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兒，你何必那麼執拗呢？」本淨苦口婆心地勸她，「剛剛那樣的危險，若是我沒有出現的話……」
林吳玉淡淡地回答︰「你出現或者不出現，他們都得死。」她側過臉，隱沒在陽光無法穿透的樹蔭下，這才緩緩補充，「死在我手里。」
本淨的視線卻落在她青痕可見的縴細頸子上，忽然便不想與她爭辯這件事情。
他只知道，他剛剛親眼見到她被扼住了脖子。
那一瞬，他以為她要死了。
他現在才發現，原來「虛驚一場」這四個字是人世間最好的詞語。比起什麼心想事成、萬事如意都要美好百倍。後者只不過是在願望達成的時候，多了個錦上添花的形容，可前者卻能夠不讓人真正背負與遭遇，便能懂得什麼叫失去。
是的，那一瞬，他差點以為自己要失去她了。
在沒有遇到她之前，他想象不出這世上還有這麼特別的人。就如同剛剛那一瞬，他無法想像，若是她真的死了，這以後，世上再沒有這樣特別的人。
「好像每一次我們見面，你都在做好事，要麼救小動物，要麼救我。」林吳玉對于本淨突然的沉默有點不適應，便換了個話題，順便站了起來，故作輕松地說，「可我呢？也許以前你對我不了解，現在也該知道，我不是個心善的人，我可以一口氣殺死好幾人，連眼楮都不眨一下。」
本淨坐著，微微仰頭，看著起身而立的少女，他的視線落于她又復勾起的唇角，卻不覺得自己看到了她的真心笑容。
「……所以，本小淨，我們不是一路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注定不該一起走。」林吳玉平靜地說，似乎只是就事論事，卻也直指兩人決然不同的人生路。
本淨只是單純，只是不曾在俗世中行走，不明白其中一些約定俗成的東西，但他並不是笨，更不會听不出她話語里的一語雙關。
「林兒，我不是說過了嗎，今日你殺人，我在側，以後你要是為此事下地獄了，我肯定與你一起的。既然死後都可能是一個去處了，何況現在我們都還活著，我護送你一段路，又有什麼不妥？」難得，本淨竟然也會說出這種有點死纏爛打、不講道理又軟磨硬泡的話來。
不過，他就連這種半認真半玩笑的話，都是典型的本淨式邏輯，一般人是沒法理解的。
林吳玉也不想去理解。
她笑了笑︰「你這樣的人都要下地獄的話，那地獄豈不是太擁擠了？不過，今日別過，他日我真下了地獄，你記得幫我多念點經，可好？」
「好。咦？」在短時間的相處後，就開始習慣對眼前少女有求必應的年輕僧人，答完才發現自己好像順口允下什麼沒想答應的事情。
「林兒，我剛剛不是要……」
林吳玉才不管他要說什麼，麻利地抬腳就走。
「林兒，你等等……你是要去豐北鎮吧，我本就與你同一個目的地，我們一起走正合適啊。」
少女的背影忽然頓住，從樹蔭下走出來的她，身上灑滿陽光，可這陽光在听到本淨追著她說這句話時，似乎頓時沒有了溫度。
她轉身，臉上掛著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拉開了蒙住眼楮的布帶，靜靜地問︰「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