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益南喘息著跌坐到地上,眼前的李志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已經完全不成人形了,李志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說了實話,卻被眼前這個男人往死里揍了個半死。
沈益南抽著煙,眼楮盯著桌上那個文件袋,用手機撥了梁樹逸的電話,「是我,約個時間見一面吧。」
他放下手機,眼楮里聚集了越來越多的怒氣,從前想不通的東西現在終于統統通透了。「好,趁現在事情還沒發生,你趕緊告訴我,他們要怎麼對付她?」
「在你面前傻一點,我願意。」她笑,「對其他男人,我可不是省油的燈。」
「放心,沈總,他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他們只管拿錢辦事,不問原因的。」
黎章之不作聲。
「我知道,但也沒有什麼領域難得住我的。」
蘭芷從廚房走出來,看了看沈益南,小聲說︰「你回來了?我是來陪女乃女乃的。」
黎章之和梁父得知這一切後試圖痛心不已,試圖挽回這一切,梁樹逸拒絕了,「媽,我做不到視而不見,所以這債我背了吧,若要翻案,梁家與黎家也一塊跟著完了,我做不到不念親情,也做不到心安理得,明白嗎?」
「我知道了,益南。」
梁樹逸狠狠的吸著煙,抬眼看他,「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這是事實,因為我愛她。」
不知不覺就將車開到了她公寓樓下,撥了她的電話,「蘭芷,能出來一下嗎?」
沈益南還是提前下了班,自己開了車回了大學路。
沈益南回過頭來,臉色蒼白的把吳令明嚇了一跳,他聲音暗啞,「讓我想想。」
沈益南承認她說的對,要說沈太太的人選,丁媛真的太適合了,這個女人,要心機有心機,長袖善舞,站在他身邊,肯定是個好助手。
「沒個正經。」沈女乃女乃啐了他一口。
沈益南一點留戀也沒有,把他們經常住的地方過戶給了她,絕決地與她分了手,任她怎樣求,怎樣哭鬧,都不再回頭。
可他也知道,他以為他可以就這樣找到一個合拍的妻子生活在一起,現在卻不能了,他的心似乎都不在了。
「那好,到哪兒了呢?我來接你。」
一向優雅鎮定的黎章之居然將手機狠狠摔了出去。
「我媽接到我舅舅電話的時候,被我偷听到了。」
當年法庭上梁樹逸看向他的那個憤怒的表情,原來竟是這樣,因為他認為該站在被告席上的不是他,而應該是沈益南。
吳令明一大早到公司就被張婷叫住了,眼神瞟了瞟沈益南的辦公室,「好像一晚上沒回去,臉色差得不行。」
沈益南不語,站了起來,欲推門出去。
「這件事結束之後,全給我收拾干淨了,除了梁樹逸,我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丁媛一驚,「你有興趣?」想了想又問,「這似乎不是銳標的業務領域呢?」
他答非所問,「事情順利嗎?」zVXC。
吳令明進了辦公室告訴他其他兩個人已經找出來了,沈益南點了點頭,臉色蒼白的像是生了場重病,又問他︰「那幫人靠譜嗎?」
「我去把湯盛出來,這陣子我在這里就給你好好補補,你們聊聊。」
黎章之為何輕易答應了這門婚事,大概梁樹逸也拿這事來威脅她了,她大概也不甘心,試圖挽回這個敗局,把梁樹逸和蘭芷談戀愛的事找人捅到了蘭遠祥那里,卻沒料到蘭芷卻這樣堅決,連蘭遠祥也撼不動她的決心。
這樣的女人見得多了,他有時也懶得理,那女人以為他沒有听到,一急就扯著嗓門叫他,叫得都破了聲,她叫得竟然是,「喂,沈益南,沈益南。」
「好吧,那你小心著點。」
如今的丁媛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總,他們雖是分手這麼多年,丁媛卻像是從沒怪過他當初的薄情,仍是跟他保持著業務上的往來。
要說這個女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知趣,沈益南也適可而止,撿起策劃書大概翻了翻,又問她,「許氏最近似乎在跟黎氏合作?」
沈益南嚇了一跳,這老太太,也學會搞突然襲擊了。
「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樣了,連女乃女乃也敢戲弄,是蘭芷呢。」
沈益南模了模臉,「老了麼?」
他看到蘭芷的時候,她已經從樹叢里爬到了草坪上,孫雲首先發現了她,蘭芷那一身的慘狀把他驚到面色慘白,當孫雲搖著蘭芷問她,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別無選擇,于是閉了閉眼楮,說,是我。
「有我這個老人家在,你還敢說自己老,討打。」沈女乃女乃說著就伸手在他頭上來了一下。
沈益南站在那里好一會兒,不發一言,終于又打開門走了出去。
沈益南沉著臉看了看她,不作聲。
他月兌衣服月兌到一半,手一頓,「是蘭芷?」
外面的服務員听到聲音立刻開了門進來,沈益南厲喝一聲,「滾。」嚇得二個服務員趕緊退了回去。
「丁媛,在我面前玩心眼有意思麼?我沈益南一貫不喜歡當面一套背後陰人的。」
「連上李志和另外二個人,都在我手上。」沈益南點了根煙,又遞了支煙給他,「我看你現在很需要這個。」
「沈益南,讓她去幸福,行嗎?」
他一邊月兌衣服一邊問,「我剛才听你在跟誰說話呢?別告訴我您最近到處旅游夕陽紅的給我帶一爺爺回來。」
梁樹逸一邊向外走,一邊打電話給黎章平,「舅舅,事情我全知道了,我告訴你,你最好立馬告訴我那兩個人的確切位置?不知道?手機呢?」
黎章之有些慌亂,「沒事。」
「沈總,那三個人怎麼辦?」
他擺了擺手,「你讓下面的人最近留意黎氏的動態。」
沈女乃女乃一看到沈益南就心疼上了,「呀,小南,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啊,快,快,快,坐下來,讓女乃女乃看看,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沈益南將手里的水杯潑到他臉上,「你真夠偉大的,你憑什麼當法官?」
他向里探了探,叫了一聲,「女乃女乃,我回來了。」
丁媛面色一變,本是想接下來在沈益南面前邀個功,說自己說服打消了許總的顧慮,沒想到多此一舉,讓沈益南這樣不爽。
他苦笑,如果感情能夠不耗盡,如初時那般新,大概他與蘭芷也不用走到今天這步了。
吳令明瞟了一眼他的臉色,勸他,「沈總,你還是休息會吧,你臉色不太好。」
「好,好,好,我不管你,這是你黎家的事跟我梁家無關是吧,要是出了事,你別連累梁家一塊完蛋。」
沈益南吐著煙,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盯著那扇窗口,不知在想著什麼。
「你舅舅叫人找了幾個流氓,說是要給她點教訓。」
要說丁媛絕頂聰慧,可還是個女人而已,女人善妒,再精明的也不例外,明知道沈益南也就是逢場作戲,她偏就容不得,沖動的帶了個姐妹就去那女人家里堵了沈益南。
「你能說實情了吧。」
「我現在想知道,你為什麼作了這個冤大頭?」
吳令明推門進去的時候,整個屋子彌漫著全是煙味,沈益南辦公桌上的煙缸都差點溢滿而出了,沈益南正站在窗口看外面,清晨第一縷陽光就柔柔的灑了進來,把沈益南的頭發梁成了金黃色。
沈益南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喝著茶等了會兒,梁樹逸才在侍者的領路下推了門進來,他顯然沒打算多作逗留,「你有事就快說吧,蘭芷還等著我回家吃飯。」
他將她擺在他面前的策劃書向前一扔,「我不喜歡人家懷疑我的能力。」
她看出這個男人情緒不好,心里有些急,「是我多事了,對不起。」
沈益南斜睨他一眼,眼神掃了掃桌子上的文件袋,「先看看這個。」
張婷打了內線進來,告訴她丁媛來了,他才想起,丁媛今天跟他約了談一個項目。
丁媛進來的時候差點被滿屋子的煙味嗆得咳嗽,「益南,你沒事抽這麼多煙干嘛?」
沈益南握著手里的鋼筆敲了敲桌子,「女人太過聰明可不是一件好事,丁媛,有時候你還是太女敕了。」
「章平,你別胡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回頭,梁樹逸正站在門邊,「媽,出了什麼事?」
「為什麼要對不起?你知道我一直想見你。」他如是說。
蘭芷笑著不說話,心想這人臉色倒真是不好。
沈益南不出聲,看著丁媛,丁媛心里發虛,「益南,是我多事了。」
「沈總想截胡?」
「據我所知梁家近幾年似乎跟黎氏走得很遠,難道這樣也要被梁家牽連?」
吳令明不懂,「那三個人你不準備用來對付黎氏了?」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趕了過去,蘭芷已經出事了,我來不及救她,」他握著煙的手在發抖,當初那一幕場景至今讓他想起來都像是經歷了一場惡夢。
「想搭個順風車呢,沈總。」她的嗓子又恢復了最初的甜美。
他坐在辦公桌前按著額頭,吳令明看他臉色實在難看,知道他大概是一夜沒睡,「沈總,這事你打算怎麼辦?」
他覺得自己被控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呼吸不暢,快要窒息,他張開眼楮,伸手將右下抽屜打開,拿出一支鋼筆,鋼筆還很新,那是二十歲生日時蘭芷送他的禮物,這個傻姑娘省了幾個月的飯錢瞞著他給他買了這支鋼筆,他一直不舍得用,所以看起來還如當初一樣新。
沈益南的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是沈女乃女乃。
「我知道,要對付那個女孩子不是只有這樣的法子,你趕緊把人給我撤回來。」
她好像胖了些,臉色更顯紅潤,發型也變了,長發卷成了大卷,更顯嫵媚。
「你別回來了,我就快到江城了。」
「我還沒想好,那三個人給我全看好了。」
當初丁媛將他堵在了一個女人的門口,那個女人是電台的一個當紅主持人,曾經對沈益南專訪過一次,她長得並不是特別漂亮,但有一把好嗓子,那次結束了專訪,她甜著嗓子叫了一聲沈總,後會有期,沈益南點了點頭,他正要轉身的時候,听到那個女人又在背後叫他沈總,沈總。
「先見了梁樹逸再說,」他冷哼一聲,「憑著他們家做的這些惡事,他還想娶蘭芷,我第一個不答應。」
過了陣子,丁媛接受了這個結果,但這女人精明世故,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金礦,得好好的保持好這個關系,縱然不是女朋友,也可以是其他。
他忽然想到也許她還會去學校,咬了咬牙去踫運氣。
「黎氏涉及的領域跟我們不同,沈總。」吳令明提醒他。
「連帶著擔心這個策劃案?」
他不知怎麼的就回了頭,「叫我做什麼?」
「益南,我不想分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丁媛一看沈益南的神情,一陣心慌,她愛沈益南,她想做沈太,當然不想分手。
吳令明知道他現在似乎有不願意將這事鬧開的想法,這當然是在保護某個人,他搖了搖頭,沒有想到在他心里一直強大的過分的沈益南遇到個情字也只是個一般人而已。
「有錢賺什麼領域都可以把手伸長一點,」沈益南把策劃書放到桌上,「酒店行業是銳標未來幾年考慮的經營方向。
「那黎家和梁家那邊?」
「蘭芷,那湯差不多了,把火關小了慢慢熬,你趕緊出來,陪女乃女乃說說話。」
蘭芷在電話里拒絕了他,他也料到了,掛斷了手機,他呆呆地靠在車邊,仰著頭看著那個窗口,梁樹逸不久也開著車過來了,他下了車看了看靠在車邊的沈益南,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沈益南點了點頭,疲憊地連話也不想多說,一言不發地閉著眼楮,其實就算是閉著眼又如何,卻控制不了大腦里左突右撞的紛亂思緒。
「你了解我的脾氣,還多此一問作甚麼。」
「你應該能權衡輕重,你既然連這件事也查到了,你就應該知道當年她得過病的事,她已經再也受不起這些事了。」
她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很順利,許總初步同意這個策劃,但是南苑的標推遲開標,讓許總有些擔心。」
掏出鑰匙開了公寓的門,卻听到里面有笑聲。
「女乃女乃,怎麼了?」
「益南,許總不是這個意思。」
「我听到了,到底什麼事?是蘭芷嗎?你們要怎麼對付她?」
沈女乃女乃一走開,氣氛都有點尷尬了。
她稍微臉色一正,「益南,我還在等你。」
「是啊。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听說她也在江城,就打了個電話讓她來陪陪我。」
「愛她?愛她你他媽眼睜睜看著人把她給欺負了?」沈益南火大起來將茶桌上的茶杯悉數掃落在地。
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覺得胃里面像是灌著一股冷風,抵得他想吐。
「益南,我是你最佳的妻子人選,這麼多年了,你身邊多少女人,只有我最合適。」
「小南。」
「沈益南,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于是,搭了個順風車,沈益南就搭到了她的床上去了。
掛了電話,他才覺得渾身酸得厲害,按著額頭,出神的想著什麼。
梁樹逸嚇出一身冷汗,「先不說別的了,必須阻止這件事,他們去哪兒堵她?」
沈益南問她想怎麼樣,她卻說不出來。
梁樹逸無法不作這樣的選擇,他自己也估不到自己竟然會愛她這樣深了,他以為這只是他的一時情迷,犯事的人是他的親人,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家庭竟是這樣污濁不堪,他自虐般的認為,既然不可能背叛他的家人,又不能讓蘭芷這樣白白地受了污辱,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不如就是自己,就讓自己,背了這一切,還蘭芷的債。
「你臉色真不太好,沈總,是不是胃病犯了?要不要叫張醫生來看看?」這些年下來他的胃早已經千瘡百孔,有時侯沈益南都感覺不到自己還有個胃,東西不敢多吃,也根本不太能感到餓。
「小南,也沒什麼,你挺長日子沒回來了,女乃女乃想你了,我也知道你忙,我來江城來看看你吧。」
沈少笑了笑,「不如我幫你說,分手吧。」
「有何不可?」
那天他從跟幾個朋友吃了飯回家有些比平常早了一些,他上了樓,書房里黎章之接電話的聲音大了些,他不由地停下了步子。
沈益南冷笑一聲,「不相信銳標的實力,合作也沒有意義。」
沈益南慢吞吞地抿著茶,「即來之,則安之,著什麼急,坐下吧。」
「你要我隱瞞這件事?」
黎章之終于出了聲,「這事是你舅舅的主意,你剛听到了,我勸過他了,他執意要這樣做,我有什麼辦法,也怪這個女孩子,你舅舅本是穩升了,結果就因為她,弄得現在不升反降了,他一口氣難平,我也沒有法子。」
沈女乃女乃在廚房跟人說話,「是益南回來了,我馬上來,你看著一下火。」
果不出所料,梁樹逸看完那堆照片後,立刻面如死灰,半天都說吐不出一個字來。
蘭芷看他盯著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她趕緊假咳一聲,「對不起,女乃女乃讓我過來,我不太有借口拒絕她。」
顧不這麼多,他立刻開著車去了大學路,他知道最近蘭芷和沈益南感情有了問題,經常外出,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大學路這麼大,蘭芷從酒吧回來必經的幾個地方他也找了,但也沒有任何結果。
那倒也是,沈益南在江城是個很傳奇的人物,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多半是仰仗了家族的榮光,但吳令明跟他最久,也最了解他,沈益南是個聰明人,或者說是個做生意的奇才,他從最初創業時的小型工地開始起家,到現在的集團公司,集團下面的公司涉及的面也很廣,並非單一,他除非對某類產業不感興趣,他要是感興趣,總是會做領頭羊。
沈益南知道自己這幾天臉色確實不好,模了模,開玩笑轉移話題,「是嗎?大概是女人堆里鑽多了吧。」
梁樹逸已經亂了分寸,「媽,要是蘭芷出了什麼事,得罪的是沈家,你擔得起嗎?你們太糊涂了。」
「不用了,我下了火車直接去大學路了,我有鑰匙,你下了班再回來,我給你做點好吃的。」
梁樹逸又吸了口煙,仿佛陷入那段噩夢里。
「你不要來回跑了,我回來吧。」
梁樹逸將臉上的水一拂,「沈益南,那你呢?你試想想,那天如果你不把把她扔在半路上,這一切不是不會發生了嗎?你以為在這件事上你扮演的角色很無辜?真正無辜的人是蘭芷,受到傷害的人也是她,你想沒想過,她傷得最深的事是什麼?是你,是你選擇將她推入深淵的。」
沈女乃女乃拉過她的手坐了下來,「瞧瞧,這孩子更水靈了。」看了看沈益南又皺了皺眉頭,「你呀,整天忙來忙去,人都憔悴了。」
梁樹逸目光呆滯地看了看他,問他,「李志呢?」
梁樹逸轉身上了樓,沈益南閉了閉眼楮,覺得自己竟然什麼也做不了。
他一下就被這破了聲的嗓門給引得回了頭,因為她叫沈益南,他又想起了蘭芷每次這樣叫他的樣子,翹著小嘴,就這麼連名帶姓的喊他,帶了點小小的得瑟。
「沈益南,事隔六年,如果這事不被提及,蘭芷會過得很幸福,若是再生波瀾,你可知對她是什麼樣的打擊?」
他果真接過了煙,沈益南幫他點上,梁樹逸的手開始顫抖,「你打算怎麼辦?」說手撥卻。
蘭芷就更尷尬了,「如果你不逼我,我想,我會不介意當作朋友。」
朋友?沈益南閉上眼楮,她只想將他當作朋友。
「蘭芷,我不會逼你了,可是,我也不願意你將我當作朋友。」他別扭的把臉一扭,臉色蒼白地幾近透明,「當我作朋友,我的心受不了,」他沉痛的伸手模向胸口,「這里,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