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念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走出來的。
她拒絕了景雩的相送,一個人走出了公寓,而景雩的話卻一再地回蕩在她的耳邊,似是怎麼都散不去一樣。
景雩對她的心意,其實就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她早就已經察覺一二了。而景雩的這一舉動,無疑就是將她推出來面對,決定明確的答案。
他容不得她再繼續逃避。
然而,這樣對她來說卻是為難的羆。
外頭的天已經開始漸漸暗了下來,她抬眸看了眼路上匆匆而過的行人,心里想著是否要招台計程車到韓宇的醫院去。
正考慮著,余光卻意外地瞥見了一抹異常熟悉的身影翻。
洛念棠的身體剎時頓住,隨後,她急急忙忙地回過頭,想要去再次尋找那抹身影時,卻發現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她杵在那里,心里亂成了一片。
如果沒有看錯,她方才的的確確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她異常熟悉的人。
林穎。
只是,按道理說,林穎不該出現在x市才對。早在大半年前,林穎在遭遇了那種事情後就帶著雙親離開x市到了a市,又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
即使是出現,林穎也應該會聯系她才對,畢竟,她們是朋友。
洛念棠不斷地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一眼大概是自己看錯了,絕對不可能會是林穎。現在的林穎,該是呆在a市的。
然而,她想了想,住院的這一個月,她都沒有跟林穎聯系過,而且,之前雖然偶爾會有聯系,但卻是斷斷續續的。仔細一想,好像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找過林穎了,也不知道那小妮子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為了讓自己安心,她掏出了手機,毫不猶豫地撥通了敖小蓨的號碼。
幾聲「嘟嘟」之後,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她直接就問敖小蓨最近有沒有跟林穎聯絡過,還問了林穎最近的狀況。但是,敖小蓨的答案卻是教她吃驚的。
不僅僅是她,就連敖小蓨也許久沒有跟林穎聯系過了。有時候,那小妮子甚至一直都是離線狀態,根本就無從找人。
她沒有將好像看見林穎的事情說出來,只是簡單地問候了一下,等到掛斷了敖小蓨的電/話,她立即便撥了林穎在a市的手機號碼。
只是,她怎麼都沒想到,電/話那頭並沒有傳來她所熟悉的聲音,反而是那陌生的「此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洛念棠拿著手機站在那,急色滿上臉頰。
無論怎麼樣,她都聯系不上林穎,就算是撥打了林爸林媽的號碼,也是一樣的「空號」。這樣的現象並不是一個好現象,她心里總是隱隱有著不安,卻又一時之間說不出個究竟來。
她有些惱自己,還說是朋友呢,這都多久沒聯系了,連電/話都變成了空號。可想而知,林穎與她的關系是越來越疏遠,之前在網上聊天的時候本就有這種感覺,然怎麼都想不到終有一天竟然會變成真的。
而且,有一方面,是她極不願意承認的。
林穎換掉所有的聯系方式,怕是在……避著她。
她與林穎可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她們度過了多少個年頭,感情好得更是不像話。以前還沒嫁給顧宸,林穎與她是極為友好的,更別說更早之前追隨寧子默八年的事情了。
她一直都將林穎當作是最好的朋友,為了林穎,她不惜與洛家撕破臉。
然而,林穎為什麼要疏遠她?
似乎……只有那麼一個理由。
洛家。
洛念棠深呼吸了一口氣,那一件事,對林穎一家來說就是一場噩夢。也是因為那一件事,林穎一家才會離開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到陌生的a市生活。只是,在那件事情上,她是站在林穎這邊的,按道理說林穎早就知道了才對,甚至那時候在醫院,林穎還曾拉過她的手說沒有責怪過她。可倘若當真沒有責怪,那為什麼現在她們兩人卻越來越疏遠?疏遠到現在連一個聯絡的號碼也變成了空號?
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那份友誼,對她來說是尤為珍貴的。她一直都在珍惜著,不曾怠慢過半分,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林穎要疏遠她。
她惟有在心里安慰自己,林穎並沒有疏遠她,或許,她換號碼只是由于其他的原因。
即使這個理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卻是她如今唯一能救命的稻草。
這一天,那不經意的一眼讓洛念棠的心再也無法平靜。她去找了一趟韓宇,畢竟當初去a市的醫院是韓宇安排的。可是,即便韓宇出面聯系了,那邊療養的醫院卻傳來了一個沒用的消息----早在剛到a市的三個月後,林穎就已病好出院,連復診都沒有。
這樣的一個訊息,讓她心驚。
她知道,關于林家在a市的住所安排,那是之前顧宸親手聯系的。如今只有聯系顧宸,她才能得到這僅剩的線索。可她掙扎了良久,始終
拉不下面子主動去找顧宸,便最後還是拜托了韓宇。
韓宇委實很想撒手不管,可還是很好心地幫了她一把。但是,幾天之後卻傳來了一個壞消息。
林穎他們當初就只在安排好的屋子住了幾個月,幾個月後,他們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無人知道。
線索就這麼斷了,洛念棠的心是提了起來再也沒辦法放下。想起那不經意的一眼,她心底的不安就始終難以揮去。
不光是堵心那麼簡單。
景母仍在x市,她之前畢竟答應了景雩,自然也是得信守承諾的。反正她最近這段日子閑得很,樂樂因為還住醫院溫箱所以無須喂女乃哄帶,所以,她便不時帶著景母到處走走看看。
景母似乎曾經來過市區好幾次,對市區的路也算是挺熟的,不時路過也能叫出名字來。這一日,景雩要上班,洛念棠陪著景母在外面逛街,逛至半途累了便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停下來歇息。
天氣已經開始漸漸悶熱了起來,陽光撒在身邊不再是溫暖舒服的感覺,而是令人汗流浹背的炎熱。洛念棠特地挑了一間有空調的咖啡廳,兩人坐下後能夠一邊喝冷飲一邊听听音樂聊聊天。
景母沒有其他同年齡人那樣的古板,反倒是像個年輕人一樣很是健談。洛念棠猜想,大概是因為經歷的緣故,景母是一步一步自己熬過來的,自然也就不喜去為難任何人。
這幾日,景雩對她的態度還是一如以往,就好像當日的告白只是一場虛構的夢境一樣。
但是,洛念棠知道,那並非是夢。景雩不去談,一來是因為景母仍在市區,二來,恐怕是想要給她時間好好考慮一番吧?
景母很喜歡吃甜食,她特地推薦了這家咖啡廳的黑/森/林蛋糕,甜而不膩,還帶有輕微的巧克力苦澀。
當蛋糕送上來後,景母吃了一口,隨即便是對她一番贊不絕口。
兩人東聊西聊的,本是聊得好好的,景母竟話鋒一轉,把話題轉到了她的身上。
「棠棠啊!」
景母放下了手上的小叉子,面露認真地瞅著她。
「你覺得我家阿雩怎麼樣?」
洛念棠沒想到她會這麼突然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先是一愣,而後才斟酌著言辭開口回話。
「他挺不錯的。」
聞言,她點了點頭,眉宇微彎。
「還記得我上次說的吧?我可是真的將你當作了我媳婦啊!以後,他要是欺負你的話你就跟我說,有我護著你,那小子肯不敢騎到你的頭上去。你記住了哈!」
洛念棠笑著回了一句。
隨後,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很順口地問了一句。
「對了,改明兒約你父母出來雙方見個面吧!」
豈料,景母的這一個問題,讓她瞬間便沉默了下來。好半晌以後,她才慢吞吞地回答。
「伯母,我沒有親人。」
「怎麼會?!」
听見她這麼說,景母顯然很吃驚。後意識到自己的不妥,趕緊正了正色。
「棠棠,難道你……」
知道她想說些什麼,洛念棠輕微地搖晃了一下腦袋。
「我不是孤兒,只是我的家庭比較復雜。過去二十幾年我在洛家生活,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並非……」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對面的景母便臉色丕變。
她看著洛念棠,眼底有著不敢置信。
「棠棠,你剛剛說什麼?你過去二十幾年是生活在洛家?哪個洛家?你……你姓洛嗎?」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吃驚,但她還是如實地回答了。
「伯母,景雩沒有告訴你我全名叫作‘洛念棠’嗎?」
她的嘴張了張,斂去一臉的驚色,扯起了一抹有些難看的笑。
「不好意思,是我太過驚訝了。我舊時認識一戶洛家的人,只是不知道,你我口中的洛家是不是同一家。」
對于景母的問題,洛念棠根本就沒打算隱瞞。
「不知道景母有沒有听說過,x市有一戶人就姓洛,從民/國時期就廣為揚名,一直都是x市的巨頭之一。那當家的老爺子名叫洛紹恆,前不久洛家出了點事,兩個兒子都已經鋃鐺入獄了,現在的洛家已然敗落了。而我,就是出自洛家,是洛家被趕出來的孫女。」
她並沒有說出與洛家那些糾纏不清的關系,而是簡單地將洛家的背景交代了一番。
景母听後有一瞬間的晃神,隨即,她笑著搖頭。
「看來,不是我認識的那一戶啊!是我多心了,只是沒想到,棠棠原來是出自洛家。」
之後,景母便換了別的話題,就好像那個關于洛家的話題她們從來都沒有提及過。
洛念棠不疑有他,便順著她的意思說起了別的事,她沒有留意到,在她說話的空隙,景母一直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經悄然地握成了拳
頭。甚至,還不停地顫抖。
幾日後,景母便啟程回鄉下去了。
洛念棠與景雩一起送她到車站,在車站口時,景母並沒有跟景雩說話,反而是拉著洛念棠的手,笑著說如果以後空閑了可以到鄉下去找她。
她連連答應著,等到景母走進了車站,火車緩緩地開動,直至再也看不見了,她這才轉過頭去看著身旁的景雩。
景雩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但很顯然的,他有些心不在焉。
出車站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口問他。
「你是不是和伯母吵架了?」
聞言,景雩斜睨了她一眼,笑容有些漫不經心。
「你想太多了,她可是我媽,我們母子又怎麼可能會吵架?」
洛念棠可沒瞎,這一路上景母對他的冷漠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明白他是不願意多談,她想了想,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她確實是不好插手的。
景雩本來是打算請她吃飯道謝的,可車子開到半途,兜里的手機響了。
接了電/話後,他一臉抱歉地望著她。
「棠棠,對不起,公司臨時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洛念棠也不勉強,讓他在前邊一個路口把她放下,細心地叮囑了兩句,便目視他的車子離開。
下來的正巧是x市最繁鬧的街道,記得以前,林穎還沒出國當交換生,她們三人總是會逃課溜出來到這附近的一家冰飲店吃冰,而且每次吃完冰,她都會自作自受地牙疼。
往事總是像控制不住一樣充滿在了腦子里,洛念棠心想著難得來一趟,便打算到那冰飲店去吃冰,順便回憶回憶那過去的美好。只是她怎麼都想不到,當她走到那家冰飲店的門口,會在那看見林穎。
自從前幾日那不經意的一瞥,她就開始懷疑林穎是不是回了x市。但是,當時只是懷疑罷了,可現在,林穎是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由不得她再去欺騙自己。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不見,林穎似乎變了許多。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短裙,白花花的大腿露在了外面,就連領口的地方也是開得極低。記得以前林穎是有化妝的,但都是化很淡的妝容。可面前的這個女人,卻是電了大波浪的長發,化了濃濃的艷妝,若不是彼此間認識了好幾個年頭,只是憑借著幾分之緣的話,還真是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