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東西收拾好之後,一整天時間,秀才們也顧不得出門游玩,都散亂地坐在院子里溫習功課。
一應吃喝,皆由吳老二從外面的酒樓買來。
至于這里的那對狗男女,則徹底被書生們的讀書聲給嚇住了,在屋子里躲了一整天不敢露面,生怕惹得秀才們不快,吃人家一通呵斥。
秀才可都是有功名,自不是普通草民可比的,一個不好,被人扇一記耳光,挨了也是白挨。
蘇木心中雖然亂,可還是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大考前的一天,再去作作業什麼的已經沒有任何必要,題海戰術那是平時的事情,現在再一頭扎進題目之中臨陣磨槍,反容易把自己給作糊涂了。
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在心里將自己往日所學過一便,用宏觀的目光探討得失。分析自己的強項和弱項,做出預案,如果在考試中遇到自己擅長的題目該怎麼做,遇到不擅長的又該如何揚長避短。
因此,看到其他書生都在磨墨作題的時候,蘇木就將這個思路說出來與大家探討。
眾人一听,紛紛說好,道︰難得子喬還算清醒,我等都是急昏頭了。題山題海都過去了,現在又何必把自己折騰得頭昏腦漲,反亂了分寸?
于是,一個上午,蘇木都靜靜地坐在院子里,先是將自己早已經背熟的聖人典籍和朱熹的注解在心里默背了一遍。
等吃過午飯,就又同大家商量起各種文體的作法。
他的短處是論和策文,吳小姐那日說起自己《馬政平邊策》使的那套理論蘇木雖然深以為然後,可心里還是覺得不塌實,就將原話復述了一遍。
當然,蘇木只說這是自己的一管之見,至于吳小姐,人家是一個女子,自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中提起。
卻不想,眾人听了蘇木的話之後,都同時沉默下去,皺起眉頭思索。
良久,木生才贊嘆了聲,道︰「原來策文可以這麼寫,我以前總想著要在文章中寫出什麼經世致用的大策。可一個人的才具終究有限,見識也短,又說得出好法子大道理來。可听子喬這麼一說,才知道自己走了彎路,如果這麼寫,策文卻也容易。子喬,你連中三元時,愚弟還有些不服,認為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些,寫的文章對了考官的胃口。可听你今日之言,才是徹底服氣了。」
隨蘇木一同來通州參考的保定秀才們也紛紛點頭稱是,然後又有人道,其實來之前也曾經請教過師長這策問該如何寫,竟與子喬所說完全一樣。
蘇木這才徹底對吳小姐心服了,不得不承認,這女子還真是繼承了吳家的家學,若她是個男兒,卻不知道又該是什麼造化。
一個女人能讀書識字,在明朝也算是很讓人驚訝的事情,而學問大到這等程度,更是全大明朝的獨一份。
整個下午,大家都在討論中度過,到晚間,所有人都將書本丟到一邊,閉口不談考試的事情。大家都是在科舉路上一口氣考上來的,考試經驗豐富,自然知道「大考大耍,小考小耍」的道理。
該做的準備都已經準備好,斷斷一個晚上也不可能讓學養有質的提升,再去看書,反無形中給了自己壓力。
還不如徹底放松,將精神狀態調整到最佳。
于是,木生等人都約著出去吃飯,順便看看通洲的街景,然後再去順天府貢院看看,算是提前熟悉考場。這種熱鬧吳老二自然不肯放過,嗷一聲,就帶著眾人一涌而出。
孫臣病體未愈,依舊在家里修養。
蘇木也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吃過晚飯之後,端了一杯茶坐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星星,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坐,感覺整個人都空了,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眾人興致勃勃地回來,這才回屋睡覺。
出門跑了一晚上,都有些累,就亂七八糟地躺了一屋。
說來也怪,吳老二卻沒隨眾人一道回來,一問,木生說他在半路上遇到一個熟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不見了。
吳老二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也是經常三五天不回家,蘇木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也不去想,只眼觀鼻,鼻觀心躺在地板上。
帶著這種無欲無想的狀態,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一次卻是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半夜時分才本吳老二的大叫聲吼醒︰「起床了,起床了,早登龍門,早登龍門!」
這鳥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來一個缽盂,沖進屋來,用木勺子使勁地敲著。
木生等人惱怒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紛紛罵道︰「你這廝好生可惡,什麼時候回來的,憑地一身酒氣,臭得緊!」
蘇木揉了揉眼楮,吸了一口氣,鼻子中滿是濃重的酒味。定楮看去,吳老二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眼楮紅得像兔子︰「什麼時候了,你才回來?」
「昨夜踫到一個朋友,請去吃了一台酒。那酒實在厲害,竟醉了,就歇在他哪里。」吳老二目光有些閃爍,然後叫道︰「快寅時了,快快快,快起來!」
「啊!」有些人已經睡迷糊了,听他這麼一說,這才記起今天是鄉試,這才猛地從地上躍起,飛快洗臉。
按照朝廷的制度,鄉試要在卯時,也就是後世北京時間凌晨四點正式開始。
可一般來說,你得提前兩個時辰起來。
畢竟有兩千多考生,在進考場的時候還得查驗憑證、搜身,這還得花上一兩個小時。
洗了臉,吃過早已經準備好的熱事,蘇木等人就背著碩大的考籃出了門,街上三三兩兩地出現了書生打扮的行人,
剛開始的時候,人還不多,可越是靠近貢院,人就越多,漸漸地就有些擠不動了。
人潮一波一波涌過來,蘇木還好些,自從穿越到明朝之後,他每日都會跑上幾千米,身體甚是健康。可憐那孫臣感冒剛好,擠了片刻,就有些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蘇木一路扶著他的胳膊,只怕早就被人流給踩死了。
至于吳老二,還帶著酒意,更是被人擠得不住咒罵,見人來擠,就照例問候別人的女性親屬。
什麼,蘇木也懶得管,由著他在人潮中浮沉。
不片刻,這小子就被擠得看不見人影了。
昨天晚上蘇木要養氣,沒有同木生他們一道過來熟悉考場。等到了貢院,抬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這規模真大啊!
不愧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順天府的貢院比起一省的衙門也不逞多讓,就其面積和宏偉程度而言,有過之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