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連風都夾雜著熱氣。冀城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手中或是折扇,或是蒲扇,或是棕櫚扇,片刻不離手。一眼望去,人群中十之**舉扇扇風,場面霎是壯觀。
幾番晝夜輪回,三日已過。
相府的眾人不知楚相為何責罵楚婉兒,但單從楚婉兒禁行七日的懲罰,也多少能猜測出,三小姐定是做錯了事惹惱了相爺,才招致禁令。
一時間,本就因為接了聖旨而面色不愉的楚相,臉色更是深沉如墨,惹得相府眾人更是小心翼翼行事,戰戰兢兢服侍,唯恐再次惹怒心情不愉的相爺。
而楚華容與楚華揚兩人卻絲毫未將楚相的怒氣放在眼底,也未將那卷聖旨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糾結探討著如何找尋三大世家,培養勢力。與此同時,兩旨賜婚的消息通過皇榜布告天下,瞬時轟動朝野。
且不論朝中官員如何思量,便是朝廷之外的布衣百姓得此消息,亦是議論紛紛。或是對四皇子的嘆息,或是對陸雨笙的惋惜,或是感嘆楚華容的好命,或是對昶王即將成婚的欣喜。
種種心思,不一而足,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
君悅樓的廂房里,楚華容與楚華揚相對而坐,挑眉疑惑。
「什麼意料之外?」楚華揚出口問道。
楚華容透過幕簾掃視了大堂中的百姓幾眼,耳邊是他們對此賜婚的粗狂喝彩聲,清麗逼人的面容,微顯不解。沒有回答楚華揚的疑問,僅是開口提醒了下︰「你仔細听听他們在說什麼。」
楚華揚應聲,側耳傾听。
「這楚小姐容貌無雙,昶王殿下更是雋永風姿,兩人堪稱郎才女貌……」一位青衣秀才如此贊道。
「秀才爺說得好,俺也覺得,楚小姐好漂亮,昶王好俊俏,好登對……」
「不僅如此,楚小姐慧智從容,昶王殿下更是穎悟絕倫,除卻天作之合,再無詞可贊……」
「好,這位小生說得好!」
一位白面書生接著秀才的話夸贊,話落,周圍議論的眾人紛紛點頭應和,眼中的灼灼熱光,分明是對昶王此番成婚的祝福和感動,真誠無偽,倒像是忽略了楚華容先前的劣跡斑斑。
楚華揚詫異了看了楚華容一眼,錯然道︰「確實在意料之外。」
諸多百姓歡喜王爺成婚,這是自然的。但是,王爺成婚的對象是他惡名遠揚的妹妹,卻能依舊歡欣鼓舞,這點不得不令人驚異。
未得楚華容回應,亦不及楚華容再次提醒,楚華揚眸色幾番閃動,更是仔細听人言。幾盞茶的時間悄然掠過,楚華揚愈是認真听,愈是驚異。
「有人在操控百姓言論?!」
楚華揚錯愕道。
楚華容勾唇,「有進步。」
旋即,那雙幽深如渺渺夜空的鳳眸,緊盯著那青衣秀才與那白面書生,若有所思。
布衣百姓對舞文弄墨的讀書人,天生有種難以言喻的尊敬和敬佩之感,對其言辭,更是深信不疑。
而這兩個讀書人方才的言論,不論軒轅禛與陸雨笙,不談前身先前的不足,反其道而行,對前身諸多夸贊,引領著所有人對此次賜婚抱歡喜態度。
楚華容皺眉,她不會蠢到單以她先前的動作,就能收攬兩個陌生書生的忠誠,為她說盡好話,為她贊盡美譽。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們是受人所托……
楚華容皺眉,那麼,是誰在為她說話?目的又是什麼?
似是看穿楚華容所想,楚華揚眉目微斂,「你且等我一會兒。」
話落,不待楚華容點頭,楚華揚陡然起身朝外走去。片刻之後,楚華揚的身影出現在大堂之上,然後是楚華揚邀請兩位書生離開的動作。
先前兩名書生的贊美已然植入百姓心頭,現今,即便兩名書生不在,大堂百姓對于楚華容依舊是贊美有加。
聲色嘈雜而混亂。
時光漸逝。
待杯中茶水兩次見底時,楚華揚一襲青衫歸至。
「如何?」楚華容問道。
楚華揚搖頭︰「左右威逼,他們只道不知。眸色真誠,動作亦無慌張之意,應是真話。」
對于楚華揚的話,楚華容不疑有他,只是眉頭皺的更深,隨即煩惱地念了一句︰「身處權力漩渦,果真一天不得閑。」
楚婉兒的痴情,她不在乎;軒轅禛的病癥,她無所謂;黑衣人的布條,她暫且視若無睹;一紙賜婚,她避無可避;今日特意到人流甚旺的君悅樓打听三大世家消息,亦是毫無頭緒……
種種雜事紛沓而至,一事未完,一事又起,本就煩心無比。現今,又出現了個莫名其妙為她說話的人,是敵是友完全不清晰……
楚華容眸光怒色翻涌,雖說一開始就沒奢望過找出凶手的過程簡易無比,卻也沒料到會如此枝節橫生!
恨恨地暗咒一聲該死的霉運,楚華容豁然起身,聲色凜冽︰「走。」
「去哪兒?」
「設局。」
楚華容頭也不回地道了一句。
是時候後請君入甕了。否則諸多繁事夾雜,她遲早會被煩死。一日不解決,她一日都不得安寧!
楚華揚疾步跟上,青色長衫隨之擺動,復又迅速壓下,更襯得他步伐穩重凌厲,一如他所追之人。
「你需要我怎麼配合?」
楚華揚追著她出了君悅樓,追問道。
「立即約你的表哥出來……還有那個文武狀元樊鳳林……」楚華容止步,眯眼望了眼刺眼的天空,冷聲道。
楚華揚眉頭蹙起,雖是不解,卻也沒多言一句,僅是問道︰「爾後該當如何?」
站在擁擠地人群中,喧囂的街道很好地掩蓋了楚華容的一聲冷哼︰「想辦法隱晦地告訴他們,軒轅禛有救!」
楚華揚愣住,傻傻地看著楚華容不說話,半晌,才驚呼出聲,「你?!」
溫潤的眸光,此刻是顯而易見的驚奇。你字了半晌,卻無法繼續言說。
楚華容橫了他一眼,鳳眸寒冰︰「如何?」
楚華揚回神,斂下心中的驚駭,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訴說心中的震撼,「我並非質疑你的能力,僅是好奇而已。」
話雖如此說,楚華揚的表情分明不止是好奇,反而更接近于神奇。
他的醫術,不敢說精湛無比,但起碼的水準還是有的。四皇子的病癥,根本就只有等死一條路!
他的判斷不會錯,宮里行醫數十年的老御醫更不會錯!
那麼……
楚華揚咽了咽口水,向來溫雅地聲音里,竟摻雜了絲幾不可察的崇拜,「你打算如何診治?!」
穿梭于人群中,在周圍喧囂的掩護下,楚華揚的聲音既輕且低,幾近于無,只那聲音里的熱度,卻仿若高空烈日,灼熱無比。
楚華容嘴一抽,有些不適應如此突變的楚華揚,卻也懶得與他解釋,只道了一句︰「到時候你就知曉了。現在,先按照我的話去做。」
楚華揚收回眼中震撼,急急應聲,「好,我馬上就去。」
話落,他幾步消失在人海。
這一次的動作,倒是迅速無比。楚華容噓了口氣,只下一刻,卻又被忽至眼前的人弄得無語。
「你又怎麼了?」
人海外,楚華揚輕功踏步而回,在楚華容面前站定,眼底依舊有類似仰慕的情緒殘余,看得楚華容嘴角又是一抽。
「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有辦法,那當日探望四皇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反而等到今日?」
楚華容哼了一聲,「只是想跟那人比比耐心而已。」
軒轅禛的死活,與她無關,她不會關心絲毫。而那人既然想讓她出手救軒轅禛,那麼,且不論那人與軒轅禛關系為何,他關心軒轅禛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
她不關心,便能忍住不出手救治;對方關心,便迫切希望軒轅禛恩能痊愈……
兩廂截然不同的心思猛然踫撞,就看誰比誰有耐心。這算是一次暗中的較量,而結果,簡單明了。
也因此,她本想著只憑著這一點心思差異與之較量,不必真的費心出手救治軒轅禛,直接等那人耐心告罄,再次現身催促。爾後她便能直接順藤模瓜揪人。
但現在……
楚華容眸色一沉。若是她再沉寂不動,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還會岔出多少新的問題出來!
福至心靈般,楚華揚竟听出了那人的指代,眸色微沉,欲要再細問,楚華容先他一步說話︰「去做你的事。」
「你呢?」
「當然是回府。」
君悅樓這樣盛名遠播的酒樓,往來的大多是五湖四海的人物,其所交流的見聞比之一般酒樓,會更紛亂繁雜,天下奇談多聚于此。
若是君悅樓都打听不到什麼,那麼其他的小酒樓,她暫且沒心思一一光顧。
楚華揚一怔,見她明顯不欲解釋太多的神色,勉強壓下心中困惑,道了句你自己小心,方才與楚華容在人海中分道揚鑣。
只這一次的步伐,因著心中叢生的疑惑,比之先前的激動,緩慢了不止一點半點。
而另一方,楚華容沒再呼喚馬車,單身一人踱步回丞相府。眉宇微蹙,幽深的鳳眸,慧光輪轉,端的是精彩動人。
行至半日,丞相府愈見趨近,人聲愈加鼎沸,與先前的清淨迥然不同,楚華容皺眉抬頭,奇怪地望了一眼。
只見烈日下,在眾多布衣百姓的品頭論足中,紅色禮擔大排長龍,禮擔上的柔軟紅綢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鮮艷逼人,幾乎晃花眾人的眼球!
楚華容整個人直接頓住。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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