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愨鵡曉
太子妃寢宮。
明亮的宮燈之下,唐淺淺坐在軟塌上,看著書冊,吃著零食酸梅。
一旁的桃紅和桃香則是暗自慶幸著今兒晚膳的時候太子妃吃的尚算圓滿。雖也有嘔吐的反應,可比起午膳時候,大多的飯菜還是吃了下去。尤其現在還有精神看書,就更讓人欣慰。
——昨兒太子妃嘔吐之後,太子就吩咐絕不能讓太子妃有什麼閃失眭。
她們是太子妃的貼身侍婢,自然會努力把太子妃養的白白胖胖,可太子一言,就不得不讓她們再多擔心一些。尤其一會兒太子殿下還會過來。
這邊桃紅桃香心里舒了口氣,那邊唐淺淺看似在看著手里的書冊,專注非常,可實際上,眼中焦距失迷,閃過的卻是好似夢里,又好似魂出殼竅看到的一幕幕。
……不是虛假,不是她胡思亂想,而是原來的唐淺碧曾經親自經歷的所有一切贈。
當最後定格在唐少聰對她說的原來的唐淺碧也會水的那一刻,唐淺淺只徒然的一個激靈。
她怕!
突然間,莫名的懼怕從腳下蔓延而上。
她壓住自己的月復部,急急的吃了顆話梅,讓唇齒間的酸澀涌入喉嚨,直入肺腑。
一開始她或者可以以為是原來的唐淺碧留給她的影像,又或者是神鬼莫測的什麼某種預兆。可那些一幕幕的影像,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她面前……即便身為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她也莫名的有些怕。
其實她沒必要怕!
畢竟若非因緣,她也不可能落到這個身上,不是?
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尤其現在月復中又有了福兒,她又是傾心的喜歡現在的這個男人。
若是日後當真注定了她就是唐淺碧,唐淺碧就是她,那至少她總不會過的提心吊膽了。
對,沒錯!
她真的不需要怕!
唐淺淺再次往嘴里塞了個酸梅。
或許是這個酸梅太酸,塞到嘴里的時候,唐淺淺只覺得一股酸意從骨子里冒出來,只讓她打了個激靈。
桃紅桃香總算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趕忙的過來,「太子妃,您怎麼樣?」
唐淺淺趕緊的把嘴里的酸梅吐出來,「無妨!只是吃的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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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相相府。
依舊是靈堂之側的偏殿。
唐嫣然不可置信的盯著唐少聰,不相信他嘴里竟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剛才說什麼?」
唐少聰看著她,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我相信不是姐姐!」
「不是她會是誰?」唐嫣然低啞的聲音幾乎咆哮,「別忘了,母親過世前一天你和母親說話時,母親還說要給你做身衣服,母親這麼疼愛你,怎麼可能連衣服都沒有做成就這麼——」
「嫣然!」唐少聰打斷她,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杯子,眼中通紅,「……命定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什麼命定,母親根本就是被那個女人給——」
「不要說了!」唐少聰霍得起身,盯向唐嫣然的眸子里幽光四射,「我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
唐嫣然看著他,心里陡然的有些顫栗。瞳孔也不自覺的微縮。
唐少聰看到她眼中的躲閃,心頭最後的那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腳下踉蹌著退回到座位上,「果然,你果然是知道的……」俊美的面容泛起慘白。
唐嫣然猛地咬住嘴角,盈盈的淚水從眼中滑下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嗚咽著說。
唐少聰輕嗤了聲,仰頭把杯子里的涼茶一飲而盡。
唐嫣然咬著唇角,眼中的淚水如滾而下。
眼前的人和她一母同胞,此刻竟是陌生的讓她害怕。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或許說錯了什麼,又或者做錯了什麼,可如今母親已經沒有了,世上就只有他們兩個最親,若是他也生疏了她,不理會她,那她豈不是一個人?
陡然的寒涼讓唐嫣然的背脊一陣發涼,再也顧不得什麼,唐嫣然抓住唐少聰的胳膊,「少聰,少聰,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了啊,只有我們兩個了!」
唐少聰看著唐嫣然淚如雨下,胸口的濕意也不由傾瀉而下。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嬌縱,恣意,張狂。父親寵愛,母親寵溺,就連那個姐夫也曾視若珍寶。而現在,那個姐夫雖仍疼愛,卻絕不會如先前那般,父親對她也更顯平淡,唯一仍寵溺她的母親如今也……
「嫣然……」唐少聰拉住唐嫣然的手,手指間用力的讓他自己都渾然疼痛,「我們還有父親,還有姐姐,過去的,就讓它們過去,好不好?」
唐嫣然身形一顫,盯著唐少聰,不可置信的搖頭。
他說什麼?
過去的就過去!
怎麼能,怎麼能!
「唐少聰,難道你不知道現在躺在外面的人是你的母親?你的親生母親?」唐嫣然幾乎再度嘶喊起來。
唐少聰咬牙,眼中的猩紅迸裂而出,「唐嫣然,你只知道自己的喪母之痛,那你知不知道多年前外面還躺過別人!你的母親是母親,別人的母親就不是母親了!」
「你——」
唐嫣然踉蹌後退,幾步跌倒在地上。
唐少聰深吸了好幾口才喘勻了氣息,他低頭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唐嫣然苦苦一笑,「事到如今,你還敢說你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好笑,我以為我足可以擔當唐家重任,原來在這個家里,我才是最傻的那個!」
「如今母親身死,就已經為當年所做之事付出了代價,我不管你怎麼想,我也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只知道如果你們再繼續爭斗下去,我再也不會踏進這里一步!」
說完,唐少聰推開半掩著的房門,走了出去。
他走到靈堂之內,燃起冥香,躬身叩首。
他知道若是身有擔當,他不能這麼做,可他沒辦法做到果斷,沒辦法做到取舍。
……懦夫嗎?
他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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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
京城之中,仍是一如之前,熱鬧非常。
清風倌。
大紅的燈籠喧騰,里面人來人往,嬌聲燕語,好不熱鬧。
走廊最深處的雅間之內,方雲來一襲艷色衣衫,黑發籠罩在身後,散落滿肩,俊美的面容更若傾城奪魄。若非是喉嚨上明顯的凸起,幾若女子。
杯中的香茶在他的手里掀翻,點點的茶香屋內縈繞。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錦衣素服,頭上束發的金冠彰顯不凡,俊朗的面容沉波如潭,稜角有型的唇角緊抿,四周只余冷寒。
終于,兩盞茶烹出。
一道不悅的聲音也同時響起,「若是你心思不在這里,大可以先離開!」
艷色衣衫的男子寬袖掃出,竟帶無限風情。
錦衣素服男子抬眉睇了他一眼,拿起一盞茶,輕飲淺茗。
「若是你府上的人知道你這樣輕浮,恐怕方家掌事之位落不到你的身上!」
艷色衣衫的人正是方雲來,對面坐著的無疑就是大皇子南耀澤。
方雲來悻悻的瞪了眼南耀澤,「若非是知道你九死一生歸來,我何必這樣錦衣華服只為博你一笑,你倒是好,還笑話我!」
南耀澤難得的扯了扯嘴角,把手里的茶盞舉了舉,「多謝!」
方雲來哼了聲,舉起自己手里的茶盞踫了下。
只是香茶未入喉嚨,南耀澤已經輕哼,「你的消息倒是靈敏!」
方雲來輕嘆,「我方家產業遍布大江南北,個把消息還是有的,何況當時那些刺客意圖刺殺你的鎮子里正巧有我方家的產業!」
南耀澤不置可否,只是眼底的暈色更是深濃。
方雲來和南耀澤也是相交多年,豈察覺不到,當即傾身過去,「是誰?」
南耀澤喝茶不語,
方雲來擰了眉心,「皇上的意思是不予聲張?」
南耀澤喝著茶的動作微微一滯,方雲來臉上一變,「難道是——」
南耀澤抬手,止住了他後面的話。
「沒有真憑實據,我不想多言!」
真憑實據?
方雲來甩下手里的杯子,「若是真的有真憑實據,恐怕你也就是身首異處了!」
南耀澤無言,只是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一張熟悉的容顏在他的眼前一晃而過。
須彌,南耀澤開口,「雲來,她想起來了!」
「誰?」
方雲來下意識的一問,旋即明了,眼中波光微動,一顯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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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唐淺淺早晨醒來,身側沒有熟悉的菊香。
她知道他定然是一夜未歸。
或者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也對,大皇子連夜趕來,定然不僅僅只是因為唐夫人身死……轉念又想到現在的記憶中關于這兄弟兩個的種種,又是有些頭疼,他們是朋友,還是敵人?
呃,反正只要能讓她做個好吃懶做的米蟲,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都和她無關!
如此對自己說著,唐淺淺起身,簡單的洗漱過後,便再度去了唐府。
今日,是唐府最後一日停棺。明日,便是大喪。
前兩日唐府中來往人數不少,今兒府中顯然清靜。
只是當唐淺淺立在靈堂之前,卻發現並非是她以為的那麼簡單。
唐府的丫頭侍婢一身縞素,躬立在側,唐嫣然和唐少聰也在旁行禮。可四周隱隱而來的冷沉卻是讓她心頭陡然打了個顫。
轉身,唐淺淺去了後院,直奔唐相寢室。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唐相身側的隨從,「相爺在書房!」
唐淺淺轉腳去了書房。
書房之內。
窗外的光亮映進。立在書架前的唐相花白了頭發在頭上的白色束發之下,更顯得滄桑悲涼。
唐淺淺心頭一緊,「父親!」
唐相聞聲回頭,看到唐淺淺之後,勾了勾唇角,招手要她過去。
唐淺淺幾步走過去,扶住唐相的胳膊,唐相也沒有推月兌,任她扶著到了軟塌那邊。
唐淺淺又過去給唐相倒了茶,唐相接過來,拉過唐淺淺,「還是坐下吧!」
「嗯!」
唐淺淺坐到了唐相身側。
唐相喝著茶,眸光閃動,顯然心思並不在茶上,唐淺淺只是看著,靜默不語。
過了會兒,唐相終于放下茶盞,看向唐淺淺,「昨兒大皇子過來了!」
唐淺淺抿了抿唇,唐夫人身亡,唐相本可以卻朝三日,可唐相還是堅持去了朝中,昨兒大皇子過來的時候,唐相還在朝中沒有回來。而听唐相這話,卻是並非疑問肯定,而是話有所指。
唐淺淺點頭,「大皇子殿下只是說了些小時候的事情,只是女兒並沒有印象……」
唐相嘆了口氣,「那時候你還小,沒有印象也是應當,當年,大皇子體弱多病,甚是比你還要顯得羸弱……」
「是嗎?」唐淺淺扯了扯嘴角。
唐相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目光便往唐淺淺腰月復挪過去,言語中也含上淡淡笑意,「這個小家伙沒有少折騰你吧!」
因為唐相提及自己月復中的小東西,唐淺淺臉上的笑意也燦爛起來,「還好,只是昨兒這幾日有些孕吐!」
唐相有些焦急,「這可是可大可小,怎麼樣?有什麼需要的,父親給你去置辦。呃,不對,太子是個精細的人兒,府里有的東西,為父這里也未必有……難怪這幾日覺得你瘦了,一定要多吃點兒,就是吐了也要吃,你的身子養的白白胖胖,才能生出個白胖小子。是不是?……」
唐相沒有先前的輕寡,一個勁兒的說著,好像一轉眼就變成了婆媽的老婦人。
唐淺淺的眼中幾乎含淚。她點頭,「父親放心,女兒知道一些法子是可以防孕吐的……」
「是嗎?」
「那是當然!」唐淺淺侃侃的把先前自己知道的一些防孕吐的知識簡單的普及了下。唐相听的津津有味,還時不時的發問。
書房之內,一時倒也清靜無憂。
唐相又喝了半碗茶,唐淺淺因為說的多了,也喝了一杯。
伺候的侍婢送上糕點,唐相擺手,示意退下。
書房房門關和,唐相再度看向唐淺淺,「碧兒,你可知道當日為父為什麼允了你嫁給太子?」
唐淺淺不知道唐相為什麼要提起許久之前的事情,老實的搖頭。
唐相看著她,略顯渾濁的眸子里透出淺淺亮光,「因為皇上曾和我提過多年前太子殿下在桃花林中對你一見傾心……」
唐淺淺瞪大了眼楮。
連太子都以為認錯的人事,皇帝竟然早就知道!也對,皇家的影衛什麼的無所不在,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唐相怎麼突然說起這事來了。
「一直以來,你和大皇子走的頗為親近,為父也曾想過把你許配給大皇子,雖大皇子外出作戰,不過數年也就能回來了,饒有拖延,也是一樁美事。可是沒想到你一心所念竟是太子……皇上所言,為父雖有不信,可正如你當時所說,你的才情遠比嫣然更適合太子妃之位。為父也就應了,只是大婚之日,你連著心傷,為父懊惱後悔不迭,心想實在不行哪怕舍得這一身的官名不要,也要你安穩。幸好,現在你也終于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唐相的一番話讓唐嫣然心悸,她急忙抓住唐相的手。
唐相一笑,「沒事的,我沒事!」
唐淺淺悄悄的松了口氣,只是雙手仍是緊緊的不肯松開,唐相怎麼會察覺不到她的擔憂,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而大皇子幼年喪母……也便和你一直親近一些。」
唐淺淺微微擰眉,唐相後面要說的,她莫約的已經察覺到。
她是太子妃,又是懷有皇嗣,這公然和大皇子走到太近,不免會落得有些人的口實。如今,唐府也是多事之秋……
唐淺淺臉上的神色未變,唐相的話已經回轉耳邊,
「碧兒失憶,前塵大都忘了,可碧兒聰明,應該也看出來大皇子和太子略有不合!……其實大皇子和太子都是耀國皇嗣,更是身系耀國上下安危,若是來日同室操戈,實乃我耀國不幸……碧兒,為父可是能相信你?」
唐相緊緊抓住唐淺淺的手,手背上的傳來的痛意讓唐淺淺緊緊的咬住唇角。
只是更讓她心驚的是唐相對她說的這番話。
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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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清幽花語點點。
盧湛箐帶著身後的數名侍婢在花園中緩緩而行。
身側,太子府的管家緊隨。
盧湛箐一邊走著,管家一邊說著各個廂房有何用處,盧湛箐連連點頭,只是眸光轉閃,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
走了大半個花園,盧湛箐停下腳步,抬手指向前面的某處,「那里是什麼地方?」
管家看了眼,「那里是太子殿下的書房!」
「除了太子殿下,唯有太子妃能入!」
盧湛箐點頭,輕柔一笑,「原來如此!」
遂轉身離去,只是眼中微光,一閃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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