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慎尹將顧玉羅送到了醫院,不過是小小的感冒而已,外加最近睡眠不足,人又有些輕微的低血壓,這才暈倒了。
醫生給顧玉羅打了吊針,讓她先好好地休息,何慎尹一直守在顧玉羅身旁不曾離開。
他看著顧玉羅清瘦的臉龐,伸出手慢慢地撫上去,因為沈漾的死,給了顧玉羅很大的打擊,沈漾為了顧玉羅而死,原本死去的那個人是顧玉羅,偏偏,顧玉羅在這之前還拒絕了沈漾,傷透了他的心。
顧玉羅雖然自己嘴上說,是個狠心的人,不是個心善的人,但事實上,她比誰都容易心軟,這與她風里來雨里去的性格很不相符。
但不得不承認,原本拒絕沈漾就讓顧玉羅心里很是內疚,再者,沈漾為了救顧玉羅而死,顧玉羅的心里更是結了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顧玉羅突然間睜開眼楮,看到眼前的何慎尹,像是松了一口氣般,臉色蒼白,她笑道,「還好是你,我剛剛好像又看到沈漾坐在床邊看著我,就是你的這個位置。」
何慎尹心頭一顫,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微笑著的顧玉羅,越發覺得她楚楚可憐,不由地俯來,輕輕在她的眉間吻了一下,「以後我就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顧玉羅眼神黯了黯,「這不大好吧,沈漾……」
「玉羅,沈漾已經死了,他不在這個世上了你明白麼?!」
顧玉羅「嗤嗤」地笑,「我當然明白,他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但是他還在這里啊!」顧玉羅指了指自己的心,「他在這里,一直不停地拿著刺刀,我這里血流不止,這里不斷地流血,不斷地結痂……」
何慎尹看著顧玉羅,眼中也不知閃動著什麼,「不,玉羅,是你自己揪著他不放的,明天去看看沈漾吧,好嗎?」
顧玉羅張了張嘴,半晌沒說話,她知道何慎尹是要她和他一起去公墓看看沈漾的,沉吟了許久,這才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楮,手卻緊緊地抓著何慎尹的袖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何慎尹的陪伴,顧玉羅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三點多,也沒有再夢見沈漾,醒來時發現吊針打完了,何慎尹則趴在旁邊睡著了。
顧玉羅伸出手,輕輕地模了模何慎尹的鬢角,鬢角邊的頭發軟軟的,她有多久沒有這麼靜靜地看過眼前的這個人了?
或者說,她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看過他了,何慎尹變了,在這兩年里,她剛開始不覺得,但是越到後來就發現,何慎尹變得遇事不再那麼急躁,不再那麼好面子,對她也從來沒有吼過,她不知道何慎尹為什麼會變,但是她知道,何慎尹也在慢慢地成長,這些年來,從一貧如洗的窮小子變成了身價千萬的五百強企業繼承人,這其中,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
正如每一個天上掉餡餅的幸運事件,往往伴隨著的,都是付出與失去。與其說,何慎尹失去了原本一點就爆,如火藥桶般的脾性,不如說,他已經很好地改變了自己,有稜有角的石頭正被漸漸地磨成一塊圓潤的鵝卵石。
倒是她,一直糾結于沈漾的死,沈漾是為了她而死,她受不了,她的腦中一直都回蕩著沈漾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沒,我、很好……呵……」
想想沈漾這兩年來的陪伴,他從不強求顧玉羅做什麼,他只是一味的付出,最後卻沒有任何收獲。
但是,那都已經過去了,就像何慎尹說的,是她自己揪著這些事情不放,沈漾救了她,不就是為了讓她好好的活下去?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她還背負著一條生命。
她還要好好地過眼前的生活,看眼前的人,珍惜眼前的人不是麼?
人生路,永遠都沒有回頭路可走,看著過去已經失去的,念著已經不在的,只能顧此失彼。
就像何志潛說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她能做的,只能是好好活著。
她還要為沈漾報仇,祭奠沈漾的靈魂,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因為死去的人而活著,但是她確定,她一定要手刃凶手,因為那個人,也是殺她父母的人!
顧玉羅看著何慎尹英挺的側臉微微有些失神,卻沒發現何慎尹早已醒來,他坐了起來,握住顧玉羅的手,「怎麼樣,做惡夢了沒?」
顧玉羅搖頭笑道︰「沒有,睡得很好,難道就是因為你守在我身邊?」
何慎尹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將她從床上扶了起來,轉身倒了一杯水,「那就來我家里住吧,我天天守著你。」
顧玉羅接過水杯,低頭喝了一口水,「才不要去何宅呢,空蕩蕩的,也沒幾個人。」
何慎尹眨眨眼,「不是何宅,去我們家。」
「我們家?」顧玉羅偏過頭想了想,「難道是那個時候,我們租的那間小房子?」
何慎尹點點頭,「也不差了,以前的那間小房子被拆了,我在公司附近又買了一間一樣結構的房子,你以前也去過。」
顧玉羅想了想,「是那天我喝醉酒後,你帶我去的那間?」
何慎尹點點頭,「嗯,就是那間。」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我想看一看。」
顧玉羅笑著伸手拉著何慎尹的手,另一只手則把水杯遞給他。
何慎尹接過水杯,放在一邊的床頭櫃上,兩手拉著顧玉羅,「怎麼了,頭暈?」
顧玉羅搖搖頭,只是拉著何慎尹的手看著他,何慎尹笑笑,俯來將顧玉羅橫抱了起來,作勢要往門口走去。
顧玉羅有些著急,「何慎尹,哎,你放我下來嘛,不要哇……」
何慎尹不理會顧玉羅,直到走到了大門處,顧玉羅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門框,死活不肯松手。
何慎尹停了下來,「抓門框可不行,你得另外想個辦法,當然,賄賂一下我也是可以的。」
顧玉羅轉過頭來看著何慎尹,「要怎麼賄賂?」
何慎尹笑了笑,低下頭來在顧玉羅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這就叫賄賂!」
顧玉羅雙眼瞪得烏圓,愣了愣,雙手松開門框,摟著何慎尹的脖子就在他的臉上啃了一口,而後又在他的輕笑,「怎麼樣,這個賄賂好吧。」
何慎尹挑挑眉,轉身走到床邊,將顧玉羅放在床邊,蹲下來給她穿上鞋子,又將一旁衣架上的外套拿了過來,侍候著她穿了。
何慎尹就像是老媽子一樣,又扶著顧玉羅站了起來,顧玉羅整個人都軟軟地靠在他的身上,她現在的確沒什麼力氣,這些天來,她終于好好睡了一覺,精神也好了許多,但是就是渾身沒勁,可能是因為感冒的緣故。
何慎尹一邊扶著顧玉羅,一邊走到了門外,門口站著一排黑衣人,估計是何慎尹的保鏢們,而顧玉羅的保鏢應該在醫院外面守著。
司機將車開到大門口,何慎尹與顧玉羅兩人坐在後座上,何慎尹報了地址,車子啟動了。
顧玉羅卻不由得緊張起來,是他們當年讀大學時候的房子啊。
顧玉羅還記得里面的布置,那間房子雖然被拆了,但是何慎尹做了一模一樣的布置,也就和大學時的那間屋子無差了。
當年他們還在讀大學時,同居正盛行,而他們住在一起,卻是因為其他的事。
顧玉羅與宿舍人不合,脾氣又不大好,又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直性子,偏偏宿舍里就住著那麼幾個愛在背後搗鬼的。
何慎尹還算住得下去,起碼都是些大大咧咧的男生,就算前一天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又湊到一起抽煙談論蒼老師了。
顧玉羅同住宿舍的幾個姑娘正好都是南方的,幾個南方姑娘就是比女漢子顧玉羅感情細膩,使得一手的小性子,在背地里冷不丁就絆你一腳,好不容易對床還算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卻偏偏又是個缺心眼兒,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
顧玉羅以前也從來不以地區來劃分人的,這回還真是長見識了,整個宿舍就被那幾個人鬧得烏煙瘴氣,顧玉羅吃了不少的啞巴虧,和哪一個都合不來,最後顧玉羅摔碎了宿舍里的鏡子,指著她們的鼻子,一個個地將她們狠狠地罵了一通,這才出了口惡氣,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玉羅決定在外面租房子住,她家里面雖然不富裕,但是靠她平時做家教,也夠租半間房子了。
正好,她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何慎尹,何慎尹也出來租房子住,想要和別人合租,他們宿舍的男生們一個個迷上了網游,大半夜的不睡覺都爬起來打游戲,吵得他晚上睡不著覺,大白天的打兩份工,頻頻出錯,何慎尹這才咬牙出來租房子住。
兩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定了幾項規定,然後就住在了這間小小的房子里。
顧玉羅坐在車上,手緊緊地被何慎尹抓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或許她現在倒是應該感謝當年宿舍里住著的那幾個神經病姑娘了,如果不是她們,她怎麼會出來租房子住?又怎麼可能會遇上何慎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