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谷,地處九州西南,隱于奇石密林之間,乃上古雀靈之鄉,不為凡人所知。
且說那一日彩雀小夕帶著傷重昏迷的依風一路穿越林海奇石,進了一條羊腸小道,約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小路越來越寬,所經之處,綠意盎然,蒼翠逼人,不時有些身披華麗羽毛的雀鳥低空飛行,見到五色船上的小夕都忍不住好奇翹首,「哎喲,夕公主這又是打哪里回來呢?」
待看清楚她船上昏迷的碧衣美男後,又都嘰喳笑個不停︰「嘖嘖!這男子當真生的俊!夕公主這是打哪里撿回來的美男子呢?」
「去去去!該干嘛干嘛去!都圍著本公主干嘛啊?看我告訴哥哥收拾你們的!討厭!」小夕羞紅著臉,跺腳甩袖驅趕著圍在五色船飛行的雀鳥。
「哈哈,夕公主害羞了……」雀鳥們這才大笑著一哄而散。
小夕抬眸見他們都飛遠了,這才將依風扶在懷里,細細看他,劍眉如墨,濃密的長睫微微顫動,高挺的鼻梁下兩片泛白的薄唇,微微翹起的下頜讓他的俊朗顯露無遺,只是這一身碧藍長衫卻滿是血污,再加上他雙眸緊閉,面色蒼白,著實令人憂心。
穿過奇石林的石鏡後,沿著小路向南直行到底,來到西澤谷的最深處,便是谷主所住的雀月樓。
依山傍水的景致,原本乃是上古雀靈之神西澤的故鄉,曾在上古時期名動六界,卻隨著西澤上神的寂滅,而逐漸淡出了六界。
當日西澤上神曾倚仗一身絕世醫術,深得天帝寵信,時常命他化作凡人在人間行醫救人。彼時六界尚處亂世,仙魔妖鬼時常因為各自領地征戰,人間也是一片烏煙瘴氣,瘟疫四起,戰亂頻發。雖有天帝主持大局,卻終究死傷慘重,西澤上神日日往來天界人間救助那些被疾病與戰爭傷害的凡人與神仙。
即便是那些十惡不赦的妖魔,倘若遇上西澤上神出巡,也會一並救治,從不例外。
那時西澤谷中雀鳥之多,乃史上之最,且多數隨著西澤上神修習岐黃之術,個個心地仁慈,往來六界行醫助人。
可自從眾神相繼歷劫寂滅,西澤上神也未能順利應承天劫,終究歸于塵息。
此後,西澤谷歷經三十六任谷主,皆是岐黃聖手,卻再也不曾踏出西澤谷半步。
這一任的谷主名為白靈,本尊乃是體型嬌小的彩雀,卻自幼聰慧,拜三十六任谷主為師,在雀月樓修習醫術,迄今已有五千余年。
雀月樓建在西澤谷的雀靈山上,沿襲了上古時期的建築風格,蔥郁的山色中,露出一角淡青色竹枝外牆,然後是鱗次櫛比的青竹樓蔚然聳立。遠遠的就能看見竹竿上掛滿的各色藥草,隨著山風吹拂,藥香陣陣彌漫。
竹樓下,一個身著墨綠色長衫的男子正垂目望著山下飛來的五色船,眸底隱隱有些怒意,唇角緊抿。
「哥哥!小夕回來了!」小夕一個轉身,淺綠身影已然飛離了五色船,朝竹樓下的男子莞爾一笑。
被她稱作哥哥的正是彩軒,現任谷主白靈的長子,負責西澤谷的日常事務。
先前他忙著處理谷中孔雀一族的新族長祭祖大典,竟沒注意到彩夕又偷跑出谷了,若非她方才在谷外以石鏡喚他,他還不知何時才會發覺。
想著心頭的怒火又滋長了一些,于是皺眉嗔道︰「你這丫頭,才修成人形幾日就成日的往人間跑,就不怕被那些凡人當成食物吃了去?」
彩夕一臉壞笑,歪著頭還嘴︰「哥哥真是膽小,區區凡人有什麼好怕的?哼!還敢吃我?莫被我吃了去才好呢!」哼!哥哥真是小瞧她,她那五百年的修行可不是白來的,想吃她?她還不知道吃誰去呢?咦……說到吃的,她好像忘了點什麼……抬手支著下頜,微微側首,瞥見那五色船時才猛然想起,還有一個傷重不醒的彩蝶等著救命呢。
「你呀你!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娘親今日出關,才問了你呢,快去請安吧!」彩軒就這一個寶貝妹妹,性格火爆的很,便是修行時還整日嚷嚷著要吃肉,如今好不容易修出人形,每日里不知有多高興,便是偶爾出去玩耍玩耍倒也無妨。
彩夕卻一言不發,拽著他便往五色船邊走去,到了跟前,指著船上的碧衣男子道:「哥哥,快救救他吧!他快死了……」
彩軒眉頭才松了些,眼下見了這滿身是血的男子卻又輕蹙起來,問道︰「他是何人?你怎麼能帶陌生人進谷呢?忘了谷中的規矩嗎?」
「哎呀!哥哥,先別說這些了,救人要緊!快把他抬上去吧!求求哥哥了!」彩夕拽著他的衣袖搖晃,一張小臉因著焦急早已皺成一團。
雀月樓,正廳。
廳內擺設尤為清雅,不過幾把竹椅並著一張方形竹桌,牆上掛著兩幅水墨畫,看筆觸質感該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古物了。
竹榻上,依風仍舊昏迷,為了治傷,彩軒已將他衣衫褪去,只見胸前一道烏黑的爪印深入肺腑,傷口正在往外留著黑血,榻側一名白衣女子正俯身抬袖為他療傷。
良久,白衣女子終于轉過身來,吩咐守在一側的彩軒,「去翠羽軒取些鳳凰醉來喂他吃下,歇息片刻便無礙了。」
彩軒應聲出了雀月樓,卻見彩夕蹲在門口,不時探頭去望榻上的人影。
「沒事了,進去看看吧!」彩軒說完便自去取藥了。
「呵呵!真的嗎?謝謝哥哥!」彩夕眉眼含笑一面道謝,一面飛奔進了大廳。
瞥眼望見榻上的人影面色已有些紅潤,呼吸均勻,這才放下心來。
雙腿一彎,跪在白衣女子腳下,嬌聲道︰「小夕見過娘親!多謝娘親救了這彩蝶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