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 080 禪意被擄,孽海決絕

作者 ︰ 糖元炖肉

這一聲耗竭了她所有心力,她腰肢一軟,倒了下來——白蜀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她,眸色很深,他像是思考了很久之後才道︰

「你,你當真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麼?」

此話一出,姜檀心猶如雷擊,她冷冷將視線望見白蜀的眼底,思緒游走,心口處的悸動一絲一絲牽扯,帶起綿薄起伏的痛癢。

白蜀垂了垂眼簾,嘆了口氣︰「我本不應該說,這畢竟是殘忍的事,但這是唯一的法子,不過我會再試試,也許會有更好的法子也說不定,但是嫡親為血引這是必不可少的,能不能保全兩個人,我得嘗試」

姜檀心的眼中劃過一絲光芒,白蜀見狀以為她尋回了希望,更是咬定三分,堅定道︰「我保證我會盡力去做,你真的有親人?」

嘴唇翕動兩聲,姜檀心將視線落于空洞中,她氣音輕吐︰「白蜀,如果你永世孤獨,有人一時救了你,卻即將離開你,你……會怎麼做?」

白蜀似懂非懂,由心而答︰「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留下,一世孤獨不可怕,可怕的是重回孤獨,如果我決絕極致,我什麼都干的出來」

空洞渙散的眼神重聚光芒,她仰頭而起,推開了白蜀,站了起來︰「把我扮作你的醫童,我要連夜出宮!」

吃了一驚︰「如今宮門怕是落鎖了,你要出宮,明日大可已太後的身份大搖大擺的出去,為何……」

「我不想他知道,我手書一封,便說皇上有恙,宮里少了一枚藥引子,你需連夜出宮去取,快,我即可要走」

白蜀愣愣的看著她,沉吟許久才回過神來,他走到門外,喚了自己的醫童進殿,剝下了他的衣服遞給姜檀心,指了指暖閣之外︰「我在外頭等你,小桑,你在這里呆著,師傅容後再來接你」

小童戰戰兢兢,嚇得手指都在打顫,他年紀小又愛和小宮娥廝混,素來喜歡宮闈八卦的消息,暗猜這姜太後不甘嫁于宦官,所以才獻身先帝,這會兒當了如此年輕的太後才不過幾天,又想著尋歡,跟師傅暖閣偷情不夠,還想到外頭去廝混,太過亂來了!

可自己一不小心知道了太後的秘密,還同她上了一條船,這、這究竟是前途似錦的預兆,還是大禍領頭的預示啊?

不等他糾結明白,姜檀心已換上一身醫童裝扮,她高高綰起了滿頭青絲,用瓜皮小帽盡數罩了起來,縴小身姿叫腰封一束,這哪里還是釵環富貴的太後,活月兌月兌是一個俊俏的小後生嘛。

姜檀心清光滿眸,她拽上白蜀的胳膊,急切丟下一句︰「我好了,走吧」

白蜀回眸叮囑了徒弟一眼,人被拽得飛快,他腳步倉皇的出了殿, 當一聲,殿門閉合,唯有搖曳的燭光拉出頎長的身影,小桑渾身冷顫,不由抖上一抖,這、這也太饑渴了吧!

順利打發了紫禁門守衛,姜檀心跨坐車轅,她攥著馬韁,奮力一振,呵聲道︰「駕!」

馬車軸子隆隆轉動,碾過路邊石子,將里頭的白蜀顛得七葷八素,月影婆娑,清輝鍍上馬車邊沿,灰簇簇的布簾子一如她灰敗的心情。

姜檀心下了狠手,只听「啪」又是一鞭,馬兒吃痛長嘶一聲,猛地向前躥出。

馬車里的白蜀本想掀簾子問她要去哪兒,可剛穩住身子,迎面又是一股沖勁兒,冷風呼呼灌進,他猝不及防,向後滾了個狗吃屎。

到了廣金園,姜檀心來不及顧著白蜀是否健在,她提著袍擺,躥上大門外的三階石梯,廣金園里人聲鼎沸,喧天不止,夜幕是這里最熱鬧的時間。

她闖進門,環顧大堂一周,並未有東方憲的身影,快步走到後堂賬房,竟也沒有人!

咬了咬牙,姜檀心闊步向後院走去,沒有小五的圓滾滾撲來,沒有東方憲狡詐勒索,沒有師傅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廣金園她尋不出一絲熟悉的氣息,為何?

小跑沖向師傅的房間,見里頭有燭光隱隱,姜檀心奮力一推,猛地沖了進去,可見到屋中情形後,她愣在了原地——

屋中火光融融,火盆燒著炭石,烘烤起升騰的熱氣,有三個人圍著火盆坐在小馬扎上,一人手里一只大雞腿,听到有人闖門而入,都齊刷刷的回過了頭。

見是姜檀心,馮釧痴愣愣的還沒回神,手里的雞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東方憲目色復雜,他垂下眸子,一口咬在了雞腿上,將雞骨頭嚼得嘎 響;小五遂即反應過來,他立即飛掉了手里的雞腿,舉著油光閃亮的手,朝她撲去!

「師姐!你怎麼來啦……!」

姜檀心本能的捉住他的手,蹲了下來,她不由長舒一口氣道︰「大堂門外我都尋不見你們,我還以為你們……對了,三師哥和禪意回來沒有?」辛酸自知的笑意,搖了搖頭︰「我要陪他做一件事,如果我能成功,那你們下次圍著火盆吃雞腿的時候,我就會回來講故事了,一定比今天的更精彩,也長的多」

小五似懂非懂,他眨巴眨巴水靈靈的眼楮,只顧著抓上了師姐的袖子,仰著小腦袋問︰「下次是什麼時候,師姐你現在又要走了麼?」

溫柔的看了看小五,姜檀心笑道︰「恩,禪意他們回來了話,往宮里給我送個消息,或者半個月後我自己會再回來,至于講故事嘛,小五,那時候你怕是已經娶上媳婦了」

刮了刮他的小鼻尖,姜檀心由衷笑意蔓延靨容之上。

「娶媳婦?小五可不可以娶禪意?」

馮釧一听,無奈地扶額,顯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他不厭其煩的再三強調︰「小五,禪意比你大,比你大!」

小五嘴一憋,老不高興了︰「禪意十歲,我也十歲!我們一樣大,我是六月生的,她也是六月生的,可是師傅從不告訴小五,是六月幾日的生辰,小五從沒有過過生日!師傅為什麼說禪意比小五大?」

這會兒輪到東方憲和姜檀心吃驚了,齊聲道︰「小五十歲?小五不是才七歲麼?」

馮釧眼神躲閃,恩啊了半天,最後撓了撓頭才道︰「這、這不是小五從小身子不好,又瘦又小,看起來比同齡的小了不少,那我干脆讓他小上三歲,免得別人說我虐待小女圭女圭,不給他吃,不讓他長啊」

這個理由……實在是有點扯啊!

姜檀心狐疑在心,她方要開口質問漏洞之處,只听咚得一聲,有人再次撞進了屋子里,四人紛紛回頭,但見郝無能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撐膝喘氣,月光在他身上披上一層清輝,素白的錦袍上還有不少霜重冰渣。

心中咯 一聲,不好的預感升起,不等姜檀心開口詢問,郝無能已自行說道︰「禪意丟了,被人劫走了!」

「誰干的?」東方憲眉頭皺起,一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五一听這話,比誰都緊張著急,他竄到凳子上抱住了身側東方憲的手臂,大聲道︰「誰敢欺負我的媳婦,小五就殺了他!」

「怎麼好端端的就出事了?誰能干這事,馬淵獻?他已經逃去隴西了啊」馮釧滿頭霧水,他挺著肥油肚子走到門邊,將大敞的門關了起來,阻了門外呼呼北風。

搖了搖頭,郝無能憂心滿面︰「我不知道,來人三兩個人,身手極好,他們的目標只有禪意,抓到了人頭也不回的走了,禪意身體還未大好,凶險未卜,我心實憂啊」

「我知道她在哪里……」

姜檀心從位上站起,她眸色沉沉,面如寒霜,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氣,她扭身道︰「禪意會沒事的,三師哥,你在廣金園等我消息,找到禪意後,我會傳信過來,但請別跟著我,這是我自己要解決的事」

言罷,她猛得撞開了門,逆著呼嘯北風,跑了出去……

這扇門在三撞三閉之後,終于不堪折磨的歪了下來,砰一聲,砸在了地上,風肆無忌憚的刮了進來,只一下,就熄滅了火盆里的炭火,吹起的火星漫天散去,留下黑  的一點煙塵。

東廠離恨天

瓷女圭女圭悠悠轉醒,她躺在情花池外的石台上,被濃重黏稠的血腥之氣所擾,她有巫覡靈骨,對血腥之氣格外敏感。

這是……哪兒?

揉著手腕上的酸疼,她提起禁戒之心,一點點環顧周遭環境,這魅毒嗜血的花兒,在血水之中浮浮沉沉。

漸漸地,嗜血毒花一點一點向兩邊分去,露出了花叢之後的白玉石磯,一襲更妖冶魅邪的紅色撞入眼中。

沒有慵懶笑意,沒有刻骨妖魅,戚無邪此刻眸色深深,面若冰霜,他瞳孔如漆黑深潭一般,充溢著復雜和猶豫,他已然掩蓋了如潮洶涌的情緒,只偶爾流露幾絲,卻還是泄漏給打量之人。

瓷女圭女圭心下詫異,以為戚無邪尋她報仇,或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可漸漸地,她發現他並不正常,甚是沒有落下一個正眼給她,他的目光空乏,似是穿過她看向了另一個人。

戚無邪在隱忍,在抉擇。

這個發現讓瓷女圭女圭心下一喜,肆無忌憚的張揚即刻而起,她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笑盈盈的藏起冰涼殺意,撢了撢衣袍上褶皺,陶然將雙手背在身後,翹了翹腳尖,一派天真可人︰

「無邪哥哥很寂寞麼?想找我敘敘舊?咦,姐姐怎麼不在麼?討厭,師傅說禪意睡了醒,醒了睡,從夏天睡到春天,錯過了好多好玩的事」

戚無邪緘默不語,他涼薄一聲輕笑,嘴角一牽,那勉強笑意轉瞬即逝,他抖落殷口,從白玉磯上施施然躍入情花池,逆著水波阻力,向池邊渡步走去。

只行了至一半,戚無邪腳步一頓,他喉頭突得泛上一股血腥之氣,但只那有一瞬便消失無蹤。

他長眉一顰之時,瓷女圭女圭卻動手了!

方才背手在後,已將腰際的匕首藏于手心,她只等戚無邪失神片刻,一擊出手,即便不能立即殺了他,也可由著自己逃出升天。

她從小到大,都在研究怎樣殺了這樣一個人間閻王,他魅惑邪氣,她就學比他更邪的巫覡之術,他心思狡詐,籌謀股掌中,那她就逼著自己成長、成熟,混跡賭坊、勾欄,學那些陽奉陰違,那些手段權術。

當時碼頭血煞之局,她一環扣一環,下了多少個套都沒能殺死他,今日她卻發現自己的機會來了,從方才他便心神不寧,心思游走,此刻又像是身體有恙,再不動手,豈不愚蠢?

反手上握匕首,橫刀在前,一道寒光閃過,她腳跟一撤,靈活的躥進情花池中,破開黏稠的鮮血,一刀送進了戚無邪的胸口!

直到皮肉撕裂之聲傳來,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手了?

瓷女圭女圭有些驚訝的抬起眼楮,他肯見了戚無邪波瀾不禁的瞳孔——沒有一絲氣惱,也沒有一絲詫異,他似乎不疼也不氣,仿佛這刀子扎進的是第三個人的胸膛。

不等她歸咎因由,胸口蔓延的刀錐刺痛開始腐灼她的胸骨,喉頭腥甜涌上,一點點從唇角流下,在她精致白皙的臉蛋上,瞬間流下了鼻血和嘴角之血。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就算自己難受得快要死掉,她都不肯放開緊握匕首的手,她沒能刺中他的心髒,她還想著如何補上那一刀。

戚無邪一手握上她執刀的手腕,一手攀上了她的臉,用修長的指尖勾起她唇角上的鮮血。

觸目嫣紅,血珠子不似情花池血的黏稠腥氣,她的血,有股雪山水滋養的靈氣,想來十分芳香可口。

他淺嘆一聲,涼薄開口︰「本座實在不願為那個戚保,背負姜徹的血海深仇,可如果本座告訴了你真相,你滿一腔心血化為灰燼,豈不是很失望?」

笑容無害,瓷女圭女圭手掌一用力,將匕首又推進一分,她听著血肉肌理一點點撕裂的聲音,心下燃起了舒暢爽意!

匕首鋒利,它破開了她酣暢淋灕的怨恨,可她的恨意越飽滿,心口的痛就會越重,不自抑嘔出一口心頭血,她眼下視物光影四重,連戚無邪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

可倔勁兒是姜家一脈相傳的東西,她姜禪意也絕不放手!

「我不要真相,戚保毀了我和姐姐的一生,我們沒有童年,我們只為了復仇而生,我只要你死,我只要你死!」

「好……」

戚無邪勾起詭異的笑意,他按著她縴細的手腕,牽引著力道,往左邊緩緩橫進一分,十字傷口被切開,血流頓時如柱般涌出……

在本就殷紅純色的衣袍上,那血就像涓涓而下的水,低調,並不惹人注意。

這下輪到姜禪意吃驚了,她完全搞不明白現在的狀況,她自己頭昏眼花,胸口撕扯得幾欲昏厥,而他竟牽著著匕首,向心髒橫刀割去,他不要命了?

「本座在想,這匕首到心口能有多少距離,夠不夠流干你所有的血?呵,本座不殺你,甚至不傷你,這血是你心甘情願的交付,你姐姐怪不了我,可是?」

「你,你在說什麼?」

「小女圭女圭,你懂孤寂的滋味麼?如果本座還有親人再世,只要他要,一條命而已,拿去罷,姜禪意,你想失去唯一的親人,嘗嘗一世孤獨的滋味麼?」

「我……我姐姐怎麼了?」

「咚」得一聲,姜檀心沖進了離恨天,見到池中之景後,她不禁抬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唇。

一路狂奔而來的時候,她試想過很多畫面,或許戚無邪關了她,甚至是殺了她,但她絕沒有想到這樣的情形!

兩人齊齊浸在情花池中,一個受不住情花反噬,七竅流血,一個胸口扎著匕首,嘴唇蒼白,瘋了!全瘋了麼!?

姜檀心腳步凌亂,她眼楮被自己逼得血紅,跌進情花池中,她泄憤似得連根扯掉擋路的情花,任由睫根上倒刺劃破手心,姜檀心的血一出,情花更是圍聚了過來,艷毒妖邪地吸噬著,阻擋著,將她深深隔離在外。

「姐姐……」

瓷女圭女圭手下一松,她看著姜檀心跌跌撞撞的淌著血水朝她而來,可眼皮沉重,血水和著眼淚一點點流下,支撐著最後一點力量,等她的手抱上自己的腰肢,瓷女圭女圭才闔上眼楮,軟了身子。

抱起禪意嬌小的身子,姜檀心吃力的將她送出了情花池,眼中噙著淚花,姜檀心終于再難抑制心頭的悲傷,為何命運無情,上天捉弄,這樣的折磨,還要讓姜家姐妹承受多少?

她從小弄丟了妹妹,讓她在仇恨的環境中成長,她要殺戚無邪,她不怪她,反而心疼她。她早已決定用後半生的幸福補償她,讓她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不要再想著報仇,不要再滿心仇恨……

不奢求金銀富貴,不祈盼壽數福祚,為何老天爺這般吝嗇,難道她的心願很過分了,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砸在禪意的臉上,姜檀心抬起手指,不停得擦著她鼻下、唇角的血漬,淚水蔓延,血越擦越多,白皙的小臉蒼白沒有血色,唯有微弱不斷的鼻息,給了她稍許安慰。

讓心頭悲愁肆意橫流,她已隱忍太久,她不愛哭,也極少哭,更是從未在戚無邪跟前流露這樣撕心裂肺的痛楚。

這樣的嚎啕之聲,碎了她的心,也順帶把他的碾為齏粉,匕首還插在他的心口邊,隔著那麼幾寸距離,可心儼如死去。

戚無邪背對著姜檀心,他靠在情花池邊,由發絲掩蓋了他所有隱忍的情愫,發梢浸在池水之中,與黏稠的鮮血舞動糾纏。

他的痛,不能說,不想說,不屑說,只能按捺在心里,聚攏在喉頭,壓制住妄想磅礡而出的情愫,不管不顧,不清不楚,他向來唯心而已,不羈自我,逆天而為!可……這沿著脊背攀上的無助又是從何而起?

第一次,他不知所措,不能面對。

姜檀心哭夠了,聲嘶力竭,渾身發軟,她垂著眼簾,由著嘴唇翕動,哽咽啜泣不由己的斷斷續續,直到完全壓下鼻頭的酸楚之意,她只覺心空空洞洞,竟連為什麼要哭的因由都不見了。

狼狽的從地上爬起,她重新撐著手,跳進了情花池中,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戚無邪的跟前。

他闔著眼,藏起了所有激蕩的情緒,逃避,可笑他戚無邪也有這一天……

姜檀心握上了他胸前的匕首,她忍著心頭酸澀之意,淒慘一笑︰「為什麼不躲……她只不過是個孩子,以你的身手,為何要挨她一刀,一命換一命……呵呵,真不像你閻王的風格」

話畢,果斷將匕首迅速拔了出來,她抑制著手心的顫抖,不讓他多受一絲折磨。

血干脆的濺了她一臉,她感受胸口血滾燙的溫度,一種戚無邪不該有的溫度。

 當,她將匕首拋上了石台之上,它沾染著黏稠的鮮血,所以滑得很遠……

「還記得麼,就在離恨天,在那方白玉石磯,你對我說,叫我不要弄髒了它,還有,你說,情花池的寂寞孤寂,可很快你便不是一個人了。」

姜檀心淒迷一笑︰「都怪我們忘了初衷,我本該解你孤獨,伴你一生,唯獨卻不該愛上你,這是你最初的約定,也是老天的設定,可我卻違反了……」

戚無邪聞言抬起了眼楮,令人窒息的黑色瞳孔泛著隱忍情愫,只差一張薄紙,它幾欲肆虐燃燒,涼薄唇邊輕啟,他嘲諷,笑她,也笑自己︰

「是,你違反了……那又如何?」

他的劫擄,他的情毒,他賦予她的一身情花血,他是命輪的操縱者,可為了情愛也未能幸免,他從未說過,她也不會知道,有個人已無法在情花孽海呆得太久,他會疼,會流血,他的下場會和賀葛可人一樣,因為無法控制的貪嗔,被情花無情吞噬。

情花噬情,實則無情,原來的情花主人,也已淪為敬獻。

可嘆,是她帶他走出了情花孽海,她如果放開了手,他也根本回不去了!

慘然一笑,姜檀心垂著眼眸,避開了戚無邪迫人的視線,她吶吶道︰

「我會陪你走到最後……但,請不要再傷害禪意了」

她不能再自私下去,自私沉溺在兒女情長里,滿心歡喜的死去,或者犧牲禪意永遠遺憾的活著,無論她還有多少時間,她依然會陪在他的身邊,就像老天曾經預設的那般,解他孤獨,伴他走完這一條興復漢家政權的路,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堅強起來。

從前,她依賴師傅師兄,只做有著小聰明的小狐狸,後來,她依賴戚無邪,生死局任他闖,奪嫡棋由他布,她在他身後作壁上觀,愜懷自得。

寵溺會讓一個人陷入盲目的依賴了,她會開始變得軟弱,變得無措,變得風吹就倒,怨天尤人。一旦眼淚失去效力,一旦陷入孤苦無援的境地,如果她軟弱,又如何保護自己和身邊的親人?

轉身,彎腰抱起地上的姜禪意,姜檀心逼著自己不再回頭。

愛有許多方式,她會找到最適合的一種,無論今後生死壽數,聚散離合,他總會記得,一直有一個人,愛他如生命。

只是請給她一點尋找的時間,不會很久,她便可以做到。

拋下一片風光,她身後的情花招搖妖冶,它們不理會人間心碎的聲音,只為那窒息流露的悲傷情愫而感到饑腸轆轆,饕餮無度。

戚無邪涼薄笑意勾上唇角,半闔著眼眸,他將自己浸在血池水中,任由情花覆沒發頂,隔絕耳邊塵世的喧囂,沉下了深不見底的地淵。

鳳藻殿,暖閣

姜檀心直接將禪意帶進宮,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擔心戚無邪再有什麼打算,怕只是怕這小丫頭再掏出匕首殺進東廠。

看著她蒼白瓷實的臉蛋,听著她平和起伏的鼻息,姜檀心支著下巴,靜靜坐在床沿邊,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可再遠的風景,再模糊的身影,總有滿目殷紅時不時闖入心扉,讓抽搐難忍的痛,提醒著自己的錯。

何時,竟然連想一個人,也成了不可再犯的錯。

白蜀蹲在一邊的小泥爐邊煎著藥,一整夜被姜檀心拉著滿街竄後,他顯然染上了風寒,重重打了個噴嚏,掏出懷里手絹,吸了吸鼻腔里的流出的鼻涕水,聞著藥味,他真想尋個地方睡上一覺。

要藥汁沸騰沖起的蒸汽,頂著藥爐蓋子啪嗒啪嗒作響,他睡眼惺忪伸手去抓,結果燙到了手指,一陣猛甩,捏上了自己的耳垂。

姜檀心被他一番動作拉回了神兒,她無奈一嘆,從床沿邊站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道︰「我來就好,你去把人扶起來」

抽出腰際的巾帕,交疊手心捏開了蓋子,姜檀心動作麻利的將黑乎乎地藥汁倒入瓷碗之中,仔細端持著手里的碗,挪著小步子走到床沿邊,她抬眸一眼,將白蜀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不禁相問︰

「看什麼?」

胡亂悶哼一聲,白蜀自顧自一聳肩,一筆帶過︰「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冷靜,也不能這麼說,應該是平靜,和昨日很不一樣」

姜檀心將苦澀笑意吞進肚中,嘴角只是牽強一笑,坐上床沿,吹著瓷碗中滾燙的藥汁,她抬手攪動著藥匙,淺聲道︰「我現在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不是麼?既然生命還要繼續,我的事還沒有做完,又有什麼立場哭喊吵鬧,指著老天為何捉弄,時間已經那麼少,不該再浪費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白蜀干澀開口道︰「其實,你也不用悲觀,你不見督公,心里也別想著他,日子久了說不定就淡了,那你照樣可以活得好好的」

感情的事,從來都是自負盈虧,自知冷暖,旁人的安慰其實只是隔靴搔癢,觸不到心中最需要抓撓的癢癢肉,反而更添一份焦灼。

姜檀心攪動湯匙的手一頓,清越的瓷器踫激聲只一下,頓時戛然而止,余音頓消。

她慘淡一笑,不禁自問,這可能麼?相思已是一種病,被迫放手的不甘隱忍更是一種不治之癥,並非不愛,而是不得愛,這樣的委曲求全又有誰會真得妥協?

纏綿是甜澀的之痛,避而不見是悲苦之痛,都是痛,都會死,她現在甚至覺得,放不放手其實都一樣,除了逼著自己做一些別的事情,將一份痛楚之意,變成支撐自己堅強的脊椎之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再做些什麼。

白蜀從她紛亂復雜的眼神中,讀出了她的答案,他心下一嘆,勸慰無奈,這等糾結之事業只有她自己可以渡自己過著情孽之海了。

「你堅持一段時間,我心中大概已有了救治之法,只是我還缺幾味藥引子,恐還需幾日時間,你的妹妹反正也在這里……」

他話未說話,就被姜檀心冷冷打斷︰「我不接受以命換命的治療」

白蜀急了,撥高了聲音︰

「你總得讓我試試吧,如果有希望成功,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麼?你既不用冷冰冰活得像行尸走肉,不用這般痛苦,你妹妹也不會因此犧牲性命,所有問題不是迎刃而解了?如果你連這一步子都不願跨出,注定沒有任何指望」

「……如果失敗了呢?」

白蜀狠狠咬牙,他腦子發昏,一時連自己最為看重的命也不要了,他將手按上她的肩膀,堅定道︰「失敗了,我把命賠給你!」

扭過頭嗤聲一笑,姜檀心看著他霍然雙眸,決絕神色,口里那句「我要你命何用」硬是說不出口,她搖了搖頭,剛要開口拒絕,不料白蜀懷里的姜禪意醒了過來。

她沒有心悸的悶哼聲,更沒有醒來後的一瞬迷茫,她只是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皮,含波流溢的眼楮水汪汪盯著姜檀心看,似是早已醒了一般。

>姜檀心忙擱下藥碗,上前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在自己滾燙的掌心中搓了搓,輕聲問︰「醒了?還痛不痛?眼楮沒問題麼?看東西有沒有重影,鼻子呢?里頭有沒有血塊?」

姜檀心舉著手,在她的眼前晃一晃。

瓷女圭女圭揚起稚女敕純真的笑意,月眉彎彎,星眸璨然,她恬然一笑︰「不疼,白叔叔的醫術很好,會治好我的對不對,姐姐不要擔心,禪意沒事的」

白蜀不高興了,皺著一張俊臉訕然道︰「叔叔?有那麼老麼,我和你姐姐差一倍啊,論起來她還是太後呢!」

姜檀心心里溫熱,禪意饋與的笑意,填補了她心中的悲郁苦痛,她的渡劫,她的涅槃,至少還有禪意陪她一起,想起從前多年遍尋妹妹無果的失落愁緒,今日一番團聚,難道已不是老天的垂賜麼?

姜檀心逼自己知足,要自己知足!

眸色中泛起溫柔笑意,姜檀心端起藥碗,在手心抬了抬︰「不疼也要吃藥,白叔叔辛苦熬得,不可浪費他的一片苦心」

看著白蜀苦憋的表情,禪意咯咯笑了起來,十歲女女圭女圭該有純真可人,這也是姜檀心想永遠留住的東西。

白蜀還要去太醫院點卯,便先走了,禪意一口一口喝完了藥,直嚷著要吃糖,姜檀心寵溺道︰「好好好,我這里別的沒有,就是糖最多,蜜餞甜果,豌豆黃,杏仁酥,桃仁沾著糖最是甜膩了,禪意要吃哪種?」

瓷女圭女圭靠在床頭,看著姜檀心朝著食櫃走去,她順門熟路的打開了門櫥櫃,審視著滿滿一櫃子的甜食。

「姐姐喜歡吃糖麼?為何擺了那麼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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