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前一後地抽著,宇文熙明黃色的龍袍被馬鞭撕開,血痕一道又一道,他未曾喊痛,仍然在笑,「不要哭,我不疼,真的。愛睍蓴璩」
玉輕煙淚落如斷線的珍珠,不停地掉落,心一陣陣地抽痛。
「郡王,不要打了……」她啞聲哀求,「不要打了……」
「打幾下又不會死人,你無須擔心。」宇文策含笑道,笑得那般嗜血。
「輕煙,不要求他。」宇文熙已受了三十鞭,卻依然屹立如松,「他已喪心病狂。 」
「對!我是喪心病狂!」宇文策陡然抱住她,「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變得喪心病狂。」
「放開她!不許踫她!」宇文熙怒斥,怒火焚楮,不顧抽來的鞭子。
玉輕煙沒有掙扎,低聲問︰「怎麼樣你才會讓他們住手?秭」
宇文策意興闌珊地說道︰「你果然對他有情,你可知,我妒忌得發瘋!」
她命令自己冷靜、再冷靜,「你讓他先出去,我與你好好說。」
他揮手,黑衣人停止抽鞭子,拽宇文熙出去。
宇文熙不想走,嚷道︰「朕不走……郡王,不要傷她……」
黑衣人強行帶他出去,聲音漸漸消失。
「我對陛下並無男女之情。」玉輕煙的腦子急速運轉,想著應該怎麼說才最恰當。
「我如何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宇文策冷冷地嗤笑。
「你想我如何證明?」
「真有意思,你竟然反問起我。」
「陛下與我同齡,時常找我玩,我當他是弟弟,不忍心傷害他,才總是與他在一起。」她拭去淚水,以充滿感情的語氣緩緩道來,「他救過我,為我受傷,即使是冷血的人也不會無動于衷。再者,我當他是弟弟,他因為我而挨了那麼多鞭子,我怎能不心痛?」
「你當他是弟弟?」很顯然,他還是不信。
玉輕煙鄭重道︰「我是長樂公主的女兒,應該稱他一聲‘舅舅’,但他比我晚出世一個時辰,便當他是弟弟,我對他只有手足情誼。」
他冷眸一眨,「但小皇帝並不當你是姐姐。」
她點點頭,「陛下確是喜歡我,決意迎娶我,我拒絕他多次,早在去年在玉竹寺之時,我便對他表明心意,他卻裝作不明白。今年,陛下死纏爛打,我擺月兌不了,陛下畢竟是陛下,萬一龍顏震怒,我這條小命就沒了。」
見她說得如此誠懇,宇文策似乎有點信了。
她再接再勵,「陛下不止救過我一次,我始終做不出絕情的事,便拖到了現在。郡王,我保他一命,只是還他恩情;而且,掌政的人是長公主,陛下只是傀儡,放他一條生路,對你父王、對大局並無影響。」
「你喜歡誰?」宇文策盯著她,目光犀利得直透人心。
「你與那清倌之事,傷了我,我很難再動男女之情。」玉輕煙忽然想起一事,接著道,「郡王,沈昀之死,便是因為陛下。」
「怎麼說?」他訝異地問。
「那時陛下纏著我,我實在沒法子,為了讓陛下死心,便對他暗示我已有喜歡的人。之後,我與沈昀在一起,商量著假訂親,讓陛下徹底死心,沒想到,沒過幾日,沈昀被玉輕雪害死了。」她傷心道。
「你與沈昀假訂親?」他錯愕地睜眸。
她頷首,悲傷道︰「說到底,是我害死了沈昀,我是罪魁禍首。」
他神色悵惘,「也不能這麼說,也許這是意外。」
玉輕煙盯著他,從他的表情便可看出,他害死了沈昀,在得知真相後,才會有如此表情。
他可有後悔之心?
「沈昀死得真冤。」
「確實死得冤,那時,想來誰也想不到你和他是假訂親。」宇文策低聲嘆氣,輕拍她的肩,「你也別太自責,沈昀在天有靈,也希望你過得開心、快樂。」
「沈昀是個胸襟寬廣的大丈夫,如若嫁給他,定能幸福;可惜,我敬重他,只當他朋友、是兄長,別無其他。」她傷懷道,「我對陛下亦為手足之情,呵護他,關心他,不希望他受到傷害。或許,民間平淡的日子更適合他。」
他握住她的雙臂,眼眸深邃得令人看不透,「你心中還有我嗎?」
玉輕煙羞窘得垂眸,「我也不知……」
宇文策攬她入懷,「無妨,你我從頭來過。」
她心中默默道︰郡王,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
夜幕下的皇宮寂靜得可怕,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孕育著最可怕的摧毀力量。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今晚,滿朝文武都要被軟禁在宮中,包括玉輕煙。
宇文策說,過了子時,蘭陵長公主等人中蠱便已七日,最遲明日辰時,他們就會死。而只要服了解蠱的藥,中蠱之人便不會死。
安西王給解藥的前提是,蘭陵長公主和宇文熙寫下禪位的詔書,讓安西王名正言順地登基。
那麼,今晚,安西王將會逼他們寫禪位詔書。
玉輕煙想,為了禪位詔書,安西王一定會使出各種折磨的手段,把他們折磨得半死不活。
蘭陵長公主會妥協嗎?
怎麼辦?
「除了蠱毒發作,你父王還會用什麼法子逼長公主寫禪位詔書?」
「我也不知。」宇文策如實道。
「你父王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他們?」
他仍然搖頭,「外面很安靜,此時應該沒什麼事。」
距子時還有半個時辰,玉輕煙想了無數法子,都行不通。
她想起禁衛軍,問︰「你父王控制了整個皇宮?禁衛軍听命于長公主、高晉揚,怎會听命于你父王?還有鳳衛。」
宇文策道︰「父王定在今晚起事,便會部署好一切。禁衛軍、鳳衛听命于高晉揚,但父王安排了高手對付他,讓他無法率軍救駕。禁衛軍、鳳衛群龍無首,猶如一盤散沙,不足為懼;再者,父王已在禁衛軍、鳳衛里安插人手,至少有一半的人听命于父王,另一半沒有當值。」
她明白了,在宮中當值的,都是安西王的人,怪不得安西王這般有恃無恐,輕易地控制了皇宮。
事已至此,蘭陵長公主如何扭轉乾坤?等高晉揚來救駕?可是,現在他在哪里?是否還活著?
一想到高晉揚,玉輕煙的心就劇烈地痛起來。
高晉揚,你不會死的,是不是?
「郡王,我想去看看陛下,看看你父王如何逼長公主寫禪位詔書。」她求道。
「好,我帶你去。」宇文策禁不住她這般懇求。
————
玉輕煙套上黑衣,打扮成宇文策的隨從,跟著他走。
昭陽殿守衛森嚴,五步一崗,都是安西王的下屬。
行至大殿,她望見坐在大殿角落里的晴姑姑,還好,晴姑姑沒什麼事。
他繼續前行,前往關押蘭陵長公主和小皇帝的偏殿。
偏殿的守衛更多,宇文策要她留在殿外,自己進去。
她望向大殿,除了剛進去的宇文策,殿內有三人,安西王昂然而立,手中拎著鈴鐺,蘭陵長公主和宇文熙都坐著,捂著小月復,蜷縮成一團。
「要殺要剮,悉隨尊便……」雖然蘭陵長公主有氣無力,但言辭還是充滿了力度。
「朕絕不會寫禪位詔書!」宇文熙咬牙道,俊朗的眉宇緊緊地擰著。
「叮鈴……叮鈴……」
安西王搖晃鈴鐺,他們痛得死去活來,滾到宮磚上,滾來滾去,備受折磨。
安西王一邊搖鈴一邊道︰「到了子時,你們會更痛,像有無數支利刀同時插刺身軀。只要寫禪位詔書,本王就給你們解藥,放你們一條生路。」
蘭陵長公主啐了一口,「若你有本事,無須禪位詔書,也照樣登基。」
他陰鷙道︰「本王有的是法子折磨你們!」
玉輕煙心驚膽戰,見他們在地上翻滾,心揪得緊緊的。
不行,她必須想個法子救他們!
「父王。」宇文策終于出聲。
「你不好好看著人,來這里做什麼?」安西王不耐道。
「他們不肯寫禪位詔書嗎?」
「本王有的是法子伺候他們!」
「父王,未必要他們親筆寫,孩兒寫,蓋上玉璽,不就可以了嗎?」宇文策出謀劃策。
安西王擺手,「不可!必須要他親筆,才不會受人詬病。」
宇文策胸有成竹道︰「孩兒有法子讓小皇帝乖乖地寫。」
安西王驚喜道︰「哦?什麼法子?」
宇文策信誓旦旦地說道︰「若父王信孩兒,便讓孩兒辦這件事,父王先去歇會兒。只須小半個時辰,孩兒便奉上禪位詔書。」
安西王思量片刻,便將這件事交給他辦,囑咐他務必拿到禪位詔書,還把鈴鐺交給他。
玉輕煙低著頭,見安西王走了,才進殿。
宇文熙怒問︰「輕煙呢?你把她怎樣了?」
「陛下。」她扶起他,讓他坐著,也扶起蘭陵長公主。
「他有沒有欺負你?」他緊張地問。
「我沒事,陛下先顧好自己。」她站起身,與他保持距離,以免宇文策看了刺眼。
宇文策將她拉到身側,右臂攬在她腰間,「陛下堅決不寫禪位詔書嗎?」
宇文熙的眼中頓時燃起怒火,直欲噴出來,「放開她!」
宇文策得意地笑,「我與煙兒原本便是天作之合,兜兜轉轉,煙兒還是我的。」
宇文熙撲過去,想把她拉過來,無奈雙手被綁住,無力抗衡。
蘭陵長公主搖頭嘆息,這個皇弟,對玉輕煙已情根深種。
宇文策用力地推,宇文熙往後跌坐下來,宇文策邪勾唇角,冷笑道︰「若你堅持不寫禪位詔書,今夜煙兒便會成為我的女人。」
「卑鄙!無恥!」宇文熙怒罵。
「你可以不寫,不過你喜歡的女子就是我的了。」宇文策輕抬玉輕煙的下頜,欲吻她。
「朕的手被綁著,如何寫?」宇文熙連忙道,體內怒火燎原。
「陛下,不可!」蘭陵長公主大聲阻止,沒想到他這麼沒出息,為了一個女子,連江山、帝位都拱手相讓。
「皇姐,朕不能讓輕煙有事。」宇文熙走到書案前,「皇姐,對不起。」
「沒出息!」她斥道。
「陛下,三思。」
玉輕煙心中感動,他對自己這份心、這份情,超越了所有,他珍視她勝過他自己,為了她,他毫不猶豫地獻出一切,性命,江山,帝位。在他心中,她是最重要的!
宇文策解開他手上的繩子,「陛下千萬不要敷衍了事,否則……」
宇文熙瞪他一眼,揮毫寫下第一個字。
玉輕煙知道,宇文策這麼做,是為了她,只要宇文熙寫禪位詔書,就可以少受一點苦。寫了禪位詔書之後,宇文策便會給他解藥,還會在適當的時候救他一命。
寫至一半,忽然,宇文熙將手中的狼毫擲向宇文策。
宇文策吃驚,敏捷地閃身避開,狼毫從手臂擦過。
緊接著,宇文熙擲出硯台,宇文策狼狽地閃避,差點兒被硯台砸到。
如此驚變,玉輕煙完全沒料到,連忙閃到一邊。
宇文熙奔過去,想制服宇文策,宇文策想起手中的鈴鐺,立刻搖響鈴鐺。頓時,宇文熙從一條龍變成一條蟲,劇烈的痛令他無法站立,屈身如蝦,慢慢蜷縮在宮磚上……
————
終究,宇文熙還是寫了禪位詔書。
宇文策帶著禪位詔書和玉輕煙離開,宇文熙追出去,卻被黑衣人攔住,「輕煙……」
安西王巡視了一圈,如今在一間殿室歇息。
宇文策進去進獻禪位詔書,安西王驚喜萬分,立即拿了玉璽蓋印,高舉詔書,笑眯眯的。
「父王得到禪位詔書,大業將成,可喜可賀。」宇文策恭賀道。
「五更時分,本王送那對姐弟上西天!」安西王目光如炬,「那幫冥頑不靈的大臣,殺無赦!」
雖然早已猜到父王會斬草除根,但宇文策還是心驚。
安西王忽然想起什麼,鄭重地囑咐︰「今夜你便娶了玉輕煙。」
宇文策驚震,「娶她?」
「男子漢大丈夫,娶便娶,磨蹭什麼?」安西王看不慣兒子的優柔寡斷,「本王意思是,今夜是洞房花燭,今後她便對你死心塌地。」
「父王為何要孩兒這麼做?」其實,宇文策多多少少猜到了父王的用意。
「你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她還能跑?」安西王恨其不剛地訓道,「她是本王的媳婦,玉大將軍想反本王,也該掂量掂量。」
宇文策拉著玉輕煙回到那間殿室,她關門時,發現兩個黑衣人走過來,守在門前。
這兩人是安西王派來監視他們的?
她見他呆呆地站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郡王在想什麼?」
他回過神,眉頭微蹙,「煙兒……」
「怎麼了?」直覺告訴她,安西王一定對他說了什麼話,難道安西王又不同意這樁婚事?對她來說,是好事。
「小皇帝和蘭陵長公主活不到明日,這是父王的意思。」
「那怎麼辦?郡王,想想法子救他們!」玉輕煙慌了。
「你看見外面那兩人了嗎?父王派他們來監視我的。」宇文策無奈道,「為今之計,只有……」
「怎樣?」她著急地問。
「今夜你我圓房。」
「圓房?」她震驚。
他在她耳畔道︰「假圓房,吸引外面那兩人的注意力,然後我從窗台出去,將他們打暈。」
玉輕煙明白了,覺得這法子可行。
宇文策彬彬有禮地問︰「逼真點,可以嗎?」
她點頭,在他吻來之際,雙臂環上他的脖子。
他將她抱上小榻,吻她的脖子、香肩……
**策是騙她的嗎?會不會真的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