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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吟秋到門口一看，這兩個人，男的是朱達理，女的是楊佩佩。對他們的來意，葉吟秋心知肚明。
怕自己的家事，讓門房听到，傳開來影響不好。葉吟秋帶著他們，到操場一個邊角，找了一條石凳，讓他們坐了下來。
「葉老師，」楊佩佩說，「你應該知道，我們干嘛找你？」
「我知道，找利息錢。」
「你應該知道，付利息的時間，過去多久了？」
「我知道，近兩個月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楊佩佩說，「干嘛還要我們跑？」
「對不起，」葉吟秋說，「這一年，我丈夫他，都沒有錢寄回來。」
「這不可能。所有人出去，一年就大發。他沒錢寄回來，誰肯相信！」
「真的，」葉吟秋說，「我不會撒謊，不會騙你們的。」
楊佩佩說︰「你丈夫有沒有錢寄回來，你撒不撒謊，這我不管，我只知道，息金到期了，你還我息錢。」
「對不起，兩位老板。我是賺工資的，這麼大一筆錢，我們母女倆，就是一年不吃不喝，，也賺不到利息的數。我丈夫沒寄錢回來，我也沒轍。要不，你們找我婆婆，問問她，才山有沒有錢寄她那里。」
「喂！」不想，一听找她婆婆，楊佩佩就火了。她說，「你們婆媳倆，到底要干什麼！」
「我婆婆咋啦！」
「還咋啦！你就別裝了。我看，你們婆媳倆，根本就是伙著，在耍弄我們。」
「你們誤會了。楊老板，你想想，我婆婆她，咋會跟我伙著？」
「不然，你們倆咋會這麼推來推去？找你婆婆，你婆婆說去找你。來找你，你卻說去找你婆婆。我告訴你們，這些錢，全是我們的血汗錢，這些錢，就是我們的命。你們想賴，我就用命跟你們拼！」
「楊老板，你別急。」葉吟秋說，「有話慢慢說，我問你，你們找過我婆婆嗎？」
「對！我就是從她那兒來的。」
葉吟秋說︰「你找她，她都說些啥？」
楊佩佩說︰「她說這些事，不是她經手。她壓根兒不懂。想要錢，來這里找你。」
「但是，」葉吟秋說，「才山沒有錢寄給我，找我也沒有用！」
「笑話！」楊佩佩怒斥道，「錢是你借的，借據上是你簽的名，我不找你那找誰？這麼早，你們就想賴帳？」
「不不不！」葉吟秋連連道歉說，「對不起，楊老板。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欠你們的錢，白紙黑字，想賴也賴也掉。我是說，現在我沒有錢，他不寄錢回來，就是殺了我，我也拿不出這筆錢來。我想，你們再寬限幾日，我想辦法聯系才山，讓他無論如何，必須先將利息錢寄回來。你們放心，欠你們的，我們一定會還。」
「欠人家的錢，誰都會這麼說。話說得再甜都沒有用，我要的是錢。沒錢，就跟你沒完。喂！」呆了片刻，楊佩佩說，「老朱，你咋都吭聲，你不是來討錢的嗎？咋都是我在說！」
朱達理說︰「從頭到尾，都是你搶著說。你看，有我說話的時間嗎？」
「那好，」楊佩佩說，「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下面輪到你了。你說吧！」
「葉老師，」朱達理滿臉笑容。他說，「拖欠太久了，快兩個月了，我們有給你面子。萬不得已，我們今天才找上你來。」
「對不起，兩位老板。」葉吟秋說，「欠你們的錢，我心里也很難受。利息一到期，我覺都睡不穩。你看，前幾次我手頭有錢。那一次拖欠過你們？但這一次特殊，請你們高抬貴手，再寬限些日子。」
「那你說，還要多久？」楊佩佩說。
「錢一回來，我馬上通知你們。」
「啥時候回來。」還是楊佩佩說，「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或者是半年！」
「我們會盡量早的。」
「不行！」楊佩佩說，「得有個準確時間。」
「那好，再給我一個月吧！不過——」葉吟秋說，「下一次，你們不要到學校來。我現在給你們？話號碼。你們可以？話找我。」
「不行！」楊佩佩說，「最多半個月。要不然，我們還會來這里，甚至找你的領導。」
兩個債主走了。葉吟秋沒有送他們。只是一個人，在炎炎烈日下，茫然無奈地，向著自己的宿舍，緩慢地走去。她覺得，一種壓力，就像團濃濃的黑雲，將自己本該是晴朗的腦際，滿滿地佔據了。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善良的付出，完全沒有得到善良的回報。自己被他們母子倆捏在手掌心。他們高興了，就寄一些錢回來給你，還人家的利錢。要是看不順，听不慣，他們就將錢抓著，遠遠地站著，冷眼看著你受債主的折騰。
這一整天，葉吟秋臉色煞白，心事重重。吃罷晚飯，劉艾杉讓邱老師帶走了。她也沒有上辦公室，只是一個人，在家時呆想著。
但是，天黑下來不久，外頭忽然有人拍門，葉吟秋開門一看，是幾個女的，穿著時尚，多是三十四的。葉吟秋掃了她們一眼，竟沒有一個自己會熟悉的。
「你們找誰？」葉吟秋問。
「找你。」
「可我們並不認識呀！」
「可我認得你，葉老師。」打頭的一個說，「我的女兒曾經在你班上。」
「你找我有事嗎？」葉吟秋說。
「是有件事，想同葉老師你商量一下。」
見是學生家長，葉吟秋便放心了。她說︰「有事，你們就進來講吧。」
幾個女的剛坐定，葉吟秋泡了茶，一個人倒了一杯後，才問道︰
「是啥事？」
那個家長說︰「葉老師，不瞞你說，我是‘萬八嫂’協會的。我是頭，我的丈夫在美國。他們的丈夫，也都在國外。我們會里會員的丈夫，全是在國外，除了美國，還有英國、法國，德國、新西蘭、西班牙……世界各地都有。」
「你們找我干嘛？」
「葉老師，」那個家長說，「你同我們一樣，在別人眼里，都是萬八嫂。我想請你入會。」
「我是有單位的人，」葉吟秋說，「啥會我都不會入。」
「在我們協會里，有單位的多的是。」邊上一個女的說，「有當醫生的，有當會計的，有的是老板，還有當官的。各個行業都有。」
葉吟秋說︰「這協會是干嘛的？」
那個家長說︰「主要是聚會活動。k歌蹦迪，模牌品茶，旅游登山……花樣多著呢！入了會，準讓你日子好過。」
葉吟秋說︰「你們這麼做，就不怕別人非議？」
「怕什麼。我們一起的，全是女的。」那個家長說，「我們玩我們的，堂堂正正，規規矩矩。我們怕啥？說心里話，他們在外頭不放心我們，可我們更不放心他們。我們在家里，幫他們當家理財，維護家計，照顧老的，撫養小的。他們在外頭拼，我們在家里同樣受苦。我們為他們苦苦守著，誰知道他在外頭，摟著哪一個女人睡！所以，別去想那麼多。我們自尋樂趣，讓自己過得好些，輕松些，快活些。」
「不不不！」葉吟秋連連搖頭。她說，「夫妻間，應該互相信任，假如互相猜疑，那這婚姻就完了。」
「葉老師，」見葉吟秋心不動。那個家長便轉了話題說，「听說，你的婆婆一直在猜疑你，是嗎？」
葉吟秋沒有回答。
那個家長又說︰「听說，你的丈夫，也已經冷漠你了。連錢也不寄給你。」
葉吟秋沒吭聲。
「是不是，」那個家長說，「葉老師，你人那麼好，那麼善良，他們還這麼對你。所以，我們沒有必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你不寄錢回來，老娘就讓他的老媽兒女，喝西北風去。我們都這麼年輕，到那兒找不到一口吃的。」
「還有，」邊上一個女的說，「我們協會里姐妹，一年下來，都有好多人通過各種渠道，移民到國外去。他們到了國外，都跟我們保持聯系。她們可以當我們的眼線。要是哪個負心漢，在外頭亂來，我們在國外的姐妹，還可以找上他去。」
「看來，你們還真的不簡單啦！」葉吟秋笑著說。
「這話不假。」那個家長說，「葉老師，你這麼漂亮，這麼好，他們還欺負你。你要是入了會，我可以找原先的姐妹，在外頭幫你找一個，風風光光的，正式嫁到國外去。管保比他有錢。氣氣他！讓他劉家人，後悔一輩子。」
葉吟秋又笑了。她說︰「你們可真的有創意呀！」
「真的，你是老師，」那個家長說，「不會騙你的。我有幾個姐妹，就是這麼出去的，怎麼樣？」
葉吟秋笑而不答。
「怎麼，你不信？」那個家長說。
「我肯定信。」葉吟秋說，「你能找到這里，對我家的家底，模得這麼透，我就知道你們的忍耐！」
「怎麼，葉老師，要入會嗎？」
葉吟秋依然笑而不答。
那個家長說︰「入會，好處多多。你是老師，我才上這里來告訴你這麼多。葉老師，你這麼漂亮，又是老師，你比我們強多了。你要入會，我就將這頭的位讓給你。你干得準比我好。」
「不不不！」葉吟秋說，「我要是想入會，還是當會員好。」
「這麼說，你同意了？」
葉吟秋沒有回答，過了一會，才說︰「讓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