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襲擊事件後,隔天上午。
共騎著馬匹的塞多利昂與加琳兩人,在昨天離開了托里斯汀王城後,往著東北方一路奔馳。
對於生長在托里斯汀西端的加琳來說,眼前這如此廣闊的田村風景,讓他有種陌生的感覺。
不過,從那結果無數的農作物里就能看出,眼前的這塊土地是個富裕的地方。悠然的空氣漂浮在周圍,讓人不禁身心放松下來。
「難道這里是你出生的土地嗎?」
「啊啊,老家的話確實是這附近呢。」
塞多利昂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回答道,加琳感覺得出來,塞多利昂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出生的家鄉在何處。
即使是昨晚留宿的旅店也是如此,塞多利昂完全不管加琳的追問,用完餐後連酒也沒有喝就睡覺去了。
而在奔馳的期間里,塞多利昂為了隱藏樣子而蓋上厚重的風帽,什麼話也不說。
雖然塞多利昂本來也不是個多嘴的人,可無論加琳昨天問些什麼,塞多利昂連話也不回。
加琳將注意力轉回前方,呈現在眼前的是塞多利昂的背影。
一看上去感覺縴瘦,可加琳知道他里面隱藏著結實的肌肉。而如此接近地看著,即使有衣物在外,也依然能看出塞多利昂肩膀的寬闊。
加琳想著,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真好呢……」
對加琳來說,自己必須女扮男裝才能去追逐夢想,可塞多利昂卻不一樣。豐富的知識代表家世必然不低,再加上有著高超的武藝與魔法,以及身為男子這些條件,塞多利昂大方地追逐自己的夢想。
然而,如今塞多利昂卻拘泥於過去的事,每天在酒中度r 。
加琳望著那個背影,心中莫名其妙地涌起想怒罵他的情緒。
加琳心中怒吼著,隨即看著自己的左手。
對加琳來說,以前不在左手手心里寫上『勇氣』的話,自己的勇氣就不能發揮出來。
不過加琳自認現在的自己已經跟以前不同了,即使沒有那樣的暗示,也能很好地發揮跟戰斗。
加琳一邊想著這種事,突然感覺馬匹離開了街道。
就在加琳分心的時候,塞多利昂驅馬走入森林,不一會兒後就停下馬來。
「……這就是你出生的家嗎?」
加琳不管怎麼看怎麼看,都只得出這里是座「繁茂的森林」這結論。
如果是獵人和樵夫,住在這里倒還情有可原,可加琳實在是不能想像,會有貴族住在這里。
可塞多利昂還是沒有回答加琳的疑問。
只見塞多利昂用手扒開茂密的草叢,呈現在兩人眼前的是多不勝數的獸道。塞多利昂並沒有多說什麼,就只是無言地走進去。
「等等!要去哪里啊!」
加琳見狀,急忙跟在塞多利昂後面。
一路上,只剩下沙沙颯颯的草木搖動聲響,在不停地在兩人之間回響著。
塞多利昂很靈活似地不斷的向前走,可並不習慣在森林中行走的加琳,卻總是被樹根絆到,或是不小心踩上青苔。
「喂,等等……不要走那麼前……哇!」
慌慌張張的加琳被樹根絆了一下,眼看就要倒在地上。不過塞多利昂馬上轉過身,握著加琳的手避免他跌倒。
「……嗚。」
見到自己手被握住,出於被幫助的羞愧以及被男子握住手的害羞,加琳不由得紅起了臉。
與往常不同,塞多利昂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平時像打瞌睡般挾帶著睡意的感覺,此時完全消失無蹤,眼楮里浮現出擔憂加琳的表情。
「沒事。」
「嗯、嗯……」
加琳點點頭。然後塞多利昂松一口氣搖了搖頭,臉上那嚴肅的神情也隨之消失。
然而看著塞多利昂的樣子,加琳注意到了其中的細節。
加琳看得出來,剛剛塞多利昂所在看的人並不是他。
加琳這樣一想,再度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
雖然加琳明知,塞多利昂方才的表情,不過是過往記憶的影響。在加琳面前收起那份擔憂的表情是理所當然的,可加琳總覺得那實在是不可原諒。
加琳帶著少許鬧別扭的表情,緊跟在塞多利昂身後。
兩人走了大概一小時,眼前突然視野開闊起來。
宛如從黑暗中突然出現,那有如天界的地方。不止有著清澈見底的泉水,周圍還被無數與森林溶合在一起石頭所包圍著。無名的花朵到處盛開,空中還可見到蝴蝶在搖曳飛舞。
在『生』的j ng髓歸納在一起般的這份景s 里,加琳一時看到入迷。
「這里就是我的『故鄉』啊。」
塞多利昂用發呆似的口吻說道。『故鄉』這話語的聲響里,積累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加琳感覺好像懂了什麼,卻又覺得自己難以理解,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里到底有什麼啊?」
「加里努的墓。」
一瞬間,加琳的喉嚨與心髒,皆彷佛被大手掐住一般。仿若被施加了靜寂術般,加琳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塞多利昂沒有猶豫地走近泉水邊的石頭,開始在長滿青苔的石邊挖了起來。
一個恐怖的想法,如同閃電般貫穿了加琳的意識。
瞬間察覺到塞多利昂想要干什麼的加琳,慌張且急忙地跑過去。
「你在干什麼啊!」
「加里努葬在這。」
「住手啊!把前戀人的墓挖出來什麼的……」
加琳不禁大聲叫喊起來。
把前戀人的墓挖出來,光是想到這件事,就讓加琳全身寒毛直立。
「我必須要親眼確認才行。那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加里努?是魔法制造出來的嗎?還是用魔法蘇醒過來?不管怎麼樣,我都必須確認才行……難道不是這樣嗎?」
「至少,用魔法……拜托你了……」
親手挖出戀人的屍骨來,這種事情加琳想都不敢想。
嘆了口氣,像是妥協了般,塞多利昂開始念誦起『念力』的咒文來。
在無形的力量影響下,地面開始不停翻動起來。
加琳不由得閉起眼楮。他知道這件是最終只有兩結果︰挖出了骨頭;或者是什麼也沒有。
而這兩個結果,不管是哪邊都是會讓人傷心y 絕的光景。
透過塞多利昂剛才握著自己的手時的表情,加琳很清楚,塞多利昂到現在還是愛著那名為加里努女子。
──塞多利昂出於一個戀人的心情,希望加里努她還活著。
──可加里努現在的所作所為,卻如同惡魔般殘忍。
──並不想要見到那樣的她,因此塞多利昂也希望她就這樣安眠在這里。
加琳咬著牙,這種糾結的想法光是用想的就令人難受,更別提身為當事人的塞多利昂,現在內心里一定正在不斷爭斗著。
然而不管如何,結果肯定都是塞多利昂所不想看到的光景。
捫心自問著,可是加琳卻無法找出一個答案……不論是正確的,或是錯誤的。
加琳第一次明白到,有些事情要求出一個答案來,到底有多麼困難。
這份答案,肯定連神也得不出來。加琳如此認為著。
『念力』魔法不斷的在挖掘地面,可是那里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泥土和亂石。
「在那里……沒有搞錯嗎?」
塞多利昂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是嗎。」
加琳茫然道。
塞多利昂揮動著軍杖,無言地把土放回去。
把土全部放回去後,塞多利昂開始在泉水周圍慢慢走著。清澈的水匯進泉池里,倒映出塞多利昂的身體。
加琳猶豫著想要上前安慰他,但卻絲毫辦不到。塞多利昂臉上的面無表情使加琳感到害怕,在塞多利昂的臉上,加琳無論什麼感情都看不到。
墓地里沒有加里努的骸骨,那份沖擊感對塞多利昂來說究竟有多大?甚至連情緒都完全掩埋起來?
加琳無法想像。
「跟加里努渡過的時光,一直是在這個地方。說起來,是在其他哪個地方都不曾會相見過。上次來到這里的時後……事把加里努埋葬不久之後的事呢……依然什麼地方也沒有變啊。」
塞多利昂自言自語般說道。那是無比低沉的聲音。加琳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不要傷心」、「總會有辦法的」、「我很遺憾」……
諸如此類的勸慰說起來很輕松,但是沒有任何意義。
那份沉重只有當事人才能了解,那份疼痛也只會刻在當事人的靈魂中。會輕易說出「我能體會你的心情」這種話的人,除了無能的善人之外,就只剩下惡魔這兩種人。
人類是d l 的生物,人與人之間不可能完全互相了解,人與人之間也無法完全互相取代。
悲戚的重量、苦痛的程度、憤怒的強烈、哀傷的深淺,這些全都是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東西。能夠傳達給他人的、能夠分享給他人的,只不過是游離在外的殘渣。
撿拾那些碎片,然後說「我能體會你的感受」,這絲毫沒有任何意義存在。
到了最後,那些輕浮的勸慰只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無情的偽裝。充其量,比最廉價的施舍好上那麼一些。
懷抱著善心,不一定能辦好事。然而若是連這份善心都沒有,卻又過於無情。
所以加琳說不出話來。
塞多利昂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這份感情的沉重,絕非任何人可以用三言兩語就能道盡。
如今,見到愛人重生但卻成為了惡魔,這份痛苦也絕非他人三言兩語便能撫平。
「泉水、花、樹木也……什麼也沒變。可是,她卻變了。對,加琳?」
突然被叫到名字,加琳慌張地點了點頭。
「……啊、變了啊。」
「我啊,在這里把她埋葬了後本想追隨她的,可是做不到……對,是做不到啊。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並不是在神面前顯示自己的情分。『即使做那種事她也不會高興之類的』,甚至連這種無聊的理由也不是。只是單純地……覺得害怕而已。害怕死,所以才做不到。明明『愛得要死』這種話說過無數次,可我連追隨她這種事也做不到。」
塞多利昂坐在石上,然後搖頭說道。
「吶,加琳。」
「……什麼?」
「僅僅只是在這里的期間……我可以高興嗎?不管什麼姿態,可她確實還活著。即使變成那種惡魔……我也非常高興。但對這樣高興的自己不能原諒。不過,好高興……」
塞多利昂捂著臉。
「……我是個膽小鬼啊,真是膽小至極的人啊。」
加琳什麼也不能回答,只是仰望著天空而已。
ch n天溫暖的天空,蔚藍的延伸著。那種清澈的藍,讓加琳感到自己的無力。
雖然想拉一把這個男人的手,可到底要怎麼做才好,加琳完全不明白。
『塞多利昂(布滿灰塵)』
加琳直到現在才真正體悟到,這個名字的背後意義有多沉重。
面對覆蓋在塞多利昂心中的灰塵,加琳雖然有心撢去。然而無數的灰塵卻深深地堆疊著,讓加琳那小小的手如何也撢不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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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托里斯汀王城中某條街道。
「老板!巴卡斯的鄰居說他昨天並未回來,家里東西也沒有動過的跡象!你那邊怎麼樣?」
納爾西斯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後頭跟著數名魔法衛士隊的隊員。
「不行,我這邊也沒線索。城內的酒館我都去過了,他們都說沒看到巴卡斯。」
夜未抹著汗說道。
「可惡!那巴卡斯到底去哪里了!」
「說不定,巴卡斯只是被哪家的大小姐叫去了也說不定,畢竟巴卡斯的個x ng……」
「不可能。」
納爾西斯當場否決這一可能x ng,同時從口袋中拿出一根粗大的軍杖說道。
而在軍杖前端,有著一攤令人觸目心驚的血跡,可血跡分布位置卻異常奇特。
「除非遇到意外情況,不然我們幾個絕對不會讓軍杖離身的!既然巴卡斯的軍杖在這邊,代表巴卡斯一定出了什麼事!」
夜未看著那根軍杖,突然伸手拿了過來。
「老板?」
納爾西斯疑惑地喊了一聲,隨後便看到老板手持軍杖,朝著自己刺了過來!
情急之下,納爾西斯不及多想,也抽出腰間軍杖擋下了這一擊。
「老板你干什──耶?」
還來不及質問夜未,納爾西斯便注意到自己拿出來招架的軍杖位置,正好與巴卡斯軍杖上的無血跡位置異常相識。
「這灘血雖然在前頭位置,但並非整個杖端染血。再加上血跡的奇特位置,代表對方雖然用魔杖擋下這一擊,但依然被巴卡斯的『鞭子』魔法打傷。」
夜未收回了巴卡斯的軍杖,比著中端跟握持處說道。
「這兩處並沒有血跡,代表巴卡斯並沒有『正面』被這名對手傷到,甚至可說是略佔上風。但即使如此,巴卡斯仍然失蹤,這代表……巴卡斯很有可能是背後受創。」
「綁架巴卡斯的不只一人!!」
醒悟到這點的納爾西斯大喊著,隨即吩咐著隊員們去查,昨天晚上有哪些魔法使是集體行動的。
「不只如此。」
夜未比著血跡說道。
「巴卡斯是火系統魔法使,戰斗方式是偏向魔法轟擊,而非是近身格斗。但杖頭染血這件事,就代表對方曾經接近過巴卡斯。但是從軍杖上的血跡來看,戰斗中巴卡斯是壓制著對手,所以──」
「巴卡斯必然認識對方,而且還是不會引起巴卡斯j ng覺的人!對方先是接近巴卡斯後才猛然發難,因此巴卡斯才會被迫近身戰斗!所以可以排除是獨角獸隊的可能!」
納爾西斯頓然大悟。
「說到嫌疑犯的話,雖有交情卻也有綁架可能的人選,這邊倒是有一個呢,而且還是昨天才認識的人喔。」
「慢著,老板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李.克斯特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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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烈風的騎士姬二,差點因為挖墳這段而流淚……
之後劇情可能會稍微嚴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