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了,但是,在麒麟的內心深處卻有那麼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叫囂著,‘甘心嗎?甘心嗎?’,難道每次都要這麼灰溜溜的從心儀的女人面前逃離嗎?有力的雙手在這個時候被麒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青筋凸顯,彰顯著他心中的糾結和不甘。愨鵡曉
「你……」
薄唇動了動,心中徘回了數千遍的話語到了嘴邊,卻又被麒麟硬生生的咽回到肚子里面,有些話,說出來還不如一輩子放在心中,緊抿雙唇,沉吟片刻,萬語千言皆是隨風消散開來。
「早些休息吧!」
黑色錦袍微微閃動,麒麟頎長挺拔的身影消失了去。
直到最後一點模糊的輪廓都消失在紅衣的視線中,紅衣方才將視線收了回來,美目掃過地上被雨水打落的落花,微微一聲輕嘆,吐出了她心中的些許無奈。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讓人生死相許!
麒麟不喜言辭,紅衣和他獨膽相處的時間也不算是太長,但是,麒麟眼神里面絲絲縷縷的情意卻毫無遺漏的落入了紅衣的眼楮,她不是草木,更不是愛情上少一根筋,對于麒麟的傾慕她也是多多少少的知曉一些。有些事情正是因為知曉所以才要逃避,今生除了十五,她紅衣心中再難容下任何一個人,對麒麟,她只能是從心底說一句‘抱歉’。
丞相府前廳。
夙沙煥鐵青了數日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了絲絲奸詐的笑容,伸手將侍女手中的茶盞接了過來,輕抿一口清冽甘醇的茶水,夙沙煥方才將眼神再一次放回到對面的李大人身上。
以往看到這個家伙就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為什麼今日看他,竟還發覺他有著幾分帥氣呢?
小眼楮微轉,夙沙煥在心中滿意的想到。
「既然事情已然商議妥當,那以後還要多多仰仗李大人您了。」
將手中上好的青花瓷杯放到手邊的桌面上,夙沙煥甩甩袖袍對著面前的李大人拱了拱手說道。
面對夙沙煥的‘恭敬’,李大人也是假意惶恐的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對著夙沙煥深深地作揖道︰「丞相大人這是說哪里的話?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就算下官不是為了丞相大人您,為了下官自己,那也是要竭盡全力的來保全丞相大人您的呀!」
世上或許有永遠的朋友,卻是沒有永遠的敵人。原本掐的你死我活的兩個人,此時卻是因為利益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其樂融融的樣子根本讓人絲毫看不出他們兩個人之前的恩恩怨怨,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失散多年年的兄弟重逢呢!
「呵呵呵呵,既然李大人都說咱們是一家人了,你我之間也是無需如此客氣,那些多余的繁文縟節,不提也罷啊!喝茶,喝茶,呵呵呵!」
夙沙煥將桌面上好的青花瓷茶盞送到李大人的手中,眼楮在此時都是眯成了一條線,即便是如此,那縫隙里面的狡詐和狠厲去仍舊是沒有被臉上的笑容沖淡多少。
前廳地毯上的潮濕已經被太陽炙烤干燥,從夙沙寧額頭上滑落而下的碎裂青花瓷茶盞的碎片也早已被下人收拾干淨,下人因為夙沙煥心情的變好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但是,沒有人會去關心,會去在意,一個妙齡女子一輩子的幸福就這般風輕雲淡的許諾了出去。
夙沙寧以為自己足夠聰明,即便是沒有憐卿的睿智,在這個大院里面好好的生活,懂得明哲保身還是可以的,但是,她還是低估了夙沙煥,低估了整個丞相府,低估了所有險惡的人心。
盛夏籠罩的丞相府雖然百花盛開、蝴蝶翻飛,但是,卻總是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偌大的院子里亭台樓閣、長廊涼亭皆是一片寂寥,連一個來往的人都看不到。
燻香繚繞的華麗房間里面,大夫人陳氏有些慵懶的斜倚在了貴妃椅上,一雙眼楮微微的閉合著。午後的陽光透過細密的窗欞洋洋灑灑的照射進來,暖暖的感覺讓人總是忍不住想要進入到夢鄉。
兩個穿著打扮一致的小丫鬟在大夫人陳氏的腿邊輕輕地揉捏著,即便小手已經疲倦的有些麻木了,但是,沒有陳氏的命令,她們仍舊不敢隨隨便便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房門微響,一個衣著華麗的老婦人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房間,沒有絲毫停頓,來到陳氏身邊。在看到陳氏閉目假寐的時候,老婦人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何事?」
大夫人陳氏動了動身子,依舊白皙潤澤的手撫上額頭,輕輕的揉動著,艷麗的紅唇動了動,有些沙啞的問道。
最近丞相府的事情已經是讓她焦躁不安,隨之而來的陳氏家族的四分五裂更是讓她焦頭爛額,經歷此番接連不斷的打擊,大夫人陳氏仿佛突然之間蒼老了不少,原本的雍容華貴被疲憊和頹然取代了去。
何嬤嬤稍稍遲疑了下,腳步輕移,伏在大夫人陳氏的耳邊低語了一番,事情說完,何嬤嬤躬身站到了一邊,靜靜的等待著大夫人陳氏的指示。
「此話當真?」
大夫人陳氏听了何嬤嬤的話,猛然之間坐直了身子,雙眼直直的看向何嬤嬤的方向,有些急切的問道。
「是奴婢親眼所見,李大人剛剛從丞相府離開,他們的商議,老奴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相對于大夫人陳氏的急切,此時的何嬤嬤卻是要淡定很多,邊揮動著手中絲綢圓扇替大夫人扇風,邊說道。
在何嬤嬤話音落下,房間隨之安靜下來,坐在貴妃椅上,大夫人陳氏幾乎都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如此看來,老爺他還是有機會翻身的。」
沉默良久,大夫人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喃喃的說道。
但凡有一點辦法,她也是不想最後弄得家破人亡,勞燕分飛。雖然夙沙煥無情,但是,這麼多年的相處,她卻是對他生出了幾分的情意。
做好最壞的打算,萬事還是要朝著好的方向做的。
大夫人陳氏在心中暗暗地想到。
清風吹過,絲絲縷縷的燻香繚繞的來到陳氏的面前,大夫人陳氏卻對此毫無察覺,保養不錯的縴手將絲綢的娟子緊緊地握在了手中,良久,一絲狡詐的輕笑漸漸浮上大夫人的紅艷的嘴角。
「走吧,去前廳看看老爺。」
將腿邊的兩個丫鬟遣開,大夫人陳氏從貴妃椅上站起身來,淡淡的說道。
一邊,何嬤嬤早已經將大夫人陳氏的油紙傘拿到了手中,準備等下替大夫人遮擋陽光之用。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新人來舊人去,但是,唯獨何嬤嬤一直呆在心機頗深的大夫人身邊,陪著她一路走到現在。除卻何嬤嬤的忠心,她的心思縝密也是頗得大夫人陳氏的歡心。
轉過幾個長廊,不久的時間,大夫人陳氏便是來到了前廳,還未曾進門,便是听到夙沙舞嬌柔的聲音從前廳傳了過來。
「爹,你可要替舞兒做主啊,我不過是和姐姐開個玩笑,她就動手把我打成這個樣子了。如果舞兒的容貌就這麼毀了,以後就算是舞兒有心要幫助爹爹,那也是沒有辦法實現了,嗚嗚……」
話音剛剛落下,接著又是一陣抽抽搭搭的哭聲。
賤人!
門外大夫人陳氏將這些話听完,不僅是在心中暗暗地怒罵道。
明爭暗斗這麼多年,大夫人陳氏對二夫人秋娘和夙沙舞的仇恨真可以說是到了扒皮抽筋的地步了,好好地心情到了這里也是被夙沙舞嗲聲嗲氣的話語給沖散了去。
「老爺……」
見夙沙煥對夙沙舞的話語沒有反應,一邊座椅上的二夫人秋娘剛剛想張嘴說些什麼,話語還未說出口,便是被門邊的輕蔑笑聲給打斷了去。
「打了就打了吧,就算現在你有那絕世容貌也沒我們寧兒有用處啊!」
大夫人陳氏長袖輕掩艷麗的紅唇,譏諷的話語毫不留情的傳了出來,末了,還將素日里讓她生厭的夙沙寧親切的喚為‘寧兒’,以此來昭示著她在此事上的優越性。
憤憤的大眼楮帶著剛剛還未掉落的淚花看向了大夫人陳氏的方向,但是,在遇到陳氏冷冽的眼神時,夙沙舞的氣勢在這個時候也是猛然之間弱了下來,精致的小臉微微低垂了下去,也是避開了大夫人陳氏的視線。
雖然此時陳氏家族面臨著四分五裂,大夫人身後的勢力可能馬上就會土崩瓦解,但是,就算是如此,平日里在大夫人陳氏的壓迫中習慣了,夙沙舞仍舊沒有那個膽子去反抗什麼。
「這是什麼話?我們舞兒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又是有著絕世的容貌,將來可以說是前途無量,那個夙沙寧就是嫉妒我們舞兒的容貌,才會這麼無緣無故打人的。老爺,你如果就這麼繼續縱容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二夫人秋娘稍稍沉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夙沙煥的面前,白皙的玉手拿捏著粉色的蠶絲手絹不停的擦拭著未曾掉落半顆的淚珠,末了對夙沙煥嗚嗚咽咽的說道,嬌嬌弱弱的樣子仿佛一陣風吹來便是會被吹走一般,再加上這愁苦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輕聲的安慰一把。
夙沙煥的手在此時也確確實實是對著二夫人秋娘伸了過去,但是,就在夙沙煥要踫觸到二夫人秋娘的錦袍的時候,一邊冷眼看著的大夫人陳氏在此時仿若風輕雲淡的說道︰「老爺,寧兒根本不同意李大人這一樁親事,難不成您要秋娘去勸說嗎?」
淡淡的話語卻是警告意味十足。
她陳氏雖然沒有二夫人秋娘的柔弱嬌媚,也是沒有本事像是二夫人秋娘一般的裝死覓活,但是,她卻是夙沙寧的母親,也是唯一一個有把握讓夙沙寧嫁過去的人。
心中氣結,夙沙舞和二夫人秋娘卻也是無可奈何,現下最緊迫的就是挽救丞相府,現在有一線希望挽救丞相府的便是讓夙沙寧和李大人的公子聯姻。
二夫人秋娘淡淡的哼了一聲,順便在大夫人陳氏的身上剜了一眼,這才從地面上自動爬了起來。一邊的夙沙舞見此,也只能是乖巧的來到二夫人秋娘的身邊細心攙扶。
一絲絲得意的笑容慢慢地浮上大夫人陳氏已顯露不少皺紋的臉頰上。
和丞相府的苦大愁深不同,此時國師府中可以用劍拔弩張來形容了,雖然都是在暗自發功。
不知被鋪墊了多少床金絲鵝絨的柔軟靠椅上,憐卿嬌小的身子舒適的窩在其中,一頭如同上好綢緞一般的青絲隨意的披散在了身後,風兒吹過,揚起絲絲縷縷的青絲,也給甜美的人兒增添了幾分嫵媚。白皙的玉手輕翻手中的賬冊,一雙靈動的美目細致的在賬冊上一一看過,光潔的額頭時而微微蹙起,帶動周邊兩個男人的敏感心弦。
一身白色錦袍的謫仙般的男人不自覺的挪動了一下自己身下的凳子,朝著憐卿的身邊挨了挨,輕抬修長的手指從精致小青花瓷盤中拿起一塊糕點,送到憐卿那嬌艷欲滴的紅唇前面。
沒有絲毫遲疑,憐卿十分自然的輕咬了一口白斬月手中的糕點,美美的品嘗著。
手藝有所提高啊!
末了,憐卿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未有半分言語,白斬月只是看著憐卿小臉上那滿足的表情心中便是美滋滋的,不枉費他好幾個時辰呆在廚房來研究這個糕點啊!
心中帶著些許得意,白斬月斜眯了一眼被自己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夜剡冥。
一臉鐵青的夜剡冥雖然仍舊低垂著頭輕輕的替憐卿揉捏著腿,但是,武功高深的他眼觀六路又怎麼會不知道白斬月那挑釁的眼神!
「卿卿,我餓了!」
夜剡冥一掃鐵青的臉色,一雙眼楮萌態十足的看著憐卿,言語當中還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
憐卿听了夜剡冥的話,身子在這個時候微微的一陣僵硬,精致的嘴角在此時也是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這個男人明明是威懾天下的攝政王,被世人稱為戰神,但是,現在憐卿面前的夜剡冥哪里還有半分威風八面,簡直就是一個弱小可愛的小貓咪一般。
見到終于將憐卿的視線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夜剡冥還十分及時的眨巴了一下眼楮。
憐卿趕緊將視線再一次轉移到了賬冊上,她真是不知道,如果繼續看夜剡冥賣萌的話,她會不會忍不住上前狠狠地抽他幾個嘴巴。
「一起吃吧!」
紅唇微啟,淡淡的話語傳了過來。
夜剡冥倒也是不客氣,大手一掃,青花瓷盤里面的糕點便是少了兩塊。一塊丟進了自己的嘴中,挑釁的看著白斬月夸張的嚼著,無論用什麼樣的招數,能吸引憐卿的視線,那便是好招數。
對于夜剡冥的挑釁,白斬月卻是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修長手指將玉杯拿在手中,不熱不涼剛剛好的茶水穩穩地送到了憐卿的紅唇邊,看著憐卿輕抿了一口,白斬月方才是十分滿足的將玉杯放回到了桌面上。
但是,不等白斬月將手中精致的糕點再次送到憐卿的嘴邊,夜剡冥卻是在這個時候已經搶先一步,將剛才拿的糕點獻寶一般的送到了憐卿的紅唇邊上。
這真是太‘現實’的借花獻佛啊!
白斬月不僅是在心中再一次重重的鄙夷了夜剡冥一把。
「你是不是不負責任?現在城中亂作一團,你還悠閑呆在這里?」
破天荒,為了將這個礙眼的夜剡冥給排擠走,白斬月一連串說了這麼多的字出來。
不過,白斬月的這一招確實起到了作用。
賣萌不止的夜剡冥在這個時候鐵青了一張臉,如果此時夜剡冥的眼神能夠化作利劍的話,白斬月不知道被夜剡冥殺了多少回了。凌厲的眼神被白斬月自動忽視了去,修長的手指繼續整理著精致青花瓷盤中的糕點。
憐卿再次將視線從賬冊上轉移到了夜剡冥的臉上,稍稍沉吟,說道︰「月說的有道理,夜,如果你有事情處理的話,沒有必要每天都過來的,我有月陪著就好了。」
淡淡的話語,憐卿不過是據實說,其中並沒有參雜她多少的情緒在里面,畢竟,夜剡冥這麼一張俊逸的臉頰在面前晃來晃去還是十分養眼的。
夜剡冥此時听了憐卿的話之後卻是以為憐卿這是在趕他走呢,一雙魅惑眾生的眼中絲絲的暗淡流轉開來。
一邊的白斬月心中卻在此時不停的竊喜著。
如果夜剡冥這個家伙也走了,那麼,他就可以一個人‘獨享’憐卿了,真的好懷念兩個人一起看星星的夜晚。
「卿卿,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哀怨的聲音從夜剡冥的嗓子里面傳了出來,仿佛受傷的小獸一般,讓人听了忍不住動容。
「呃?這個……是真的沒有。」
剛剛準備將視線放回賬冊上的憐卿在听到夜剡冥哀怨的聲音之後,不僅是帶著些許疑惑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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