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榮這個副班長當得很累,新兵沒到來之前,全班里都是同年兵,還有一個三年兵的「老犢子」,這讓他很是吃力。
班里的戰士們對徐榮也很不服氣,這個刺頭有什麼本事,能帶領全班做好各項工作呢。自從班長探家走後,一班時不時地有人找徐榮進行挑戰,結果都會弄得相互鼻青臉腫的,這就是副食基地兵的特色,比就比誰的拳頭硬。
徐榮對外人向他的挑戰毫不在乎,既然敢當這個副班長,他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每逢和力氣大的戰友「切磋」之時,他都會咬緊牙關,兩眼瞪得象燈泡一樣,恨不得把對手給吃了。最後大家看在徐榮那里佔不到半點便宜,大家也就服軟了,听從了這個半吊子副班長的指揮了。
當上副班長後,徐榮也想學著以前在C團老兵欺負新兵的樣子,搞一搞「兵痞」作風,可是看著同年兵戰友們凶神惡煞的樣子,睡覺都得睜一只眼,以防大家對他的「突然襲擊」。
好不容易新兵下連了,徐榮他們班里分到了二名新兵,徐榮給他們定了規矩,每天要比其他人早起一個小時,起床先去打掃班里的室外分擔區,還要在大家起床之前把洗臉水打好,牙膏還要擠好在牙刷上,這贏來了班里老兵們的一致認同。
沒出幾天,麻煩來了,兩名新兵由于睡眠少罷工了,徐榮就在排長不在的時候,開起了班務會。在會上批評了兩名新兵。兩人還有些不服,加以辯解,徐榮就指揮其他的老兵,對兩人進行了「鎮壓」。結果可想而知,兩人都讓打傷了,這事告到了基地主任那里,徐榮的副班長職務也隨之取消了,他又成為了一名普通戰士了。
就在免去徐榮副班長的同時,一班也派來了一個新的班長,這個班長是三年兵,來到一班當然也是讓人心服口服了,他對戰友們很是和氣,對徐榮這個前副班長也很尊敬,整得徐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打那以後,只要是班長說的話,他都百分百地服從,班長也很樂意使喚徐榮,在自已不在的時候,就讓徐榮代理自已的工作,基地也沒有派新的副班長來一班,徐榮也就成了沒有副班長職務的副班長了。
開春了,副食基地新進了一批手扶拖拉機,徐榮自告奮勇找到主任,想當一名「手扶拖拉機手」。因為他知道,當了這個司機之後,累活重活就離他而去了,他就是這麼個「殲人」。
主任向來看得起徐榮,別看他刺頭,不過干起活來還是有模有樣了,于是就在全基地選拔了十名拖拉機手,徐榮也在其中。
雖說是第二年兵,可是徐榮的身體還是十分的「薄弱」,當他坐在駕駛位置時,前面的拖拉機機頭不是朝上就是向下,犁出來的地,更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整得一班的戰友十分的惱火,徐榮在前頭犁地,他們還要在後面給他干「後續工作」,這叫什麼事啊。
可是主任在一旁倒是很高興,「這徐榮,不會開還真敢開,就這股猛勁,早晚會有出息。」
為了把拖拉機開好,徐榮自已給自已加了鐘,練起了體能,臂力不夠用,他就天天舉石鎖,做俯臥撐。還時不時地拿著個空「搖把子」練習打火,班里的新兵都認為他是個「魔怔」,不敢上前叫他吃飯。
有的地方可以用拖拉機進行犁地,可是在山上的地界拖拉機是上不去的。一排分了一個新的任務,就是把離他們不遠的山上荒地開墾出來。由于工作量巨大,一排長作為干部,也給自已分了一條「壟」,進行翻土。
一排的戰士們見排長都親自干了,班長和副班長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都拿起自已的工具,來到了山坡上。
徐榮從山腳下望著山上,他不切地言道,「這算什麼哪,這點活半晌就干完了,根本不算個事。」
當他們走到山上時,徐榮的臉一下就變綠了,只見一眼望不到邊的土地,上邊雜草叢生,他後悔說過那個大話了。
好不容易清完了雜草,翻地工作開始了,第一天他們一天下來,只開了自已壟溝的一小半的位置。第二天為了加緊工作,一排長四點半鐘就把大家叫醒了,在天蒙蒙亮之時,進行對這項任務的「突擊」。
徐榮是個好勝之人,他不想落在其他戰友的後面。自已干活的同時,他都要觀察一下其他人的動靜。看有誰跑在自已的前面,還有多少人在他的後頭。
他也是個人小鬼大的人,他知道要是自已干得太快了,等把自已的壟溝翻完後,就算他休息一會,也會讓班長要麼排長喊去,幫其他的戰友。所以當他跑在前頭離後面的人太遠之時,他就會蹲去,裝作清理鍬上的泥土,等別人離他近時,他才會再往前干。
整整一天下來,一排的戰士們只完成了一壟地的開墾工作,開完活後,基地的助理員前來檢查,還用尺子對壟溝進行了測量,最後和一排長講,「你們開的不錯啊,這一壟地相當于一畝,你們全排今天足足開了三十幾畝的荒地。」
听到這個消息之後,一排的戰士們都歡呼起來,他們的戰斗力得到了肯定,徐榮這個城里長大的農村小子,第一次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農民」。
離副食基地不遠,是本城的「勞動教養院」,這里關押著好多「勞改犯」。
開春了,教養院農場的地也該收拾了。清早八點,只見一車一車的「勞改犯」們,都相繼來到田地里,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徐榮他們副食基地的土地本來就是從教養院里分離開的,他們有時勞動的地點,和這些「勞改犯」們只有一溝之隔。當人們遠遠望去,他們真的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黑壓壓的人影,只不過徐榮他們的衣服是綠色的,「勞改犯」們的衣服是灰色的,帶頭的「勞改犯」的隊長們,他們多了一件橘黃色的馬甲。
如今副食基地的人員又擴大了,現在有六個排,大約小兩百人。各自排為了那面「流動錦旗」不停的攀比著。他們起早貪黑的工作,早晨天還沒有亮,就走到了地頭,早飯和中飯都是炊事班的人員,用拖拉機拉到這里來的。
徐榮這個不服氣的小子現在早已心灰意冷了,不停的牢搔話在他的口中傳出,「你們看看,對面的人比咱們幸福多了,咱們五點多就爬起來了,人家是八點多吃了飯才來,人家下午四點就收攤回去了,干沒干完都坐車走人,你再看看咱們,自已分的活干不完,天黑之後還得干,我看哪,咱們還不如人家呢。」
眾人听了徐榮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勞改犯」,自已們是當兵的呢。
新的一天開始了,徐榮的工作還算清閑,他開著拖拉機犁完地後,就坐在小山坡上抽起了煙。
正在這時,對面溝外的一個裝著馬甲的「勞改犯」隊長,向他小聲的打著招呼,「哎,兄弟,哎,在這邊。」
起初徐榮覺得那人是叫別人,也沒有理會,當那人一個勁的小聲沖這邊叫著,徐榮認為這是叫自已了。
「有啥事啊?」徐榮的嗓門很大。
那「勞改犯」隊長用手指在嘴角比劃著,意思是讓徐榮小點聲。
「你有事啊。」
那人沒有和徐榮對話,而是用食指和中指,在嘴邊進行比劃著,徐榮分析出他是想從他那里要一顆煙。
徐榮向來不扣,從身上取出了煙盒,看了看,里頭還有五六顆左右,走到溝旁,直向扔給了那人。那人接過煙盒後,向著徐榮一個勁的作揖,給徐榮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打那以後,每當徐榮在土坡上抽煙,都會有「勞改犯」學著那人的樣子,向徐榮要煙。後來徐榮才醒悟到,一定是那人走漏了風聲,要是自已不給吧,那些人倒挺可憐的,要是天天給吧,自已那點津貼還不夠請人吸煙的。他只好別人要時,只抽出一顆煙給要的人扔過去,由于距離較遠,有時會扔到溝里,徐榮只好再扔一顆,他宛如就是一個救世主,每天都要救濟這些比他還要可憐的人們。
但是有一天,徐榮萬萬沒有想到,他扔過去的煙盒又給他扔了回來,里面有個小紙條,上頭寫著,「兄弟謝謝你,我們這里賣的煙太貴了,我們也知道兄弟你不富裕,這里有點錢,麻煩你幫忙買點煙。」
徐榮看過紙條後,又記清了扔煙盒的「勞改犯」,確認無誤後,晚上就去基地的服務社按照煙盒里的錢,買了最便宜的香煙,裝進了自已的挎包里。
第二天,徐榮特地跑到山坡旁邊,待看到昨天扔錢的那人來接「貨」時,徐榮就把整個書包扔給了他。那人把香煙一條一條拿出來後,怕書包太輕,在里面還放了塊「土卡拉」,又扔回給了徐榮。
望著「勞改犯」們高興的情形,徐榮仿佛做了天大的好事一般,向他們揮了揮手。那些「勞改犯」們也和徐榮進行了互動,有的還長揖下拜。
新的工作又開始了,溝這邊的「勞改犯」們低頭的勞作著,溝那邊的副食基地的戰士們,也是低頭辛勤著。宛如他們在進行一場競賽一般,分成了兩大塊,一塊是「勞改分隊」,一塊是「戰士分隊」。多年以後,徐榮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就會說起一句話,「勞改犯他們組成的是第一勞改支隊,我們比他們干得還要多,我們簡直就是第二勞改支隊。」
就這樣,徐榮在勞動當中,度過了他的第二年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