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 069 碼頭決戰,修羅屠刀

作者 ︰ 糖元炖肉

最新最快的更新清關注︰場面尷尬,氣勢洶洶,似乎姜檀心若再不識好歹多說一句,他們便會捏拳揮刀,叫她站著進來橫著出去。

正在她躑躅難定,畏葸不前的時候,一聲嬉笑之聲傳來︰

「鹽幫何時如何待客?無帆之船怎了?祖宗開山立派之時,連一艘像樣的船舸都沒有,還不是憑著一雙手,挑起了這幾輩子的鹽幫?兒孫不忘祖宗之苦,才會星火相傳,永昌鹽幫」

來人一身品竹色罩紗,月白長衫,料子上乘無甚繁復花紋,只是他腰際摒棄了一般的玉縷腰帶,只是粗粗得勒著一根藍綢布條,袖口被高高撩起,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肘臂腕。腕口系著一根細麻搓起來的繩圈兒,上頭掛著一枚銅錢。

「少幫主!」

眾人見來人,恭恭敬敬的捧手道了一聲,他的身份姜檀心轉瞬便知。

他鹽幫過世老幫主的獨子易名揚,他生得頗為俊俏,只是眉眼間有著三分痞氣,平日里更是科插打諢,嬉笑怒罵,同肉肘肘的鹽幫漢子混在碼頭,再富貴的公子哥打扮,也總有那麼幾分咸嘖嘖的味道。

他醉心玩樂,一門心思拜師學武,想做一代懲強扶弱的俠客,故而少有插手鹽幫事物,雖然他在下層伙計里頭的名聲很好,但幾個堂主都覺得他是門外漢子,扶不起的阿斗,寧願跟隨老大、老二,也不願幫村著著老幫主嫡親兒子來奪取幫主之位。

手一撐,易名揚沒個正形的從樓梯口兩腿一跨,背靠著扶手,打了個空翻到了姜檀心的勉強,他單手叉腰,笑得痞痞的,甚至露出了一顆小虎牙來。

「這位老板要走什麼貨?多少船,多少舵工,幾日出發?」

「一個人,一條船,兩個舵工,初六出發」

易名揚稍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並未多問,只是點頭道︰「這簡單,只是初五是鹽幫的繼任大典,也請老板賞光一聚,初六便可出發」

姜檀心點點頭,捧手道謝︰「多謝老大,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她走到一方案台之前,手一掀,扯開了蒙在上頭的布,一尊鍍金龍頭像金光奪目。

暗意深長……

初五,淮州碼頭,鹽幫繼任大典

今日碼頭船舸簇擁,樓船縱列一隊,四四方方的將碼頭包圍得水泄不通。

被包圍至為中央的,是臨時搭建了一個祭台,祭台後是一方高高佇立的,由木頭搭建的方台,方台上一根桅柱,大有通天之柱的意思。

不到時辰,樓船的甲板上已經熙熙攘攘站滿了鹽幫幫眾,還有不少應邀而來的鹽商官僚,他們各有各的船只座位。

早來的端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呷著手里滾燙的茶盞,遲來的也不緊不急,听著周遭悉悉索索的竊語之聲,四顧著那些因緊張搓著手,原地躍躍欲試的三幫伙計。

三方火並,不死不休,非得爭叫一個好歹出來。

老大董老虎生得好似鐵打一座,肌肉和鐵疙瘩般一坨一坨的頂在肩膀之上,他只穿了一件粗布馬甲,露出壯碩的身體來,站在樓船的前頭,迎著上船的鹽商貴客,他不斷作揖捧拳,笑聲憨然。

倏得,他眼風一掃,瞧見了一個身影,忙不迭的下了甲板,躬身迎上︰

「馬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啊!」

他一臉諂媚,但也只知此人是出手闊綽,心有四海的北方大皇商,並不知其乃馬嵩之子,馬淵獻。

馬淵獻稍作易容,粘上了一點胡子,他換上了一身灰簇低調卻不失華貴的錦衣綢袍,負手身後徐步而來,他只朝董老虎頷了首頷,便當作見過了禮。

由董老虎迎著,他走上了最大的那只樓船,一把紫檀盤根羅漢大躺椅擺在了寬闊的甲板之上,其上軟毯引枕,檀木置手,三屏攢框,雕工精細盡仿淮河上百舸爭流的繁榮之景。

馬淵獻一撩袍擺,徑自坐了上去,眺望著著看似平靜,其中暗潮叢生的淮河水面,不緊不慢道︰

「我的那十船貨可有準備妥當?」

董老虎連忙應承︰「這個自然,鹽幫行事,您且放心,我既然做主收了你的銀子,一定按照約好的時間出船發貨,不敢延誤分毫!」

他答得很有信心,一來是給馬淵獻听的,二來也是給自己鼓勁。

別看董老虎四肢強勁,就以為他腦袋簡單,其實他胸有野心,欲做這整條淮河的龍頭老大。

鹽幫素來只走官鹽,一輩子都和鹽打交代,規規矩矩的營生,本本分分的賺錢,這是老祖宗定下的幫規。

可他不這麼想,四海之大,能者居之,鹽幫幫眾千人,堂口分布遍及整條淮河口岸,大小船只百余艘,又有好幾百年的行船的本事,這樣大的家業,為了區區運河淤堵,便要餓了肚子,這太不像話了!

老二鑽進了錢眼子,一心只想與鹽商狼狽為奸,走一些私鹽糊口,老三雖說是幫主的兒子,可在他眼里就是個光玩兒泥巴的混小子,成不了大事,他董老虎要做的,是控制這整一條淮河的航運,不受制于朝廷,儼然要做一代水上霸主。

恰逢繼任大典之前,馬淵獻來尋他,自報家門,言是北方有名有姓的皇商,專做瓷器古董的生意,今兒從南邊百越搜羅來十船珍貴古董,只等運往京城。

本是一次頂號的生意,且也他開出大價碼,要求繼任大典大日開船,這麼一大批貨,除了鹽幫董老虎,這兩淮一代,還真得沒人敢應。

董老虎為了做一票大的,第一個破了鹽幫的規矩,為自己繼任幫主頂上一梁子,他滿口答應了他,貨已裝船,都靠在了碼頭上,只等繼任大典結束,楊帆開船。

碼頭人聲嘈雜,幫眾人頭攢動,挨著擠著湊著熱鬧,馬淵獻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似是而非的道了一句︰

「都是一些易碎的,小心……輕拿輕放」

姜檀心同夷則趕到碼頭的時候,繼任大典已經開始了,第一樣便是要祭祀河神。

望著那高高佇立在水面中央的木欄高台,她手里緊攥著一份鹽幫的相邀請柬,不自覺得將它揉成了一團,她恨恨咬著牙齒道︰「天災水患,古來常事,難道殺了一個女圭女圭來敬獻給所謂的河神,淮河就能永保太平了麼?!」

夷則眸色深深,緊抿著唇,心也是火氣一大把,他一把將姜檀心拉直角落,伸手去解自己的捆縛腰帶,迅速道︰

「你我先將衣服換一換,熟識你的人多,我怕你被認出來,一會兒我去救人,你躲在人堆里」

夷則月兌下自己的衣袍後,伸手就往姜檀心的腰際而去,忽然意識到男女有別,手頓在了半空之中,進了不是,退也不是。

別過眼,姜檀心抿了抿唇,坦然的用手指一攪,毫不扭捏的勾開了腰際袍帶,她振袖月兌出,讓夷則穿了上——這是在京城里照著男裝做得,尺碼本就有些大,如今讓夷則穿起來,勾勒身子,熨帖剛好。

河上之風瑟瑟涼意,姜檀心搓了搓臂膀,只有一件單薄的里衣,難免凍得慌。彎腰去勾夷則的衣袍,誰料想她眼風一個鎖定,見易名揚朝著這里揚著手跑了過來!

她瞪大了眼,心有所焦,抬眸和夷則投來的疑惑視線相膠著,她一咬牙,霍然欺身而上,藕臂勾住了他的脖頸,將臉也一並貼了上去,唇堪堪停在了他的嘴角邊。

她能感受到手下夷則那僵硬的身軀,頗為無奈的壓低了聲音,迅速滑過一句︰

「有人,你是姜檀心,配合」

夷則懂了,他指節動了動,似有猶豫的扶上了懷中人的腰肢,觸手的柔軟溫熱,不由指尖發顫,他僵持著胸膛之間的距離,任由風吹鬢邊碎發,撩亂心弦。

易名揚明明見到了那個只身獨闖鹽幫門檻兒的小人,不想跑近一看,險些沒臊死他,青天白地,人涌如潮,他怎敢尋得一處船與船的夾縫空隙,就干起這等有傷風化的事來!

易名揚拍了拍胸脯,暗自慶幸,幸好方才沒有出言喚他,讓人知道他跟他是認識的……嘖嘖,還好還好,快走快走。

裝作不認識,易名揚蹙著眉頭,神色像吃了蒼蠅一般惡心著,他低著頭,誓死不打擾的快步離開。

見人走了,姜檀心才松開了夷則。

她驚訝的發現他憋氣憋得滿臉通紅,往他胸膛上拐了一記手肘,她好笑道︰「呼氣,再憋就憋死了!」

夷則不發一言,他只是狼狽的別開眸子,扭捏著背過了身,迅速收起垂在身側落寞的手指,任由涼風吹拂掉指尖上的那一點溫度。

「小五!」

姜檀心突然一聲驚叫,惹得夷則迅速抬眼,順著她的手指向河面上的高台望去——只見小五由一大漢挾持著綁上了高台上的桅柱之上!他似乎厥過去了,單薄的小身子讓麻繩捆成了粽子,小腦袋毫無力氣的耷拉著,不知死活。

她的心狠狠的被揪了起來,咬著嘴唇,眸色晶瑩,她親眼看著高台上的大漢從高台上傾倒下一桶一桶的火油,由著木板的縫隙滲透,順著木柱子一路流下來,在水面上匯成了一灘水油。

「我去!」

夷則決聲果斷,他按下姜檀心的肩膀,給與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提步便走。

身形靈活的閃過堵在路中央的閑雜人等,他衣袂不沾不踫,像鬼魅游走于人世縫隙之中,他拿出了東廠暗衛至好的身手,眨眼便掠到了離著高台下最近的船板之上。

此時,悠悠之聲從台下的祭壇傳來︰

「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請,上浮為天,氣之重濁,下凝為地,天地骨血為雲河而已,生黎敬獻,河靈之佑!願山水草莽,水雲魚鱗,願旱雲煙火,涔雲撥水,願土返其宅,水歸其壑,願波瀾毋作,草木歸其澤!願四海波平,澤被永蒼生!」

洋洋散散一片酬神賦,辭藻堆砌,筆墨淵海,措詞無可挑剔,可致以所用卻是如此的卑鄙之極!

姜檀心緊攥著拳頭,一瞬不動的盯著高台上的動靜,只見那大漢跪伏于地,等酬神祭詞唱念完畢,他從高台之上攀著交錯的木欄而下,跳進了下頭接應的小船之中,執槳推出幾丈外。

他拾起腳邊的火棍子,用燧石一擦即燃,舉著火把他振臂一呼,引得周遭之人掌聲一片,他掄起胳膊往木台一角扔去——火把恰好卡在了木樁和橫欄的夾角,火勢像一條火龍,繞著火油,一圈一圈兒躥上了高台!

夷則當機立斷,他一掌排開了擋路的鹽商,將三兩個丟下了河,縱身一躍,腳下疾風而起,踩著浮在水里掙扎起伏的鹽商腦袋,他蹬蹬蹬三下,飛身而去,舉臂一摟,抱上了另外一側火勢未及的柱子!

與火龍比速度,夷則手攀腳蹬,身手極為利落的往上攀去……

姜檀心急在原地,她左手攥著右手,骨節煩著青白,正如此刻火燒油煎的心情一般,她一瞬不動的盯著夷則不斷向上的背影,心中默念︰「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便在此時,她依障躲身的船艙里發出了篤篤的敲打之聲,唬了她一大跳︰這不是裝貨的貨船,怎麼其上有人?

她凝神屏氣,耳廓一動,追著風勢細細听去——喑啞的嗚咽之聲,還有低聲呵斥的聲音,前者她不得而知,後者她分辨清明。

是徐晉介!

他怎麼會在這里?

姜檀心秀眉一顰,咬了咬牙,她腳一跨,從縱橫相連的木板踏上了船甲板,她推了推艙門,貓身進了去。

船艙里除了由粗糙木板釘起來的木箱子,並無人影,船艙逼仄空間狹小,整個置入眼下,並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她輕著步子走到了木箱邊,用力一掰,撬開了木箱封蓋,只見里頭是稻草鋪底,一只一只青釉瓷瓶。

心中詫異,竟然不是鹽,而是瓷器?

她月兌手丟了木蓋子,不想木板砸在了船艙地面之上,發出了一聲空洞的響聲。

這響聲提醒了姜檀心,船貨雖然都堆在艙中,但是舵工休息場所卻在船板之下,一定躲在下面了!

姜檀心走到了中間,用腳大力滑開了地上的灰土,一條縫隙顯現眼前,她迅速蹲下,拿手指扣入木板中,巧勁兒一使,將木板整個掀了開來,露出直通下艙的木制爬梯。

警惕的正面爬下,雖姿勢怪異,卻總不至于將後背的弱點留給敵人,她咚一聲,跳至艙底。

倏然,疾風過耳,殺意一瞬!

未等她站穩腳跟,一個身影朝她迅速撲來!

這一撲是帶著死力氣,身手卻不靈活,姜檀心腰身一扭,輕松避開,她背靠在隔板之前,躬身前傾,只等對方行動,暫以不變應萬變。

徐晉介喘著粗氣,他月兌去了官袍,周身一件單薄的里衣,他不知是氣得還是怕得,總之渾身顫抖,眼楮里盡是決絕!

「師姐!」

乍一听此生,姜檀心猶如雷擊!

她迅速尋聲望去,見小五被剝了衣服,小小的身板被麻繩捆了起來,雙手更綁在腳踝上,人只能屈著,像一只煮熟的小蝦米。

他扭過頭,烏漆麻黑的小臉繃得直直的,只是在看見姜檀心的一剎那,蹦出晶瑩的小豆子來,啞聲又喚了一聲︰「師姐,小五錯了……小五把藥方弄丟了……嗚嗚」

小五在這里,那火台之上的人是誰?

姜檀心後脊背發愣,眸中寒光一閃,等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雙向的陷阱之時,為時已晚!

她親眼看著出口被人重新封了起來,咚咚咚四聲,那人用棺材釘,將木板釘得死死的。這一聲一聲的釘錘之音,便如活人困在棺材之中,透著濃重的死亡氣息。

比她率先奔潰的是徐晉介,他已成為此次博弈的棄子,可憐他也是方才反應過來,大聲喊了一句︰「別!別!我還在下面啊!快救我出去!撫台大人!馬公子!」

馬公子三個字月兌口而出,姜檀心瞳孔一緊,心知操盤之手系屬何人,她是他恨毒之人,但卻不是唯一的,之前生死局也罷,此番祭台誘敵也好,他的目標都是沖著一個人去的。

銀牙咬碎,她憂心夷則,也擔心戚無邪的處境,只是她只有一雙手,連自己都深陷困境,如何再營救別人?!

姜檀心不管徐晉介怎麼發瘋如狂,她上前幾步,蹲解開了小五手上的繩子,輕輕揉著他紅腫泛著青紫的手腕。

「師姐,小五不疼,咱們快逃吧,他們在船里放了火藥,小五聞得出來!」

一句話,姜檀心驚詫,徐晉介呆愣。

她迅速翻看四周,右邊是一箱箱瓷器,左邊便是一摞摞火藥,引繩盤繞著艙頂一路向上,通過一個小孔連接到了上頭——不好的預感成真,上頭釘死他們的人,又點燃了引線,一路爆著火星的嗶吱之聲,一點一點吞噬著生命之線,奔著底下的火藥堆而來!

徐晉介傻眼了,他指尖顫抖,眼楮瞪得其大,滿眼的不可置信!

早上戴偉剛還跟他說了今日拘捕姜辛的法子,說是讓那個卜算的瓷女圭女圭扮作小豆丁的樣子,捆上火台的柱子上,然後把真的人藏在貨艙之中,由他看管著,誰料想局中局,他竟然也成了設局的一環,且是判下死刑的棋子!

他奔潰了,抓撓著滿頭亂發,眼楮燒得通紅,他死死的瞪著姜檀心,恨意鋪天蓋地而來!都是這個閹人,是他!全是他!若不是他狡詐行事,佯裝買缺,騙得了那兩本賬簿,怎麼會有戚無邪的二下淮州?

將他們這幫人的性命至于水生火熱的刀尖山上?

姜檀心沒空理他的翻天恨意,他若想死,她絕不攔著,但她不會陪他一起死!

她從木箱之中掏出一只瓷瓶,舉過頭頂,咚得一聲砸在地上,迅速彎身拾起碎片,看準了壘起來的木箱,爬身而上,她要去割斷引線——

木箱做工粗糙,皆是有一些薄板拼湊而成,不甚牢靠,似乎有些吃不住她的重量,她本已小心非常,深怕一個吃重將其踩碎,她舉著手,伸長了脖子,撩起手去割艙頂上的未有燃著的引線。

可事與願違,蠢笨之人,即便在生死關頭也不會聰明一點!

徐晉介眼里只有姜檀心這個閹人,心里只有滿腔的怒火,他看不到生死境地之下,她的月兌困會給他帶來一條生路,他的耳中嗡嗡反復的只有一句話︰這個奸險小人,他要逃了,他要逃了!

他撲上而去,牢牢抓住了她的腳踝,一把將人扯了下來!

木箱受不住這樣的力道,四分五裂,隨著里頭的青花瓷瓶,一起碎成了渣子。

本已夠上了高度,也劃割了好幾下,眼瞅著大功告成,誰料讓徐晉介這樣攪和了一通!她腳踝受力,下月復空懸,重重磕在了狼藉的碎片之上,手心盡是瓷鋒劃破的口子。

眸色一深,姜檀心已起了殺心,她腰身一扭,從瓷片上翻身而起,腳一蹬,將徐晉介踹翻一丈以外!

扶著一邊艙壁站起,瞅著徐晉介不依不饒的向她撲來,她霍然逼身上前,屈膝一頂,待其痛得彎身捂襠,她手刀決絕而下,兔起鶻落,果斷得劈在了他的脖頸之側,將人劈倒在地。

徐晉介痛不可當,面目猙獰,雙目暴突,他歪著腦袋在地上一抽一搐,幾乎要昏厥過去。

「師姐,師姐,快!要燒到火藥了!」

小五急的腦門出汗,他手指往木箱累得最高端指去,那上頭的木箱離著迅猛而來的火星,只差了幾尺的距離了……

戚無邪一頂轎輿晃過碼頭,在他這幾日海網之下,還是未有姜檀心的一點消息,他月復中疑怪︰這蠢丫頭如若听聞他到了淮州,即便深陷拘捕難中,也定會來尋他,即便月兌不了身,夷則總一定會來復命見主。

誰料,這兩人蹤跡盡消,讓他遍尋無果,再加保胎藥方一事,更是攪得他不甚高興,或者說是……很不高興。

嘈雜之聲鋪天蓋地而來,他一向不喜喧天之音,只不過他想去淮水居尋一尋線索,碼頭只是必經之路罷了。

一股刺鼻的火油之氣鑽入鼻下,閻王狹長之眉一蹙,懶散半闔的鳳眸微微一抬,刻骨涼薄的眼神投向不遠處的火台。

他眸色漆黑,印著那高竄如荼的烈焰火龍,還有一抹被火舌節節逼退,狼狽不堪的攀爬身影——

這件衣服……

抬輦得的八個轎夫,只覺瞬間肩膀一輕,待回神兒,再往輦座上一瞧,督公大人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一抹艷紅瞬間闖入碼頭的綽綽人影之中。

比起夷則的利落躲閃,戚無邪似乎沒有太大的耐心,他從不躲避,更不用提及讓路一說。

所有擋他路的鹽商官員,皆後背一陣冰冷寒意,似是河風一陣吹,背脊刺痛之後,一個個撲通撲通的掉進了河里。

無有例外,本是擁擠的甲板路,此刻只剩下一襲艷紅,一抹張狂。

他袍袖迎風獵獵,徐步走向烈火高台,到了甲板的盡頭,他骨手蒼白,握上了尾乘座上的桅桿,不見得他如何用力,只听喀嚓一聲,木桿應聲斷裂,他揚手輕擲,讓木桿做了連同甲板與火台的臨時浮橋。

腳尖一點,似是清風托舉,紅袍只一瞬,便于火海融為了一體。

火焰是欺善怕惡的東西,它纏繞著木柱,像一頭永不知饜足的饕餮之獸,不將木柱嚼骨吸髓誓不罷休;它也欺負夷則,張牙舞爪的擺弄丑惡猙獰的觸角,每在他的皮膚上燙出一片灼熱傷痕,它就愈加興奮,火焰高漲。

可它怕戚無邪,這一抹紅比它更狂更烈更透著死亡的氣息,它開始避著他,他攀爬的木欄,滅成了黑蒙蒙的一根,只有微弱的火星垂死掙扎。

他帶著無盡的地獄幽火,燃盡三界蒼生的浮屠六欲,心之猖狂,火亦算的了什麼?

腳步一踏,戚無邪已到了夷則的身邊,攬上他的腰,方知不對——方才距離甚遠,又火勢漫天,濃煙滾滾,他勉強認出這一身袍子,卻不想另有他人

戚無邪眉頭一皺,夷則更是驚詫不已,他吃疼的松開了滾燙的木柱,甩著早已燙斑點點的手,喜上眉梢︰「主上!」

「她在哪里?」戚無邪拎著夷則腰際玉帶,腳下一蹬,頗為輕松的上了火台之上。

「安全之處,詳細屬下稍後回稟,先救人!」

夷則迅速繞到了桅柱之後,去替「小五」松開繩綁,可這繩扣結得好奇怪,東廠有數十種結扣之法,每一種用途不同,最快的解法也不盡相同,但這一種他從未見過,處處透著詭異。

戚無邪眸色深深,他站在「小五」跟前,抬起了一根手指,不著力道的點了他低垂著的頭,「小五」依著力道,緩緩抬起了臉,光滑如瓷壁的肌膚讓火光燻得紅彤彤,如羞赧飛霞,布滿俏麗的小臉之上。

瓷女圭女圭精致可人,五官精雕細琢,眼眸卻猶如隆冬寒冰,她檀口微啟,嬌笑一聲,隨著這一聲笑意,一股清淡之氣迎面而來——

戚無邪立即閉氣,袍袖一揮,擋開了著透著清香的致命鴆毒,他捏上了她細小的脖頸,將她的生命玩弄于指尖,似乎那麼稍一用力,便能叫這個女女圭女圭命歸西天,到他的九重地獄享一尊蝕骨醴酒。

「你殺了我,姜檀心會恨你,你從未听過她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麼?」

瓷女圭女圭面色無懼,她眨巴眨巴眼楮,似乎月兌口而出的只是十歲女女圭女圭該有的稚女敕青澀,孩童之間的玩笑之語言。

戚無邪確實驚訝了,這種感覺讓他十分不舒服,從方才的火台救人,此刻的姜檀心姊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一個計劃好的局,可引他入局的無非只有一個名字。

心不屑受天意擺布,身更不會由人詭詐欺騙,這是從前寡情無義,看淡世間生死的東廠閻王,不是此刻憂心一人,牽掛一人的戚無邪。

夷則專注與解著繩扣,耳邊是  啪啪火燒木板的聲響,他並未听到「小五」的聲音,但細心之下,他仍從「小五」的手發現了端倪。

這是一雙冰涼的手,肌膚堅硬,泛著青白的斑塊,似乎是一雙死人的手,他第一反應是以為小五已經咽氣了!

可第二眼,他便發現了破綻,這手的無名指上有一處繭,是握著毛筆膈出來的,小五未有開蒙,怎來此繭?!

他握上了那只冰涼的手,只稍一用勁兒,手竟從肩膀上月兌了下來!是斷手!

「主上!小心!」

夷則來不及回身上前,他只能拔高了聲調,心下一面鼓咚咚而捶,震得他耳膜發疼。

戚無邪指月復猶豫只是分毫,瓷女圭女圭便有了自己的動靜。

只見她肩膀一抖,兩只手絲毫不受繩索的捆綁,從胸前破衫而出,一柄凌厲的匕首朝著他的心口直插而去!

戚無邪饒是中招,卻不至于讓這麼個小女圭女圭近身傷了要害,他躲閃不及,卻也能用手牢牢抓住了刀鋒,鋒利在他的掌紋中停下了,劃出了一道淋灕酣暢的傷口,血一滴一滴落下,沾染殷紅的袖袍,堙沒其間後,似乎就這麼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只是剎那,瓷女圭女圭嘴角勾起,似乎那一刀被阻攔,並沒有讓她十分沮喪,或者換句話說,她根本沒打算憑著那一刀,殺了戚無邪!

倏然,但見一枚骨釘寒光一閃,從瓷女圭女圭另一只手里逆風而出,鑽入戚無邪的胸口,悄無聲息,準確的打在了他檀中穴位。

頓時一股胸悶氣急染上鼻息,戚無邪殺心已起,他指月復一緊,下一刻瓷女圭女圭便要魂歸西天!

「三、二……」

她坦然一笑,倒數之聲清音繞耳,蠱惑人心。

「一」

忽听轟隆一陣巨響,圍在火台邊的十艘船舸瞬間爆炸,木板沾著火光飛向淮河水面,巨大的沖擊之力,把碼頭上的人全轟到了水里,一時間河水里像下餃子一般,黑乎乎的全是掙扎呼救的人頭。

火台本就讓火舌吞噬的搖搖欲墜,經此爆炸,轟然倒塌,一陣濃濃火光之後,海面上黑煙升騰,火星木板漂在河上,滿目瘡痍,一片混亂。

誰也沒料到值此鹽幫繼任大典,會出這樣的事!落水的鹽商破口大罵,官員們奄奄一息,他們抱著河面上的浮木,頭發凌亂,好不狼狽。

這個時候,一列兵丁迅速包圍了碼頭,為首氣勢洶洶而來的是巡撫戴偉剛,他遙遙一眼,看了河面上唯一完好無損的馬淵獻的樓船,不禁在心里為他豎起了個大拇哥。

他氣勢凌人,執手一揮,大聲道︰「此乃前朝余孽!十艘貨船皆裝有火藥,欲運往京城行刺聖上,來人,與我統統拿下,搜捕亂黨,格殺勿論!」

兵丁鋼刀在手,紛紛出列捧手道︰「是!」

一溜兒兵沖從碼頭沖來,他們不顧著救落水的官員鹽商,更不是奔著馬淵獻的樓船去的,他們也不是巡撫衙門的兵丁,而是江北大營馬淵獻親屬率下百來精兵,他們奔赴百里只為誅殺一人!

以追捕叛賊之名乘亂下手,刀劍無眼,何人來究?

馬淵獻已經從樓船之上徐步而下,他踩著踏板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岸邊,看著河面火光濃煙,他笑意滿眸。

兵丁們坐著小船下了河,他們手里的銀槍不停得往河里刺挑,以此來拘捕所謂的「前朝叛賊」

兵丁們滿眼血紅,他們梗著脖子,青筋暴起,不停得環顧著四周水面,哪兒水面之下是隱動著的紅,他們就狠心往哪里扎,一個一個下了死手,只因他們知道,這個人如果不死,那麼剝皮拆骨,大劫覆滅,不過是他輕輕拋擲的一句話的事。

……

烏雲蔽日,瑟瑟冷風吹過河面,一股不知而起的殺意蔓延幾丈,從河心一點向周遭延綿而去,綿綿若無,可轉瞬,便是削骨的鋼刀,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收起追捕的動作,眾人將視線凝在麼河岸之前,幾丈處的水面上,沾水卻仍舊張揚的發絲像勒人窒息的水草,從水面一點一點浮開。

戚無邪冷著雙眸,沒有半絲笑意,他像是能在水里行路,一步一步從水面里走了出來,紅袍刺目,因沾染著水,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寬袖不再飄逸,腰肢也不再慵懶,他像忍至極致的一柄鋼槍,收起無謂的玩弄,寒光迫人。

此刻,他的心里,他眼里,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要殺人

他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幾乎一直端持著深不可測、喜怒無常的鬼魅樣,可如今,他已化身地獄修羅,只渴望手染鮮血的痛快,誰擋他的路,誰死!

殺意騰空而起,攥著獵獵冷風,末了匯成一支離弦的嚆矢之箭,朝著馬淵獻所在之處,破空錚鳴而去——

戴偉剛擋在了馬淵獻的跟前,他兩腿趴得很開,不知該往左跑還是往右躥,最後權衡利弊之下,他還是決定死守陣地,叫一干肉盾來擋住戚無邪的腳步!

他不停的揮舞著手,想召集兩邊的士兵過來擋住那尊閻王。

驚恐在眸中泛濫,戴偉剛甩著馬蹄袖,儼然像一個滑稽的唱戲戲子。

他不住的往後退,可腳步方挪了一步,原本徐步上岸的戚無邪,已如鬼魅一般霍然逼近,一眨眼,已在他的跟前!

戴偉剛本就不如戚無邪高,在氣勢上那更是輸掉了一大截,此刻的他眼眸圓瞪,後脊椎像是被人抽了走,只剩下皮囊還粘著這顆搖搖欲墜的腦袋。

幾乎縮在了衣領里,他腿腳發軟,一點點軟了下去,說出的聲音幾乎要成了哭腔了︰「督、督公……」

猛地,戴偉剛喉頭一陣冰涼,戚無邪濕水未干的手掐在了他的脖間,並無太多的力道,但某種濕黏冰涼的觸感,讓他覺著幾乎被死人扼住了一般無二。

「大人!大人!……」

「放了撫台大人」

「你……你快放開戴大人!」

剛剛劃著小船沖上岸護駕的兵丁橫刀在胸口,亦或是舉刀在地上忐忑躑躅,他們只敢高聲呵斥,即便是嘴里佔一點便宜,也絕不負這人世間走過一遭,到了地下真閻王哪兒,也好吹個牛皮,說我命令過人間修羅戚無邪,多掙面兒的一件事。

「你……你……你若殺了我,就永遠別想知道姜譚新在哪!」戴偉剛腦中白光一閃,簡直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給了他垂死的靈感!

此話一出,他頓時覺得自己的腰桿子硬了不少,脖子一伸,大有諒你也不敢掐死我的架勢。

戚無邪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勾起邪魅絕情的唇角,算作留給了他掙扎于陽世最後的施舍。

他抬起手指,指尖上是修的甚是尖銳的指甲,用它輕輕撓著戴偉剛寒顫遍布的脖頸,戚無邪輕悠悠的道了一聲︰「本座最恨被人威脅……」

獰笑一聲,戚無邪指尖不頓,猶如一柄匕首,一點點破皮撕肉,就那麼從側邊戳進了他的脖子!

戴偉剛爆出了眼珠,喉頭溢出沙沙之聲,他的手攥緊了腰間的衣袍,像瀕死之人發泄出最後的一絲力道,他能清楚的感受,戚無邪冰涼的指尖,刮磨著喉嚨壁上血肉的痛癢之感。

血從指縫間涓涓而下,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他們呆若木雞,手里的鋼刀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戚無邪似乎陶醉在這樣的模索之中,待指月復傳來一絲摩擦之感,他咯咯笑了起來︰「找著了……原來在這里」

笑罷眸色一寒,瞳孔一縮,他手推指進,慢慢戳破了那根維持呼吸的氣管,不過半刻時分,戴偉剛眸色混沌,已然窒息而亡。

戚無邪冷笑一聲,猛然拔出了手指!

一瞬間頸間血噴涌而出,漸了戚無邪一身一袍,他勾起嫌棄的嘴角,抬手抖了抖袖子,可轉眼,卻將指尖上的血的抹上了薄唇,舌尖一舌忝,卷入月復中,十足的魅惑萬分。

戴偉剛筆直的倒在了地上,這一倒,也倒在了眾人的心上!

士卒們瘋了,他們被戚無邪徹底給逼瘋了!

------題外話------

什麼叫金手指,這個才叫金手指!堪比小哥的發丘中郎神力指!

此為決戰上,明天內容更加精彩~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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