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剛入夜,曹操就將荀彧喚來了星漢閣。
荀彧事先便知道今兒曹操在文昌閣的一番安排,他一進屋,就主動向曹操詢問起情況。
「今天攢的局上,主公可有何體察?」
曹操示意荀彧坐下,他扶了扶額頭,將原本翻閱著的兵擱置一旁,笑道,「文若不知,這局還沒開久就草草收尾了。」
「哦?」荀彧見曹操說笑著,不那麼嚴肅,便也放松地玩笑道,「二位公子不給丞相面子吧?」
「哪會。」曹操擺擺手,「是丕兒他鬧了個事。」
「鬧事?丕公子向來沉穩,不像是會生是非的人。」
「可憐那劉楨了。」曹操搓了搓雙手,「丕兒降了他的職,半分情面也不講。」
荀彧也沒細問發生了什麼,直接就著曹操的意思說道,「看來丕公子並沒有拉攏這些人,不然公子他真有什麼怒氣也會壓下去的。」
曹操點了點頭,「丕兒骨子里有股狠勁兒。」非褒非貶,就像在陳述一個事情。
「我這三個兒子,子桓、子文和子建,也該扛起些大事了。」曹操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想讓天子給他的兒子們封侯。
通向蘭皋堂的甬路上,甄宓獨自挑著燈,心事重重地走著。
白天的事就盤繞在她的心間,她隱隱察覺到了曹丕的異常。
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蘭皋堂跟前。這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見證了他們感情的蘭皋堂,新的蘭皋堂氣派非凡,對甄宓來說,卻少了好多溫馨。
她剛想叩響院門,就听見堂內傳來了潘月清脆的笑聲。
听不見曹丕的聲音,她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猶豫了再三,此刻的蘭皋堂,她竟不敢上前。
今日劉楨的事情一出,曹植知道曹丕會震怒,和自己根本月兌不開干系。所以他想著晚上過來和曹丕好好談談。
于是,遠遠地,他就看見了立在蘭皋堂外的她。
曹植放輕了腳步,離得她進了許多,甄宓卻並未察覺。
又是一陣女子歡快的笑聲傳了出來,曹植終于明白了她止步不前的緣由。
蘭皋堂內,潘月正逗著廊下的花鵒,她的丫鬟丹鳳也在一旁。
「等丕公子回來,看見小姐帶來的這只靈性十足的花鵒,一定開心。」
潘月听了丹鳳這話,抿著嘴笑了笑,向花鵒跟前遞著食兒。
甄宓見院內似乎安靜了下來,便叩響了院門。
潘月听到了敲門聲,她對丹鳳使了使眼色,丹鳳便從回廊走了下來,靠近院門問了聲,「誰呀?」
甄宓听出了丹鳳的聲音,便答道,「是我。」
丹鳳見是甄宓來了,一時慌了主意,再看向潘月,潘月對著她做了個拒絕的手勢。
「我們小姐已經來了,甄少夫人擇日再來吧。」丹鳳揚了揚聲音。
「我要見子桓。」甄宓強調著,聲音毫無波瀾。
潘月見甄宓不肯離開,索性又朗聲笑了笑,還自言自語起來,裝作和曹丕說著話。
女子嬌柔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至院外,甄宓的右手僵在了半空。
「甄少夫人還是改日吧,現在實在不便。」丹鳳又補充了句,自始自終都沒有將院門拉開過一條縫。
緊鎖的銅鐵,更像一堵冰冷的牆,甄宓被無情地攔在了外面。
她默默地退後了一步,轉過身去,卻看見了已經在她身後同樣靜佇了許久的曹植。
她是有愣住,愣住之後,不知怎地,竟忍不住眼中的溫熱,滾下一滴淚來。
因為她從曹植的眼中,看到了對她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