所以請您別太憂心了。」
梨花這才松了一口氣,微微顰眉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是女乃女乃給我下的毒,我竟一點都沒察覺到……或許是那幾次去她小屋的時候,她給我喝下的那幾杯茶有問題吧。」
昭荀又笑了笑說道︰「您真的不必憂心,萬不得已時,主子會找關老太太要解方的。」
梨花看了一眼昭荀,指了指床上酣然入眠的滿庭,笑問道︰「我有點奇怪,看你,雀靈還有嚴琥珀都是喜歡笑的人,為什麼你家主子就整得跟黑面神似的不愛笑呢?」
昭荀笑道︰「這或許是因為冰殘的緣故。主子從小就是冰殘照顧著,冰殘也是個不愛說話不愛笑的人。我們三個都是後來才到主子身邊的。」
「听名字都覺得冷,人恐怕更冷吧?怪不得謝大俠那張臉有時候跟凍糕似的。」梨花掩嘴樂道。
「冰殘是四判官里年紀最長的,算是主子打小的貼身侍衛了。等往後回了驚幽城,夫人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回驚幽城?」梨花還真沒這樣想過。一想到驚幽城里還有個正妃,她心口就堵得慌。
昭荀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夫人不必憂心,主子會給你一個正式的名份兒的。至于鏡台公主,主子另有打算。」
梨花好奇地問道︰「什麼打算?該不會把她給殺了吧?」
「她是大理國公主,又是聖上賜婚,主子才不會那麼笨殺了她給自己惹禍呢!夫人,您請暫時歇息著,屬下去藥鋪子里給您抓幾劑藥去。」
梨花點點頭,起身送了昭荀出去,然後跑到床上挨著滿庭睡下了。她剛把頭放在枕頭上,滿庭的手就把她整個人勾到了懷里去了。她嚇了一跳,拍了滿庭肩頭一下笑問道︰「你沒睡啊?」
「有人說我是凍糕,我就醒了。」滿庭照舊喜歡閉著眼楮說話。
「你本來就有點像啊!」梨花笑道。
滿庭再把她往懷里塞了塞,生怕滾了出去似的,然後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嗯,算是吧。睡覺,梨花。」
梨花心里好一陣溫暖,想起出逃的前一晚,滿庭也是這麼摟著她,在她耳邊輕言細語地說這麼一句話。那時,她心里多半都是傷心的念頭,就算听到那句溫存的話,她也覺得有一絲絲涼意在往心窩里鑽,而此時,她窩在滿庭緊實溫暖的懷里,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了。
再說昭荀出了房間,正打算下樓去找家藥鋪子。剛走到樓梯口,前方樓下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不由得加快腳步下了樓,跟著追了出去。
「喬鳶姑娘?」昭荀試著喊了一聲。沒想到對方真的回過頭來,果真是喬鳶。
喬鳶背著個包袱,似乎是打算離開了。當她看見昭荀時有點吃驚,遲疑了一下,問道︰「怎麼是你?」
昭荀上前幾步,面帶微笑地說道︰「怎麼不可能是我呢?真是巧了,沒想到在這小小縣城里也能遇見喬姑娘。上回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喬姑娘見諒。」
喬鳶心情原本不好,對昭荀沒太友好的表情,敷衍地說了一句︰「你沒得罪我,又何需要我見諒呢?你那位東郭姑娘身子好了嗎?麻煩你轉告她,下回再亂拿別人下毒,我可不會饒了她了。」
「那是自然,我已經訓過她了,她不會再犯。對了,喬姑娘是打算要走嗎?你若不著急,暫且留下來讓我做回東,如何?」
「不必了,」喬鳶冷淡地回拒了,「我還有事,這就離開,告辭!」
喬鳶說完英姿灑月兌地轉身離開了。昭荀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盡是失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找藥鋪子去了。
就在不遠處,阿宵正等著喬鳶。他看見了昭荀和喬鳶說話,便好奇地問道︰「喬鳶小姐,剛才那人是誰啊?我看他那模樣一點都不老實,淨往你跟前湊,沒安什麼好心吧?」
喬鳶一邊往前走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閻羅手底下的四判官之一,叫昭荀。」
「哦!就是驚幽城那個醫術很了得的昭荀?喬鳶小姐,你怎麼跟他認識啊?他不知道你是青月堂的人吧?」
「我沒說過,但不清楚他是否有所察覺。」
「可惜啊!」阿宵拍了一下腿兒說道,「早知道是閻羅的人,我們就該叫上少爺聯手把他給捉了!橫豎閻羅沒跟他一塊兒,對付他一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吧!」
「還叫上你家少爺?他現下人在哪兒你知道嗎?」
「騎著馬兒出城了,說是回洛陽去了。」
「城里的買賣他不用管了嗎?」喬鳶略有些生氣地問道,「他以為是做殺手呢?殺完人就可以走了嗎?」
「其實……」
「其實什麼?」
「其實他來這兒就不是為了城里的買賣……」阿宵慢吞吞地說道。
喬鳶忽然心頭一緊,抬了抬手,示意阿宵不必再說下去了。不是為了城里的買賣,那一定是為了秦梨花吧?從洛陽千里迢迢趕到這兒,僅僅就是為了秦梨花嗎?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沒瞧出來啊,青易少爺還是個痴情種子呢!」
「喬鳶小姐,您生氣了?」阿宵跟著她身後問道。
「我有資格生氣嗎?」
「怎麼沒有?往後你可是青月堂的少堂主夫人……」
「別說了!」喬鳶忽然停下腳步,目光肅殺地盯著阿宵。若說平日里的喬鳶看上去是個溫文爾雅的小家碧玉,那此刻的喬鳶就是個鋒芒畢露,充滿殺氣的女殺手。她雖是青月堂里負責救人的,但有時候也會受命去殺人。從外表看,她比雀靈更能迷惑人,更能讓人猜不到她會是個女殺手,可以用一根銀針殺人于無形。
阿宵渾身顫抖了一下,被喬鳶身上那股子殺氣給震懾住了。喬鳶眉頭擰起,語氣沉練地說道︰「別再這樣的話了!你們不覺得可笑,我自己都覺得可笑!難道你們一點都看不出來,青易根本就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嗎?」
青易越來越不喜歡被安排,被注定,被束縛,這是喬鳶暗中觀察得下的結論。從青易開始殺第一個人,開始做殺手起,他的性格就變得越來越叛逆了。仿佛十五六歲就該做的事反而到了二十幾歲才來補上。喬鳶很清楚,堂主越是逼著青易,青易逃得越遠。
阿宵不敢跟喬鳶頂嘴,低下頭去不說話了。喬鳶忽然感覺到自己語氣重了些,立刻收斂起全身的「刺」,軟和了口氣說道︰「抱歉,阿宵,我並不是想沖你發火,往後不會了。」
「沒事,喬鳶小姐,我沒怪你。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少爺對你就沒對秦姑娘那麼好呢?」
喬鳶無奈地笑了笑,輕嘆了一口氣道︰「你若想得明白,那就成了你家少爺了。總之,往後別再說什麼我是未來的少堂主夫人。即便堂主有這樣的安排,我也不會答應的,青易就更不會答應了。走吧,得追上他,誰知道他吃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呢?這好像……好像還是第一回吧!」
阿宵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喬鳶了,索性低頭不說為好。隨後兩人一道牽著馬離開了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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