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宮門口,安謐換了一個轎子,進了皇宮,在那為首的太監的安排下,安謐被帶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不過,卻不是正殿。
宮女上了茶,也就各自忙著各自的,似乎當坐在偏殿中的安謐不存在一般。
茶水已經換了好幾道,這將她帶到這里來的主人,似乎依舊沒有現身的意思,流光和依霏看了看安謐,依舊是那不變的鎮定從容,沒有分毫不耐煩。
一直到了晌午時分,安謐依舊被晾在這里,若是換成尋常人,早已經是心浮氣躁了,可是,安謐眼觀鼻鼻觀心,如一尊觀音像,笑看著世間紅塵。
正殿,馮皇後用了午膳,宮女攙扶著她坐在美人榻上,似記起了她今日一早請來的人一般,淡淡問道,「那個榮錦城來的繡娘,可有什麼反應?」
寒玉恭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話,那女子自被帶進偏殿,一直到現在,一直都十分從容的等著。」
「哦?」馮皇後倒是有些吃驚,「沒有不耐煩?」
「沒有,那女子甚至沒有開口問是誰將要召見她。」寒玉也不禁對那女子生出了些欣賞,就算是大家千金,被這麼糊里糊涂的帶進宮,也會有些慌亂,至少會詢問誰要見她,可是,那女子卻例外,听那邊宮女報來的消息,竟是只是喝著茶,連一句話也沒說,不知道的,怕還以為是個啞巴。
馮皇後眸子眯了眯,「這倒有趣了,本宮今日喚她來,本無意見她,就是想給這繡娘一個下馬威,呵,現在,本宮倒是想看看這個女子了。」
「那奴婢宣那繡娘進來?」寒玉試探的道。
「不忙。」馮皇後擺了擺手,似在盤算著什麼,「這個時候,八公主在何處?」
「回娘娘,前些時候皇上送給八公主兩條錦鯉,八公主愛不釋手,這幾天,八公主一有空就太液池旁,逗那一對錦鯉玩。」寒玉回答道,心中亦是在猜測著自家主子的心思,皇後娘娘這個時候問起八公主,一定有她的用意。
八公主素來囂張跋扈,皇後娘娘若是將那繡娘和八公主扯在一起,那繡娘怕要自求多福了。
「讓人將那繡娘帶到太液池旁賞賞錦鯉,若是在這賞錦鯉的過程中,錦鯉死了,那麼……」馮皇後說到此,沒有繼續說下去,眸中閃著的惡意卻是絲毫也沒有掩飾。
寒玉跟隨馮皇後多年,當下就明白了馮皇後的意思,「奴婢這就去安排。」
馮皇後點了點頭,看著寒玉下去,不過是一個繡娘,她這般鎮定從容,讓她禁不住看看,她能從容到什麼時候。
今日的下馬威,是她要給的,而那繡娘必須得承受!
偏殿,終于有人進來,依舊是帶安謐來的那個太監,太監走到安謐面前,按照主子的吩咐道,「讓安謐姑娘久等了,不巧主子正有重要的事情,在這屋子里著實是悶得慌,不如奴才帶姑娘去御花園走走?」
「勞煩公公了。」安謐起身,態度謙然,依舊沒有問這太監背後的主子是誰,跟隨在太監的身後便出了偏殿,事實上,她的心里跟明鏡似得,無論召她來的人是誰,都是有目的的,而那目的,正是她要去探尋的,不過,她卻不急。
那個人既然召她來了,自然是要將她的不是嗎?她只管等著就好。
「安謐姑娘,這池中放養了兩條珍貴的錦鯉,你且在這里觀賞著,奴才還有事情在身,等主子有了時間,奴才再來喚姑娘。」那太監吩咐道,退了下去。
整個太液池,就只剩下安謐,流光,以及依霏三人,以及遠處站著的一些宮女。
涼亭中的安謐,看著亭外的池水,嘴角淡淡的揚起,事實上,在哪兒都是等,她可不覺得,她一個小小的繡娘,能讓人大費周章的關心她是否在殿中等得枯燥。
再說了,她可是在殿中等了一上午,都不見有人來「關心」,這倒好,現在這「關心」就來了。
看來,那太監將她引到這里,這背後的目的,怕是不簡單的啊,可是,這目的又是什麼?
安謐看著池水中兩條游得歡暢的錦鯉,若有所思,正此時,卻是听得一個歡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你們給本公主走快些,別把這上等的魚食給弄灑了,這可是父皇專程賞賜的,若是弄灑了一點兒,仔細你們的皮。」八公主風風火火的朝著這邊走來,被她指揮著的宮女皆是小心翼翼,似乎從骨子里對這個刁蠻公主充滿了恐懼。
八公主素來跋扈,生性殘忍,在這後宮之中,硬生生的弄死了好幾個宮女,那雙小手上沾的血可不少,但人家是皇上最疼愛的小女兒,即便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也只是沒有絲毫苛責。
宮女們只要一听到八公主的聲音,就能避則避,避不了,也不敢惹這個煞星不快。
八公主匆匆到了涼亭,瞧見水里翻騰著的錦鯉,「把魚食給本公主拿過來。」
八公主自顧自的吩咐宮女,絲毫沒有閑暇去理會涼亭中的其他人,或者應該說,她的眼里只有錦鯉,根本沒有留意到安謐等人的存在。
安謐被忽視了個徹底,前世在京城,雖然和皇室沒有過多的牽扯,可也听聞過這個八公主的風評,甚至听聞過,這刁蠻的八公主前世的可悲。
縱然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又如何?可終究還不是淪為別人的籌碼與工具。
安謐心中浮出一絲諷刺,一聲驚呼打斷了安謐的沉思。
「啊……我的錦鯉,這是怎麼回事?」八公主怒不可遏,手中還拿著沒有丟下去的魚食,原本翻騰的兩條魚,竟然漂在水面,死了!
所有的人意識到什麼,心中一顫,皆是跪在地上誠惶誠恐。
安謐皺了皺眉,隱約聞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這個時候,她給流光和依霏使了個眼色,跟著那些宮女們一起跪在地上。
「我的錦鯉好好的,怎麼會死了?誰給本公主一個解釋?不然,本公主將你們一個個的都丟到這太液池中活活淹死。」八公主因為憤怒而變得惡毒,目光掃視了一周涼亭中的人,最後落在安謐,流光,依霏三人的身上,眉心皺了皺,「你們是誰?怎麼這麼面生?」
安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卻是听得有一個宮女先開口道,「八公主,是她,一定是她,剛才公主離開那會兒,就她們在這里,公主走的時候,兩條錦鯉都是好好的,她們在這里一會兒,錦鯉就死了,這不很明顯嗎?兩條錦鯉定是她們動了手腳給弄死了的。」
一定罪帽,牢牢的扣在安謐的頭上,安謐眸中浮出一絲諷刺,當下便明白過來,這就是那太監帶她來這里的目的吧!
讓她「弄死」錦鯉,再得罪這個宮里的煞星?
好拙劣的手段,卻又不得不說好高明!
說拙劣,是因為這嫁禍的手段太過尋常,說高明,是對方料到她這個在宮里什麼都不是的小繡娘沒有說話的地兒,更加知道,這刁蠻的八公主是不會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
果然如安謐所料的那般,八公主一听是安謐將她最愛的錦鯉給弄死了的,就連看安謐的眼神也如刀似箭,「好啊,哪里來的大膽奴才,這宮里誰不知道這兩條錦鯉是父皇送給本公主的東西?你竟然弄死了它們,本公主定要讓你們給本公主的錦鯉陪葬。」
此話一出,流光和依霏眸子一凜,似乎準備有所動作,她們可不管眼前這人是什麼公主王子的,她們分明保護小姐,就算是豁出了性命,也不會讓小姐受到絲毫的損傷。
可是,安謐卻是給了她們一個眼神,示意她們休要輕舉妄動。
笑話,若是在這皇宮中,流光和依霏暴露了她們的功夫,局面是怕是會更加的混亂,試想一下,她不過是以一個繡娘的身份進宮,身旁竟帶著兩個高手,這若是讓有心人士利用了去,只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公主,奴婢惶恐,公主天人威儀,公主所愛的東西,奴婢饒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傷害,奴婢剛才人雖然在此,可並沒有傷害兩條錦鯉,奴婢是從榮錦城被皇上召進京的繡娘,在榮錦城,奴婢對公主就有所耳聞,素問公主是明辨是非的人,對上恭敬,治下嚴明,不會放過一個賊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奴婢不怕公主的責罰,但卻不希望看著真正殺害了公主錦鯉的人逍遙法外,還請公主明察。」安謐誠惶誠恐的道,卻是字字清晰,句句都在給這個刁蠻的公主戴高帽子。
八公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她曾听過無數人在她面前拍馬奉承,可是,這個女子的話,卻讓她的心里異常的舒坦,當下,因為錦鯉之死的憤怒消弭了不少。
不僅如此,想到這女子剛才的話,八公主更是來了興致,這才看了一眼這個女子的打扮,當真是宮外的裝扮。
「你說,你是來自榮錦城?榮錦城是個什麼地方?」八公主踱步到安謐面前,居高臨下的道。
安謐眸光微斂,答道,「榮錦城不過是東臨王屬地的一個小城市,比不得京城的繁華,可是,在那里的百姓,都是知道八公主的名號。」
「哦?原來是四皇兄的屬地,那他們都是怎麼說本公主的?」八公主身為皇女,听聞連那麼一個小城市的百姓都知道自己的名號,心里自然是暢快至極。
安謐在最初,就已經是打著轉移八公主注意力的主意,現在八公主的反應,正合她意,更是朗聲道,「都說八公主貌美如花,溫柔嫻雅,又心地善良,皇上有這樣的女兒,是我大金朝的福氣。」
「呵呵……」八公主滿意的笑了,當下心情大好,「你起來吧,跟我說說你們民間的事情。」
八公主顯然忘記了剛才的事情,再是刁蠻跋扈,也不過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孩子。
安謐謝了恩起身,目光無意間瞥向那個剛才指證她弄死了錦鯉的宮女,對方微蹙的眉峰讓安謐心中一怔,扯了扯嘴角,忙道,「公主,那這錦鯉之死……」
八公主一愣,看了一眼池子中的兩條魚,依舊是說不出的心疼,更是想拿人出氣,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剛才的一席話,卻是讓她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怒意。
在民間,她是貌美如花,溫柔嫻雅且心地善良的公主,她甚是喜歡這幾個字,斷然不能讓憤怒玷污了她的形象。
「這事情本公主查清楚了再說。」八公主淡淡開口,目光掃了一眼在場的其他宮女,「若是讓本公主查出是誰所為,她的下場就和這兩條錦鯉一樣。」
話落,所有宮女誠惶誠恐,尤其是剛才指證安謐的那個宮女,眸中更是有一抹異樣劃過,雖然很快就隱藏了下去,可終究是沒有逃月兌安謐敏銳的雙眸。
是她!安謐幾乎已經十分的肯定。
「你坐下,陪本公主好好聊聊。」八公主看了安謐一眼,本來她是不屑讓一個低賤的平民和她同坐,可是,為了彰顯她這個八公主的親民,就當是給這個女子的恩賜了。
安謐福了福身,坐在石凳上,八公主似對民間的事情異常感興趣,不住的追問,安謐是什麼人,精明的她,清楚的知道八公主想听的是什麼,當然也就撿著八公主愛听的話說給她听,一時之間,這涼亭里氣氛異常的熱絡,八公主臉上臉上的笑容沒有半刻消失過。
馮皇後掐著點兒過來,遠遠看見八公主坐在涼亭和誰聊得開心,不由得皺了皺眉,「那安謐不是被帶到這兒來了嗎?人呢?」
按照她的算計,安謐「弄死了」八公主心愛的錦鯉,定會惹得八公主大怒,那麼,在八公主想要懲治安謐之時,她這個皇後適時的出來說句話,賣安謐一個面子,她定會記住自己對她的恩德,那麼,以後許多事情都好辦得多了。
可是……眼前卻並沒有她想看到的這一幕。
「娘娘,八公主對面坐著的就是安謐。」寒玉低眉應道,心中也是滿滿的疑惑,這是什麼情況?
馮皇後眸子一眯,看著八公主對面坐著,似乎在說著什麼的女子,眼中一抹幽光隱隱凝聚起來,「按照本宮吩咐的去做了嗎?」
「已經做了,可是……」寒玉小心翼翼的看了馮皇後一眼,瞧見眸中的幽光,心中一顫,知道自家主子這番表情意味著什麼。
馮皇後冷哼一聲,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森然,「已經做了嗎?哼,本宮該說,本宮養了一群飯桶呢?還是該說,那個繡娘不簡單呢?」
說著,一甩衣袖,大步朝著涼亭走去,留下的寒玉怔了怔,回過神來,忙跟了上去。
馮皇後剛到了涼亭,八公主就似被什麼逗得大笑出聲,馮皇後听在耳里,竟是覺得分外刺眼,但是,她的面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一貫的端莊優雅,溫和威儀,「瑾兒,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八公主听到來人的聲音,立即起身,涼亭中的宮女們也都齊齊跪了一地,安謐一眼看去,那一身打扮,就已經讓她猜出,眼前的這位貴人是誰。
「參加皇後娘娘。」安謐和其他宮女一起請安行禮。
八公主卻是連禮都沒行,徑自走到馮皇後面前,攀住她的手臂,「母後,你來得正巧,宮里可是來了一個有趣兒的人。」
八公主並非皇後親生,她的母妃本是玉貴妃,可幾年前,玉貴妃得了一場大病,藥石無效,最終還是沒了性命,之後,皇後就將八公主帶到自己身邊照看,對八公主甚是疼寵,甚至比玉貴妃在世之時,對八公主還要縱容。
馮皇後看了一眼安謐,快速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這女子,生得倒是不錯,可是,在這京城,從來不缺美女的地方,卻是顯得有些平凡了。
不是以美色,讓渤海王青睞,那麼就該事以她的本事了。
「莫非這就是瑾兒你說的有趣兒的人?給本宮說說,是怎麼找到的這趣人兒?又是哪里有趣了!」馮皇後坐了下來,抬了抬手,示意安謐起身。
听馮皇後問起安謐,八公主眼楮都亮了,忙道,「母後,此女名喚安謐,是父皇召進京的繡娘,說是要在盂蘭盆節前夕,為宮中的娘娘們趕制衣裳。」
「哦?這事兒本宮倒是听過,本宮手中那件衣裳,原來是出自這位姑娘之手,姑娘的繡技不錯,心思想必也是極其細膩的。」皇後柔聲道。
「皇後娘娘謬贊了。」安謐低眉順眼的道。
馮皇後看了她一眼,「你剛才在跟公主說什麼?竟讓公主如此開心?」
這女子是該有些本事的,至少,她成功的避開了八公主原本該因為錦鯉之死遷怒在她身上的責罰,反倒是讓八公主高興了,呵,她倒是覺得這女子越發的挑起了她的興趣了。
「回娘娘的話,奴婢身在一個小城市,說的一些民間流傳的趣事,本難登大雅之堂,幸虧公主喜歡听,奴婢見公主高興,也就冒昧的說起了。」安謐從容的應道,那模樣,似再安分不過的民間女子罷了。
「是嗎?正巧,本宮倒是也感興趣,不如你繼續說,讓本宮也听听。」馮皇後了然的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寒玉,別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意思,可是,寒玉跟隨她多年,只是那一眼,以她們的默契,寒玉就明白了過來。
皇後娘娘不甘心剛才的陷害失敗啊!
看來,這個叫做安謐的繡娘,該是注定要倒霉了。
涼亭里,安謐如馮皇後所願,說著一些民間的趣聞,氣氛好得不能再好,安謐說話之間,皇後也在默默地觀察著安謐,看著談吐,怕不是一個普通的繡娘啊,就算是比京城的那些個大家閨秀,也是綽綽有余的。
皇後暗自觀察安謐的同時,安謐又何嘗不是在揣度著這個皇後娘娘?
前世,听多了皇後賢德的美名,可是,兩世為人的她,很多東西看得比前世,甚至是比一般人都要透徹,能在這皇宮之中執掌鳳印,又豈是尋常女人所能有的能耐?
端端是看皇後而二皇子一黨曾經為了追殺青嵐,不惜滅了聖醫堂滿門,就足以見得她的狠辣。
安謐告訴自己,她只是奉召進京刺繡,這些皇室的斗爭,她是決計不能牽扯進去的,可是,怕就怕,自己和柏弈一同進京的事情,明著沒人知曉,暗地里也難保沒有被人調查得一清二楚。
況且,今天讓她進宮的人……安謐想著,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馮皇後,若是自己真的不得不被牽扯進這皇室的爾虞我詐之中,那麼,她必須要更加的小心謹慎才行。
正如是想著,卻是听得皇後的聲音響起,「今日怎麼不見那兩條錦鯉?」
馮皇後望進湖中,似在搜尋著什麼。
一听馮皇後提起錦鯉,八公主臉色便沉了沉,「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夠奴才,剛才不過是去拿些魚食的功夫,回來錦鯉就死了,這事兒,兒臣還要好好的查查,若是讓兒臣找出拿人,母後你也要替兒臣做主才是。」
馮皇後皺了皺眉,起身走出涼亭,沿著池堤走著,她這一走,其他人哪還敢繼續待在涼亭里,包括安謐,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那可是皇上賜給你的呢,據說是兩天罕見的錦鯉,當真是可惜了。」皇後站在堤上,看了寒玉一眼,「寒玉,吩咐下去,好好的查!」
「是,娘娘。」寒玉開口道,卻是不著痕跡的給某人使了個眼色。
下一瞬,安謐卻是感覺一個不小的力道打在自己的腳上,身體有些不穩,流光和依霏是練家子的,自然敏銳,第一反應就是要護住安謐,可是,安謐卻是不著痕跡的看了她們一眼,示意她們休要輕舉妄動。
流光和依霏滿心擔憂,卻是不得不听安謐的吩咐。
安謐打定了主意不能讓任何人察覺流光和依霏會功夫的事情,再說了,事情也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
安謐知道自己,有人是沖著自己而來,想讓她落水嗎?那麼,她就入了她的意,不過,事情可不能單由那人一人控制!
眼疾手快的她,驚呼出聲,那動靜幾乎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無意間失了平衡,可是,卻是不著痕跡的朝著八公主的方向撲了過去,那舉動再自然而然不過了,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
「公主,快……快閃開。」安謐驚呼出聲,似不願沖撞到了八公主,可是,這個時候她饒是出聲讓八公主閃開,八公主的反應,哪里可能有這麼快?
八公主听到聲音,驚恐的睜大了眼,想要避開,可是卻已經來不及,所有人看著這一幕,只听得噗通一聲,兩個人同時落入了水中。
一時之間,在場的人都愣了,反應過來之時,忙張羅著救人,可是,這些個宮女都不諳水性,只是擔心,卻不敢跳下水去救人。
「快,快救人……」過了好半響,馮皇後才開口道,看著水中掙扎著的兩個人,嘴角不著痕跡的揚了揚,她的本意是讓安謐落水,可沒有料到,還將八公主給牽扯了進去,剛才錦鯉的事情沒又讓八公主遷怒于這安謐,那麼這一次,怕不是那麼好逃的了。
她不宜和安謐正面為敵,但是,卻可以利用八公主不是?
將八公主推下水,這是大家都看著的事情啊,似乎比她預想中的情況,還要好得許多。
八公主不識水性,可安謐卻是個中好手,不過,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表現出來。
「救命……救命啊……」八公主慌了,腳下好似有人拖著她一般,身體不斷的往下沉,口中已經吞進了好幾口水。
安謐見此情形,自然是奮力游到八公主的身旁,費了不少力氣將八公主給弄上了岸,宮女們一哄而上,看八公主似乎昏厥了過去,更是擔憂了起來。
「大膽安謐,你竟然害得八公主落水。」寒玉厲聲喝道,「來人,將她拿下。」
寒玉話落,剛才被叫來救人的太監也都跑了過來,正要按照寒玉的吩咐,將安謐拿下,安謐卻是跪在馮皇後的面前,「皇後娘娘,公主溺了水,還請皇後看在八公主的份兒上,讓安謐先救了八公主,再處罰奴婢也不遲。」
馮皇後皺了皺眉,又怎會給她機會,可是,安謐沒有等皇後回答,動作利落的按了按八公主的胸,如此反復幾下,八公主身體一動,猛地吐出一口水,隨即狂咳著,每咳一下,都吐出一大灘的水,等吐得差不多了,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正此時,一個渾厚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皇後听到聲音,身體竟是一怔,忙回身看向來人,來人一襲明黃,已經是中年,可身形依舊俊朗挺拔,單是看那張臉,安謐也猜得出那人的身份。
原來柏弈和青嵐,乃至是東臨王的俊美面容,該是遺傳自這個男人吧!
「臣妾參見皇上。」馮皇後福了福身。
「兒臣參見母後。」跟在皇上身後的柏弈和青嵐齊聲道。
第一眼,柏弈和青嵐就看到了渾身濕漉漉的安謐,皆是皺了皺眉,安謐怎麼會在這皇宮之中?這又是怎麼回事?
「父皇,瑾兒差點兒就見不到您了。」八公主見到皇上,哭得更是大聲,她的害怕倒也不是裝的,剛才在水中,她是真的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一般。
明德帝皺了皺眉,「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皇後眸光微斂,等待著寒玉將剛才的「事實」稟報給皇上听,可是,她卻是沒有料到,安謐竟先一步跪在地上,搶過了說話的機會。
「皇上,都是奴婢的錯,剛才奴婢的腳被什麼東西打中了,一個不察,沒有穩住自己的身體,奴婢極力想要避開八公主,可是,剛才那不明物體打在奴婢腳上的力道,似要將奴婢推到八公主身上一樣,奴婢避不開,最後才導致八公主和奴婢一起落了水,幸虧奴婢會水,救得及時,將公主月復中的水給壓了出來,公主無事,奴婢已經安心了,請皇上隨意責罰。」
安謐一席話,雖是敘述著剛才的經過,可是,字里行間都表明著她的無意與功勞。
柏弈瞥了安謐一眼,嘴角隱隱有笑意浮現,青嵐的眸光也不由閃了閃,謐兒啊謐兒,這搶佔了先機,可是大大的有利啊!
馮皇後臉色變了變,可僅僅是一瞬,皇上在這里,她自然是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明德帝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女子,「你救了瑾兒,朕怎能責罰?朕沒有見過你,看你的打扮,似不是宮中的宮女。」
「皇上,她名喚安謐,是皇上之前下旨召進京的繡娘,這不,臣妾見皇上繁忙,就做主將她請進宮來,不是說要讓她為姐妹們刺繡做衣嗎?臣妾想,先召見一下,再安排她去尚衣局,卻不料,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皇後溫和的道,走到安謐面前,親自將安謐從地上扶起來,「安謐姑娘,皇上是明君,你救了瑾兒,就是有功,斷然不能責罰的。」
安謐斂眉,心中浮出一絲諷刺,是皇後將她帶進宮來的嗎?
那剛才,她似乎裝作對她分毫也不知道的模樣,哼,她現在算是想明白了,這背後之人,該就是皇後吧!
且不去追究她這麼對自己的目的意欲為何,可事實就是如此,她想讓自己下水,亦或者似乎想讓她受到責罰。
可是,她卻沒有料到,這個時候,皇上竟來了。
她這麼一個宮外人,突然出現在皇宮中,皇上不可能不會追究,與其追究起來查到是她命人帶安謐進的宮,還不如她自己承認了,皇後召一個民女入宮,這不過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罷了。
「皇上,皇後娘娘,奴婢雖救了八公主,可是,卻也有罪。」安謐雖已經起身,可是,卻不願就此罷休。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罪?」明德帝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安謐一眼,旁人怕是避都避之不及,這女子倒好,還要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皇後臉色不著痕跡的沉了沉,心中有些不安。
「奴婢不該一時不查,被人暗算利用。」安謐低著頭,「若那一擊是針對奴婢而來,倒是沒什麼,可是,就怕是有人想要借著奴婢的手,傷了八公主啊。」
安謐如此一說,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她是無辜被人當了槍使,而傷她的人,最終的目的,是要害八公主的性命!
皇上一听,臉色立即沉了下去,掃視了一周,「朕的皇宮,誰敢傷朕的女兒!」
「父皇,此事得好好查查,這安謐的命是小,可八妹的命是大,玉貴妃獨獨留下這麼一個女兒在世間,若是八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別說玉貴妃的泉下有知不會安心,就連玉家也不好交代啊。」柏弈皺了皺那雙好看的劍眉,適時的開口說道。
皇上臉上的怒氣明顯濃重了些,在場的宮女更是戰戰兢兢,安謐也在小心翼翼的留意著眾人的反應,她相信,剛才暗算她的那人,一定還在當場。
安謐知道,一時半會兒,自己無法拿背後指使之人出氣,可是,暗算她的人,她必須得揪出來,哪怕是當著皇上的面兒!
突然,其中一個宮女落入她的眼中,那個宮女明顯的慌亂之色,讓安謐心中浮出一絲諷刺,這宮女正是剛才指證她殺了錦鯉的那個宮女啊!
當下,安謐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聯,敢情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麼?
哼!安謐心中冷哼了聲,不著痕跡的給身旁的流光遞了一個眼色,流光也是一個精明的主,順著安謐淡淡的視線,看到了那個宮女,當下就明白了過來,心中有了主意。
衣袖中,手指間拈著的細針鋒利無比,細小得刺入人的皮肉,都無法看到傷口,若是刺入了一些要害的穴道,甚至會當場斃命,可是,現在這個時候,這根針要的不是對方的命。
手指輕輕一彈,那針刺破衣袖上的布料,朝著那個宮女的膝蓋刺去,在空氣中,甚至讓人看也無法看清。
那邊皇上正說要徹查此事,找到包藏禍心的人,一定要嚴加處置,這邊的宮女猛地一聲痛呼,跪在地上。
「難道是你?」安謐蹙眉。
安謐的話,成功的將所有的懷疑都轉移到了這個宮女的身上,宮女身體一顫,還未反應過來,一抬眼便對上皇上那陰沉憤怒的眸子,當下心中一驚,「不,皇上,不是奴婢……奴婢……」
八公主看了看那宮女,剛才落水,本來就滿心的不悅,誰敢對她不利!
此刻看到這個宮女,更是不會相信她的任何辯解,自然而然想到剛才錦鯉的死,心里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怒聲喝道,「好你個賤婢,剛才你誣陷安謐弄死了父皇賜給本公主的錦鯉,現在,你又利用安謐來毒害本公主,你安的什麼心?哼,我看,弄死了錦鯉的人,怕也是你才對。」
八公主這麼一說,倒是省了安謐許多事情,安謐知道,現在沒她什麼事兒了,只管看著好戲就行。
那宮女被八公主這麼一說,更是慌亂了起來,「不是奴婢干的,奴婢縱然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害八公主啊。」
宮女說著,慌亂之間看了一眼寒玉,寒玉臉色一沉,意識到不好,忙開口道,「皇上,娘娘,奴婢有錯,這個奴才是奴婢的同鄉,她進宮之時,求我照顧,奴婢心軟,看在同鄉的份上,就安排她到公主身邊伺候,可沒曾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狼子野心。」
寒玉說罷,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走到那個宮女的面前,「你呀你,你忘了你家中的爹娘還有弟妹了?你在宮中當差,她們也是榮耀,可是,你卻是做出這樣的事情,哎……」
寒玉嘆了口氣,那宮女神色怔了怔,眼里竟是浮出一絲絕望,扯了扯嘴角,「奴婢知錯,都是奴婢干的,八公主素來對奴婢不好,奴婢恨八公主,恨不得她去死,所以……所以才利用這個從宮外來的姑娘,奴婢知錯,奴婢以死謝罪。」
那宮女起身,終身一躍,跳進湖中,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沒有說什麼,不多久,那宮女在水中噗通的掙扎了幾下,就已經沒了動靜。
皇後和寒玉暗自松了口氣,看安謐的神色變了變,這個安謐,倒是有些小心思的,今日,想要給她點兒顏色瞧瞧,卻沒有料到,反倒是自己折損了一個為她辦事的人。
「皇上,娘娘,請治奴婢不查之罪,奴婢竟不知道她有害公主的心思,奴婢不該顧忌同鄉之誼,讓她伺候公主。」寒玉跪地請罪。
皇後看了皇上一眼,嘆了口氣,「皇上,寒玉伺候臣妾了臣妾好些年了,她的為人,臣妾是清楚的,她也不過是看走了眼,還請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兒上,不予責怪。」
明德帝斂了斂眉,沒有多說什麼。
安謐將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她不笨,剛才這戲碼,她怎會不明白?
剛才寒玉對那宮女所說的一番話,听著是恨鐵不成鋼的痛惜,實則是威脅。
她在用那宮女家中的爹娘和弟弟妹妹在威脅她,她在告訴她,若是她不將這些事情攬在身上,那麼,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怕就要受罪了。
那宮女顧忌爹娘和弟弟妹妹的安危,倒也只能跳水求死了。
哼,皇後啊皇後,連身旁的貼身侍女,都是這樣厲害的角色啊!
「安謐,你今日救了八公主,自當好好有賞,不過,在此之前,你身上的這身衣裳濕了,寒玉,你先帶安謐姑娘下去,將這一身濕了的衣裳換下來再說。」皇後溫婉的笑著,朗聲對著寒玉吩咐道。
這個安謐啊,看來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有本事!
皇後斂了斂眉,心中似乎在盤算著什麼,有本事,又被柏弈所看重,這對她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