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漸漸模糊,那張英俊如斯的臉龐,漸漸看不清輪廓。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做不到?
她必須殺了他!
她一定得殺了他!
她將刀逼近,再逼近,幾乎就要貼上他頸間的皮膚!
卻依然無法下得了手!
只有不斷滾落的眼淚,一顆,一顆,又一顆地滴了下來。
痛苦像是一只無形的手,使勁扭絞著她的心髒,堵塞著她的咽喉,難以承受的矛盾心緒,使得她幾乎就要啜泣出聲。
淚眼婆娑中,她伸手捂住了唇,雖然壓抑住了喉中的哽咽,卻還是止不住內心的糾痛。
不!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親手殺了他!
即使,他是殘忍弒殺楚易倫的凶手,她也做不到將手中的匕首,親手刺-進他的胸膛!
那是超出她承受範疇的事情,說不清緣由,但她就是做不到!
——意識到這個事實,她的心中被說不明的情緒洶涌淹沒,淚水仍然肆虐著,以決堤之勢,肆|意奔流。
手中的匕首顫動著,終于被她重新放入枕頭下面,身體跟著倒下,強迫自己重新躺在那個惡魔身旁。
淚水蜿蜒如同石隙中涔-涔滲出的清泉,浸濕|了頭下的天鵝絨枕。
她咬著被角,不知是緊握的拳頭,還是緊咬的貝齒發出壓抑的格格聲響。
既然,她做不到親手殺了他,那麼,只剩下一種途徑可以為楚易倫報仇——那就是,盡快取得光盤,將這個惡魔轉世一般的男人,徹底地,打入死牢!
瘦小的身軀,即使已經有孕,依然顯得那麼孱弱。
覆蓋在溫暖的被衿之下,依然瑟瑟顫抖著,顯得那麼羸弱,又那麼嬌小......
可是夜斯洛知道,那副看似羸弱嬌小的身軀里,其實有顆異常堅忍的心!
在這個深夜啜泣不已的女人身後,夜斯洛一直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如此雪亮,如此漆黑,又如此痛楚!
他伸出寬厚的大掌,想將那陷入猶豫泥淖中的女人攬進懷中,可是,又唯恐她發覺他一直以來的清醒。
是的,他一直清醒著。
每晚每晚,他都是等待程琉璃先墜入夢鄉,這才可能會產生睡意。
可是今晚,當那個女人一直滿眼戒備的等待著他,當就餐時貼身的保鏢附耳對他低語,說她在枕下藏了一把刀需不需要處理的時候。
他突然地,不想揭穿她,不想要保鏢拿走那把對他而言太過可笑的所謂「凶器」。
他想看看,她究竟有著一副怎樣冷酷無情的心腸,才能將那把匕首,親手送進他的胸膛!
她翻身起床的舉動,她劇烈急促的喘息,她反反復復的猶疑與舉棋不定,還有那最後幾乎啜泣出聲的哽咽......幾乎可以將一個死人也吵醒了......
不論她的暗殺計劃有多麼的漏洞百出,不論她手中的武器有多麼簡陋可笑,當這個女人最後啜泣出聲的時候,他的心也被一種奇異的痛楚狠狠地撅住!
多麼可笑,一個想要刺殺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