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撫台大人還要深想,門口突地就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音,「撫台大人來了。」說話的人正是玉嵐,只見她邊說話邊走進屋內,霎時就打斷了撫台大人的冥思。
撫台大人的心內立即就涌上了一股狂喜,自己此番前來,雖然受了不少的屈辱,但總歸是見到她了,一時間也顧不得多想什麼,只盼著玉嵐心情不錯,從而趁機給自己解藥。
「什麼味道?」玉嵐向撫台大人邁進了幾步,驀地就聞到了一陣怪異的味道,不由得就掏出帕子掩住了步子,在距離撫台大人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下了步子,撫台大人不免有些尷尬。
「剛才,都怪奴婢,沒有注意到昨晚將洗腳水放置在了門上,害得撫台大人進來時被潑了一身。」秋霜歉意地站了起來,眼內卻沒有什麼悔悟的表情。
「你啊!都說過你多少次了,為什麼還不注意?」玉嵐有些小埋怨地道︰「既看見撫台大人身上這個樣子了,你們怎麼還不去替他拿套干淨的衣服過來?」
「二小姐,不是奴婢等人不願意拿,實在是我們才剛出門不久,屋內便傳來了撫台大人驚懼的叫聲,我與冬梅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趕緊跑了過來,這才忘記了替撫台大人拿干淨的衣服。」秋霜邊說邊委屈地低了頭,眼圈一下子有些通紅。
「哦,原是我錯怪了你。」玉嵐不禁有點責怪自己的味道,只是對著撫台大人說話時,卻是已經斂去了自己的情緒,「撫台大人,我這丫頭所說的話可屬實?」
「不錯,這秋霜姑娘所說的話句句是實情。」撫台大人心內再是不甘,也不得不順著玉嵐話語中的意思說下去,自己也明知道今天的事情處處透著詭異,但這種詭異卻只能自己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在玉姑娘面前說出了有別于剛才的實情,難道她就會為了一個自己而遷怒于她自己的丫鬟,明顯地,這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自己今天所受的這份罪,只能自個認了。
「哦,這下看來,還真的是我怪錯了我這兩個丫鬟。」玉嵐喃喃自語道,隨之又面容一整,對著秋霜與冬梅兩人道︰「撫台大人現在既然已經無事了,你們倆還是趕緊進去給他拿身干淨些的衣服吧。」
「是。二小姐。」秋霜與冬梅恭敬地退了出去,玉嵐一臉歉然地對著撫台大人笑了笑,「剛才真對不住大人了,我這兩個丫鬟不懂事,還望大人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
「不會。」撫台大人壓下了心中的滔天怒火,盡量聲音平靜地道。
「這就好,大人不愧是大人,我實在是佩服得很。」
「……」
「二小姐,水來了。」
「二小姐,衣服來了。」
秋霜與冬梅先後走了進來。
「服侍大人清洗吧。」玉嵐緩緩開口說了話,人隨即往外走去,直到秋霜與冬梅恭敬地出來稟告,「二小姐,大人已經換過衣服了。」玉嵐這才抬起腳往屋內邁了進去。
這一次,玉嵐沒有說話,倒是撫台大人先說的話,「玉姑娘,相信聰明的你已經猜到下官的來意了吧?」
「多少都猜到了幾分。」玉嵐也不避諱,只是言辭間還是頗有些不豫之色,「也不知道我猜的是不是就和大人所想的一樣?」
「玉姑娘無需懷疑本官的誠心,以前的事發生過一次,以後就就絕不會再發生,玉姑娘想要于鹽梟合作的事,本官一定會盡力促成。」
「如此說來,那就實在是太感謝大人了。」玉嵐客氣地謙遜道,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只是有一件,關于此事,本官雖然想親力親為,但身體終究是不太好,只怕到了最後,會拖累到玉姑娘。」
玉嵐心內閃過了一抹了然,知道撫台大人對自己說這話,意思已經很明確了,表面上看著是告訴自己他的身體不好,實際上卻是迂回地向自己討解藥,呵呵,這個老狐狸,計劃都還沒有開始呢,就開始打起了自己的主意,真當自己是三歲的小孩啊!想歸想,面上,玉嵐卻沒有顯示分毫,只是淡笑而又不失關切地對撫台大人道︰「撫台大人既然身體不好,那就不要如此勞心了,安心靜養身體,我們還是等大人的身體養好了再說,要是大人的身體當真出了一點什麼差錯的話,我可真的擔當不起。」
撫台大人一怔,自己對方已經听懂了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也迂回地拒絕了自己,心中不免極其失望,卻又不敢對著玉嵐發氣,玉嵐現在對于他來說,可是比再生父母還要親,自己又怎麼敢輕易得罪她,臉上還是不得不笑著道︰「本官這種勞碌命,看來是沒有什麼機會享受靜養了的,玉姑娘還是不要取笑本官了。」
「算你識趣。」玉嵐在心內冷笑了兩聲,繼續笑著道︰「大人太過謙遜了,這城中誰不知道大人是這里最大的官,大人一向愛民如子,自然經常地要勞心勞肺。」
「玉姑娘這話本官愛听。」
玉嵐與撫台大人互相間說了些話,最後約定,等撫台大人聯系到這些鹽梟後,立即通知玉嵐前去見他們,玉嵐隨之應下了,到撫台大人走的那一刻,玉嵐也沒有給撫台大人解藥,撫台大人的心中雖然極其迫切地想要得到這藥,明顯地,卻不敢再多問,以免玉嵐再一個惱怒,又再次抓弄自己,自己這都一把老骨頭了,實在是折騰不起,自己她不再想辦法讓自己月復中的蠱蟲亂折騰,自己最起碼這段時間都可以過些安生的日子。
撫台大人帶著他的人離開了悅來客棧,來往的人看見這情形後,不免有些詫異,只是聰明地沒有多說什麼。
在撫台大人走後,秋霜與冬梅盈笑著走進了屋內,玉嵐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們,她們也都朝玉嵐笑了起來,互相間露出了會意的神色。
玉嵐假裝小埋怨地對著兩人道︰「瞧你們兩人,還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真的用這法子對付那撫台大人。」
冬梅眨巴起了無辜的眼楮,睨了玉嵐一眼,道︰「也不知道這主意是誰最先提出來的了,那人豈不是更加的越活越回去了。」
秋霜高高地舉起手來,賣力地道︰「我知道這主意是誰出的,就是我們最尊敬的二小姐。」
冬梅卻是忍不住噗哧的一聲就笑了開來,知道秋霜一向爽直,沒有想到,這關鍵的時刻卻如此搞笑,就連玉嵐,都不免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秋霜一眼。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比較融洽。
另一邊,撫台大人回去後,撫台夫人詫異地看著撫台大人一身的普通衣服,多少都猜到了幾分,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撫台大人換過衣服後,緊著吩咐起管家,「你馬上替本官聯系那鹽頭子,就說本官有重要事要見他。」
「小的明白。」得到撫台大人的應諾後,管家快速跑了出去,撫台大人閑著無事,便徑自回去休息了,這兩天實在是被玉嵐等人折騰得夠嗆。
可令撫台大人奇怪的是,自己明明已經讓管家傳消息給那鹽梟頭子了,這時間一晃眼都過去了兩天,怎的這鹽梟頭子還不給自己回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管家,你那天究竟有沒有按照我的吩咐去給那鹽梟頭子飛鴿傳書?」撫台大人微帶了三分威怒地緊盯住管家的眼楮,讓他無所遁形,管家頓時嚇得兩腿發顫跪倒在了地面,惶恐地道︰「大人,小的那天的確有按你的吩咐飛鴿傳書給那鹽梟頭子,只是小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都過去兩天了,小的天天去察看動靜,卻是真的什麼回音都沒有。」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撫台大人擰起了眉心,隨聲吩咐起管家,「你再繼續給那鹽梟頭子傳信,讓他看見本官的信後務必給個回音。」
「是,大人。」管家趕緊爬了起來,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撫台大人望著管家遠走的方向,微微有些發神。
撫台大人這邊沒有等來鹽梟的信息,玉嵐這邊卻已經到了要與上官煜共同赴宴的關鍵時刻,上官煜的眼楮已經于昨天就復明了,今天一早就讓徐四過來送請柬,邀請玉嵐在西湖與他共進晚餐,先前,上官煜曾說要在太白樓宴請玉嵐,玉嵐也同意了,可上官煜事後一想,兩人在太白樓共進晚餐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兩人邊游湖邊暢飲來得痛快,這便將地點改在了西湖的畫舫上,玉嵐倒也沒有什麼異議,收到徐四親自送來的請柬後便一口應承下來。
傍晚時分,當晚霞染紅了整個天空,放射出萬丈光芒時,玉嵐帶著秋霜與冬梅來到了西湖的邊上,岸邊垂柳隨風擺動,空氣中飄蕩起清新的空氣,一艘又一艘的畫舫悠閑地撥拉著湖面,湖中不時傳來人們的歡聲笑語,玉嵐與秋霜等人仿佛一時間感染了畫舫中的歡快,整個心為之一暢。
此時,一艘全部用女敕白絲綢裝飾一新的畫舫緩緩靠了岸。
「玉姑娘,請上船。」上官煜伸出了頭,一臉笑意地望著玉嵐。
玉嵐在冬梅的侍候下上了船,只見此艘畫舫船艙寬敞,畫壁彤欄,十分雅致,艇中的桌上擺了酒杯碗筷,時下的水果不少,待玉嵐眾人坐穩後,畫舫緩緩向前撥拉開去,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輪。
「玉姑娘,听說西湖的鯉魚最是肥美,不知道玉姑娘今晚有沒有此雅致與我共享鯉魚?」上官煜試探著道,此前並沒有少下功夫,早就派徐四前去打听清楚了西湖的特產。
與上官煜期待中的答案不一樣,玉嵐輕搖了一下頭,態度真摯地道︰「二當家的這番美意,恐怕我真的要辜負了,只因我自小就對魚過敏,所以日常生活中很少吃魚。」
上官煜的神情頓時不免有些訕然,也怪自己,先前單單想到了西湖的盛產,倒是忘了玉姑娘的喜好與忌諱,這下倒好,一下子就鬧了一個大笑話,想著,不由得就偷窺了對面的玉嵐一眼,夕陽西下,只見面前的女子全身上下仿佛鍍上了一層光圈,聖潔得就如那雲端里的仙子,上官煜一時間不由得呆了。
一直都坐在上官煜身旁的徐四自然沒有遺漏上官煜出神的模樣,用手不動聲色地撞擊了上官煜一下,上官煜這才恍惚回過了神,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嘀咕道︰「剛才瞧見這晚霞,竟覺得美麗異常,一時間倒是看得呆了。」
冬梅掩住了嘴角,怕自己差點就要為上官煜剛才的那句話爆出了笑聲,沒有想到,陛下失憶後,倒是比原先可愛多了,玉嵐也不由得輕扯了一下嘴角,附和著道︰「的確,這晚霞炫目得令人著迷。」
「玉姑娘也是如此看的嗎?正與我的想法一樣。」上官煜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秋霜暗自翻了個白眼,陛下這話,討好二小姐的意味也太濃了吧,陛下在宮里不是一直都冷冰冰的嗎?此刻瞧著,倒是頗有了些人氣。
氣氛一下子融洽了不少,一改先前的拘謹與試探。
上官煜不時與玉嵐說幾句話,玉嵐皆一臉淡笑地應答。
「玉姑娘,不知道你可有什麼比較喜歡吃的東西?哦,對了,玉姑娘覺得紅燒獅子頭這道菜怎麼樣?」上官煜隨意地問起來,玉嵐的神情卻是隨之一怔,上官煜問這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這紅燒獅子頭不是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最愛嗎?但自己最近因為有了身孕的緣故,幾乎不沾染這些太油膩的東西,只是,上官煜又是怎麼知道的,他這是一時巧合純屬猜測還是已經恢復記憶了?
不僅是玉嵐听了上官煜的話有些發怔,就連秋霜與冬梅听了,都有些微楞,素知玉嵐心思的冬梅看似隨意性地瞥了玉嵐一眼,實是在等待玉嵐的答復,玉嵐會意地朝著冬梅輕點了一下頭,冬梅就立即將頭轉向了上官煜,一臉的巧笑︰「二當家這話還當真是問到我們二小姐的心坎里面去了,這紅燒獅子頭啊!可是我們二小姐以前的最愛,只是最近,我們二小姐比較偏愛些清淡的東西,也不知道二當家前世是不是算命的,一開口就說了個準。」
冬梅說此話的時候,玉嵐看似無意地朝上官煜看過去,實是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表情變化,自己這幾天閑著有空時,又開始翻閱起了上古的醫書,居然發現了里面記載頭部受到重物撞擊後如何醫治的方法,這方法居然是吃天山雪蓮,自己起初看到這方法時,簡直是大吃了一驚,上官煜前幾天不是曾經服用過這天山雪蓮嗎?也不知道他的記憶會不會在此之後恢復?
上官煜听了冬梅的話,臉上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一直都在暗中注意他動靜的玉嵐不免有些失望,上官煜此時已經微抿了嘴角,輕笑著對冬梅道︰「冬梅姑娘真是喜歡看玩笑,莫非冬梅姑娘的上輩子當真是算命的,連我的上輩子都可以算得到。」
此話一落,眾人紛紛嬉笑起來,冬梅的臉一紅,假裝發怒起來,秋霜卻裝模作樣地安慰起她,畫舫中的情景一時間好不熱鬧,眾人互相間都放了開來,紛紛逗趣起來,不知不覺,一輪明月已經高掛在了天上,倒影在水中,有如碧玉,今晚盛情之下,玉嵐也喝了幾杯的酒水,秋霜與冬梅由于不住要替玉嵐擋酒,此時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徐四自上到畫舫後,就放開了喝,就著朦朧的月色,酒意也開始上涌,一時間,這幾個人就聚到了一起,互相猜起了拳,輸的要繼續喝酒,玉嵐由于平日一直都約束著秋霜與冬梅,讓她們不要喝酒,可真的是憋壞了這兩個小妮子,此時一上到這畫舫,遇到了徐四與霍五等人,大家同是同道中人,江湖中闖蕩的人,自是不拘一格,最後都完全放開了玩鬧起來,片刻的時間,這畫舫中所飄蕩起都是她們幾人斷斷續續傳來的「喝喝喝」聲已經溢滿了整個船艙的酒味聲,玉嵐不禁皺了皺眉頭,上官煜的眼楮由于才剛剛復明,自知不可以多喝酒,為此,今晚一直都壓制著自己,在這一刻,不經意間看到了玉嵐皺頭的動作,關心地道︰「這里的空氣比較渾濁,我們到船艙外面去吧。」
「好。」玉嵐點了點頭。
上官煜率先起了身,玉嵐緊隨在後。
「今晚的月色挺好的,一輪明月空中掛,滿腔相思無處訴。」上官煜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對著天上的明月吟詠出聲。
玉嵐心內卻是一驚,剛才的疑惑又開始涌上了心頭,上官煜怎的忽然間就吟詠起這詩,難道他當真恢復了記憶?玉嵐不動聲色地瞧著上官煜,卻發現他只是有些愁緒而已,內心一動,道︰「二當家的莫非在思念著什麼人不成?」
「這些天,我的腦海里一直斷斷續續地出現一位姑娘的身影,那姑娘的身影,我是越瞧越像玉姑娘,這話,原本我是不該對玉姑娘說的,玉姑娘的心里此刻一定在暗笑我孟浪吧?」
「……」玉嵐的情緒一時間變得有些復雜起來。
「玉姑娘,我們以前當真沒有見過面嗎?為何你總是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我們之間並不是近段時間才認識的,我恍惚覺得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彼此間該是很熟識了。」上官煜試探道,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玉嵐卻是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這個問題,自己該對他說,你的感覺是對的,因為,我是你的妻子嗎?不,不能,在自己不能完全知道全部的事情之前,自己絕不肯輕易原諒他,特別是在他失憶的情況下。
「玉姑娘,你為什麼不吭聲,難道我剛才的問題真的難以讓你啟齒嗎?」上官煜的心莫名地就雀躍起來,玉姑娘為什麼面對自己的詢問要沉默?這是不是代表著,其實,她是認識自己的,她此刻極有可能是在考慮著要不要告訴自己實情。
只是顯而易見地,上官煜最終還是要失望了,當玉嵐的口中緩緩地吐出「我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幾個字時,上官煜頓時覺得自己歡悅的心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這幾天,自己不斷重復做著一個夢,夢中,他看見自己娶了新娘子,只是每次,當他揭開那紅蓋頭時,卻驚詫地發現自己在此時醒了過來,夢中那新娘子的模樣也成了他比較掛心的一件事情,天哪,自己居然已經娶親了,這也就代表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追求玉姑娘了,為此,無數次,自己都祈求那紅蓋頭下的女子會是玉姑娘,哪怕那可能性只是十萬份之一,也因此,自己不得不無數次詢問玉姑娘,她以前是否認識自己?
「哦。」上官煜最終只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眼里莫名地就涌起了萬千的愁緒,玉嵐看得有些心酸,身子動了動,想著走過去,不想,耳邊卻是突地就傳來了冬梅的喊叫聲︰「二小姐呢?秋霜,二小姐人呢?」玉嵐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才剛邁開的步子又開始收了回來,「進去吧,這里的風開始變大了。」玉嵐望了望上官煜所站的方向。
「你先進去吧,我再待一會。」
「嗯。」玉嵐徑自走了進去,因為,因為她怕自己要是再呆多那麼一刻的話,真的會忍不住上前擁抱住上官煜,動情地告訴他,我是你的妻子,我們一早就認識了,不,自己現在絕不能這樣做,玉嵐一再告訴自己,無奈之下,這才不得不離開了船頭回到船艙里面去。
上官煜一直都凝望著玉嵐走進去的身影,直到她完全走進了里面,還是沒有收回凝思的目光。
秋霜與冬梅就是喝得再醉,心里也還是記掛玉嵐的,在冬梅喊出聲的時候,秋霜已經一個激楞驚醒了過來,四處環顧了一遍,果真沒有見到玉嵐的身影,不由得急了。
好在這個時候,玉嵐已經走進了船艙,秋霜看見後,顧不得多想什麼,立即邁著微醉的步子向玉嵐走過去,嘴里嚷叫著︰「二小姐,原來你在此,嚇死奴婢了。」
玉嵐扶住了她,嘀咕了一句,「怎麼喝得這麼醉。」月復中卻瞬時就翻江倒海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狂吐了出來,「不好。」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的玉嵐趕緊放開了秋霜,急著跑到船艙外面去,呼啦的一下子就全都吐了出來,背後忽地就伸過來一只手輕拍起了玉嵐的背部,玉嵐心里的負壓一下子被減輕了不少。
「擦擦吧。」一塊素錦帕子遞到了玉嵐的面前,玉嵐隨手接了過來,只是人卻一下子就怔愣在了當場,這素錦帕子,不就是自己第一次心血來潮想著要給上官煜送帕子做定情信物,就是他將要離開自己護送彩霞郡主前去麒麟國和親的前一天晚上,自己臨走時偷偷塞到他衣服里面的那塊素帕嗎?沒有想到,這都過了那麼久,他都還保留著,玉嵐的眼眶不知道怎麼的,居然覺得有些酸澀。
「怎麼了?是不是還覺得難受?」上官煜繼續輕拍起玉嵐的背部,那關切的神情不似作偽。
「還有點,只是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玉嵐就著淡淡的月光細瞧了那錦帕一下,繡功粗糙,里面的兩只鴛鴦被自己繡得不倫不類,瞧著倒像是鴨子,果真是只有自己這個一點都不精通繡技的人才可能繡出的劣制品,要是換了別的姑娘繡,一定繡得栩栩如生,像模像樣。
「還是進去里面吧,我瞧你這樣子,大概是剛才喝了點酒,不小心吹了風的緣故。」上官煜繼續關切地道。
「這帕子,似乎繡功不是特別好。」玉嵐試探道,眼楮落在自己手中所拿的帕子上,並沒有用來擦拭。
「是的,不過這帕子一直都戴在我的身上,顯然,這是什麼重要之物。」上官煜的神色頗有些復雜地瞧了瞧玉嵐手中所拿著的帕子,剛才的那一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緣故,一看到玉姑娘狂吐得厲害,沒有多想什麼,隨手就從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了這條帕子,仿佛這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情,以前,自己恍惚也這樣做過,自己醒來後,每天都會拿著這條帕子翻看幾遍,猜測這是誰送給自己的,也一直都不舍得用,不想當時,卻是什麼都不想地就拿出來遞給了玉姑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既是對你如此重要的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玉嵐神色復雜地望著那條帕子,伸手給上官煜遞了過去,另外一只手已經模索進了自己的衣袖里,輕笑著道︰「我自己帶有帕子。」
「也好。」上官煜神情慎重地接回了帕子,解釋道︰「這帕子對于我來說,一直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存在,只是剛才的那一剎,看見你的模樣,我不知道怎麼的就自然而然地將它掏了出來,似乎,我以前及經常做這樣的動作。」
「是嗎?」玉嵐的嘴角邊不自禁就噙起了一抹笑意,回想自己剛剛懷孕的那會,孕吐反應實在是厲害,每一天,自己都會吐個十幾遍,每當這個時候,上官煜就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如剛才那樣輕拍自己的背,給自己遞錦帕過來,隨之問自己︰「現在覺得舒服些了嗎?」現在想想,今晚兩人這樣的互動多麼相似自己當初懷孕時的情景,只是,自己現今卻再也沒有了當初那樣一份甜蜜而又幸福的笑顏,所剩下的只是苦澀,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也許是我想多了。玉姑娘不要介意。」上官煜徑自解釋道。
「呵呵,酒不醉人自醉,更何況是在這樣朦朧的月色下。」月光中,玉嵐就如一個沐浴在滿身光圈中的仙子,上官煜再一次發現自己又開始失神起來,心在這一刻跳動得異常厲害,人也不知不覺就朝玉嵐靠了過去,玉嵐不知道在想什麼,原本低著的頭在這一刻抬了起來,兩人霎時就踫觸在了一起,上官煜性感的薄唇輕輕滑過了玉嵐的櫻桃小嘴,玉嵐立時瞪大了眼楮,滿臉的不可置信,待回過神後,立即往後退了兩步,上官煜頗有些尷尬地站在了原地,怔愣地看著這一切,好半餉,這才呢喃著對玉嵐道︰「我不是有心的,不,我是想說,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好了,二當家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麼,已經讓我充分地認識了二當家,沒事的話,玉嵐這就進去了。」玉嵐惱羞成怒的臉霎時通紅一片,甩了甩衣袖再次離開了船艙,上官煜楞然地看著這一切,伸出手模了模自己性感的薄唇,復輕舌忝了一下,「甜甜的。」上官煜暗自嘀咕著。
玉嵐進到船艙後,很快就到了秋霜與冬梅的面前,一人一粒丸子往她們嘴中塞去,片刻的時間,在上官煜還沒有進來之際,秋霜與冬梅已經悠悠醒了過來,冬梅睜了睜還有些茫然的眼楮,一臉的茫然,「二小姐,我們這是在哪里?」
玉嵐怒瞪了冬梅一眼,假裝發怒地道︰「死丫頭,沒有酒量喝那麼醉,什麼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此時,冬梅已經環顧了四周一遍,也早已經憶起了先前的事情,一臉的恍然,心下也暗自責怪自己今晚太過于高興以致喝得過了,好在今晚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要是二小姐當真出了什麼事的話,就算是賠上自己這條命那也是無濟于事的,想到此,冬梅趕緊態度誠懇地對著玉嵐道︰「二小姐,對不起,都怪奴婢,剛才實在是喝得太多了。」
一旁已經醒過來,頭腦卻還是有些發沉的秋霜也緊著在這個時候一臉歉意地望著玉嵐,神情極其的認真,「二小姐,奴婢以後再也不會如此縱酒了。」
「好了,瞧你們說的,竟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不就是喝醉了嗎?偶爾為之,這不算什麼,何況這也是我讓你們今晚暢飲的,真要怪的話,首先該怪我自己,你們也別自責了。」
「歐也,還是二小姐對我們最好。」長期跟在玉嵐身邊,學了玉嵐不少現代用詞的秋霜忍不住就舉起了兩根手指歡欣起來。
「好了,正經點,現在都還在人家的畫舫上呢。」冬梅埋怨道。
「剛才也不知道是誰比我喝得還歡,一個勁地找對方拼酒。」秋霜不敢示弱地回應道,隨之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往徐四與霍五兩人所在的位置望了望,果真發現兩人此時已經酒醉如豬,撲倒在了桌面上,發出了呼嚕呼嚕的鼾聲,瞧著他們兩人的這糗樣,秋霜噗赫的一聲就笑了開來,靈機一動,轉身從自己的袖口掏出了一個小包,打了開來,赫然呈現在幾人面前的是幾小塊黑炭,原來,自秋霜與冬梅跟在自己身前後,原來啞叔替玉嵐隨身佩戴的黑炭就轉移到了秋霜身上,只見秋霜此時拿出其中的一塊黑炭,輕輕地、神情古怪地朝徐四走過去,玉嵐暗叫不好,頭瞥過了一邊,已經暗自猜測到秋霜這個丫頭要干什麼了。
果然,才短短的一瞬間,秋霜就發出了歡呼的聲音,「好了,二小姐,你們都看看我的杰作吧。」
玉嵐不忍地回轉了頭,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冬梅卻是再懶得理會秋霜,直接就甩給了她兩個字,「幼稚。」
「什麼?你又比我大多少,居然如此說我。」秋霜不滿地咕噥起來。
冬梅丟了個白眼給她,之後沒有再看她一眼,目光已經投向了船艙外,此時,一輪明月已經劃過了天際,慢慢降落下來,顯示著夜已經深了,玉嵐順著冬梅的目光望了過去,頓時也大吃了一驚,不知不覺,自己幾人已經出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這夜都開始下滑了。
「秋霜,冬梅,你們倆將這解酒丸給他們服下吧,這夜都這麼晚了,我們也是時候回去了。」
「是,二小姐。」秋霜與冬梅接過了解酒丸,一人一顆往徐四與霍五的嘴中塞了過去,剛巧這個時候,上官煜走了進來,看見秋霜與冬梅正往徐四等人口中塞東西,不禁有些怔然,「你們……」
「放心,我讓他們服用的是解酒丸。」玉嵐徑自解釋道,目光瞧往別處,沒有看上官煜一眼。
上官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莫名就有些失落,只是,他終究還是很快就收斂起了情緒,如以往一般發出了清冷的聲音,「原是我多想了。」
「……」
「今晚的事,真的是對不住了,我今晚真的是無意的,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怎麼了?」上官煜硬起頭皮,快步向玉嵐走了過去,低壓著聲音道。
「無所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玉嵐回應道,听不出聲音中的高低起伏。
「哦。」上官煜的心剎那又無端地惆悵起來,她怎麼可以不在意呢?自己剛才可是一直都為此事躊躇、忐忑著,心中一時間涌起了許多念頭,卻一下子理不出頭緒,又不敢回來面對她,這才在外面呆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耳中清晰地傳來她說要回去了的聲音,自己這才逼于無奈地走了進來。
「夜深了,我想我們也是時候回去了,二當家的也該回去了吧?」玉嵐看了看徐四等人所在的方向,發現他們此刻已經有了醒過來的跡象,心便微微放了下來。
「誒,不知不覺,這夜就快過去了,不是玉姑娘提醒的話,我幾乎忘記了時間。」上官煜一臉的惆悵,語氣中微帶上了兩分的慵懶,「的確是時候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時間永遠不走動。」
「……」
徐四與霍五醒了過來,抬起茫然的眼楮瞧了瞧玉嵐,玉嵐難得地掩住了嘴角,實在是怕自己的笑意不自禁就溢了出來,上官煜瞧見徐四的臉後,先是一怔,隨之卻是緊抿了一下嘴角,秋霜與冬梅的神情就更加的詭異了,這兩人似乎都在憋著笑,又不時地往自己的臉上瞧,徐四再是蠢笨,此時也感覺到了情況的不對勁之處,自然地,霍五也發現了這種情況,立即就往徐四的臉上望過去,卻不由得一下子就驚叫出聲,「三當家的,你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三當家驚詫的同時伸出手往自己臉上模去,卻發現臉上似乎被涂上了什麼東西,待把手拿下來後,卻發現滿滿的都是黑炭。
「他媽的,這是哪個王八羔子捉弄老子。」徐四憤怒地往霍五與上官煜所帶來的人逐一看了一遍,陰森的目光就如一把隨時將要出鞘的寶劍,瞬間即可殺人。
「不是我。」醒過來的人紛紛惶恐地朝著徐四擺了擺手,剛才憋住的笑此刻全化為了苦笑。
秋霜卻是不滿地立即就怒瞪了一眼徐四,怒叫道︰「你才是王八羔子呢,嘴巴放干淨點。」
「又不是你干的,你嚷叫什麼?」徐四發起氣來,也隨即怒瞪了秋霜一眼,只是瞬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馬上就陰冷著眸子朝秋霜沖過去,大聲嚷叫著︰「剛才是不是你在我臉上畫東西的?你究竟給我畫了什麼?」
平素饒是膽大的秋霜此時看見徐四殺氣一般地沖向了自己,不禁有些後怕,人也隨之往後退了幾步。
「臭丫頭,竟敢如此捉弄我,我饒不了你。」听到霍五嘀咕說秋霜似乎給自己畫的是烏龜,徐四的神情都扭曲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揮舞著拳頭朝秋霜襲擊過來,快如閃電。
秋霜一時間愕楞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