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听到劉母的話後，裘枝義焦急萬分。葉吟秋要呆在家里，一個人，往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臨盆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丈夫不在身邊，婆婆再冷眼相對，惡語中傷，在家里，她承受得起嗎？
裘枝義再三琢磨，總覺得，她只有搬出家門，才能避開這些煩惱。但離開家，她能到哪里去？到外頭租房，又是孤身一人，不僅多了開銷不說，還會讓她的婆婆，有更多的理由在外頭興風作浪。回到她娘家，在幾十里外的鄉村，父母又不在家，更不可能。他想來思去，最後，只好找校長了。
「校長，」到辦公室，一見到校長，他便開門見山地說，「我搬出學校去住。」
校長听了一驚，說︰「那你上哪兒住？」
「校外租房子。」
「為什麼？」
「把單元宿舍讓出來。」
「干什麼？」
「給一個人。」
「誰？」
「葉吟秋。」
「為什麼？」校長說，「我怎麼越听越糊涂了？」
接著，將那個家長的話，在校長面前，一五一十地全部出來。校長听了，萬分驚愕。他說︰「吟秋的婆婆，怎麼這麼不講理？」
「所以說，吟秋只有搬出來。現在學校宿舍緊，她進來，我出去。只有這種辦法了。」
校長點了一支煙，但只吸了一口，便掐掉了。他說︰「這也不是好辦法。吟秋從家里出來，搬進你的宿舍。外頭人知道，你們面對面住著辦公，你又追過她。平時，你又那麼關照她。現在，她婆婆正捕風捉影，陷吟秋于不貞。你這麼一搞，那葉吟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要不咋辦？」其實，校長說的這些，裘枝義也考慮到了。他這麼說，就是逼校長，幫吟秋想辦法，畢竟是一校之長，又那麼能，他肯幫忙，沒有擺不平的事。因此，裘枝義就竭盡全力，將球踢給校長。
「要不這樣吧！」沉思片刻，校長終于說，「單元房里，有個老師蓋了新房，一家人都搬出去了，現在里頭空著。那天，我試探過他，說現在，許多老師沒有住房，問他能否退回押金，將房子還給學校。他說，照合同規定，這套房，自己夫婦倆一輩子都可以住，暫時還不想退。明天，我出面找他，動員他退出來，學校多給些錢，補償他們夫婦。」
「太好了，校長，」鼓鼓嘴，裘枝義高興地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校長說︰「吟秋是學校老師，現在她有麻煩，我要不幫她，那我還當什麼校長！」
「謝謝！謝謝你校長！」
校長笑了。他說︰「枝義，你這話，好像我是外人，你們倒成了一家人。」
裘枝義笑呵呵地說︰「沒辦法呀，校長，誰叫你讓我當她的頭？」
第二天，裘枝義去找校長，一見面就問︰「校長，咋樣了，有希望嗎？」
校長搖搖頭，無奈地說︰「不行！他們堅決不退。這是他們的權利。白紙黑字，你也知道，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的。我不能硬壓他們。」
「那就沒有辦法了，」裘枝義說，「校長，看來，只好我搬了。」
「枝義，要不然，你去找找他們？」
「校長，他拿我開心了。」裘枝義說，「你一個校長，堂堂正正的。你說不來的事，咋有我能說成的道理？」
「你一定行！」校長說，「我找他們，那是權力；你找他們，那是私情。有的事，私情比權力更管用。這學校里，你的魅力，絕對比我強。你肯定有辦法的。」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裘枝義模著腦袋，斟酌再三，最後才決定……
放學後，葉老師一走，便讓組里的老師，年紀大的，威望高的，能說會道的，一一留下來。裘枝義說︰
「……在我那棟單元房里，有一戶人家搬走了。他們夫婦倆，都是數學組的。現在房子空著，我們分頭行動，我找男的，你們找女的。大家知道，我找男的，希望不會太大。但女的，蠻通情達理的。男的是‘妻管嚴’，怕老婆，老婆說一，他就不敢說二。所以，無論如何，你們都要說服女的，讓他們退出房子給吟秋。」
裘枝義先找那個男的，果然，裘枝義一開口，他就說︰
「裘老師，不瞞你說，在外頭，雖蓋了房子，但我孩子長大了，他一結婚，住在一起不方便，我們還得搬回來。這房子得留著以後住。不然，擱著也是空在那兒，你裘老師出面了，我咋有不肯的道理？」
裘枝義知道，跟他再耗下去，也是枉費心機，便轉身離去，想去找自己組里的另幾個女老師，但剛到路上，那個男老師的妻子，恰好撞上。她說︰
「裘老師，我正要找你。」
裘枝義知道，她來找自己，準是說房子的事，但他還是佯作一驚，說︰「有事嗎？」
那個女老師說︰「你找過我丈夫？」
「對！」
「是談房子的事？」
「對！」
「沒有談成？」
裘枝義搖搖頭，說︰「沒有。」
「我早料到了。」那個女老師說，「你問他，他肯定不肯。」
裘枝義一振，見話下有望，便說︰「那你呢？」
「以前不讓！」
「那現在呢？」
「現在可以。」那個女老師說，「剛才，你們組里幾個女老師找過我。為了葉老師，你們組里的同事，紛紛出動，至誠至理。為了葉老師，幾乎要下跪求情。你裘老師，為了她，連黑鍋都願背。同是同校老師，我問心有愧呀！葉老師那麼可愛，又那麼可憐。我現在要再無動于衷，那我還是人不？」
「那你丈夫那——」
「你放心，」那個女老師說，「我找你，就是來告訴你，你要是沒有找過他，就不用找了。找了他，他要不答應，你也不要急。你們盡管听我的。」
「嘖嘖！」裘枝義說，「人到患難時，才真正見知心啦！」
那個女老師笑了，她說︰「裘老師，你甭在我臉上貼金了。比起你們，我做得太少了。」
「不不不！」裘枝義說，「我們干的事，不過跑跑腿，動動嘴，出出力，可你們呢，出讓的，是自己的利益。我們咋能跟你們比？真正偉大的，是你們夫婦呀！」
「裘老師，」那個女老師說，「你伶牙俐齒。在我們德成學校，你是出名的‘名嘴’，我哪說得過你？好了，裘老師，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啥時候搬進去，你們自己定。里頭還有些家具，我那邊新房也用不上，就留著給葉老師用。」
第二天，還是這個女老師，果然將房子的鑰匙，親手交給了裘枝義。不過，在辦退還押金手續時，從學校里，她還是多領了五千元，作為搬遷補償。
一拿到鑰匙，裘枝義又開始琢磨，該用哈法子，才能讓葉吟秋搬進學校來。他想︰自己出面，易招惹是非。這事是由她們扯起，讓她們幾個出來，做葉吟秋的工作，那是最恰當的。于是，裘枝義找那幾個老師，合計了一番後，第二天她們就推了一個頭，去找葉吟秋。
「吟秋，」一見面，那個頭說，「預產期一天天近了，你一個人呆在家里，不安全呀！」
「那也沒有辦法。」葉吟秋說。
「我們有個建議，」那個頭說，「叫你媽來。」
「不！不行。」搖搖頭，葉吟秋說，「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月，外頭生意忙，我爸需要人手。我媽有說來，是我不讓。我想，等到臨產時，再叫我媽來。」
「不行，吟秋，」那個頭說，「這太不安全了，就是你自己不在意，我們也不放心。要不這樣吧。我們組里的女老師，輪著陪你，晚上上你家，就當作值班。」
「不！這萬萬行不得。」葉吟秋急忙說，「大家都有家庭。我不忍心。你們家里，反正都有？話，有事時，我會給你們打的。」
「可是，」那個頭說，「我們家離你家那麼遠。要是有事，路上一耽擱，不誤了事？」
「要不這樣吧！」有個老師，就站在葉吟秋的邊上，她忽然插話說，「吟秋，干脆你就搬到學校來。住在學校套房里，要是有事，一聲喊，樓上樓下，全是我們的人，絕對誤不了事的。」
「這倒是個好辦法。」那個頭說，「吟秋，你說呢？」
「恐怕很難，」葉吟秋不無憂慮地說，「現在我們學校里，住房那麼緊張。里頭早住滿了人。我來學校，往哪兒擱？」
「這你放心。」那個頭說，「你要是想進來，弄房的事，我們想辦法。」
「弄不到的。」葉吟秋說，似乎有點兒心動。
「要是弄得到呢？」那個頭說，「你肯搬進來嗎？」
葉吟秋猶豫著。
那個頭說︰「吟秋，你要是想進來，房子的事，你放心。你要是不想進來，我們也就不瞎忙乎了！」
葉吟秋沉吟著，半晌才說︰「住在家里，進進出出，有我婆婆看著，我丈夫在外頭才會放心。」
「可是，」那個頭說，「你在家里，你婆婆她，會管你嗎？」
「有家好好的不住，卻搬出外頭來，傳出去，人家會咋說的？」葉吟秋還在顧慮。
「管他們咋說，」邊上一個老師說，「我們搬的，是自己的學校，里頭這麼多老師，都這麼住著，外頭咋說，就當他們放屁！」
「不不！我跟別的老師不同，現在外頭說事的，就是像我這類的女人。」見大伙誠心誠言，葉吟秋也不忍掃大伙的興，沉思片刻，便說道，「不然，我跟我丈夫通個？話，先商量一下，明天再作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