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與我無關，宇文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何必在乎我的想法？可是你在我面前這般委屈的為她，是在向我說明，她在你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嗎？重要到害怕她受到一絲傷害，所以才不顧尊嚴的來求我救她？
「若能讓你救她，能平息你的怨恨，要朕下跪又何防！」宇文拓慢條斯理地說道，聲音里有著壓抑的怒氣。
窗外，葉子在風中簌簌作響，微微有些薄涼的風迎面吹來，元清凝的頭發被風微微吹亂了，听著宇文拓的話，她的心中猛然涌出一股酸澀，淚水漸漸迷蒙了雙眼。
誰都不知道，鳳凰之王，萬鳥之主，竟也會流下血淚，那雙火紅的眸變得更加猩紅起來。
淚眼朦朧中元清凝依稀看到一身明黃色服飾的宇文拓微屈的雙膝，跪在地上泛出空洞的絕響。
百里玉衍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了床邊，看著元清凝，看著她清秀的面容，終是有些不忍，「可能會有些疼，不過我會將你打暈，這樣我在取出你眼楮的時候，你就不會感覺到疼了！」
「把藥給我。」
這倒是著實怪異了些。
她的淚水和汗水將白色的枕巾打濕，夢中她似乎看見了好多血，好多血，如同開在地獄之路的彼岸花般淒艷，鮮紅。
在他心底，在意的人是阿凝，所以她說要他跪下求他，他才會沒有猶豫的跪下！
秋裳兮死了，她也活不了。
他傷到她了，是麼？
那時的桃夭已盡支離破碎了。
「讓他們進來吧！」她再次說了。
「皇上，你真要如此嗎？」
等太醫出去之後，那男人又細心地為女子將額頭上的汗跡擦拭干淨。
宇文拓一直握著元清凝的手，和她十指緊扣。
「如果他再不進來，讓他給朕去死！」見雪鳶還在猶豫，宇文拓冷下了臉︰「雪鳶，別忘了你到底是誰的人！」
「阿凝……」
而元清凝似也感覺到了疼痛，但是她卻一聲都沒有吭，也沒有喚他的名字，因為她曉得，喚了只會讓自己更加卑微而已，喚了又有什麼意義？
愛，也許還愛，恨，也許是恨！
「阿凝……」宇文拓轉頭看著她，鳳眸的情緒盡數崩裂，他不準，那樣會有多疼，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他又不明白的是，昭帝不是很愛元清凝嗎？
究竟為什麼？
元清凝輕輕呢喃著，然而她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涼，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宇文拓坐在床榻前，將她的手緊緊地捂在溫暖的掌心中，仍舊冰涼得刺骨……
只有成全，只能成全。
站在一旁的宇文拓，看上去似一副鎮定的模樣，可他卻不敢直視那人的眼楮，只是將頭歪向了一邊，似模糊淚痕，鳳眸微垂，長長的睫毛如同殘破的蝶翼。
而這個男人，她卻偏偏是愛極，恨極。
所以她下不了手殺他。
可秋裳兮若死了，她也不能活。
他不想別的什麼事，他只想要阿凝好好的活著，只要她活著就好，哪怕她恨他，惱他，都沒有關系，活著就好。
只有玄武听聞這事兒之後來找男人，無意間的眸光，卻讓她生了寒。
元清凝還在不斷的囈語。
模糊間，滿島的桃花，灰暗的天空，還有大雨磅礡，看著一身是血女子，望向一個絕美的男子，眸中盡是灰白，慢慢地，她的身子碎成一片片美麗的桃花。
頓了頓，她看向百里玉衍，「動手吧，只要將我麻痹了即可，不必將我打暈！」
「不必了，直接就這樣取吧！」元清凝淡淡地說道。
太醫進來，替元清凝包扎之後，就趕緊去煎藥了，百里玉衍帶來的那株雪蓮要盡早的煎了給凝貴妃喝下，這樣才能保住月復中胎兒，還有凝貴妃的命。
那男人握住了女子的手，又用衣袖為女子擦去滿臉的汗水。
雪鳶當即便轉身去院落後面的廚房尋太醫去了，飛快的出了房門。
元清凝壓抑著心頭翻涌著的情緒，推開了宇文拓，「你真髒！」
雪鳶被這個場景給震撼了。
眉頭死死的皺起來，不知道究竟是夢到了什麼場景，才會反應這麼激烈。
墨黑的眼眸中，全是復雜難耐︰「阿凝——」
愛便是錯了嗎？
百里玉衍蹙了蹙眉，隨即掏出銀針，封住了元清凝周身的大穴，還有她眼楮處的大穴，畢竟這事兒太過疼痛了，他知道昭帝為何一定要元清凝的眼楮，因為只有帶有鳳凰之血的眼楮才能救秋裳兮。
他是一國之君，竟然能為了秋裳兮下跪！
元清凝卻是轉頭看著他，那個她愛了很久的男人，相信會和他一世長安的男人，此刻除了厭惡，她再也找不到其余的感覺了，她笑了笑，笑容艷麗至極，「你從來未曾明白過，你想要什麼，我總會答應你，不是你說服了我，只是我想要你心滿意足，但是從今以後，宇文拓，請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微微的嘆息。
還愛嗎？
宇文拓抬眸驚地望著元清凝的眼，那雙清澈如水的眼楮里，散發的神采是那樣冷冽，那樣犀利，那樣決絕，他再也留不住她了，再也留不住了。
又細細的模了模元清凝的額頭。
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的對她？她錯了什麼？就因為愛他，所以他就要這樣來踐踏她的愛麼？宇文拓，你何其殘忍可她愛他。
「我疼……」
「他們就在外面吧？你讓他們進來吧！」元清凝的聲音靜靜地，淡淡的，卻也是哀傷的。
等雪鳶煎好藥端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青絲纏繞，妖孽一樣的男人親吻在女子的唇瓣上。輾轉反側，壓住女子不斷的呼痛聲音。
她只是咬牙，一句疼或是叫宇文拓名字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元清凝躺在了床上，「謝謝！」
「玉衍，你動手吧，但是朕要你答應朕，不管如何，保她無礙！」宇文拓微微閉了閉眼，不再去看元清凝的神色。
她也感受到了血從她的眼角處留下，可已然分不清那是血還是淚了。
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如今倒好，卻是他第一個去用了她的血，還有她的眼楮。
相信一生一世，相信天長地久，就是錯了嗎？
為什麼？
元清凝笑了笑，隨後站了起來，站在對著風口的那個窗戶，白色寬大的袖口隨風而飄動著，烏黑的發絲在風中劃下優美的弧度，清澈的眸光中涌動著暗烈的光芒，黑色的眼珠中帶著蝕骨的痛楚。中來救有。
宇文拓眸色微沉，想了想，卻還是下旨讓外面的人進來了，那人是百里玉衍，他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性子，顯得極其的糾結，還有一種不忍。
兩人秘密的交談什麼她听不清楚，只見得鳳凰之王不斷的點頭，最後扼腕一般下了最後的總結句︰「孤王什麼都願意付出。」
悠長寂寞。
桃花落落，她破碎的魂魄凝聚一秒的瞬間，听見了那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吼聲，听見他撕心裂肺的喚，夭兒……在那九重寶殿上疲倦寂寥的人，一聲聲喚著夭兒……夭兒……
元清凝輕聲笑著，漆黑的眸子淡靜無波，可心卻疼得厲害，或許是心太過疼了，捂著心口，「真好，真好……宇文拓，你真好……」
宇文拓沒有理會她的話，依舊扶著她。
宇文拓起身，看著元清凝，他伸手去攬住她，他的手觸到了她的腰，元清凝卻反射性地一跳，狠狠地說道︰「滾——」
宇文拓緩緩的側過頭。
將她麻痹了，然後他就開始動手挖眼，百里玉衍的醫術很好，沒有讓元清凝感覺到了多大的痛苦，不過她的眼楮已經是沒有了，眼前閃過的畫面，卻不過是血淋淋的匕首，還有那個男人的臉，除去這個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了。
那些溫暖的過往，那些曾有的繾綣，在元清凝的心間瞬間成傷，潰爛到流出膿血。
為什麼又會要用她的眼楮去救秋裳兮？
「雪鳶，去看太醫在外面干嘛？！」宇文拓突然抬起頭。
宇文拓話語里已經帶著呵責。
像是注意到了她來，又像是壓根沒有注意到她來。
竟然乖乖的把藥遞給了宇文拓。
錯了嗎？
他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
百里玉衍挖了眼就趕緊離開了，畢竟這種事兒不能耽擱的，而正巧遇上听見叫聲進來的雪鳶，雪鳶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元清凝，立刻便是紅了眼，趕緊上去，想要扶住元清凝，卻是被那帝王擋住了她的手。
然後看著眼前的男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好！」
其實這事兒，本就可以要別人的眼楮，可是秋裳兮所中的毒只有鳳凰之血能解，唯一擁有鳳凰之血的只有元清凝，這事兒他早就知道了，一直沒說，怕人對她起了歹心。
……zVXC。
「出去吧，朕來照顧阿凝。」
「皇上，你以為我還會把主子再交給你麼？若不是你，主子也不會這樣，若不是你薄情寡性，主子怎會失了眼楮？！」雪鳶憤恨地說道。
然而意外的是，宇文拓竟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色微微帶著些許的猩紅，「朕再說一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