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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吟秋終于敲定，孤身一人，搬到學校單元房來。裘枝義心頭的一塊石，也落了下來。
昨天晚上，夫妻倆通了？話，葉吟秋一談起搬家的事，劉才山劈頭便問︰
「有家住，好好的干嘛要搬？」
葉吟秋說︰「單位里同事多，有事好照應。」
劉才山說︰「再怎麼說，單位里都是外人。我們家有我媽。她還好嗎？」
「很好。」
劉才山說︰「還時常外出活動嗎？」
「對！」
「叫她別太累了。」劉才山說，「要注意休息。」
「好的，我一定傳達。」
「吟秋，」劉才山說，「你懷了我們劉家的孩子，我媽她，很高興嗎？」
「對！」葉吟秋說，「她很高興。」
「吟秋，」劉才山說，「畢竟是過來人，你有事要多請教她。」
「會的。」
「吟秋，」劉才山說，「這些日子，我媽常下樓來，幫你打點些事嗎？」
遲疑了一會，葉吟秋才說︰「對！」
「吟秋，」劉才山說，「你搬到學校去，我媽她不在你身邊，我實在不放心。」
葉吟秋說︰「我肚子這麼大，要是有事，你媽一個人忙不過來。要是累壞了她，你又在這麼遠，不是更糟？」
「說得也是，」劉才山說，「吟秋，你搬走，我媽她同意嗎？」
「還沒有告訴她。」
「跟她通一下氣。」
葉吟秋說︰「她一定會同意的。」
「吟秋，」劉才山說，「我媽脾氣大，有些話不中听，看在我臉上，你要多多包涵。過兩天，我再打？話回去。你問我媽，有話交代不。」
夫妻通？話，都在午夜後，而且多是周日。家里的？話，就裝在葉吟秋的房里。有幾次，劉才山想給母親聊幾句，讓葉吟秋去叫人，但劉母卻冷冷地說︰「我睡下了，方便時再說。」因此，劉才山想說的話，也只有通過葉吟秋的嘴來傳達。
「媽，」第二天一早，葉吟秋守在門口，待婆婆下樓，便說，「昨晚，才山？話回來。他向問個好，讓你多保重。」
劉母稍稍點頭，不痛不癢的。她從葉吟秋的前面，徑直過去。
「媽，」剛到大門口，葉吟秋又說，「你有話沒，讓我轉告才山？」
劉母睬也不睬，繼續往前走，只是腳出了大門後，才折回頭。「你告訴他，自己要多保重。」她說完，便「砰」地一聲，關上鐵門走了。
葉吟秋想叫住他，將自己搬家的事告訴她，見她陰著臉，只好忍住。過了一天，也是凌晨，劉母一下樓，葉吟秋便迎上前去，說︰「媽，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麼事？」劉母冷冷地問。
「在學校，我拿到單元房了。我想搬進去——」葉吟秋剛說到這，劉母便接著說，「腿在你身上，我管不著。」
劉母頭也不回就走了。但剛走幾步，又回過頭說︰「家里的東西，一點兒都不能動，連？話都得留著。」
葉吟秋連連點頭。
不久，學校來了許多人，多是語文組的，清一色，全是女教師。裘枝義還叫一個家長，開了一部工具車，停在門口。
但是，來了這麼多人，除了棉被，還有生活日用品外，其余的東西，任何一件，葉吟秋都不讓動。有個老師驚奇地問︰
「葉老師，東西不搬走，到那邊你用啥？」
「去添置些，簡單的。」葉吟秋回答說。
「葉老師，」那個老師說，「你人搬走了，這些東西放著，也是白擱著。去買不是得破費？劃不來呀！」
葉吟秋說︰「搬到學校去，住多久，我也說不準。家里留著東西，偶爾想回來，住著也方便。」
「這不礙事，葉老師，」又一個老師說，「我們人都來了，車也來了，東西先搬走，你想回來，我們再幫忙。沒關系，啥時候用人，你一句話。」
葉吟秋搖搖頭，說︰「這些東西留著，或許，我婆婆她要用。」
「葉老師——」那個老師正想開口，邊上一個老師，便在她的衣角上，拉了拉。她會意，將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
來到學校，搬著棉被，剛到單元房門口，見組里另外幾個老師，跟著裘枝義，正在室里打點。葉吟秋便說︰
「謝謝，謝謝大家。」
葉吟秋在屋里轉了一圈，便走到裘枝義身邊，輕輕地說︰「裘老師，下面的車，開走了嗎？」
「沒有呀！」裘枝義說，「今天，下面的車，要跟我們一天，我沒有開口，車就不會走。」
「我想麻煩師傅，再幫我跑一趟。」
「這沒問題，」剛說完，倏地一震，裘枝義便問道，「吟秋，你要車干嘛？」
「到市里去，」葉吟秋說，「買些東西。」
「你去？」
「對！我去。」
「這咋行？」瞧了一眼葉吟秋的肚子，裘枝義說，「你去不方便，還是我來吧！」
「這——」
葉吟秋還在猶豫，裘枝義開口了。他說︰「咋了，你信不過我？」
「不不不！」葉吟秋連忙說，「裘老師你，我咋會信不過。」
「這就好。」
「要不，」從懷里，掏出兩百塊錢，往裘枝義面前一送，葉吟秋說，「你把錢帶走，不夠時，你先墊一墊，回來我還你。」
「錢我不要。」鼓鼓嘴，裘枝義說。
葉吟秋一驚。「咋了？」
裘枝義說︰「不便先拿你的錢。買不完，還要找還你，這太麻煩。不夠我去墊，回來不向你要，我虧了，出力了還要倒貼錢。向你要，又覺得小氣，開不了口。」
裘枝義剛說完，邊上幾個老師，「撲哧」一聲，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裘枝義走了。但剛到樓下，就讓人叫住了。「裘老師，你等一等。」
「咋事？」停下來，眼看著追下來的老師，裘枝義問。
「裘老師，」那個老師說，「真的，你想去買？」
「不然咋辦？」攤著雙手，鼓鼓嘴，裘枝義故意說，「總不能對著水桶洗頭，對著龍頭洗臉，用手裝飯。」
那個老師說︰「雖然里頭大樁的家具，原來的老師都留下來給她，可一個家庭，用的東西多著呢，這兩百塊錢，夠嗎？」
「不夠麼，」裘枝義說，「只好自己掏腰包墊。」
那個老師笑了。她說︰「你不是說，墊上去的錢，不好開口要？」
「那有啥法子，」裘枝義說，「誰叫我是頭。」
「裘老師，」那個老師說，「我倒是有個法子。」
「你的法子好。」
那個老師糊涂了。她說︰「裘老師，我們法子，還沒有說出來，你怎麼知道好不好？」
「我知道，」不假思索地，裘枝義說，「你上去，叫組里的老師都下來，到辦公室開會，除了吟秋。她不便。」
那個老師剛走幾步，裘枝義便叫住了她。「還有，你也留下來陪著吟秋，反正，集中大伙，我要說啥，你心中也有底了。就不用來。」
大伙結著伴，來到辦公室，裘枝義早坐在里頭，見大伙到齊了。他說︰
「突然集中大伙來，有件事商量，是啥事，想必大伙一定知道。」
「是葉老師的事嗎？」
「那是肯定的。」裘枝義說，「她是仙女，我是護神，眼下她有我要辦的事，我不為她，那還為誰？」
「好了，頭，」有人不耐煩了。她說，「你別再繞圈子了，說，出錢出力，你一句話。」
「對！頭，」有一個老師說，「現在，葉老師手頭那麼緊。剛才在路上，我們就合計過，我們集體集資，幫她置些東西。」
「錢倒不要緊，」裘枝義將兩百塊錢，抓在手里，揚了揚說，「我這里，有吟秋交代的兩百塊。」
「這夠麼？」
「干嘛不夠，」裘枝義說，「吟秋的意思，我懂得，買的東西，就是要最廉價的。我算了一下，一件平均五塊錢，這兩百塊錢，可以買四十件。」
「頭，」有人問，「這樣的價位，那你打算咋買？」
「反正是一個人，」裘枝義說，「那就一樣買一件。譬如，買一塊碗，一雙筷子，一把梳子，一面小鏡……這總夠吧？」
「頭，你這樣買法，行嗎？」
裘枝義說︰「干嘛不行！」
「那我問你，一塊碗，一雙筷子，一把湯匙……要是她家來了客人，坐月子時，她媽媽來了，那咋辦？」
「這好辦呀！」裘枝義說，「到時候，我們再征送……」
「頭，既然要征送，為什麼不現在？」
「對呀！干嘛不現在？」裘枝義說完，竟哈哈大笑起來。
場上的人，瞧著裘枝義，全瞪著雙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