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45）
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45）
三四月份的時候，我和洪洪去談了幾個客戶。不是因為價格太高，就是因為後台不硬，沒法幫助客戶修改用電方案，或者被關系更好的托兒搶先一步。我們又沒有自己的設計所和施工隊，要想取得用戶的信任困難重重。眼前這個問題的本質就是經濟學上講的，沒有掌握核心競爭力。既然無法為客戶提供獨一無二的的價值，那麼客戶為什麼還要選擇你呢？
不過一旦泄氣，我們的合作很可能就會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因此我們要在失敗中不斷地積累經驗教訓，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作為老大哥，也是我們這個小聯盟的發起人和領航者，我要用我的激情和信心鼓勵洪洪。
變故還是不期而遇了，洪洪患了腰椎間盤突出，而且已經嚴重到無法正常工作的地步，只好請假回家養病。我听以前患過這種病的人說過，一般情況下兩三個月就能夠痊愈，我也就期待著洪洪能夠早點恢復健康，重新投入到我們的事業中來。
也許每個人的命運在冥冥中都已經注定，在四五個月都過去了，洪洪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導致我們的計劃一次次的泡湯。我只好把跑黑車這項活計，從當初的輔業升級為主業。跟幾個老顧客聊得投機的時候，我也不用偽裝，內心的苦悶就自熱而然地表現在了臉上，有時就會自嘲道︰我曾經也是一個志在四方的熱血青年，三十多歲了，沒想到還淪落到跑黑車的地步。
更受打擊的是跑黑車也沒有那些大老粗掙的錢多。我的車沒有他們的好，顧客如果花同樣的錢，誰不願意去坐好車呢？再說了他們那些專職司機，基本上都是當地人，從左鄰右舍中拉來不少客源。也有一些是跑了幾年出租車，感覺每天向出租車公司支付不菲的份兒錢不劃算，不如自己買個車來跑黑車，由于這批人積累了老顧客，生意也比其他人好很多。再加上我不懂閩南語，一些出來坐車的客人，給你講兩句本地話，你沒听明白，他轉身就找其他司機去了。
所以我是在夾縫中生存的人，生意是最差的。這還不是最令人抓狂的，畢竟載一趟三十、五十塊錢，肯定都是除開油錢，在賬面有賺才會去做，沒生意的時候車停在路邊又沒有什麼損失。好像是命運在故意引導我，不希望我走上這條路一樣，只要是有幾天生意好一點，從天黑到凌晨兩三點鐘，辛苦七八個小時，好不容易多掙幾個錢，心情舒暢一點，馬上車子就會出問題。修車費一折騰，幾天的利潤可能就全部洗白了，忙活幾天全都是在為修車廠打工，真的是欲哭無淚。
當然除了經濟上的問題，晚上跑黑車載客在人身權益上也得不到保障。晚上出來過夜生活的，三六九流各色人等都有。運氣不好會踫到醉酒的乘客，他覺得自己是花錢坐車的，他就是大爺，只要你一句話令他不滿意，就有可能罵你祖宗十八代，甚至有更霸道的可能對你拳腳相加。如果你能夠用本地話跟他周旋，也許罵罵咧咧幾句之後也就算了，但是我又听不懂閩南話，擔心越解釋矛盾越激化，就只能盡量忍氣吞聲。作為一個跑黑車的司機，你從事的職業本事就不受法律保護，也不可能奢望用法律來保護自己。所以真遇到了蠻橫不講理的，只好自己陪著笑哈著腰，夾著尾巴裝孫子。而且還隨時提心吊膽，擔心運管的人過來抓車。
算命是一件令人很糾結的事，你一方面很想預知自己的未來，另一方面又害怕命理上說自己會有不幸。很小的時候，跟幾個同伴玩，我就接觸到一本稱命書，我記得好像是通過出生的年月日和時辰來算命。那個時候不是還被灌輸過人定勝天嗎？年少輕狂的我，是不相信宿命的。我告訴自己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不允許命運來決定我的未來，我的人生必須由我來做主。但是後來的人生軌跡還是多少應證了當初的預測，算命說我年輕時多遭多難，從1999年開始，我的人生的確充滿了坎坷。
自從學校畢業之後，已經快十年了，我也過了而立之年，但是我基本上都掙扎在溫飽線上下。每次找工作都搞得心力交瘁。我也想好好地待在一個企業里等待轉機，但是很多時候都是形勢所迫，實在待不下去了又不得不離開。
眼睜睜看著我的同齡人條件好的有房有車了，條件差點的也安頓下來了，至少以後小孩可以在一所公立學校讀書。我開始向往安定的生活，甚至羨慕曾經上師範專業的同學（當時我是很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的）。如果報考師範類專業，當初我至少可以上zg師專，不管是出來教物理或者是化學，哪怕是在老家的小鎮上，我至少可以為家人搭起一個窩，自己也不至于搞得現在這樣心力交瘁。
逐漸就變得越來越憎恨這種四處漂泊的生活，我常常問自己，難道還要讓全家人跟我一起繼續漂泊？我跟老婆算是綁在一根繩上的兩只螞蚱，她倒是無怨無悔的，但是母親已經快六十歲了，快要折騰不動了，兒子兩三歲，難道過幾年我送他到民工子弟學校去上學嗎？
記得幾年前，丈母娘為我算命，說我要過了32歲之後，才會開始走財運。這種預測跟之前說的年輕時候多遭多難有些不謀而合，因此我很希望這種預測是真的。帶著美好的願望期待人生會越來越好，至少在我面對挫折的時候，或者經濟壓力大的時候，這個美麗的期待會帶給我一點慰藉，令我有勇氣重新披掛上陣。
希望並不等同于現實，還有幾個月我就滿32歲了，一直跑黑車載客，一點機會我都沒有看到，真的會遇到轉機了嗎？我一邊坐在車上等顧客上門，一邊打開收音機。每當收音機里唱起筷子兄弟那首《老男孩》的時候，真是百听不厭,我都無限感慨。特別是有一句最能夠表達我對自己人生的失望，「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
我不知道未來在哪里，到底該何去何從？就像在無盡的黑暗中尋找出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