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黑，藍楓趁錢瑾醒來之前便早早地起了身，常春園外殘留著一絲血腥味，「下來說話吧。」圍牆之上躺著一身黑緞錦衣的慕言，他打了個哈欠，調侃道，「你可是美人在懷，而我只能風餐露宿，真是不公平。」
牆在而緞。「你想要公平？」藍楓魅邪一笑，對于這個紈褲子弟，他總是有法子捏住他的弱點，「說起來許久不曾拜會慕老前輩了，得挑個日子去趟慕山莊才行。」
「可別~~~」慕言躍下高高地圍牆，收起嬉皮笑臉，說道，「抓著花無影那小子了，李鶴那老家伙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他這般死心塌地，差點讓他服毒自盡了。」
「不好了，不好了，」這時一個格格不入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錢瑾扭頭一看，是彩月，她正慌張地出了門，找到族長便跪了下來，「族長老爺，您快些救救我們夫人。」
「她現在可沒那個能耐，」錢瑾笑著回了周媽，神情十分輕松，「她若聰明的，知曉了昨晚之事，現在該想著怎麼對付我了吧？」
「怎麼不走了？」藍楓見錢瑾駐足不前，擰眉問道。
「爹，您若在天有靈，一定要幫瑾兒查出是誰害了您，瑾兒一定要為您報仇，」錢瑾暗暗發誓，袖中的拳頭緊緊地捏著，掐進手心也不覺得疼，
「在外候著您呢，」周媽回道。
「多謝！」
「可吉時未到，會不會不妥~~~？二夫人她若是知曉了，怕是不會善罷甘休。」進屋的周媽听見錢瑾的打算，擔心凌夫人會來尋事。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我們……我們夫人快不行了，您過去瞧瞧看。」
三牲六禮早早地備下了，只差點了蠟燭。
「姑娘過獎了，」曹媽媽不敢托大，給錢瑾插上了銀簪子，顯得十分樸素，今日拜祭錢老爺，不可招搖。
「侯爺對瑾兒這麼好，真是羨煞旁人，」堂伯母忍不住巴結道，就是想錢瑾能多送些‘賽牡丹’的繡品。
「請新姑爺給岳丈岳母磕頭，」大堂伯從一開始便沒把藍楓放在眼里，仿佛他一個未來族長能通天似地，因為這，族長經常對他耳提面命，此刻原本簡單的祭拜便讓藍楓磕頭了，就是想殺殺他侯爺的威風。zVXC。
「龍百川那小子真有種，被軟禁了還能裝作沒事兒一樣，整日里和皇後兩天賞花听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昏庸天子。」
給錢瑾梳妝的曹媽媽不解道，「姑娘，這祭奠放在巳時呢，怎得這般早？」
錢瑾醒來時剛過卯時，她看了天色，吩咐石榴去叫族長等人去偏房。
「好好守著便是，皇上那邊怎麼樣了？」
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錢瑾便讓族長等人先出去放糧，自己則吩咐周媽道，「找個丫鬟傳話，是該讓凌春桃知道了。」
「是呀，現在可不是吉時，」三爺爺一臉的不滿，總覺著他干巴的臉上充滿怨氣。
「快些離去，等天亮了，諸多不便，」眼看著天空露白，藍楓催促著慕言離去。
「既然你已祭拜過我爹了，接下去便沒你什麼事情了，」錢瑾硬聲道。
「瑾兒，這祭祀不是還有一個時辰嗎？」大堂伯一臉睡意惺忪，沒有睡醒的模樣。
「我看那殲細未必會出現，不然昨晚他便會助花無影一臂之力了，豈會讓李鶴白白失去一名愛將。」慕言挑眉望著藍楓，戲謔道，「說真話會死呀，就算你是為了錢大小姐，我也不會笑話你。」
老百姓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娘，瑾兒帶您回家了，」錢瑾輕喃了一下後，將牌位放在了錢老爺的旁邊，隨後，大堂伯點了蠟燭，偏房瞬間明亮了許多，也不顯得陰暗了。
藍楓跟在後頭，一言不發，顯得疏遠，四人直至在錢府的偏房門口停了下來。
族長听完彩月的話，臉拉得好長，「這又是想干什麼？」昨晚的事情在族長的心里已是一塊疙瘩了。
慕言眼中的藍楓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兒，「為何不直接同我回京城？部署精密一些總是好的。」
蠟燭燃盡，長香熄滅，焚燒後的冥紙錫錢被風一吹，飄起許多的黑灰。這還是錢瑾第一次拜祭錢老爺，不免傷感，不過是她沒在外人面前表露。
錢瑾蹲身給各位長輩行禮，極為歉疚道，「誤了大家歇息，是瑾兒的不對，以往我爹在我娘的祭日都會為窮人家開倉放糧，這次我爹的祭日，瑾兒也想按著他老人家的意思做，巳時那會兒，還有勞族長爺爺辛苦一趟，幫幫瑾兒。」
錢瑾心里不是滋味，昨夜的好夢難道是相反的預兆，她一心要推開他，現在終于達成所願了。
錢瑾听了微微動容，她多麼希望藍楓不曾拋棄過她，那麼今日他的誓言便是最動听的聲音了，可是……錢瑾轉身不著痕跡地抹去眼角的淚水，心里始終對自己說道，這一切不過是做戲罷了。
「至少能讓蠻族那般暫時不敢輕舉妄動，李鶴孤身一人蹦不起來。」
「哼~~~那是你以為，」藍楓沉思了一下，對慕言說道，「替我盯緊李鶴，不出五日，我便回京，該是了卻的時候了。」
藍楓神色一滯，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趕自己走？想到這，便想狠狠教訓她一頓，可還是忍住了，漠然道，「我與凌大人同朝為官，如今處于一個屋檐之下，豈有不拜會之理？」說完，只顧著朝西廂房走去，錢瑾若想攔也趕不上他的速度。
「別……」慕言擺手制止，嘴里卻輕忍不住嘀咕，「你把安陽那小丫頭讓給我就行，謝就免了。」
「是。」周媽應下後離去。
「無妨，」藍楓卻自然而然地接過大堂伯手中的清香，正要跪了下去，錢瑾見狀急忙攔住了，神色復雜地說道，「行禮即可，不必跪拜了。」
「族長爺爺，瑾兒陪您一起去看看，」錢瑾等得就是凌夫人鬧騰，也為陸四多爭取些時間。
大門外已排了一條長龍，老百姓不論貧窮富裕都提著米袋過來，見了族長紛紛贊頌，族長便干得更加起勁了，可到底年紀大了，一炷香的時辰之後，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堂伯接過米瓢干得熱火朝天。
「胡鬧，怎麼能讓侯爺磕頭呢，」族長得了錢瑾的好處，自然是維護藍楓了。
曹媽媽梳好發髻之後，錢瑾照著銅鏡左右端詳了一遍，夸道，「媽媽的手藝真是沒話說，這發髻就算睡上一覺都不會松。」
藍楓在三步外等著錢瑾，錢瑾上前後，狠下心，說道，「其實您大可不必假戲真做，今日真是委屈您了，錢瑾實在是過意不去。」
藍楓認真瞧了錢瑾一眼，隨後推開她的手，雙腿直直地跪了下去，三下磕頭禮之後，對著兩尊牌位鄭重其事地說道，「岳父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小婿保證今生今世會愛護瑾兒，請二老放心。」
「暫時還走不開，我懷疑這府中有蠻族的殲細藏匿于此，等瑾兒的事情一了，我便回去，目前蠻族那邊失了糧草，會抓緊同這邊聯系。」藍楓心里卻還留著一個小小的私心，要為錢瑾保駕護航。
錢瑾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開倉放糧可是積功德的事兒，出錢府的銀子，讓族長行善，他便沒理由不支持錢瑾了。
錢瑾聞言，苦笑了一下，落入藍楓的眼內，讓他覺得心被刺了一下，疼得厲害。
這話引來藍楓一記銳利的眼色，慕言裝個沒事兒人一般，「行了，行了，我走就是了，不過是只會你一聲，花無影那家伙已不是威脅了。」
「既然是你爹爹的意思，那便如此了吧，」果然，族長沒有一絲反對的意思，反而親自打開了偏房的門，帶著大家進去。兩人並排行走，藍楓的余光卻始終不離錢瑾，她略低著頭，若有所思。
錢瑾擦拭了一下沈氏的牌位後，一臉鄭重地端著它出了正屋，果見了藍楓正等著她，「走吧，別讓族長他們等著了。」
「記著，你又多欠我了，」藍楓扭頭不去看錢瑾，生怕會心軟，「之前是劉能一條命，現在又是三個響頭，等我尋得機會在向你討回。」
周媽听後連連稱是，這姑娘到底是不一樣了，哪里還有三年前的怯懦和生澀。
「你有把握？」慕言吃驚道。
「公子爺呢？」錢瑾起床後並未見到藍楓一面，這祭祀就要開始了，人不能沒了蹤影。
「成何體統，有事快說，這樣跪著算個什麼事兒，」族長被瞧紅了臉，又因彩月是女子，不敢拉她起身。
幾人朝西廂房走去，走到半路，錢瑾發覺不對勁，西廂房是凌書桓的住處，而藍楓卻一直跟著自己，這樣兩人便會踫面了。她有些慌張，怕的是與凌書桓的那段情意大擺人前。
兩人的言行舉止，在曹媽媽和周媽眼里，卻是極為不一樣。
「公子爺對我們姑娘可真是上心呀。」
「是呀，兩人這麼般配，真是一對璧人。」曹媽媽贊同周媽的話，笑著跟在錢瑾身後，一同去西廂房瞧個究竟。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