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誤會消除

作者 ︰ 斷橋月

回去的一路上,周文賓一句話也沒說,他始終偏著頭看著艙外,俊俏的臉上毫無表情,顧湘月想哄哄他,又不知從何說起,默然地跟著他回了家。

回到湘居,她剛想開口,周文賓卻先說話了︰「你知我惱你什麼?不是你舍我而取衡山,而是那晚我替你出主意,你推托不肯,這廂卻自己去尋衡山索要信物,真是……真是成何體統!」

他拂袖坐了,神色慍然,又說道︰「女兒家名節何等重要,他日你便做了周家小姐,總有好事者將此事傳揚開來,再加油添醋,莫說是你,便是周氏也抬不起頭來。」

「公子你誤會了,」顧湘月哽咽起來,「我即便如何不懂規矩,也不會如此不知好歹。我當時不告而別,確實自知與他成親無望,又不想委屈你,索性打算回到家鄉,自此閉門不出,終身不嫁。我只是想找他要件東西作念想,見他那玉佩經常隨身攜帶,便要了來,當時並未說是信物。我與他辭別後,是許漠尾隨于我,搶我財物,將我推入河中,險些淹死,我不騙你,我都被小鬼拿鏈子鎖了去了,一路上還經過了那些令人生畏的地獄,我清清楚楚地看到生前讒言污蔑者被割舌頭,那些個婦人在那跪著喝污血,還有好些都記不清了。後來是人家把我撈起來放在河岸上,文興看到了跑去告訴小書呆,將我抬回文府。我在文府病了好幾天,後來才清醒過來。小書呆的意思本不該讓我留在府中,這些道理他哪能不懂?他是想讓文慶將我送回杭州來,只是念我身體虛弱,不能舟船勞頓,又怕你擔心我,這才先寫信告訴你請你來接我。上午我說玉佩是信物,只因那玉佩貴重,我既弄丟了,怎能再讓小書呆再給信物?公子你也知道,文府本來就不富裕……」

她想了想,撥著頭發道︰「公子你看,這里還有好大一個傷疤,是許漠當時用石頭砸的,我真不是騙你,你別生氣。」

周文賓仔細一看,果然還有個李子大小的新鮮傷疤。她險些死了,自己卻還這般責怪她,不由內疚不已,道︰「實在可恨!衡山只在信中說發生了一些事,卻不料這般嚴重,可曾報官?」

「公子,饒許漠一次吧!」顧湘月懇求道,「小書呆也說報官抓他,可是他不仁我不能不義,畢竟我跟他相識一場,就饒他這一次,算是兩清了,好在我也沒死不是麼?」

周文賓臉色緩和下來,溫言道︰「湘兒,是我錯怪了你,我不該未曾了解詳情便責備于你。你身體好些了麼?還有哪里不舒服?你被他害得險些死了,卻肯饒過他,固然是你心地良善,但你須知養虎為患啊。」

「公子,你原諒我了?」顧湘月喜道。

「看你!」周文賓微笑道,「你心中喜歡衡山,我早已知曉,怎能怪你?去長洲之前我已寫信給父親,待他回信後便辦。明日我讓丫鬟將西苑樓收拾出來,你搬過去罷。」

「不,我要侍候你,天天侍候你。」顧湘月笑道,

「成何體統!」周文賓笑道,「既做了千金小姐,便該有小姐的生活,哪有妹妹侍候兄長的?」

看周文賓的態度,顧湘月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從他的表現可以看出當初他提出娶她,並不是非她不娶,而是同情她嫁不了文徵明,他應該自曹嵐死後已經不在意娶誰了,娶誰都好。

她想了想道︰「公子,臨走時你與小書呆對聯在說什麼?好像在對暗語,什麼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之類的。」

周文賓笑道︰「衡山說,你既喜歡湘兒,為何卻拱手相讓于我?我回答說,你誤會了,我對湘兒是妹妹一般看待,你卻看作了兒女之情。」

顧湘月笑道︰「你們文人連對話都要對聯作詩,我怎麼一點也听不出來?你們這樣有默契?」她落實了心中所想,更是放心。

周文賓一笑,道︰「去休息罷。」

顧湘月剛轉身,周文賓又叫住了她,走過來將她留下的荷花簪子塞在她手中,溫言道︰「這是我送給你的,你走時為何不帶?」

顧湘月低下頭來,道︰「公子,我本來已很對不住你了,哪能夠再拿你的東西?」

「傻丫頭!」周文賓搖頭笑道,「你留下讓我戴麼?我既已送與你,是再不肯轉贈其他女子。難不成你心中只有衡山,便不肯受別的男子贈禮麼?我與你之間你也視作等閑麼?太傷我心了罷?」

顧湘月忙道︰「不是不是!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周文賓睡下後,顧湘月也剛睡下,便听窗下有人輕輕道︰「姐姐睡下了麼?」听著是田琳兒的聲音,顧湘月輕手輕腳地爬起來,過去看了一眼周文賓,他已然睡熟了。

她走到屋外,「琳兒,有什麼急事麼?你為何還不睡?」

「我只是想與姐姐說說話,半個多月沒見姐姐了。」田琳兒笑道,顧湘月困得不行,听田琳兒說得動情,只得打起精神來,拉著田琳兒的手,笑道︰「那咱們姐妹好好聊聊。」

田琳兒拉著顧湘月來到苑中樹下石桌坐下,道︰「姐姐,這段日子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長洲!」顧湘月放低了聲音,笑道︰「本來我是想回家的,我帶著在周府存下來的月餉,結果公子又把我找回來了。」

田琳兒很意外,道︰「姐姐為何要走?在周府不是很好麼?難道還嫌公子待你不好?」

顧湘月道︰「你哪里知道我的想法?咱們是親姐妹,我是應該跟你說一聲的,因為走得急,就給忘了,對不起。好妹妹,你我之間有什麼可隱瞞的?我喜歡長洲的一個書生,我跑去找他去了。」黑暗中看不到田琳兒的臉,只听她聲音很是興奮︰「姐姐,這書生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

顧湘月笑道︰「你很為我高興吧?他是公子的好朋友,人可好了,跟公子差不多。他叫文徵明,父親是溫州知府文大人。」

田琳兒吁了一口氣,歡快地笑道︰「是文大人的賢郎啊!文大人可是好官!溫州百姓都說多虧有了文大人,他們才能安居樂業。我一直以為你喜歡公子,還為你擔心不已,畢竟公子這般身份,也不是咱們配得上的。姐姐你怎麼認識文公子的?他喜歡你麼?」

顧湘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突然想起黑暗中田琳兒根本看不到,便道︰「琳兒,你還記得王氏死的那一晚我不住唉聲嘆氣麼?」

田琳兒笑道︰「記得,我被你吵醒了,可我當時太困了,一轉身又睡過去了,本說第二天問問你,誰知就遇上了王氏橫死這件事。你為什麼嘆氣?」

顧湘月道︰「就是那天我遇到了他。白天王氏追著我打,是他阻止了王氏,那王氏向他要三十兩銀子才肯放了我,他說他回去取錢來贖我,誰知他有事沒來。我尋思著大概再也見不到他了,因此嘆氣不止,這才吵醒了你。這次我打算回家鄉,去找他要件東西,誰知道他也是有些喜歡我的。公子這次去接我回來,連信物都幫我給他了,打算過些日子等老爺的信回來,公子收我做了妹妹,尋個時間把我配給小書呆。」

「小書呆?」田琳兒噗嗤一笑,「是你給文公子的稱號麼?姐姐,我一直覺著你非比尋常,不曾想果真如此。如此說來,不日姐姐便要做府中三小姐了?」

顧湘月笑道︰「你想跟著我麼?我把你要來陪著我。」

田琳兒拉住她手搖著笑道︰「姐姐,你別怨我,我想呆在公子身邊侍候他,盼姐姐理解我。」

顧湘月嘻嘻一笑,道︰「我知道了,琳兒,你喜歡公子,是不是?」

田琳兒忸怩著不說話。

顧湘月說道︰「琳兒,公子是個好人,是每個女子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我妹妹,你喜歡公子,我肯定會想辦法幫你,他並沒有對身份的苛求,因此你也不必失望,這些都是咱們姐妹的知心話。公子欣賞滿月復詩書的女子,你跟我一樣,沒怎麼讀過書,但你比我漂亮多了,這是你的優勢。公子是江南四子之一,才華是沒得說,你沒怎麼讀過書沒關系,但多跟他討教討教,你身上的亮點他會發現的。否則他憑什麼要咱們這樣身份的女子做他的妻子呢,你說是不是?」

田琳兒道︰「姐姐,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公子連這些也對你說麼?」

顧湘月本想將周文賓與曹嵐的往事說出來,想了想卻又怕周文賓怪她,便笑道︰「我觀察出來的,不過公子是說過他不怎麼看重身份,老爺跟老太太也是好人,你只管听我的,好好讀書,你在公子身邊侍候,這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公子早晚會喜歡上你的。」

田琳兒點頭道︰「姐姐,我听你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一定努力讀書,好好侍候公子。」

顧湘月模模她臉,笑道︰「看你小手冰涼的,不早了,快去睡罷。熬夜變成大熊貓就不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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