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認為旅里不會處理你?怕你?怕你受了處分想不開?一激動去投奔基地組織?」
「我回來就在等處分。我既然回來了,就準備接受處分了。等著等著處分一直沒來,腦子里就開始亂想了。」
「當你自己是三歲的孩子呀,惹了禍,大人怕你又哭又鬧,拿棒棒糖哄你,是不是?」
「不是嗎?」
「所以你開始追著人家要處分?」
「是我的東西就得給我,好和壞它也是我的──我犯了紀律,紀律不制裁我,是紀律瞧不起我,是執行紀律的人不拿我當盤菜。如果這件事不明不白就這麼過去了,我的自尊心會受傷,我的上進心會受挫。我要想在這里繼續干下去,就不能由著別人這樣對待我的自尊。」
……
以上的對話出自于肖 的臆想。這篇對話在肖 的臆想當中,曾反復出現過。臆想中,跟自己發生了這樣一番對話的對象是段長龍,偶爾楊冬曉和文一凡會來打打替班。按理說這里邊還應該有趙小青,可她一直沒有出現。這應該源自肖 骨子里對女人一貫的輕視心理──戰爭讓女人走開嘛,這是男人和男人的戰事,是一個男人和一群男人之間的pk。最初發生這篇對話的意圖極單純,就是解釋──段長龍從療養院回來了,他就快要結束療養回來了。臆想中,一次在營區的不期而遇中,肖 和段長龍二人不知誰踫了哪根弦,引出了這篇對話。
肖 受到了警告處分。處分決定由司令部下達,工兵連長在連里代為宣布。
相當一段時間里,這篇對話以及對話時的真情實況,一次次地在肖 的腦海中反復排練,但始終沒有上演,連個彩排也沒有。九個月之後,肖 向薛冰提起這件事,料想「薛神醫」會給出「自戀性人格」,「環境壓力導致自尊與自卑心理的相互調試」之類的概括和解釋,她沒有。薛冰說,你可能是你們這批人中提早結束心理「口腔期」的人。薛冰還說,男人的心理「口腔期」一般較長,有的牙掉光了也是個老頑童。我不是說你走出來了,可你至少有某種程度上的自覺,整件事看似張揚,卻有對自身原始欲力的掙月兌,其實是趨向內斂的,因為你有了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讓自己的腦袋隨著窗外的鑼鼓點兒扭大秧歌,這才是這件事的核兒。你的潛意識里,是要有所擔當,有負責任的沖動。可是,這都不是我感興趣的。我感興趣的是,你這種意識的獲得途徑,或者說是什麼影響了你,是教育?是環境?是經歷?是人──某個能夠走近你的人?!
肖 受到處分約一個月後,段長龍從療養院回來了。肖 沒有去九連見他,段長龍也沒有找肖 ,連個dianhua也沒打過。後來他們在營區里見過面,只是互相打個招呼,條件容許,彼此就停下來說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對待肖 ,段長龍和別人沒什麼兩樣──也是,他還能怎麼樣呢?都過去了,教導隊過去了,二人在小漁村的見面也過去了,肖 的警告處分也已經成了過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