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應如故 第一零九章 行夜路至平城

作者 ︰ 徐不緩

夜深了,周舞衣自書房之中緩步而出,腳步虛浮。容顏隱在幽深夜色之中,只余得偶爾月光透過遮天之雲灑下,映在臉上的影影綽綽的明明暗暗。

她並未回後院小閣,而是徑直往後花園方向而去了。

在她身後,岳宿之的身形在書房門口依稀地慢慢地出現。倚著門檻,望著那襲獨自遠去的孱弱身影,心中竟是一陣一陣錐心刻骨的疼。

岳宿之面上無奈至極,心中所想所感,卻無人可說。

這個女子,他娶之為妻三年。該做的不該做的,皆是做了個齊全。他知道,她似是對他有著那麼一丁半點說不清道不明卻又不經意間隱隱流露而出的情愫。

可他更是明了,他的弟弟,永遠是這兩人之間永遠都跨不過去的鴻溝。

方才在書房之中,他伸手拉住了她,可是她終究只是流了淚,卻未曾說出一言一語。

究竟為何如此,究竟她與他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究竟她身上曾經掩埋過什麼樣的秘密,他皆是不知。

這番折騰下來,他更不敢再與她有絲毫情絲牽涉。

可是,他知道。

他心疼她。

岳宿之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離開,在清冷的月光之下,蒼白而倉皇。

她在逃避,亦是在追逐。

他在書房門口,直至她的身形全然消失在了視線之中也未曾動彈。

良久之後,他閉上眼,眉間氤氳成難以言說的無奈傷痛。

周舞衣強撐著自己的身子行至了後花園中。她癱坐在涼亭之內,似是沒了絲毫力氣,對著空悵惘的月光,空空悵惘。

面上淚痕未干,心中傷痕未卻。

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說。

她從未想過要在他面前說些什麼不堪啟齒的事實,甚至終有一天她會如同一絲不掛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寧願他發現所有的一切,然後狠狠地將她推入萬劫不復。

周舞衣絕美的臉仰起,看著無涯天際,月無奈驅不散雲的遮掩。

如同她自己一般,無論多麼傷痛,多麼無奈,亦是改變不了自己被利用被驅遣,終究被焚燒至無跡可尋的悲情。

低頭看看自己顫抖的手,掌心的紋路早已經模糊不清。

她勾起唇角,慘然一笑。

唇色鮮紅,刺目如血。

——————————夜色之中,岳燼之與寧朝暮縱馬而馳。夜風微涼自臉頰兩側拂過,有一種無法驅散的寒意刺骨。

「燼之,你說……」

寧朝暮張嘴問道,卻不曾想,話還未說完,便被岳燼之開口打斷了,「迎面風大,噤聲。有事等會兒再說。」

听聞此話,寧朝暮縮進了大氅之中,皺了皺眉頭,伸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外袍。

自清水鎮到平城斬馬關說遠不遠,卻因得山路的緣故,卻也是阻慢了兩人幾分。這般以來,直到第二日下午,這才看到平城內城高大雄偉的城牆。

順著青石板路往北,便到了平城岳府之外。

岳燼之勒馬駐足,停了下來,翻身下馬,又將寧朝暮自馬背之上輕輕托抱下來。隨後他轉頭吩咐了門口侍衛,這才將馬給了僕從之人,緩步往平城府內而去。

「燼之。」

還未等得到了中廳,便听得旁側有一聲音喚道,女聲輕柔婉轉,頗為好听。岳燼之方才心中在盤算些旁的事情,並未曾提前發覺。如此這般乍一听得這人聲,心中自是覺得有些熟稔,可是轉念一想,卻亦是有些生疏。

抬頭一看,正是周舞衣。

今日她身著一襲暗青色衣袍,暗紋瓖邊,只余得袖口襟口和衣擺之處隱約點綴著幾朵精致的蓮花紋飾。

寧朝暮隱約覺得,這些時日不見,她又有些消瘦了。原本便顯得瘦削的面容,如今更是蒼白憔悴地如同透明一般。

岳燼之看著他,倏然之間亦是有些不得勁的。不過下一刻,便又恢復了如常。他勾起唇角,對周舞衣笑了一笑,溫言說道︰「大嫂,許久不見,可還曾安好?」

周舞衣眸色之中波瀾不動,仍是那副幽深難測的模樣,她對著兩人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一切如常。請跟我來吧。」

說罷便轉身,應當是向著來時的路原路而回。

寧朝暮扯了扯岳燼之的衣袖,與他對視一眼。岳燼之微微點頭,之後便把她的手牽至手中,隨在周舞衣身後七八步遠。

書房之內,岳宿之正提筆疾書。手邊藥碗未動,卻早已經沒有了裊裊熱氣。听得耳邊傳來門聲響動,他未曾抬頭,只是輕輕淺淺地喚了一聲「燼之」,直到寫完停筆這才抬起頭來與岳燼之對視一眼。

兄弟二人這些時日不見,心中想要說的話兒也著實是不少。寧朝暮心下稍微盤算,便出言告了退,隨著周舞衣轉身出了書房,往水雲間而去先行休息去了。

其實她心中所打的算盤岳燼之亦是明白。按照前日兩人在路上的商談,如今當務之急是將周舞衣的境況打探清楚。既然岳燼之沒辦法開口,那只能她旁敲側擊一問了。

不過寧朝暮心中亦是感覺怪異。畢竟她要套話的女人不僅是她的大嫂,更是她心愛之人從前的情人。

這般景況,真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了。

待得女人家都退了場,書房之中便只剩了岳家兄弟二人。

岳宿之與岳燼之對坐而飲,並未說話。茶香幽幽杳杳,苦澀之中略帶幾分回甘。

「大哥,」良久之後,岳燼之終究還是開口了,「今日已經到了三月初十,你這邊可有什麼動靜沒有?」

岳宿之將茶杯端在手中,略微沉吟,答道︰「風吹草動自是沒有,父親在前線依舊一切如常。成國的軍隊如今並沒有了年前之時那靈活巧妙的兵陣策略,如今又回復成了以往的模樣。」

「據說安陽王要來平城勞軍?」

岳燼之朗聲一笑,對他說道︰「你進來的消息愈發靈通了。不過確實沒錯,安陽王奉皇命來平城犒軍,昨日得到線報這才方到乾河,再過兩日三日便差不多到了此處了。」

「大哥可曾有什麼想法?」

少頃,岳燼之沉聲問道。

「這能有什麼想法……」岳宿之失笑,「安陽王確是有暗害我岳家的目的,但是畢竟身份有別,我們只能小心防著。」

岳宿之抬頭,看著岳燼之面上陰沉的表情,轉言問他道︰「怎得,你是探得了什麼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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