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映亮別墅的大廳，有扣扣的腳步聲從玄關處傳來，是高跟鞋踩著大理石地面的聲音，輕緩而高雅。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最後幾乎在耳邊站定。
仰倒在沙發上的秦威，迷糊地睜開眼楮，就看到潘柏莉雍容華貴的臉，一雙清泉般的眸子染滿了不滿。
「女乃女乃……」
秦威皺眉眉頭坐起身，酒醉後的昏重在腦中生出撕扯般的疼，他揉了揉太陽穴，虛弱地問，「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一出口就是燻人的酒氣。
潘柏莉眉心蹙緊，奮力抵抗那該死的味道，順便瞅了眼茶幾上橫七豎八的酒瓶。頓時，挺好的心情又密上幾層陰雲，「你這是——，什麼情況？」
秦威听出女乃女乃話里的情緒，莞爾，抬起臉露出一絲微笑，「沒什麼，很久沒跟朋友一起喝酒了，昨晚不小心喝多了。」
潘柏莉才不信他的鬼話，坐到沙發邊姿態端正地環視四周，「雪菲呢？老公喝成這樣，不幫忙扶進房里，也好歹送條毛毯過來，她這個媳婦是怎麼當的？」
秦威笑意凝住，提到明雪菲就心亂如麻，摔東西，鬧脾氣，怎麼哄都不行，昨晚因為一張照片就跟他鬧離婚，他都快頭疼死了。
那邊，緊跟在潘柏莉身邊的管家，來到沙發後，隨時她的听侯差遣。老女乃女乃嘴硬心軟，為樹立威信，她更喜歡突擊檢查，和暗中關注他們的動向，即使想關心他們也是偷偷地，不讓人發現。像今天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倒是很少見。
秦威借機轉移話題，凝望著潘柏莉不悅的側臉問︰「女乃女乃，您老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我沒事就不能來了嘛？」
潘柏莉表情慍怒而奇怪，但轉而，嘴角牽起一抹笑意，「不過今天我是真的有事，雪菲呢，把她叫下來，我要當著你們的面一起宣布。」
潘柏莉還不知道明雪菲已經離開t市，她還興沖沖地沉浸在喜慶的氣氛中。從孝道上來講，秦威絕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掃了老人家的興致，但是……
他臉色沉靜地緘默著，試圖想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再過幾天，是雪菲媽媽的……」
「喔……」
疲倦的哈欠聲打斷了他，接著金小玉惺忪的聲音大大咧咧地響起，「二哥，你醒啦啊，跟誰說話呢？」
穿著睡袍，從客房里走出來的金小玉揉著眼楮出現在大廳里，秦威轉眸看著她，端坐著的潘柏莉也看著她，金小玉頓時僵住，一個機靈眼楮便睜得大大的。
「女乃女乃！」
東躲西藏，沒想到逮了個正著。
她和蘇峻的事，是潘柏莉最頭疼最操心的事，警告再三還是屢教不改。上次，蘇家人特地登門拜訪，讓一向嚴于律己的潘柏莉丟盡了老臉，而她還是一點覺悟都沒有。不得已，潘柏莉才采取了非常手段。
金小玉站得筆直，又是忌憚又是害怕。
不過潘柏莉今天沒心情跟她計較，她收回視線，斂去鋒銳的眼神說道︰「聰明的，不用我說也知道該怎麼做。」
早就對金小玉下了封殺令，不允許任何親友出手援助。這次被逮，不追究秦威的責任已屬格外開恩。金小玉轉身回房，收拾行李。
潘柏莉秉性剛烈，對丈夫從一而終，什麼都能護短，什麼都能縱容，唯一不能縱容的就是婚姻大事。像金小玉這種情況，已經超出她所能忍耐的極限。
「女乃女乃……」
「少提她求情！」
秦威剛出聲就被潘柏莉打斷了，他只能看著收拾好行李的金小玉，可憐巴巴地離開。很快，潘柏莉便回到了原來的話題，對管家道︰「去把雪菲叫下來，就說我有事跟她說。」
管家點頭，秦威卻道︰「不用了，她回瀘河了，不在家。」
潘柏莉一驚，清泉般的雙眸瞥向秦威淡漠的俊顏，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覺，而她卻用最理智的聲音問道︰「吵架了？」
秦威聲音很淡，「也不算，她媽媽忌日快到了，她得回去祭拜。」
「你為什麼沒跟著去？」潘柏莉的聲音帶上了情緒。
「工作忙。」秦威略顯煩躁地說。
這瞬間加深了潘柏莉的不滿，頭一年結婚，讓自己妻子一個人回去祭拜丈母娘，這傳出去要別人怎麼看？尚且年輕的秦威沒有意識到流言蜚語的攻擊性，但作為長輩，同樣也作為女人，很能體會明雪菲的心情。
「是被小玉氣走的，還是因為你出軌？」
更加理智的聲音彰顯出潘柏莉的壓抑。秦威無所謂地嘆了口氣道︰「都是。」說著，他已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起身繞過茶幾，用離開的背影對著潘柏莉，「分開一段時間也好，成天耍脾氣，疑神疑鬼，鬧個沒完。我也快被她煩死了！」
那吊兒郎當的態度氣得潘柏莉站起身，怒喝︰「你給我站住！」
秦威深怕她高血壓又犯了，腳步定在原處，無奈地說︰「女乃女乃……我們的事你就別管了，你還是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吧！」
他真的很煩，那丫頭完全被寵壞了，動不動玩失蹤，听到風就是雨，還沒心沒肺地指責他出軌。走了也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吃吃苦頭，沒準自己就回來了！
潘柏莉怒極反笑，「這就是你的態度？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不過，你今天當我多管閑事我也得告訴你，雪菲懷孕了。」
秦威僵住，片刻，怔怔地回頭，褐色的眼楮一動不動地凝望著潘柏莉，似乎在揣測老太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潘柏莉說︰「上次醫生一時大意，把雪菲和其他人的檢查結果弄混了。昨晚醫院剛通知我，說她懷孕了，寶寶有二十天了。不過她體質弱，加上精神狀態不好，有心髒梗塞的前兆，寶寶的狀態不太穩定，稍有不小心都可能造成流產。」
不知到底是喜還是憂，當年慕容雪的心髒病沒有遺傳給明雪菲，卻也多少影響到她了。難怪明慕楓那麼寶貝這個女兒了，血型奇特，重點醫院的血庫里都沒有庫存，一旦發生意外，很難確保她的安全。
這個消息讓潘柏莉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想暫時放下他們生孩子的計劃，讓明雪菲調理調理，而她卻懷孕了。這事情，真是……
潘柏莉感慨萬分︰「其實雪菲那孩子挺不錯，心眼實在，就是個性強了些。不過她年紀輕，不懂事難免的，你多點耐心就行了。幸福在身邊的時候要好好把握，別失去了才後悔，我真不想你最後跟你爸爸一樣……」
她梗住聲音，感覺說得有點多了，不小心觸到了自己的心傷。她擺擺手，準備離開，「我走了，就當我沒來吧！」
管家緊跟其後。
兩人從秦威的身邊經過，秦威凝固的腦袋周圍始終晃著兩個字，「寶寶」，心里此起彼伏，沉沉浮浮。在潘柏莉快要離去時，及時拉住她的手問︰「女乃女乃，雪菲真的，真的……」
那幅傻樣，驅散了潘柏莉心底的陰霾，她露出慈愛的微笑，喜悅地重復︰「真的，你要當爸爸了！」
秦威眼里曝出亮光︰「女乃女乃，真的嗎？您能再說一遍嗎？」
「你要爸爸了。」
「呵！」笑了一聲。
「呵呵！」又笑了兩聲，欣喜若狂的秦威不知該如何是好，竟一把將潘柏莉抱了起來，「女乃女乃，太好了，呵呵，太好了！」
「哎呀，這孩子，真是！」
潘柏莉瞠笑著責怪，「快放女乃女乃下來，這成何體統！」待秦威稍稍平復了情緒，放下她後，她又慎重地提醒，「好了，醫生也說了，雪菲體質弱，精神狀態也不好，你得提醒她多注意身體，一有哪里不舒服，趕緊去醫院。頭一胎，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秦威立即道︰「您放心，我處理完公司的事就去找她，一定不會讓她有事。」
呵……
呵呵！
愛了她那麼久，終于有了結晶。他已經迫不及待想飛往瀘河了，抱著她轉上一圈了。
****瀘河；新吉墓園狂躁的西北風裹挾著沙塵刮過，一排排黑色墓碑上布上層層灰塵。其中有一塊獨立的淺灰色公墓，兩邊石壁環繞，中央有張石台橫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瓖嵌著瓷磚照片，上面年輕貌美的女人望著前方盈盈一笑，美麗，尊貴，如女神般讓人心生崇拜。明雪菲放下一束白玫瑰，用手帕擦拭墓碑上的照片，一點一點地，將蒙在上面的灰塵擦干淨。
媽媽，我是雪菲，我回來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事，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知道爸爸去哪兒了嗎？他們都說爸爸死了，我不相信，他答應過你，要好好照顧我的是不是？他怎麼會丟下我一個人。你說他是不是生我的氣，因為我嫁給了秦威，所以他生氣不出來見我……
他說過，除非他死，否則不允許我和他來往。可是我還是……
還是嫁給了他……
我……
明雪菲使勁吸了吸鼻子，面上已經淚如泉涌，擦拭瓷磚照片的手也垂了下來。濟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將紙巾遞了過去，她心里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任誰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悲傷。
「堅強點，雪菲！」
（ps:白天輸液，沒空碼子，很努力了，身體恢復了馬上加更新,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