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午時方過,似夢與慕紫禮終是辭別了公伯龍海,離開了玄陽城,一路急匆匆往西南方向的鳳凰山而去。
只因數月前,依風他們曾在鳳凰山與那蜈蚣精殊死一戰,或許那山中還留有他與彩夕的氣息,以此能尋到他們也不一定。
只是他們前腳才出了玄陽城,朝陽宮的司馬洛城已得了消息,此刻正凝眉怒視著案幾上堆滿的竹簡。
他們走了,居然連聲招呼也沒和他打。
雖前時已和他辭行,可畢竟一同經歷生死的摯友,卻連送別的話也不讓他有機會說。
就這麼走了。
若不是他在城門早有安排,只怕就是連他們何時走的,他也不會知道。
即便他挑選了最好的馬匹與最擅追蹤的影衛,也沒能跟住他們,才出了玄陽城不過百里,已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適才那兩名跟丟了的影衛回宮稟報時,他心下一怒,險些揮劍斬了他們。
但他終是忍住了,他是個明君,不可輕易動怒。
世人都知,雲國在他的治理下,才稍稍恢復了一絲往日的繁華,絕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讓自己失去理智。
或許有一日,他會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的回來。
桌案邊奉茶的侍女忽地撇見君上的臉上閃過一抹冰涼的笑意,驚得她端著茶壺的手忽然一顫,只听「叮當」一聲後,茶壺已然落地成了碎片。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請君上恕罪!」侍女嚇得哆嗦成一團,跪在桌案前,叩頭的聲音都驚動了殿外值守的侍衛。
良久,終于听見君上冷冷的一聲,「起來吧!收拾了便是!」
侍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地直起身子,偷偷抬眸去看,卻發現殿中早已空無一人。
似夢與慕紫禮趕到鳳凰山時,已是次日卯時。
因著憂心依風與彩夕的傷,他們這一路行來片刻不敢耽擱,待到了鳳凰山腳時,似夢終于顯出疲態,示意慕紫禮她需要休息。
她懶懶地靠在樹下歇息,隱約听到耳畔有流水叮咚聲傳來,這才覺得口干舌燥,干渴異常,正想起身去尋些水來喝時,身旁的慕紫禮已將隨身攜帶的竹筒遞了過來。
似夢接過竹筒,仰首便「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她正拿著竹筒望著前方茂密的樹林發呆時,忽覺腰際一陣暖意席卷周身,方才的疲倦感已然一掃而盡,精神頓時好了許多。
低首一看,慕紫禮縴長的手指正輕撫著她的腰身,他指間藏著一股清靈之氣緩緩注入她的體內,她不僅心內一喜,笑著拂開了他的手,反握在掌心,道︰「你靈力雖然恢復不少,也不必都lang費在我身上。」
慕紫禮點頭,牽著她的手站起身來,眼眸卻忽地一沉,攔腰抱起似夢縱身一躍,凝氣懸在半空,低首冷冷看著適才他們所處的位置。
適才分明是一顆枝繁葉茂的樟樹,可眨眼間卻是枯葉落地,就連原先看似粗壯的樹干也開始從內裂開,風吹過時,發出陣陣低鳴,入得耳中便如符咒一般,令人頭疼欲裂。
慕紫禮靈力高深,自然不懼,可他懷中的似夢卻早已漲紅了臉頰,一雙手緊緊貼在耳際,詫異地抬眸望著他。
不等似夢開口,那樟樹便徹底裂開,裂縫處竟竄出來一條巨大的蜈蚣,張著血盆大口朝著二人而來。
此刻林間忽然升起迷蒙的水霧,迷霧間只見一抹淡青色身影摟著懷中的紫衣女子凌空一躍,已在三丈開外。
春日的晨曦透過水霧幽幽灑入林間,借著這縷晨光他們終于看清,剛才突然襲擊他們的正是曾與依風在鳳凰山上惡戰過的那條蜈蚣。
他百足已被毀掉多半,如今不過就似那沒牙的老虎,早已沒了當日的霸氣。
自從數月前敗在了那鳳鳥手上,他幾乎送了半條命,修煉多年的螯爪悉數毀了不說,如今就連這鳳凰山的小妖都時常欺負他。
他雖心中氣惱,可實在無力相抗,只得躲在巢穴里,守株待兔,偶爾吃些沒修為的小動物為生。
方才見他們在他的巢穴外歇息,便想趁機將他們當作食物吞了去。
可沒想到,對方並非是普通的小妖,靈力高深,修為不知高過他多少。
人間有語雲︰識時務者為俊杰。
眼下他絕不是他們的對手,只得服軟,顯出人形,雙腿一屈跪了下去,「大仙饒命!饒命啊!小的絕不是有意偷襲,實在是半月未曾進食,一時餓的失了神智,方才冒犯了二位!還請二位大仙高抬貴手,不要和小的計較!」
他邊說邊哭,本就丑陋無比的臉愈加扭曲,引得似夢胃中一陣翻滾,又想起他便是那夜重傷了依風與彩夕之人,心中怒火升騰,強忍著想吐的沖動,盯著腳下的蜈蚣精,道︰「算你識相!若想活命,便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若有半句虛言,我便叫師兄將你的皮囊肉身都撕成碎片!」
似夢惡狠狠地看著他,眸子里一陣凜冽的紫光閃過,嚇得那蜈蚣精當即癱軟在地,好半晌才顫抖著抱拳叩首道︰「小的明白!多謝大仙不殺之恩!大仙有話盡管問,小的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敢有半句虛假!」
似夢看他嚇得屁滾尿流,似乎不想作假,只是想起他當時對依風他們下手那麼狠毒,如今雖然真身毀了多半,可終究是個狡猾狠辣的妖。
想著便抬眸看了看慕紫禮,慕紫禮手中折扇一揮,眼前無數樹枝掠過,猛然朝著那蜈蚣精撲去。
不過須臾間,蜈蚣精便渾身不能動彈,被樹藤裹得嚴嚴實實,只余一雙三角眼盈著淚水望著眼前的二人,低聲求饒︰「大仙饒命!饒命啊!小的絕不敢再生歹意,絕不敢啊!」
只是任他喊破嗓子,慕紫禮施術裹在他身上的樹藤也不曾褪去,反倒隨著他用力吶喊,那些藤條便不停地朝他體內擠壓,每一次用力,每一次呼吸都似要將他擠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