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漸漸地停了,只是風還是不止。
料峭的寒風中,穿著素色青衣的少年無聲地走著。
他的步伐均勻且輕盈,不疾不徐地走著,身後是漸漸模糊的山中小屋,身前是巍峨皚皚的雪峰連綿。
天地浩大,來路去途一片蒼茫。
這一刻,他的身影竟是那麼孤單。
他的容貌俊美而氣質獨特,明明容顏夭桃李,偏偏臉上面無表情,而他渾身散發出的清冷氣息更是令這冰天雪地都黯然失色。
這樣的少年,若是他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著你,只能說明,你要死了。要麼死在他的劍下,要麼死在他的冷酷容顏里。
他和冰雪有種奇異的相似之處,都很冰冷,都很平靜,都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只是,他一向冷淡如幽幽寒潭的星眸深處,此刻卻不為人所察覺地隱隱有些什麼在閃動。
其實,他從來不會主動跟林裴匯報一些事情,但林裴若是開口詢問,或者是張韜問他,他就會說。但最近,他隱瞞了一些事情,譬如那天他完成了殺死何不知的任務時,節外生枝的事情,再譬如剛剛他看到的手語。
說不清為什麼,可能是他還沒有失去記憶之前就有這樣的習慣,又或者他內心覺得,那些事情還是不要讓林裴知曉得好。
心里有種隱約的認知,林裴若是知道了這些事情,會生出很多不利的變數來。
只是,在「不利」這個詞跳到他腦海中時,他卻有些莫名。因為他只是個習慣了听從指示完成任務的人,不管是有利或是不利,這樣的判斷他都不感興趣,也不會去下。
一瞬間他感覺到的「不利」,顯然不是對他自己,畢竟他很清楚,自己這樣的處境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更加不利的了。那麼,他又是判斷出會對誰不利的呢?
沒有思考出一絲頭緒,他轉而又想起剛剛去過的那間屋子。
一進到那間屋子里,他憑借對方呼吸的綿軟無力,便推斷出屋內有著一位不會武功的人。而從後來鏡子里出現的那只戴著戒指的手來看,手掌偏小,五指縴縴,顯然是女子之手。
那躲在鏡子後看著他的人,看來是個女子無疑。
他已經得了林裴的命令,站在那里不會離開。她為什麼不干脆走出來看他?
她在鏡中的手語很奇特,而自己竟然完全看得懂。
只是,雖然只是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手勢,他也能感覺到她似乎在忌憚或是害怕著什麼人。
而那屋子里,除了她和他,唯一還存在的人,就是林裴了。
她是恐懼林裴嗎?
難道,她是自己以前認識的人?
他幾乎沒有思索地就立刻維持表情冷淡,平靜地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只覺得這樣似乎是對她好。
對她好?
當這三個字出現時,他又是一怔。
就和之前的「不利」一樣,「對她好」這種需要判斷和考量的、發自他內心的、主動的想法,似乎也同樣根本不該發生。
至此,他的想法與行為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一些與他的個性明顯相矛盾的地方。
他對此感到奇怪。
除了對孟婆藥以及用藥後的反應有所渴求,他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任何事情的。
可心中此刻總是遏制不住的種種疑惑,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